《《恶蛟的新娘》(1v2)》 1.祭品 秦音把木门拍得砰砰响:“喂!有没有人啊!” 许久没有回应,她转身便泄气地蹲在门缝处吹风,好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那些人高喊“有妖怪”,接着就把她捉到这个破屋子里。 秦音并没有反抗,捉便捉吧,她想着有机会交流就行。可是把人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窗外传来一个细小的女声:“姑娘?” 秦音冲过去:“我在呢!” 那人被她吓一大跳,十叁四岁的女孩捂着胸口后退一步,怯怯递给秦音一个竹筒:“喝点水吧。” “谢了!” 秦音嗓子早就冒火了,她接过来一仰头就喝了个尽。她缓口气,问:“小妹妹,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儿?” “姐姐……”她突然哭起来,“对不起……他们把你当妖怪了,说要把你送给河神当媳妇。” 秦音疑惑地眯起眼睛,“什么‘河神’?” “就是河里的神仙。我们这儿两年没下过雨,庄稼都死了。傩公说是河神要娶媳妇,没娶到媳妇他不高兴。已经送去好几个姐姐了,可是都不行……阿渔公他们今天说捉回个妖怪,他说是你在作怪,把你送给河神就会下雨了……” 秦音震惊了,她瞪大眼睛:“你看我像妖怪吗!这儿不下雨关我什么事!”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开衫和长裙,除了衣服不一样,她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哪像妖怪? 小女孩摇摇头,“姐姐肯定不是妖怪,可是、可是……” 秦音焦急地扯扯头发,“那你能帮帮我么?你们这儿总有识字读书的人吧?明事理的人总有吧?再不行帮我报官?” 小女孩说:“读过书的都去城里找到差事,都搬走了……”她忽然回头,尖叫一声,“爹!我……” 秦音听到小女孩痛苦的哭喊声,她默默坐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秦音被人强行被换上一套繁复的衣裙。她麻木地被梳洗打扮,数十个人拿着刀斧围着她,她哪敢乱动一下? 一张小小的竹排上,秦音的足踝上长绳的另外一端是块巨石,需两个成年男子才抬得起。一路上,锣鼓喧天的歌舞队列热闹得好像娶亲。 那河水是不正常的红棕色,明明没有风,河水竟然无故生波,秦音一行人离得越近,那波越猛烈。 乡人见此异象更为欢喜,觉得这次定能让河神高兴。秦音看这河水翻滚,浑身冰凉,身子止不住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这波水凶猛,但船一旦驶在上面,竟稳稳当当的。竹排被送了河心,乡人驶船到了稍远些的位置,两个壮汉便齐力把石头一抛。 竹排一顿,秦音瞬间被拖着下去。她深吸一大口气,手慌乱在河里抓着,用极钝的砂石在绳子上胡乱割着。 一片混沌之中,她的氧气用尽,眼前一黑,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2.美丽而邪恶的生物 秦音记得自己被沉到河底,可现在眼前怎么是片荒凉的宫殿呢? 她躺在一片位置稍高的宽敞空地上。远处断墙上散布着些发亮的大珠子,照清宫殿里的一切。破碎的梁柱、椅桌和杯羹等落了满地。她身后是一面冰冷的墙,抬头看去,是亮光照及不到的幽黑,光线劈不开这水泥浆糊一样的黑暗,那感觉像是在海底。 没有灰尘、没有声音、没有热度……这里像是个被隔开的世界。秦音攀到一块破墙上,拾起一颗珠子拿在手上翻看。 冰凉的珠子有拳头般大小,它的光强烈但柔和,凑近看,光滑鉴人的表面上居然像镜子一样能看到隐约的影子。 秦音感叹这是什么奇物,忽然手一抖,差点把这珠子摔了。 她深吸一口气,凑近再看……她的身后,居然有什么东西在动! 在她刚刚躺着的位置,那面黑色的墙像云一样动起来,带动它周身微弱的气流,起雾般模糊混沌。秦音看不清那是什么,只顾着抱着珠子往后退,她感觉那是活物。 那面墙不知何时向前移动,一步步朝秦音迫近。 秦音若有所感,抬头看去,近十四五层楼高的位置,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正阴森森看着她。 她腿脚一软,跌坐在地,浑身打颤,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用手撑着身体勉强往后动了动。 秦音嘴里喃喃道:“这是什么远古巨兽么?还是什么邪神?” “太奇怪了吧……”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试图把自己拉回理智中,“难道真的有河神?就是这玩意儿?我就要被这个东西吃掉了么……” 她费力迫使自己看着这个可怖的东西,苍白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不定你是神龙呢?神龙啊神龙,我只有一颗珠子但拜托你完成我的愿望吧……” 此言刚落,那两个猩红的灯笼瞬间向她极驶而来。 秦音只觉一股腥风扑面,一个似龙似蛇的东西显露出身形,它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甲,长颚大口里是尖利的牙,大而突起的眼睛闪着红光,像蛇一样抬起的上半身能看到腹部的横纹。秦音判断它不是龙,它像极了,可最大的问题是,它额上的角是畸形的。 秦音哭出声,“你听得懂我说话的吧?求你放过我……” 她听到一声雷霆震动的哼声。 忽得眼前光雾一变,走来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 他一身古朴绛色锦衣,发用玉冠束着,脸色苍白,唇色血红,发色和瞳色是纯黑色,但他紧盯着秦音,眼中竟流闪出金光变幻,那是野兽才有的状态。 3.舌上有倒刺 秦音的心紧揪着,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准备玩弄老鼠的猫,折磨够了,就要连骨带皮嚼成渣吞下。 秦音磕磕巴巴地,“看起来……我们现在的样子,像、像同类哈……怎么能手足相残呢……” 他嫌弃厌恶地嗤笑一声,“你这种凡人也配跟我说话?” 秦音看到他轻轻一拂袖,她就感到前面一股冲力袭来,瞬间被打翻在地,力度像是什么重物砸中似的,若不是后面有股断墙堵着,她早就飞出去了。 秦音疼得抱肚,缩成虾米,什么妖物如此猖狂,她居然有一刻觉得他是龙,她真是瞎眼,它连蛟龙都不是,就是条成精的妖怪! 他不看秦音,在一个宝座上歪着,托腮叫道:“喂,过来。” 秦音蜷缩在地上,疼痛让她丝毫不能动弹,可是那个能取她性命的畜生在叫她。她匍匐两步,半弯着腰,朝他走去。 他没喊停,秦音就一直靠近,在她行动速度越来越慢,她几乎要贴近他时。他轻轻一抬脚,在她膝盖上一点,她就倒跪在地。 那双冰冷的手攀上她的脸,只一瞬就离开。 秦音看着那双手的主人。他俊美的脸在此刻邪气十足,他抬起沾满她眼泪的手,口中吐出猩红的舌一舔,饶有趣味看着她,问:“你的眼泪为什么是甜的?” “不会的。”秦音摇摇头,努力告诉自己她眼前的东西是个人类,“眼泪都是咸的。” 他面色一冷,把手伸到她面前,露出尖牙,眼中泛着凶光和冷意,“告诉我,是什么味道。” 他嘴里的尖牙能像切豆腐一样撕破她的喉咙,她低下头,一舔,“是咸的,若是你说它是甜的,那便是甜的。” 他忽然单手轻松拎高她,一手掐着她的脸,迫使她的唇张开,吐出舌头。他伸出长舌去舔她的粉舌,像发现什么美味一样,他大力吸吮起来,猩红和粉色在唇外交缠。 他的舌上有细微的倒刺,秦音被弄得痒,止不住流口诞,喉头不停吞咽。他发现她口中似乎更香甜,干脆伸了进去。 大舌一进来便像海绵沾水一样,将她口中的水分全都吸尽,在她口中轮刮一次又一次,似乎不满意出水的速度,越往里面探出。 秦音干呕,拼命推他。她并没有迎来想象中他的怒气,而是看到他放大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 他舔舔嘴角,“我尝尝其他地方的水也是甜的么。” 4.身后有尾巴h 他的修长的手指在触到她衣服时化为利刃,秦音衣衫尽落,她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丑死了!”他厌恶地将手伸到她下体。 秦音忽然抬起头,“你觉得什么是美?” 他撇她一眼,语气得意:“你方才没看到我身上的鳞甲么?像你这样的……”他的手重重在她肉鼓鼓的奶子上一掐,“尽是肉,跟被扒了皮似的,难看!” 秦音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这就好比到客人到主人家吃饭,客人一边吃掉了全部食物,一边大骂难吃。 秦音疼得直抽气,她注意到,那手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肌肤,她抬头瞪他:“你不是觉得难看么?那为什么碰?” 他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一样,将她奶子揉成各种形状,轻一下重一下地乱按,似在实验多大力度会掐出青或紫。 “不这样弄你怎么出水?”他一扯,把她推倒在他宽敞的石座上。 秦音差点被磕到,她用手臂支撑身体,忍不住怒道:“你这样弄怎么行?” 他本不在意这个弱小生物,她再怎么跳脚都只像游过的小鱼一样毫无意义。但无论是雌雄之间还是男女之间,这些微妙的情绪总能很容易被感知。 他感到自己的雄性气质被质疑了。 秦音还在恼怒中,忽感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搭在她腿上,她一看,是一条蛇尾似的东西。“啊!” 这尖叫让他十分不悦,他伸直尾巴,尾端呈倒叁角的部分鳞片紧紧收合,像黑曜石一样闪着光泽。他眯着眼睛,把尾巴甩得啪啪响来彰显他的美丽和力量。 尾巴击打在石椅上,舞出猎猎风声,秦音觉得都能感受到传递来的震动和气波了,那一鞭下来定能打碎她的骨头。 石椅上全裸的女子乖巧地伏着,长长的黑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那条从男子身上延出来覆有黑色细鳞的尾巴,正顺着她雪白的小腿往上攀。 秦音被引起一阵阵颤栗,那条尾巴爬过她的腿,在她温暖的腿间绕了一圈,没有任何前戏,直接伸到小穴里。 “唔……”被堵住唇的秦音拍打他,像在拍一块坚硬的石块。 或许是雄性的天性,他在这个时候颇有耐心,停下来仔细探索小穴,尾尖在小孔里的软肉一寸寸按过去。 秦音忍不住发出呻吟,冰凉又坚硬的东西往往都是死物,而这根东西却能在主人的掌控下,用每一片细鳞仔细刮弄她的每一寸软肉,在她最柔嫩的地方探来探去。 尾尖探一遍过去,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她的里面有些湿润了,那股香甜的味道更浓。他将尾巴倒回来按着,秦音已经开始娇吟。 一遍、两遍……越来越快,黑色尾巴在粉嫩穴里飞快地进出,汁水汩汩流出,他抬起她的臀,瞳孔已经变成金色的竖瞳,他去饮小孔流出的汁水,尾尖像勺子夭水一样把水从小穴里往外带,正好喂进他接在穴口的嘴里。 5.喝饱了h 他喝得滋滋作响,似在饮琼浆一样。秦音清楚地感到他喝得急,双唇在花穴口吸吮,她被弄得腰软身麻,娇吟着被逼出泪来。 看到她的眼泪,他抽空拔出尾巴,在她肉臀上一抽,凶狠威胁道:“现在不许哭。” 上方和下方总要浪费一个,似乎是穴里的水更甜,他专心去喝下面的水,又嫌弃尾巴有些碍事,他直接抽出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臀上乱拍,每一次拍,她穴里的水就出得更多,水淋淋的黑色长尾把白嫩臀肉打出一条条红痕。 他索性伸进舌头,带有倒刺的大舌在壁上一顶一拐,秦音就尖叫着泄了一波水。 粗糙炙热的软物在她穴里乱捅,刺粒带来酥痒感,他只专心弄水,高挺的鼻梁在小花粒上研磨,他柔软的唇对上她的花瓣,吸吮声啧啧作响,他的牙偶尔磕到她的嫩肉。 “啊……”又泄出来,流出的每一滴汁水都被他舔尽。 直到喝饱了,他才放下她的腰臀。优秀的雄性天性会在事后爱抚情人,他虽不想理她这种弱小低级的人类,但看在让他高兴的功劳份上,他打坐运功调息时,尾巴还不忘在她小腿上扫动,这算是回报。 他调理完,只觉神气一清,全身轻畅,看向她的眼神暗暗闪动金光,这女子果然…… 秦音平复下来,等他睁眼,她适时开口:“我叫秦音,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嗖一下收回尾巴,“螭泽。” 螭泽起身,冷笑着离开:“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这异想天开的女人,竟然蹬鼻子上脸,有意攀附他,他还是好心提醒一下好了。 “你把话说清楚!”秦音喊住他,“‘螭’?你是蛟?” 螭泽回身,冷眼看她:“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想把话说清楚,你瞧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不要有什么误会。若你是个真龙,我还可能会……啊!”秦音刚想提及传说神龙许愿的事,他一条长尾就甩在她腿上,打得她皮开肉绽。 秦音咬牙捂着伤口,话一转,马上道:“我说错了……我虽是个肉眼凡胎的,但早知你定能得偿所愿,龙算什么,以后你的威名无所不知……” 螭泽受了恭维,便不想和这女人计较,“哼”一声,收回长尾,转身走了。 秦音呆在这儿,不觉饥渴也不觉饿,也感不到时间的流逝。螭泽不知到哪儿去了,但她意识到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自己便一瘸一拐去往那破败的宫殿里找药。 要是能有什么出去的线索就好了,秦音在废墟里翻找,有用的东西并不多。破碎的玻璃盏,能用来做刀片;厚厚的帷帐,能支起一个小帐篷;把夜明珠摆置好,在睡觉的地方多放几个。 “姑娘……” 秦音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被吓了一大跳,“谁?” 6.文明未开化的臭蛟 她握紧了手中的薄琉璃片,眼光飞快在四周搜索,“哪位?出来说话吧。” 一只小小的螃蟹从她刚刚翻找过的废堆处爬出来。 秦音蹲下来,“是你在说话?螃蟹不是横着走路么?” “呃……我是小螃蟹精,当然和那些普通螃蟹不一样。姑娘叫我‘小虾’吧。”她噔噔噔跑过来。“姑娘在找什么东西?说不定我能帮忙。” 秦音的眼中燃起希望,终于见到活的东西了,她急切问道:“这里究竟是哪儿?那蛟是什么来历?我怎么才能出去?” 小虾说:“姑娘是人,出去怕是难,被当祭品送下来的女子,未到江底就被鱼怪吃了,那蛟龙定是给你喂过避水珠,说不定你是他的机缘,他更不可能轻易放人。” “什么意思?” 小虾说到这里很是悲愤,“姑娘你看看我们这儿,都是他弄的!自从这恶蛟雀占鸠巢,赶走了主人,他便独霸一方,即不布雨,也不招风,还赶走了我们。他即是蛟,就没有蛟不想修成真龙的,这其中有许多机缘功法,我虽不知,但他留住姑娘,想必姑娘对他很关键。” 秦音气馁了一瞬,又鼓起劲,“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需要找些防身的东西,劳烦你带路。一时没有法子也不要紧,以后总会有出路。”她伸出自己被随意包扎的腿,“能找到药也是好的。” 秦音带着小虾,一路上见到不少新奇玩意,一人高的血红珊瑚、玛瑙坠珠帘、碧玉琉璃盏……秦音心里装着事,没心思去欣赏这些,她在兵器室里走来走去,刀剑斧钺都用不上,她转向柜子里翻找。 柜子里放的都是书,秦音翻了几页,文字她认得大概,但意思完全没看懂。她问:“这些都是什么?” 她肩膀上的小虾说:“是主人的藏书,都是修炼的心法和符咒。” “符咒?”秦音心思活跃起来,“人能学?有速成的?” “人?”小虾激动地拍打她,“能!能!” 秦音备受鼓舞,她抱了一大摞放到一边,两颗夜明珠齐齐摆在前面。“麻烦你帮忙看看。”她一本本翻动。 小虾聚精会神看着,“这是水符,驱水的。” “玩水哪玩得过他,用不上。这个呢?” “这是火符,能点火。” “也用不着……你说,蛟龙有什么弱点么?” 小虾想了想,说:“不知道,但他们那样需要渡劫,虽然使雷,但也最怕雷诀。不过雷诀是高深的法术,学不好的。” “雷?在水底下也引不到啊……哎,这是什么?” “哎呀,这是主人喂养水草灵物的谱子。” “‘灵物’?” 小虾思索一番,答:“万物有灵,有些生灵太弱小了,靠自己修行太慢,就需强者指引,我就是在主人帮助下修成的!若是灵兽得助,它是要受到驱使来还恩的。” 秦音问:“驱使……这不就像等价交换,既然有这个,那类似契约这样的东西么?” “同心契!不过从没有凡人使这咒的道理啊?况且一般是强者一方为主,弱者为仆……” 秦音又问:“你也说了,没有凡人用过,那如何判定强弱?” 小虾讷讷,不知如何回答。 秦音咬牙切齿道:“那好,我们便找一找立契约的咒!赌一把!” 强者?笑话,她是万物之灵长,强不过那只文明未开化的臭蛟? 7.刚醒来就被弄泄h 秦音仔细看着立契的指引,眉头紧紧皱起,再次问道:“你真的没看错?” 小虾照着上面解释给她听,那一串咒语不说,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需要契约立约双方的精血交换互溶,正常情况互饮血水、津液或是精水都行,效果最好是心头血。那臭蛟恨不得把她吃了,什么水都要吮去,倒是她,取不到他的血的话…… 秦音认认真真记下繁琐的咒语和手势,食指在空中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却丝毫没有动静? 小虾说:“灵力难聚,一时半会还不成。我能渡给你些。” 只见小虾挥舞钳子,一点亮光随即出现,飘飘悠悠汇聚到了张符上。她做完这些,就用尽力气倒下,声音微弱道:“我法力低微,只能用一次。” 秦音小心把她放到掌心,郑重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她心想要不是遇到只心善的小妖怪,自己怕只有被臭蛟榨干玩腻就杀的命。 秦音在入睡前都在念咒练习,迷迷糊糊中,她是被下身冰凉的触感弄醒的。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在新搭的柔软小窝里,已被挪到上次和螭泽呆过的冷硬石椅上。 螭泽在她旁边坐着,鄙夷地看了看她远处的窝,“好逸恶劳。” 秦音无言以对,一条想成为的龙的蛟,您是真上进。 他坐着运功,看着正派,袍下伸出的长尾却在轻微耸动。在她穴口绕圈玩的黑尾已经在浅浅抽动了,她怒道:“荒淫!” 螭泽今日心情颇好,对她的挑衅视而不见,只是身下的尾巴抽动得更快。 “唔……疼……”秦音轻呼出声,太干涩了,一点都不舒服。 那尾巴将她下裙挑开,光溜溜的下半身,一根泛着黑色鳞光的长尾缠着她细白的腿,尾尖在腿间玩弄,它不懂抚慰,紧闭的花缝里就生生插着他的尾,像是从粉嫩穴里长出的似的。 尾端叁角锥头重重碾过壁肉的每一处褶皱,在疼痛和折磨过后。螭泽忽看她一眼。秦音不明就里,突然脸色涨红,尖叫一声。 她感到穴里他的尾巴张开了细鳞,像小刷子一样细密刮动着壁肉。这份酥麻又使秦音忍不住抽气,几次刮弄,方才强忍的欲念一下被挑动,软嫩干涩的肉渐变得湿滑,冰凉的磷片都快被小穴含热了。 秦音面颊绯红,微张双唇,无声喘气,她双腿直直绷起,怎么扭都甩不开那根尾巴,反而感觉它缠得更紧,“螭泽……唔……不要弄了……啊!” 她并紧双腿,夹着他的尾巴泄出花水,高抬细腰,轻颤不止。螭泽玩够了,他故意慢慢抽出尾巴,鳞片刮着还在收缩的软肉退出。 他一掀衣袍,身下的淫根早就勃然待发,他勾起嘴角,邪气四溢,“看来你喜欢,接下来你会更喜欢的……”秦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淫根,倒吸一口气。 他的那根东西足有她小腕粗长,肉冠硕大,坚挺硬立,样子丑陋,仔细看,上面居然也有密鳞。她哀求道:“不要鳞,求求你,把鳞收了……”所有生物的那东西都是脆弱柔软的,肯定是这个审美畸形的混账故意想折磨她。 8.太粗了,吞不下h 螭泽果然不悦,“刚刚你还在浪叫,分明是喜欢鳞片的,你口是心非。”他的尾巴竖起,在秦音面前晃晃,似在炫耀他坚硬华丽鳞片上已沾满她的春水,闪着美丽的光泽。 秦音爬向他,低声下气,“求你收了……我、我还有更好的法子让你舒坦……”她轻轻说着,伏向他身下,红唇凑近,呼出的幽兰香气扑在他孽根上。 螭泽生气地用肉根拍打她的脸,丑陋的东西在女子含羞带怒的俏脸旁更显淫靡。他的阳物比那些无能的凡人男子不知强多少,他不喜有人否定他的主意,“这是凡人爱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虽然你想取悦我,但我之前已经拒绝过你了,不过看在你哀求的份上,我勉强接受吧。” 眨眼间那丑陋东西上的细鳞消了,螭泽坦然将那东西喂到她嘴里。 秦音目瞪口呆看这无耻之人的动作,措不及防差点被他塞到口里的东西呛住。她含着肉冠,柔软的手指浅浅撸动,指腹按压磨蹭,青涩的东西将这东西引得更涨大一分。 螭泽第一次把他的东西示人,为了修炼,他不介意尝尝男欢女爱,虽然对象颇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身姿健壮的小母龙,但他觉得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试试无妨。 他的尾巴在进入她的小穴时候就感到很舒服,没想到肉茎被她含住的感觉更是妙不可言。螭泽心中有种酥酥麻麻的痒感,身体不自觉紧绷,不是他破壳和褪鳞时的那种痒,是浑身似着火一般的躁动和欲罢不能的痒,她昨天吟吟浪叫时也是这种感觉么? 螭泽忍不住发出沉闷低哼,他窥见凡人男子被女子这样对待时,还在嗤笑那男子的丑态,原来真如此舒爽,不仅是肉欲上,似乎还和眼前这个人有奇妙的关系。 “你在偷懒。”螭泽笃定道。他捏着她的下巴,喂得更深,呵,之前他见过的那次交合,那女子是整根吞入的,她却只吮着前头一端,用手在撸动代劳。 秦音被弄得难受,她只会用舌头胡乱舔着,听他粗重的呼吸声渐找到了方法。此时被他强按了一回,含着那根坚硬如铁的东西,心想这种程度怎能让他泄出来,她吐出来,故意发出轻微的分离水渍声,唇上还挂着他铃口的淫液。 她埋怨地抬头看他一眼,羞羞怯怯,用柔媚的声音道:“螭泽太长了,我吞不下的……太粗了……唔……”她努力去含,又难受得吐出来,“螭泽泄出来吧,我也想尝尝螭泽的味道呢,是甜的吧……” 螭泽思考一番,觉得有理,她想尝尝他的阳精,正如他喜欢她香甜的阴精一样。这个请求倒也不过分。算了,看她吞咽辛苦,定是他太长太粗的缘故,这并不是她的错。 他垂眸看着她那张粉面含春的脸,觉得没那么丑了,况且他被含着舒服,几次她的牙齿啃到后都是几欲要射。 秦音看他反应,心下明白,双颊用力吮根吞吐,舌尖扫动嘬吸,纤指翻飞。 “唔……”一股激流射入她口中,她忙不迭急急吞下略有膻味的浓厚白精,有些来不及吞下,红润的唇上都被抹上白浊,有些还顺着她下巴往下滴,他的精水多,还在射,她嘬着小孔,仰着头,喉头不断吞咽。 螭泽静静看着她吃,她小猫吃奶似狼吞虎咽的,让他的孽根又立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了句:“日后我修为精进,对你更有好处。” 秦音没注意到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她自是不知,伴侣行双修之法之术后,交合的精水精气都对修为有益处,一方愈强大,相对弱的一方好处更多。而修行之人皆长寿,伴侣一旦约定,便不会轻易更改对象了。 9.送给我的祭品,就是给我肏的h 螭泽依靠本性,直直将孽根捅了进去。秦音似被捞上岸的鱼一样开始挣动,她双目迷乱,眼角带泪,似乎忘了她眼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奋力拍打他,她哭喊道:“不能全部进来,会死的!” 他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低沉道:“你似乎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被送给我的祭品,就是用来给我操的。” 秦音泪眼婆娑,被制住了只能尽可能张开口呼吸,从耳根到脖颈都变得绯红,她一动都不敢动,面对死亡的威胁和侵入,雪莹娇躯轻颤不止。 情事之中,螭泽兽性愈重,他就像听见碗盆铛铛响的狗一样,看她的红润唇舌,便想起他喜欢吃的东西,也就不记得那微弱的怒气,直接放了手,转而去汲取她口中的蜜汁。 他在她嘴里饮够了,手摸着她微凉的莹滑白肌,才意识到他只使了那么小的力,就能在她脖子上留下一圈红痕。再看乳上,上次留的痕迹还未消。而那可怜的花心,不断流出香甜蜜汁,稍一动就翻出嫣红娇艳的嫩肉,边缘被撑得极薄,分明是到了极限。 柔软纤弱的手拉着他结实的臂,秦音细喘一声,带了份沙哑:“螭泽,我受不住的,弄坏了可怎么办……” 螭泽甩开她的手,陌生的触碰感让他觉得奇怪。这一动,秦音下身又入深一寸,她娥眉紧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若是弄坏见血,他可不愿意给这凡人用治愈的法术,这女人的身体也太差了。螭泽没回应,低头专心看含住他的花谷幽穴,腰身挺动,没再进去,只慢慢地抽动起来。 “啊……”痛意漫开,她更清楚感知到他的伞状肉冠是如何一寸寸抵进去的,她的花径被迫契合他的形状,疼痛过后是丝丝快慰,一股股蜜水被撞出,混着她的初血。 两人的精水一旦相触,螭泽马上就闻到一股浓厚缱绻的香甜气息,早就被激得心底燥意难抑,此刻见了血后忍不住猛得开始狂肏。秦音尖叫一声,撑着手臂抬腰往后躲,他并不触碰她的其他部位,还真让她躲开一些。 石椅上,二人肢体却并不相触,两人胯骨隔有半掌宽的空间,只有空中的肉根在入穴,只见一根紫红狰狞的肉根在嫣粉的穴口粗暴地进出。捅出的淫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她晶亮的阴水汩汩,喷到了他的胯间和小腹。 水声愈响,秦音晃得像暴风中的一叶小舟,他越入越猛,最后一阵狂乱的肏动,让她爽得控制不住身体,边泄小腿边缠上他的身体。 螭泽平息喘动,被那双白嫩玉腿勾着,身体不由有些僵硬,他的长尾“啪”一下打在她手上。 “嘶。”秦音手中的符咒飘落,手腕被打得以一种奇怪的弧度垂下。她疼得全身颤抖,整个人侧趴着,让人看不清脸色。 “火符?对我没有用的。”螭泽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反而慢慢抽出孽根,有些呆愣地去看他们的交合处,上次他看到的媾和的凡人男女,他们交合完还做了什么呢? 就在他走神的一瞬,低着头的螭泽毫无觉察,此时的秦音神情庄肃,眼神坚定,她脸色苍白,额头尽是细汗,红艳的唇一张一合,念着无声的咒语,她一手捻住灵力符,一手熟练地飞划。 10.复仇 灵符一角卷起幽幽蓝光,直至整张符咒燃尽,灵力驱动,秦音口中无声的咒语似水波一步步放大扩散,一下下砸进螭泽和秦音耳中。 自蓝光燃起,螭泽就感到灵力波动,他猛地抬头,意识到秦音在驱使“同心契”,仅在他惊愕的一刹,咒语已被灵力触发。 蓝色的微小风暴以秦音为中心散开,这是同心契的阵法在起作用。紧接着是螭泽的暴怒,一声长吟嘶吼,化为原身的黑色巨蛟暴躁地拍打腾涌,搅动的浑气让四周一片茫然昏暗。可无论他如何发作,他引起的巨大震动却熄灭不了中间的蓝色光圈。 螭泽施展的压迫哪是一个凡人能抵抗得了的,幸好有符咒阵法替秦音抵御了绝大部分,她感觉自己要被压扁了,耳目皆流出鲜血,脸色惨白。 “噌”一阵白光出现的秦音和螭泽身上,同心契已成。 秦音吐出一口鲜血,眼前景物模糊一片,嗡嗡耳鸣让她头昏目眩,身体如被抽了骨似只剩疲软的肉体塌下。 尘烟中走出的螭泽眼睛赤红,苍白皮肤上青筋爆出,他的颈上和手背上已起了些黑色细鳞,他看死物一样看秦音,活像地狱中走出的恶鬼,要来锁她的命。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手一伸,一个圆形物体咕噜噜飞到他的脚下。 秦音揉揉眼睛,仔细看,是一个龟壳。 螭泽一脚踩在那龟壳上,脚下用力,原本已有细纹的壳上发出清脆的裂声。螭泽面无表情地继续施力,这东西好歹和玄武有一二分渊源,所有水底都少不得用此物镇水,当初懒得费力杀他,没想到今日引起如此麻烦。 “啊啊啊!恶蛟!”龟壳上响起清晰的爆裂声,里面缩着的老龟终于伸出头,他大声骂道:“你这恶蛟!与凡人结同心契的感觉如何?哈哈哈!你还妄想化龙?先伺候好你主子再说吧哈哈哈……一只和人类结契的蛟,笑死了哈哈哈……啊!” 龟壳全裂,老龟发出凄厉惨叫。 秦音不想去看这样惨烈的场景,她移开眼,却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对她说:“姑娘,是老夫对不住你,这契只能借助无量山的上古阵法能解……咳咳……”他猛咳起来,忽而仰天大叫:“主人!我替你报仇!主人!” 螭泽一脚把他踢开,转看向秦音。 秦音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虚弱但骄傲的胜利微笑。 螭泽眼中尽是翻涌的血色杀意,蓦地,他唇边勾起残忍的弧度,大笑起来:“你以为你赢了?” 他欣赏着秦音迷惘无措的样子,仔细捕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态。他的话在秦音耳边响起,让她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他说:“你不属于此方的叁世五界,许是天外之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已经不重要——因为结了同心契,你便永远都回不去了!” 11.折磨 宽敞的华丽马车在林间徐徐行过,微凉的林风吹起车帘,显出里面端坐之人,是个金冠玉面,风流俊美的年轻公子。 巨大马车留下两辙深深的车痕,再过一两个时辰,若有人停在原地,便能看见另一个年轻女子狼狈地跟着这车痕走。 现下日头当空,已到晌午。 秦音气喘吁吁,累趴在路边,脑海中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在螭泽走后,老龟的最后一丝元神传音入她耳,求她去找他原主人,告之已赶跑恶蛟。 秦音冷笑,她看起来真那么好欺负吗,被摆了一道还帮人传信。 那条臭蛟要往无量山解契,路途遥远,他又不愿意施法的同时带着秦音,宁愿捉几个小妖给他驱车抬轿,让秦音用两条腿在后面追。 透过树荫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印出一个苍白透明如玻璃人的秦音,螭泽不用动手杀她,再这样下去,不用到无量山,她就会被折磨而死吧。 秦音撩开湿透的衣衫,用帕子擦了汗,她吃下酸涩的野果,嚼干汁水,再狠狠一吐,“呸!” 如果没有同心契,禁脔的下场就是变成药渣;结了同心契,她就会变成力竭而死的奴隶。她恨恨看向那两道车辙,想了半天,越想越气,刻意不去追赶,直接张开双臂,倒头就睡。 秦音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开始动身。路越走越宽,偶尔驶过几架马车,原来已至官道。 秦音停下脚步,嘴里叼的狗尾巴草掉了出来。前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秦音站着不动,前面的车夫回头,手一抛,扔出的绳子在她手上打了个结,另一端系在马车上。 “哎哎哎!”秦音不得已抬脚跟上,她必须使出全力才能勉强跟着,不过一会她就力竭,秦音摔了两次,眼泪都摔出来了,裙子被弄破大半,膝盖磕红一片。 她尖声喊道:“螭泽!活该你是蛟!小心眼!毒物!阴险狡诈!你妄想成仙!你该下地府!” “驾!”马车猛得加速,秦音也拔腿狂奔,跑不到两步,她狠狠一跌,整个人摔倒被拖行在地上。她尽量缩起身,用背部抵着,卷起的烟尘将她弄成一个黑团子。 路过的人看这场景,对富贵人家折磨奴隶的手段司空见惯。唯有一家驱牛车的农人,板车上的女孩心善,央求她父亲驶快,趁机扔床薄被子到秦音身上。 秦音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她迷糊中抓住被子,紧紧抱着,眼泪止不住得流。 天一黑,秦音被痛醒,她睁眼一看,身上的绳子已被割断,她被扔到破庙门口,紧扯住的被子已被划烂成棉条,散落得七七八八。她一动,浑身骨头被碾碎一样的疼。 一路过来渐有人烟,前方不远处有大片灯火,想必前方螭泽已住上旅店,把她扔到这儿自生自灭。 秦音一路挪进庙门后,一下瘫躺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眼泪把脸上的伤蛰得刺疼,她却没有停止哭泣的理由。 不知过去多久,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提灯进来,他巡视一圈,放下包袱,正转身欲要关门,瞥到门后黑影,忽抽出宝剑,“谁!” 他一步步走近秦音,待灯照亮后,他忍不住轻呼出声。 秦音咬牙坐起来,“吓到你了?对不住。” 这男子面容俊朗,丰神俊秀,他见是个受伤的女子,忙收回宝剑,急急上前扶起她,“姑娘,你怎么了?” 12.裸身擦药 女子面容憔悴,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都是伤,有些地方还在渗血,看起来十分吓人。他放下烛台,忙到包袱里找起膏药。 他拿来药,又多点一盏灯,问:“这是怎么弄的?可是遇到了匪徒?” 见秦音只是垂泪,他看那伤口,倒像是人为的,知她有委屈不好开口,他长叹一声,愤愤不平道:“这是什么世道!” 他挑了挑烛心,打开药罐,道:“姑娘别怕,我是东南原城人士,正要归家,我姓林,单名一个渊字。这药你先试试。”他为消除秦音戒心,用小指沾了些涂在自己肌肤上给她看。 秦音急道:“我怎会不信你呢?林、林公子。”她一动,疼得僵住。 灯光一亮,现在才发现到她身上的衣裙早已破烂,皮肤通红血腥一片,除了红就是被弄脏的黑。她一动弹,就裸露出大片肌肤。 林渊有些愣愣地看着她。秦音笑笑,说:“脏了林公子的眼了。” 林渊忙摇头,既是心酸,也有些无措,“我有壶还未饮的酒……不过最好用水先擦洗,附近就有水,我去弄些来?” 秦音点点头,“劳烦。” 庙里有些破烂的铜锅烂碗,林渊为人心细,先给她烧了热水先饮。他手脚利索,准备好温水,将帕子递过去。 秦音无力地靠在门上,月光渐移,把她照得更清晰,她抬手去接帕子,手抬到一半就十分吃力,林渊看到她颤抖的手臂,忍不住道:“我来帮你吧。” 秦音自知现在像个废人,动弹不得,更不知螭泽明天会如何对她,便不逞强,微微点头。 她把衣服掀开些,林公子的耳朵慢慢变红。她也有些局促,轻声道:“不知林公子可有家室么?” 林渊头摇得像拨浪鼓。 “噗嗤。”秦音道:“没有就好。” 话出口,她便觉得说得太暧昧了,果然他的脸涨红。她结巴补充道:“我、我是说,我怕林公子若是有家室,这样不好……我这样的身体,若是有公子搭救,不知还要怎样呢……” 想到她的伤,二人皆是沉默。林渊绞好帕子,一时无从下手,要擦的话,肯定先擦脸。 林渊凑近她,他干净的衣袍就覆在她肌肤上,落下时带起微弱的凉风。他身上清淡的皂角香扑面而来,秦音知道他现在正看着她的脸,她低垂眼眸,感受到温热的帕角轻柔地按在她脸上。 秦音屏住呼吸,那方帕子一点点地在她脸上游移,他先是小心地避开伤,下巴、鼻尖、脸颊……把灰尘擦尽后,露出张秀丽清殊的脸来,她面颊泛粉,睫毛扑闪,半敛的秋目含波,偶尔抬头一眼,就让他更紧张一分。 被拖行时,她将脸抵着胳膊,倒也没什么,擦完脸上,剩下的是身上大面积的擦伤。 既然要擦干净,脏衣服弄到伤口更不好,秦音想想,索性把衣衫全解开,她一咬牙,猛得一拽,强硬将血肉模糊的衣物扯下。 13.擦身揉乳(上)微h “啊!”一声痛呼,秦音缓了许久才回神。 林渊耐心地低头等她,许久才继续动作,他抬头看一眼,呼吸一窒,把眼光专注放到伤口上才稳住心神。 他换了帕子,擦拭在她肩颈处的手有些颤,女子别开脸,轻微呼出的幽兰落在他手上,激得他手一抖。 擦完肩颈,林渊不得往下移动目光,他看到一双圆润可爱的乳,瞬间握紧手中的帕子,犹豫纠结道:“姑、姑娘。” 秦音问:“是不是很丑?”她身上没几块肌肤是好的,全是深深浅浅的擦痕。 “不!”他意识到自己声调太高,连忙尴尬止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 秦音的脸绯红,意识到他在纠结什么了,她小声道:“我不介意这些的,皮囊而已,公子勿担心。”她见他还是傻愣,开玩笑道:“我的小命要紧呀。” “哎。”他力道更轻,用帕子蜻蜓点水一般擦过,反弄得柔软的乳肉一弹,颤出了乳波,上面尖尖樱桃粒,在空气中也巍巍立起来。 “我、我、我……”林渊满头大汗。 秦音虽窘迫,但还是强装镇定瞪他一眼,“我都不在意了,公子还怕些什么?用力些,弄干净了好上药。” “是。”那一眼嗔怒,把他看酥了半个身子,他心神慌乱,这次下手不是过轻,而是过重,拿着帕子覆在上面一擦,倒像是揉乳一样。 秦音低头看男人热乎乎的大手隔了帕子在擦揉,擦到乳侧,将乳儿往中间挤出条沟来,擦到下面的乳线,乳儿被拢着往上推,男人的手正好能完全罩住。左推右揉,松开一颤,雪肉生波。连奶尖尖都被他轻轻捻了捻。 手上的绝妙触感让他有了反应,林渊不想被她看轻,弯腰掩饰他的狼狈,手上继续。帕子一点点抚过,揉的地方被擦干净,娇乳更白,于是上上下下,乳侧和下方的乳线都被搓弄一遍。 隔了条帕子,他手上的温度清晰地传来,秦音咬紧唇,尽量止住喊声,又疼又痒又热,仅被揉了揉乳,她就感到情动。 他沙哑道:“忍忍。”说着拿了沾酒的帕子擦她的胸脯上的伤。 “啊……”尽管他轻得像是羽毛在拨弄,她还是痛呼出声。 “好了好了。”他眼疾手快,准确快速,那双稳重的手飞快地四处轻点。 男人低沉温柔的安抚声、女人的细喘、哗啦洗帕子水声……在这静谧安静的夜格外清晰,破败陋室里的空气变得粘稠,似乎多了些暧昧的气息。 14.擦身揉乳(下)微h “姑娘起身。” 他伸出臂膀,她仅用手扶着,用力撑着坐起腰身。林渊弯腰屈身,去擦她的腰腹。 擦在她身上的水已经凉了,他炽热的呼吸扑在她小腹分外灼人。腹部伤口更大,她被触到时一颤,有些不稳地向前倒去,一支手臂拦在前方。 林渊看她的唇已经被咬得出血,她的前胸和小腹已经是最轻的伤,再到上药时,手臂、后背和双腿还怎么忍? “接下来定疼得很,你咬住这儿。”他拍拍自己扶住她的那只臂膀,说:“姑娘若是难受,我下手也不稳。” 秦音拒绝两次,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口咬下去,“唔……” 被兽夹捉住的小兽也是像她这样吧?在路过好心人的怀里疼得呜呜叫。 上完药,两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秦音在疼痛时一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散注意力,这人夜半行路,不住旅栈,想必本来只打算小作歇息而已,既是归家,那肯定是家中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误。 秦音松开口,无措地看着他流血的臂膀,“你若是有事,便安心去。我……” 林渊不能再继续跟她呆一个屋子了,他默默将臂膀往后遮,“那我便走了。” 他去包袱内拿件大袍,将赤裸的她盖住,“你好好歇息,若是、若是……” 秦音接口道:“大恩无以为报,若有机会……有缘再见。” 林渊默默看着她的惨然笑容,心乱如麻,掩饰着低头离去。 又是一声门响,一切回归寂静,月光更白,哒哒马蹄声渐远…… 忽然,砰一声巨响,双门被风撞开。 庭前男子负手而立,他嘲讽道:“你开始发情了?一身的骚味!”螭泽暴躁地一脚把门踢烂,他被她的味道弄得睡不着。 夜晚中,螭泽的瞳孔一缩,变成金色竖瞳。瞧瞧他看到了什么,白天追着他马车跑的臭丫头,现在香汗淋漓地穿着别的男人的袍子。 15.除了穴里和口中,到处都被那个男人摸遍了 他像只随时都能扑上来的鬣狗,偏偏他不动,那种下一秒就要被撕烂的恐惧让秦音畏缩,她语气生硬道:“凭什么你住好的,我就住在这儿……” 她知道他见不得她好,秦音紧张地往后退。 螭泽似笑非笑,他上前一步,秦音还看不清他右手掐了个什么诀,下一刻一股风暴挟卷她,转眼就到了一张雕花大床上,而她身上的袍子早就化为粉齑。 他的手狠掐上她的脖子,眼中闪着暗芒,“大老远就闻到你的骚味,原来是在和别的男人偷情?” 在闻到她被别人的味道围绕时,长年冰冷的血液此时已无声燃烧,原始兽性被激发,螭泽的长指一寸寸摩挲狠按,长尾紧紧圈住她的腰。 很好,那个人的味道遍布她全身,尤其是胸乳,螭泽猛握住她的乳儿,“他最喜欢摸这儿吗?” “疼……”秦音哭出声。 螭泽一点都不在意她的伤,大手如常玩弄,“我看看还有哪儿?” 除了穴里和口中,到处都被那个男人摸遍了! 他拉开她的大腿,掰开花穴,一口含了下去,他吸得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牙齿刮过花唇,重重咬住最脆弱柔嫩的小花蒂。 “里面没有,不要碰里面……”秦音倒在他床上锦绣棉堆里挣扎,双腿根部被他钳制住,她哭喊声反而更刺激了螭泽。 他把她往下一拖,捧着她的臀胯开始嘬吸慢慢流出的花水,嫌她双脚乱踢,螭泽将她的腿架到他肩上,大舌在里面或轻或重地舔舐,把花径当管子似饮到流出的蜜汁,喉头滚动,舌更大力地在她抽颤的穴里引她出水。 他乱了性,露出些兽态,舌头比平时更长更凶。上面的倒刺弄得秦音咿呀乱叫,满眸泪水地扭动娇软身躯,狂晃着腰肢泄了一波又一波。 螭泽吃得神情迷乱,真甜,妖物没有味觉,除了去喝南海竹林琼水,据说只有少数幸运的能与双修伴侣尝到些滋味。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对他来说都是香的。她的津液,她呼出的气,她肩颈的香,她动情时流出的蜜水,被肏得半昏时香气氤氲,他恨不得将她全身都舔一遍。 一时不察,她身上居然有了别的男人的味道,想到这儿他就怒火中烧,他狠吸几口,抬头把她拉近,金色兽瞳印着她的泪颜,他炙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你让他肏你了?” 螭泽掐着她的后颈,重重咬了乳儿一口,她腰间缠着的尾巴勒得更紧,“你勾引他的?” 秦音想到那个好心的人,不愿螭泽侮辱他,她停住低泣,大声反驳道:“没有!没有!” 缠在腰上的尾巴松开,轻轻拍打一下,这样的奖励对身上有擦伤的秦音来说就是折磨。 螭泽看着她张张合合的红唇,忍不住去吮了一口,等吞够了津水,掐在她后颈的手改为捏,继续逼问道:“为什么让他摸?是不是想要他肏你?” 16.以后不准给别的男人摸,他们都是想肏你h 秦音不想理他,她气得哭得呜呜咽咽。没有听到回答,他呼吸加重,狠狠扇她奶子,尾巴打在她的腰和臀上。 螭泽眼中杀意尽显,尾巴在她伤上烦躁地刮过,“你莫非真以为跟我定了同心契便是主子了,这账我还未同你算,每日又被别的男人摸了,再加一笔。此外,我是主,你是奴,懂吗?” 秦音几乎要痛晕过去,张不了口,只能娇娇喘着气,软软躺着泪眼迷蒙看着他。 此刻她安分,螭泽收了怒气,认真道:“以后不准给别的男人摸,他们都是想肏你。” “你不要胡说八道!”秦音又被激起,胡乱踢他,哭腔都拐了个调。 她的攻击对他来说挠痒都不算,他单手按着她脸,眼神盯在她唇上挂着的银色,上去舔了,再到她嘴里吮一口,继续道:“你看到他的……”他想了想凡人民间用的那个词,“你看到他的鸡巴了吗?” 秦音想别开脸,却被他固定着,她喘着气道:“你闭嘴,不要乱说。” 螭泽凑近她的脸,他的眼神还盯在她红润娇艳的唇上,他每说完一句,都下去到她唇中嘬吸一口,等舔吮得够了,说话时正好等她喘息换气。 “他的鸡巴肯定立着,就是想肏你。” “他的鸡巴有我的大吗?有我的长吗?” “你想骑他的鸡巴吗?” “他摸你的时候,你叫了吗?下面出水了么?” 问到后面,他想到花穴里的甜水,忽怒道:“这里的水只有我能喝知道吗?”他探到她已经在滴水的穴,拍了一掌。 螭泽不亲她了,而是咬住她的唇,等见血后再用带有倒刺的舌一刮,恶狠狠道:“说清楚。” 秦音被吻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她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神智混乱地回答最后听到的两个问题,“没有,没叫……” 螭泽用手指狠按她唇边的伤口,“继续说,说穴的水只给我喝,小穴只给我肏。” 秦音疼得皱眉,被他强硬扳着脸,哭哭唧唧道:“小穴只给螭泽肏。” 最重要的一句没说,螭泽不满道:“还有呢?” 秦音怨极,“以后……水都给螭泽……” 螭泽伸出舌头,呲呲溜溜地去舔她的唇角,连血水也是甜的…… 他一手抬起她的臀,猛得捅入,他按住她忽然痉挛般抽动的娇体,口里把她的呜咽全吞下。 火热的肉茎把花唇撑得紧绷起来,难以言说的舒爽摩擦让螭泽几乎要化为原型与她交合。窄小的花穴拼命将它的肉根往外推,正好夹得他头皮发麻,他停了停,差点被她吸得泄出。 螭泽吃穴的时候就发现把她腿架在他肩上的姿势最方便,他离开唇,把握她的腿,让她弄得嘤嘤乱叫起来,秦音的足想踢他,踩在他肩上又被他撞得忍不住往里勾。 这个姿势入得更深,未尽入的肉根以全新角度肏弄时带来了不一样的快感,螭泽无师自通,心里开始琢磨以后再试试什么姿势。 螭泽留了心,从斜上往下入能蹭过一处让她哼叫更媚的地方,龟头在她穴中乱冲几次,专往她那处撞。 秦音腰腹悬空,身上伤处被折磨的痛和下身的爽交织。被狠操了几次后,她的腿只能无力搭在他肩上晃,身体除了颤抖和享受那是快慰什么都做不到,最后他冲刺肏得狠了,她才高抬起双腿被肏泄。 17.阳精覆满全身h 螭泽满足地叹息着拔出来,单膝跪着,揽着她腋下把她拉过来,浓浓白精射到她绯红迷乱的脸上。 有股香甜气息弥漫,秦音忍不住去寻那源泉,闭着眼,伸出小舌头去勾他正在她脸上射精的龟头。 螭泽用肉棒猛打她的脸,把精水拍得四溅,他傲慢道:“甜么,若是以后你讨我喜欢,精水还会变得更甜更好吃。你的账没完,现在不许吃我的精水。” 这个变态接受不了和凡人结契的事实,在自己脑中强行扭曲事实。此刻通过趾高气扬地压迫对方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精水射了她满脸,还有很多往下掉。她好像有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挂了满脸的精看着他,怪可怜的。 螭泽下身硬了,心软了。“罢,还多得很,给你尝一口。”他扶着硬根,只肯给她一个肉冠头。 她含舔小孔,嘬吸精水,觉得自从上次交合之后,他的精水怎么变腥甜了,闻着是龙涎香,喝下有股奇妙的感觉,一股气下去暖到五脏,通了肺腑。 螭泽将精水在她脸上和肩颈和臂上抹开,盖住那个男子的气息,白精涂到红彤彤的擦伤处,他不顾秦音的疼痛抽气声,继续推开。 秦音发现,她的伤之前被他磨得血肉一片,此时被狠抹了精水,一股冰凉和痒意漫开,似乎是用了什么药的感觉。 “再来,不许喝。”螭泽把肉棍塞到她嘴里肏弄,弄得快出了,及时抽开,对着她胸前一射,淅淅沥沥浇满胸脯。 螭泽把她手拉着放到她乳上,“自己揉开。” 被蹂躏得不成样的女子,还要混着他的精水揉乳给他看。螭泽眯眼看着秦音青涩的样子,自己飞快地在肉根上粗鲁搓动,他要继续给他的小奴隶射精水了。 螭泽嗤笑一声,想到她名义上居然是他主子,心里又是气又是觉得可笑。他最厌自己是头蛟,更看不起一切弱者,这个软弱的小东西使阴招,妄想爬到他头上。 他掐一把她的下巴,睨着她,问:“知道我是在干什么?” 他打掉她的手,大力揉捏她的乳,一只手在自己肉根上撸动,“我是在治你的伤,你要是不乖,就别想要。”这只妖自认是生平第一次做善事,十分骄傲。 秦音眼神处于游离状态,不试图去弄懂思路异于常人的妖在想什么,先顺着他就行。她纤手握上她乳上的大手,软软说道:“螭泽泄给我吧,我乖,我要螭泽的精水。” 螭泽被她一握,似浑身有股热流经过触动。他为了掩饰异样,飞快扳开她身子,被那酥麻影响,精水尽射在她背上。 淋尽,发丝都沾了许多白浊。他粗声粗气道:“继续。” 秦音主动去撸了两下,他的肉根立起,螭池掰开她的双腿,对着她娇艳艳含着白精的粉嫩花穴,他光看着撸一撸就能射。 如此几次,一个浑身敷着白精、全是他味道的美人就娇喘吁吁地躺在他床上。 18.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依旧是那辆豪华巨大的马车,两个小妖在前面驱车。里面坐了个大妖和凡人女子。 那女子正酣睡,昨日吸食够她阴水的的男子周身运气,比之昨日的细微变化则是少了野性,若假以时日,他再装装样子,谁能看出这是个恶贯满盈的野蛟呢。 马车走了一两天,终于离城更进一步,过了这片已有人烟的山村,就能到目的地酆都。 螭泽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让秦音有多远离他多远。 秦音心里骂爹,想到老龟痛骂一通后被螭泽踩爆的惨状,心里愈发笃定,这妖是个极其看着种族面子的,若是让人知道他跟一个凡人结契,只怕要把所有知情人都杀光。 秦音心里有丝无名畅快,能恶心他也是好的。她恶毒地想,要是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头疯蛟和凡人结契的事,他杀不光所有人的话,会自己崩溃先自杀吗? 在马车上,这妖一直在闭眼修炼,秦音大呼勤奋,心道他在全妖界肯定都是人嫌狗厌的。 前面两个小妖每天苦兮兮地给他干苦力驱车,一日大晌午,秦音捧一叶小果在树影下和他们攀谈闲聊。 秦音拿大树叶呼呼扇风,“这蛟到底什么来历。” 这两个一个是狗妖,刚修成人,耳朵还没化好,只能先戴帽子藏着。一个是鸟妖,有时候说话还忍不住啼一声。 鸟妖道:“哎呦,在我们妖界,哪有人不晓得他的,他吧,是从西泽地来的,区区叁百年啊!” 这小妖脑子不灵光,比了四根手指,“一百年化人形,两百年修出角,如今叁百年,已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秦音一手吃果子,一手接果核,“这样很厉害吗?” 狗妖激动了,他摸摸帽子里的耳朵,“当然厉害,离人越近的,化人越容易,我用了五百年才琢磨出门道,七百年成人也算快的,就是这耳朵,唉,我家里的堂哥,到了第九百年才完全把尾巴藏起来。” 鸟妖强调,“他是蛟,而且是在西泽地。”看到秦音疑惑的眼神,他说:“西泽地!有名的破水滩!就一烂沼泽,我们都不去那儿拉屎!” 秦音若有所思,她问:“那有蛟化龙的么?” 两妖齐齐摇头,鸟妖拿了一果子啃,说:“都是没影的事儿,几千年也没听说谁成功了,我们都知道西泽地出来的蛟妄想化龙的事,谁听了不觉得奇怪啊?” 秦音撇撇嘴,小心试探道:“你们知道无量山吗?” “知道啊。”狗妖接口道,“那地儿虽好,灵气丰沛,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不过都是修仙的往那儿走,谁去那儿地方干吗?” “呃……”秦音问,“那山在哪个方向?” 二妖异口同声:“东边。” “啊?”秦音清楚地知道,他们在往北边走。 19.行家 秦音灰头土脸地跟在螭泽后面走,她进城四处观望的乡巴佬样子让螭泽很是嫌弃,这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间玩物珍品店,店家掌柜果不其然只看到螭泽一人,完全忽略秦音。 掌柜一张老脸笑开花,一副和气。“本店前些日子刚来了几个上等货。”“您挑我们这家那真是行家!”……螭泽偶尔搭一两句,做足派头。 她站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看这店里装饰,字画她认不出来,但金的玉的总能看出好坏,都不是凡品。外面看着平平无奇,没想到店内有乾坤。不去无量山,螭泽到此地是有什么打算? 那边掌柜已经拿出几个物件滔滔不绝地介绍,螭泽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打了个哈欠,打断道:“行了,你说的和田玉虽好,可它已经‘死’了,戴不“活”……至于朝冠耳炉,确实是两百年前东周皇室之物,只是那皇帝不信佛,绝不会是御前供奉的……” 螭泽似笑非笑,露出袍下手上的玉板指转着玩,“你们这儿的好东西可不是这些。” 掌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小心将螭泽打量一眼,半晌,忽笑道:“原来是遇到大家了……恕小的怠慢,您稍等等。” 他一拱手,掀帘入了后室。秦音知道他肯定要拿出镇店之宝,于是兴致勃勃凑上去等着。螭泽扭头,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秦音轻微地“切”一声,挪了一步,远离螭泽。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小心翼翼捧个盒子出来,他在柜上铺片柔软绒布,谨慎地打开盒子,“请掌眼。” 螭泽坐着不动,秦音忍不住上去看。掌柜虽对秦音有些戒备,但看螭泽脸色,最终没说什么。 “哇。”秦音小声感叹,“这是什么鱼的鳞这么大?” 掌柜脸一黑,“姑娘慎言,苍天有灵,这是神物。”他转而看向螭泽,见他一动不动,丝毫不对此物感兴趣,急道:“这是龙鳞。” “啊?”秦音也忍不住看向螭泽。 二人齐齐看向他,螭泽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是么?” 掌柜受不得质疑,他眼神紧盯着盒子,手下在柜格下面摸出一个银质小夹,将这片鳞拿起来。 秦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这鳞有掌心大小,形状似贝,在正常光线下呈一种浅金黄,略变化角度便显出一种微微的红,看起来质地坚硬,却有一种透明轻薄的质感。 掌柜见螭泽扫了这物一眼但不作评价,眼神复杂,轻叹一声道:“我高价收得此物,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喜欢!”他痴迷地看着这鳞片,“我得此物已经不易,若是、若是能得一片真鳞……” 螭泽道:“看来掌柜另有所爱?” 掌柜苦笑道:“买不起。那物……”他将鳞片收好,有些紧张地搓搓手,他总算明白,这人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是来买消息的。 螭泽下巴一点,“刚刚看过的,都包起来吧。” “哎!哎!”掌柜喜笑颜开,“我稍后送到您府上,届时,有一人必去您那儿拜访,他……”掌柜眼神古怪,“他脾气怪异,嘴风最紧,只有一处弱点,他惧内。” 走的时候,螭泽忽然问秦音,“你看那物像什么。” 秦音想想,答:“像是一条大红鲤鱼的。” 螭泽看看秦音思考的老实傻样子,再看身后掌柜惨白的脸,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20.假戏真做 秦音琢磨许久,心道原来这蛟格外留意有关“龙”的东西,也许是化龙有什么条件需要满足。她心中疑惑,从蛟到龙,连物种都变了,总不会是什么换血换骨的要求吧…… 正想着,跟在他后面七拐八拐的进了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府院,秦音懒得分辨里面的仆人是人是妖,她跟着他,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坐下来喝茶。 没多久,突然有人送进一个大大的木盒,一打开,是件榴色宫裙和一套松排翠玉头面。 螭泽低头翻转玩弄手里的茶盖,道:“去换上。” 秦音左右看看,发现没别人,指着自己问:“是在说我?” 螭泽把茶盖一磕,不耐烦道:“不换就拿出去烧了!” “噫……”秦音抱着盒子,一溜烟跑去洗了个澡,在侍女帮助下梳好发髻,上了淡妆。 镜中的她云髻峨峨,眉蹙春山,眼颦秋水,秦音轻轻抿上胭脂,觉得自己的脸变得更美了,上妆之后更显份风流媚态,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呢。 螭泽在她后面坐着,他抬头看到镜中秦音的脸,一愣,正好对上镜子里秦音的视线。倏而,他飞快地移开目光,起身踱步,似有些烦躁。 秦音慢悠悠地戴上花钿、步摇、耳坠……轻哼一声,心道那条蛟太没有风度,等人化妆就有这么烦么。 门外一声声通报声传来,螭泽交代她:“你在里面不要动。” 秦音坐在青纱笼帐后的镂金软塌上,她看到外面人影绰绰,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男子在和螭泽寒暄。 螭泽瞥一眼里面,对男子无奈说道:“齐先生有所不知,我夫人最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在池掌柜那见了那物,硬是要买,可池掌柜怎肯割爱?您看……” 齐先生一拍大腿,忽低声说:“巧了!我家那位也是!我这好不容易得了一片,她还是不知足,唉……”他长吁短叹起来。 螭泽轻咳一声,他也压低声音,有些不自然道:“实不相瞒,我家夫人别的没有,钱最多。我先前做了些营生,没做成事,后来有所感悟,人活一世,还是有个知冷暖的人重要,现在天天有夫人作陪,我念她辛苦,她总有个喜爱的物件,我怎能不替她多想呢?” 齐先生听了连连点头。螭泽的声音更低,“齐老兄,若要买得来,这钱肯定是我夫人出,我就寻个物件,这差事我若是办不好,我……唉……” 齐先生顿时与他相见恨晚,“对!对!我都不知道被骂多少回了,天天看着我媳妇和岳丈家的脸色。”他把袖子一挽,露出上面红色深痕,神色愤愤,“你看看,我就是昨天把水温弄凉了些……唉……” 原来是赘婿啊,秦音听着两个人在外面嘀嘀咕咕,心里终于明白螭泽是想演什么戏了。她轻咳一声,外面瞬间安静。 齐先生悄悄朝里看去。一双纤纤玉手将青纱掀了起来,露出个身着华服妍态的美人,她上前两步,一颦一笑,摇曳生姿。 螭泽迎上来,言语带笑,“夫人。”背对着齐先生的脸上尽是怒态。 秦音扶了扶头上的步摇,似嗔似笑,“怎么还没好?”话落,她那张娇艳芙蓉脸变色,抬手抄起案上的香炉,猛向螭泽脸上掷去。 “啊!”螭泽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21.活色生香 螭泽疼得弯腰,炉里的碎炭香灰落了他半张脸,连带半肩的衣袍都被火星烧焦,他脸上被灼起泡,手不得触,只能喊叫。 齐先生慌得摸到桌上的凉茶,手哆嗦拿着不知怎么办。螭泽踉跄几步,一把夺来,往脸上一泼。 “嘶。”被凉水一浇,他脸上居然生了一股烟,螭泽又一声惨叫,把齐先生腿都吓软了。 齐先生偷偷撇一眼纱帐里,那女子居然正欢喜观赏她丈夫的苦态! 齐先生扶着螭泽摇摇晃晃地出去,螭泽大半张脸血红一片,脸皮都没了,露出血淋淋的肉。眉毛被烧了半截,眼角也流出血来,眼珠混沌。灰烬和皮肤沾黏在一起,有些黏在脸上,有些混着血往下掉。 而螭泽唇色发白,拳头紧握,一半脸痛得痉挛,另外半张脸依旧如玉俊美,整个人像是分裂开来,诡异又狼狈。 他看着螭泽扭曲得好似恶鬼的脸,心中发寒,背后被吓出一身冷汗。 二人站定,螭泽胸口起伏良久,道:“齐先生,你也看到了,我若是拿不到,命都留不住!” 齐先生突然觉得被自家夫人扇巴掌也算不得什么了,他咽了口口水,看看眼前这位,这才是真汉子! “我竟不知你……”齐先生长叹一声,心道这世间万事有借有还,有因有果。定是有螭泽这样的代他受了苦,他才能只用受点小惩罚就安然度日。 他感同身受,生出一股对同胞兄弟般的义气,说:“又巧了,今晚宝翠楼开宴,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我本势在必得,但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东西。” “你快去看看大夫吧。”说完,他万分同情地看看螭泽,便急急回去应付他夫人。 螭泽暗中咬牙,这个凡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等齐先生离开,螭泽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去。那张滴着血的脸在一点点愈合,待到屋内,便完好如初。当着凡人的面做戏,他使不得法术,倒是真真切切地痛了一回。他摸摸脸,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疼过。 螭泽走得飞快,那个臭丫头已经溜到后门了。 秦音正急得满脑袋是汗,当时爽快了,等他一出去她就狂奔到后门,但是这门怎么锁了!大白天锁什么门啊! “啊!” 秦音身体忽然悬空,一下被他拦腰扛在肩头。一路被晃着扛回去,又被重重一扔,摔在床上。 珠钗落了一地,她的衣服被一双铁手狠狠撕开。 螭泽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得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秦音知他是在忍耐,那齐先生见过她,之后可能还得见上,螭泽总不能现在把她怎么样。她觉得他撕的不是衣服,是恨不得把她撕碎。 最后一件肚兜被撕破,一具雪白玲珑的娇躯在层层迭迭的锦绣堆上卧着,上次的擦痕被精水抹过后,已消了一半,只留下浅浅红色。女子侧着脸,圆润可爱的耳垂上挂着翠绿耳珠还在摇晃,落在颈上,凉得她一颤。 一副任君采撷、活色生香的美景。 22.抽奶子(有h) 螭泽呼吸一窒,伸出手摸摸她的耳坠……然后黑色尾巴狠狠抽在她身上。 “啊……”秦音吃痛。猝不及防被他缚了双手,整个人被提起来,他拿了布条,将她吊起跪立在床上。 螭泽把尾巴当鞭子使,又是一抽。他大手在她身上乱掐,专捏粉肌处,以前的伤处被精水一浇,脱疤长出了新的,还很薄嫩。 秦音疼得抽气,连连求饶:“螭泽,我错了……” 螭泽咬在刚刚看了许久的耳垂和颈脖处,阴恻恻道:“肆意报复。你报复得回来吗?” 他那双有力坚实的手猛揉搓她的腰,快把她皮都揉掉了,秦音疼得乱扭,媚态毕露,小奶子一挺一挺,蹭到他身上。 螭泽心里羞恼,居然还想勾引他?他狠掐她胸前的小白兔,两个大掌完全拢捉住,只在虎口露出两个樱桃尖尖。 秦音双目垂泪,墨发散乱,被固住了乳儿只能晃着腰,曲线妖媚颤动,口里犟道:“我是为了做戏嘛……我哪里想到会伤到螭泽呢。” 她眼角泛红,贴近螭泽脸上,怯怯看他一眼,说:“螭泽真厉害,伤已经没有了……” 她今日用上胭脂,更显娇唇红艳,一张一合间都是引诱他的香气,她真的很香,离得近了,他便忍不住会想将她拆皮剥骨吞下,让她和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他怀疑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螭泽将她嘴上的胭脂一抹,蛮横地侵入到那张小口里去,不断深勾入她喉间,吸吮推拉着细软小舌让它生出更多蜜水来,浓重炽热的呼吸扑在秦音脸上,她被吻得只能张着口任他夺取。 他知道这女子心口不一,是个狡诈的女人。于是亲得够了,尾巴“啪”一下拍到她的腰上,留下深深一道红印。 秦音缩起腰,奶子也被揉得狠,“啪”一下,奶肉被打得一颤,嫩肤被打得快破了皮,秦音哭道:“不要打了,我下次不敢了……” 螭泽继续一鞭又一鞭打下,背上、腿上、胸上的粉嫩新肤,都被抽破了皮。 秦音浑身颤抖,口里哀求,“螭泽……我疼……太疼了,螭泽今天也疼过了,可怜下我吧……” 手上的绳子许是早就被挣松,秦音倒在软被上,埋头痛哭,“你为什么体会不到别人的痛苦!你有心吗?你也体会到了疼,为什么还是不会体谅呢?你的心在哪里?你没有心!” 马车摇摇晃晃。 螭泽照旧在打坐修炼。秦音穿回旧衣,蹲在一边,眼神疲倦,像个灰扑扑的小鹌鹑。 下了车,螭泽依然离她四五步远,她跟上,他走得更快,这栋香风宝楼里人极多,秦音努力往前挤,才勉勉强强跟上。 到了二楼的交易会场外,人更多,秦音踮踮脚,好不容易看到螭泽进了一扇小门,就被后面一群人挤开。 挤来挤去,她忽被推到一边,跌到一扇门内。她正要出去,门一关,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就堵在门口,“好好收拾一番,求老天爷待会有人买下你们。” 秦音扭头一看,里面尽是美艳的少男少女,仅用薄纱将赤裸的身子裹住。 他们是交易场上被贩卖的奴隶。 23.春光 螭泽眉一皱,那个笨女人没跟进来。算了,她只要在这栋楼里就行。 拍卖的尽是些无聊的东西,他耐心等,到最后一件的时候,呈上来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盒子,样式和池掌柜的一模一样。 螭泽的黑色瞳仁闪了一瞬金光。他扫视一圈会场。这场座约有二十多人,每人都在一个轻纱隔开的小间里,座位以环形分布,中间正是场台。 场上所有人都戴了面具,等到这盒子出现时,气氛突然焦灼起来,几人不由扭头观望,很明显都是冲这东西来的。 买卖开始,几次奴仆传话,不过数个来回,这东西让螭泽得了手。因为无论有人出多少,他都翻一倍,最后的价格让全场人频频观望螭泽的座位。 场上控制流程的是个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的男人,他对这价格也很是吃惊,一直微笑的脸也忍不住有些激动。“各位,本次宝物买卖已成,接下来,‘择花宴’开始!”最后一件拍完之后,便是拍卖奴隶的环节。 能到这楼里来的人都不是缺钱缺美人的,有些人为寻乐看个新鲜;有些人只为物件来,到最后失了兴趣便要走。 那男人欲意留人,抬手安抚道:“今日也许有合各位眼的,暂看无妨。” 许是他的笑容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不少人又坐了回去。 他拍拍手,背面的黑色厚绒布缓缓拉开。 螭泽正等人将盒子送来,他无意看这什么宴,拿到盒子了正要起身离开,他忽有种怪异感觉,转眼去看那黑色绒布。 黑布一点点扯开,座下响起抽气声。 台上是一个几乎赤裸的少女,她的双手被红绸高吊起,轻纱只堪堪挂在奶尖上,纱衣下端垂盖在双腿间,那纱几近透明,说她浑身赤裸也没错。 全身如羊羔般雪白奶嫩的人不是没有,但少有人像她这样,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白皙的皮肤,竟然全是深深浅浅的红,有些一看就是被男人用手揉出来的,纤腰、大腿、奶肉上还有青紫色的指印。更要命的是,她身上遍布长长短短的鞭痕,有几道还泛着血丝,一看就是新打上去的。 她眼睛被蒙了黑布,人还有些迷糊一样歪歪倒着。她身上像是被男人玩弄尽,露出来的半张脸却又乖又纯,这足以激起所有人最肮脏卑劣的欲望和暴力嗜血的施虐心理。 场下的呼吸声明显更重,有人开始躁动私语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场上的男人手持一柄玉如意,照例是要在奴隶身上翻弄给客人看的。见惯各种美色的他也忍不住动了动喉结,那柄如意极为轻柔地撩了撩她奶尖上的轻纱,他声音有些沙哑问道:“疼么?” 她神志未清醒,懵懵懂懂朝声音源处去看,委屈软声道:“疼……” 少女细细的声音又娇又软,有人当场举了牌子要买下。 众人只见一个黑影迅速闪过,少女忽然被人带走。 螭泽抽了秦音眼上的布条,手上灌入气息,一条柔软布匹瞬间坚硬如剑,似闪电般迅速绕着四周飞了一圈,众人还没看清是谁抱走了台上少女,只觉眼前一红,接着便是钻心之疼。一对对眼球便被剜下,如散珠飞落。台上叫声最为惨烈,那手拿如意的男子,则是连手筋都被挑断,双手奇怪地垂下,周身血流如注。 24.龙鳞 螭泽的衣袍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等抱到马车上,睡着的秦音被冷醒。 她扶着脑袋爬起来,半晌才记得刚刚发生什么。她将整个人抵在车厢上,头仰着,散漫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秦音讥讽笑:“被人看两眼,少的又不是你的肉。” 螭泽的心一直静不下来,此时假寐的他睁开眼,怒然道:“你既然被奉给我,就是我的东西!” 秦音掀开身上的袍子,“这是谁弄的?我是谁弄丢的?”她一甩,又把袍子裹上。 “东西?”这个词在秦音听来还是太刺耳,“我是人!至于‘你的东西’……村民的破祭台也能成阵?若说起来,我那个才叫阵,你该是我的‘东西’……” 螭泽扑过去,把她牢牢压在身下,像头龇牙欲咬人的豹子。 她一笑,无半分血色的脸上清雅绝俗,倒把螭泽看愣了。她收了笑容,将螭泽的手放在心口左边,自己另一只手则放在他的左胸上。 秦音脸上满是愁容,“你是蛟,但已有人形,我知道你现在是人,我在努力和你相处。可我又不能把你当成人,那样我会疯……你听,我们是一样的,你却从来不把我当做同类。你想化龙,可你连人的喜怒哀乐都不曾关注,谈何再为龙呢?” 螭泽手掌下的柔嫩里是一颗跳动的心,她身上的伤又出血了,是他冲过去压住这具脆弱身躯的力度所致。此刻四周忽然静下来,能听到这寂静的车厢里有两颗砰砰的心脏跳动声。他像触电一样坐回位置。 秦音似乎倦了,歪在一边睡去。 螭泽脑子里还在想刚刚她的话。把她当同类么,如果秦音是条小母蛟或是小母龙,她一定有一身漂亮的鳞片,他忍不住看一眼伤痕累累的秦音,那样他还舍得去拔她的鳞么…… 半夜,秦音醒来,她发现马车居然还在行走,掀帘一看外面,黑乎乎一片,隐约能见绵延的山影。秦音问:“这是去哪儿?” 螭泽闭着眼不理她,手边是他买到的盒子。 “我能看看你的盒子吗?”他不答,秦音就当做答应。 秦音屏住呼吸,她轻轻用手摸了摸,冰凉、锋利,浅浅的金色像被阳光照着,质地薄而坚,指尖敲一敲,声音清脆铿锵。 “这次你觉得像什么?” 螭泽不知何时也看向这片鳞甲,眸光意味不明。秦音发现,他眼瞳闪烁的金色,正和这鳞的颜色一样。 秦音犹豫道:“不知道……难道会是龙的?” 十有八九是了。她低喃:“真美啊……”秦音抬头问:“龙还会掉鳞么?” 螭泽眉头跳了跳,瞪她,“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东西掉鳞的?” “这鳞片有何用?稀奇么?会是哪条龙的?” 螭泽道:“自然稀奇。”他哼一声,“但最近突然多了起来,也就没那么稀奇。这物应是一刚成年小黄龙的,还新鲜,想必是刚拔下来不久。” “拔?”秦音感觉怪怪的,赶紧放了回去,她想起有个小孩拔龙鳞抽龙筋的事儿,问道:“那岂不是很疼?” 秦音手腕上还有被绳带绑过的淤青痕迹,螭泽还在想秦音如果是条小母龙的样子,他心不在焉地答道:“剜心之痛。她是条母龙。” 秦音龇牙,想象了一下被拔指甲的感觉。她抱臂摸摸胳膊,问:“我们是要去找她么?”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25.上山 秦音扯着螭泽的袖子死活不放,这山这么险,她要是摔下去就完了。 这山不高,但陡,灰白色的山石裸露在外面,植被极其茂盛,参天大树遮挡了一半日光,长长的老根盘踞在地上,下面好像藏着什么,树上的鸦雀并不怕人,它们瞄准地上潮湿沙土里一截截蠕动的斑斓花虫,看准后,猛冲下来飞快捕食。这是座彻彻底底的荒山。 “等等我!”地上从来没有人走过的痕迹,需要自己一步步踏稳,秦音走得很艰难。 裙子下的绣花鞋脏兮兮的,秦音扭扭脚踝,腿又酸又涨,薄薄的鞋底禁不住磨,再走下去鞋子肯定会破。 螭泽这个可恶的蛟,为了恶心她,恨不得离她一里远,更别说带她腾个云上去。可恨这人什么事都不跟她说,直到来到山脚她才知道是在追踪那片龙鳞。 “螭泽你走太快,我跟不上!”秦音痛苦地弯着腰,上半身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直起来,肺里喘得像个破风箱一样。 螭泽这种令人厌恶作派,和那天拖行她的恶劣行经如出一辙,她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秦音“嗬嗬”喘气,心道上次被这个变态体虐拖行的悲剧不能再次发生。 女子白皙的手突然抓住他的墨色衣袖,螭泽被她的动作一惊,大力扯回衣袍,“你干什么!” 秦音抓得更紧,尖叫道:“我干什么?你干什么?我要快死了!” “松开!” “不!” 她咬牙死死抓着,虎口处已经被磨红,手指因大力而扭曲地并拢挤在一起。 螭泽使劲一顿,布料渐渐从她手里溜出。秦音松了一端,接着反手一绕,把料子缠在了手腕上,把手背勒得通红。 螭泽瞪着她,秦音不甘示弱回瞪。 “噫!”螭泽大力甩了几次袖子都没把这个黏在他衣服上的人甩开,他最后狠狠一拽,差点把秦音推在地上。他扭头只顾自己往前走,丝毫不管秦音。 秦音赢来短暂性胜利,她将所有重心都放在扯在他衣服上的手上,把不动如山的螭泽也扯得有些狼狈。 地上的小石头都被螭泽猛得往后踢,扑扑灰尘往上涌,全弄在秦音的裙角,螭泽发现她竟然敢更往他身后贴着躲灰,磨牙暗恨,这个臭丫头死狗一样被他拖着都不放手,着实可气。 “咳咳。”秦音要被气笑了,“你是狗吗!你在如厕吗?狗就是这样如厕的!” 螭泽这时也意识到他的行为有些尴尬,被骂了几句,恼怒地别开头,居然安分些了。 行迹古怪别扭的两人一步步走了上去。往山上看,密藤蔽日,不知何时是终点,秦音觉得借了他的力也还是累,她在后面犹豫一会儿,突然脚下用力,身体微蹲,像踩弹簧一样蹦起来落到螭泽背上。 “喂!”螭泽忍不住跳起来骂道:“给我滚下来!” “不!” 螭泽疯狂地左右甩动,秦音的两臂紧环住他的脖子,两条腿勾在他腰上,身体紧紧贴在他背上,看到螭泽暴跳如雷,她心里快活:恶心死你!下次骑着你原形,拔你的鳞,抽你的筋做腰带! 螭泽不想被这女人折磨,他健步如飞,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山洞前,咬牙切齿道:“下来。” 秦音轻轻跃下来,跳开两步,装作无事地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早这样不就好了,麻烦。 螭泽现有要紧事,不想和她计较,他警告地瞥她一眼,往山洞里走去。 山洞隐蔽,要拨开杂草长枝才能看到一个狭窄的洞。站在洞空能感到一股寒气冷风,里面幽暗,看不清具体的景象。 秦音怕被落下,见他大步进去,也不敢在外耽搁,亦步亦趋跟上,她努力睁大眼睛,“螭泽……” 巨大的回声吓了她一跳,秦音紧张地左顾右盼,她看到螭泽的眼睛已变成金色竖瞳,他虽面色平静,但秦音知道前面没那么简单。 她只能在昏昏暗暗的洞里看见模糊的影子,刚刚让螭泽背了半天,她不敢再去扒拉他,秦音小声道:“你看得清,你了不起。我是人哎,以后你要干什么告诉我一声嘛,我好歹能拿个蜡烛。” 螭泽有一丝神色不自然,他不想让她看见,又忘记秦音在黑暗中是看不清的,自顾走快了两步。 他耳朵一竖,不对劲,怎么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暗骂一声。 26.让我肏一肏,就放你走 秦音上一秒还在和螭泽说话,下一秒就脚踩棉花一样往下陷,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就瞬间变化了场景。 离开漆黑的山洞,周围的光让她睁不开眼。 这是一个被人精心装饰过的房间,地上铺了柔软的毯子,四周挂上浅色纱巾,壁上和各样桌椅都是漆金雕花的。 秦音落下的这处铺了好多层软被的床榻,她手脚并用,越用力越往下塌,好不容易才从深陷的柔软中爬出来。 “累死我了。”秦音差点被这高高的软被淹死,心道谁会睡在这么夸张的地方。她倒在一边气喘吁吁,用手扇风,四处打量起来,奇怪,这里怎么没有窗。 “是位姑娘啊。” 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进来。他一身绛紫纱衣,怕热似手执纸扇不断扇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涟涟生情,朱红的唇若有若无勾起。 秦音忘记恐惧,她的第一时间不是问:“我在哪儿?我怎么来的?”而是忍不住去看他的胸口。 因为他衣服只松松绑着,领口大开,露出里面白皙结实的胸,隐约还能看到胸肌线。他直勾勾看着秦音,眼中的邪魅让秦音不敢直视,他走过来,短短几步走得摇曳生姿,让秦音不由再去看他窄窄的腰……秦音马上收回眼神,慢慢羞红了脸。 “姑娘怎么到这儿了?”他的嗓音性感懒散,“奴叫子怜,怎么称呼姑娘?” 秦音尴尬地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是秦音。我和朋友明明在‘赫山’,可我怎么一眨眼就在这儿了?” “哦。”子怜做个“请”的手势,将她引到椅子上,“这里是‘赫山’,不过是在山的背面。” 秦音心想难道那洞里是有什么通道,不小心被她踩到所以掉这屋了? 秦音马上起身,探身去看她刚刚掉落位置的,“那我怎么回去?我是从哪儿掉下来的?” “噗嗤。”秦音伸长脖子的样子逗笑他,子怜摆动扇子,笑道:“姑娘别急,说不定待会你朋友就来找你了。” 秦音流下冷汗,摆手道:“不急不行,我朋友脾气很差的。” 她回过神,心里慌得很。荒山野岭哪儿来的人,眼前这人骚里骚气,准是个什么妖,哎不对,说不定是那条龙呢?用了法术变了性别? 秦音面色艰难,支吾问道:“子怜公子,看样子你也在这里住了很久……那么有没有见过其他什么人呢?” 子怜一双美目一直盯在她身上,他摇摇扇子,遮住一抹算计的笑,道:“有是有,不过我也不常见。” 这山不止他一个?那他就不是了吧。秦音点点头:“邻居还是常联系的好,不如你先送我出去,然后你找你邻居去玩吧?” “好啊。”子怜爽快应答,但他话一转,说:“只是我许久没见人,心里寂寞得很,尤其我一个男子,没有女子安慰……”他说着,越凑越近,最后把秦音抵在了椅背上,贴近她红通通的耳朵,沙哑道:“姑娘让我肏一肏,我就放姑娘走。” 27.满手别人的精液h 秦音又羞又怒,她一把推开他,骂道:“你有病啊!” 她虽在骂,可耳朵和脸都红得可爱,子怜被她轻松推开,恢复了正常温和有礼的样子,好似刚刚只是一个玩笑,他道:“姑娘来了,便是客人,我这做主人的,总要好生招待。” 桌上有盘红色浆果,用水晶盘子装着,煞是好看。他拿起一个红色小果,“吃下这个。”又点点自己的唇,“或是亲我一口。选一个。” 秦音看看那血红的果子,再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心中大感不妙,无论选哪个结果都很糟,不过她更不愿意选那未知效果的果子。 秦音不情愿道:“那我选第二个。” “甚合我意。”秦音被他抱个满怀,腰被搂住,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去揉她的唇。 “不要进来。”面对他凑近的唇,她闭着唇,只伸出舌尖。 开始他还是有礼的,吮着她颤颤伸在外面的小舌头嘬舔,饮尽她舌尖上的津液,他的大舌极其灵活,将小小的舌尖整个含在他嘴里吸弄,吸得啧啧香,又去温柔得舔她的唇,没一会儿就把秦音勾得主动张开嘴,任他找到了缝隙就钻进去掠夺。 他像第一次喝到水的旅人一样狂猛进攻,绕着她的舌在她的腔壁凶狠刮舔,将她的舌缠得无力了,他往更深处探…… “呕……”秦音猛得推开他,她感觉他的舌头变得灵活细长,似乎要往她身体更深处钻。 子怜用猩红的舌头将他嘴角的水渍舔了,还试图凑近舔掉秦音的。 秦音抵住他,脸色变得苍白,他的舌头细长,端头分叉,眼睛也变成了浅紫色的竖瞳。她强做凶狠,颤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子怜作委屈状,“好伤奴家的心,我现在是人了。”他看清秦音的害怕,便眨眨眼睛,变回原本的黑瞳,“别怕,我不吃人。我是什么妖……秦姑娘摸摸我就知道了。” 见秦音还是不信和防御的状态。子怜打了个响指,房间梁柱上居然出现一个暗格,里面有几个机关模样的构造,“摸摸我,我马上送姑娘回去。” 秦音看见近在咫尺的机关,有些焦急,一不注意就让子怜牵到她刚刚落下的软被的位置,二人斜卧在软绵绵的被子边上。 她只顾抬头看着上面,忽然被手下的触感一惊,只见子怜带着她的手,从他的胸膛一路往下摸去。 子怜看着她涨红的脸,暧昧说道:“刚刚看那么久,可是想摸了。” 秦音想起螭泽的话,他说不许让别人摸她,那她摸别人总没事吧? 他的皮肤质感好极,光滑,有弹性,一路摩挲下去,他竟很享受似半闭着眼,口里发出高高低低的呻吟声,把秦音听得面红耳赤。 摸到他小腹,秦音感受到他结实的腹肌和清晰的人鱼线,欲要缩回手,没想到被他强硬按着,往他双腿探去。 “啊……”身下炽热的肉棍被她的小手握着,子怜发出一声畅快的淫叫。 秦音尴尬地使出另一个手来拯救被他握住的手,正要往外死命拔,她又一愣,结巴问道:“怎、怎么……” 子怜将下身衣物一扯,顺便把秦音另外一只手也牵到上面,自己两只手握着她的两只,在自己两根肉棒上撸动,“嗯?姑娘喜欢吗,奴家有两根呢……” 秦音已经完全石化了,此时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巨响,但她已经做不出反应,感官全被手下滚烫滑腻的触感吸引。 子怜也听到了声音,他凑近她,道:“奴家给姑娘做夫郎如何?每晚都用两根肉棒入姑娘的穴,一根泄了换另外一根,要是两根一起入也行……莫嫌奴家资质不好,奴家以后一定好好修炼,日日给姑娘喂精水滋养……啊……” 快到顶点,子怜高声长吟起来,他整个人都要贴在秦音身上,看着她红透的耳垂,在她发间轻嗅一口,快撸几下,泄了秦音一手。 子怜用自己衣服将她双手随便擦擦,忽道:“姑娘的朋友来了,奴家先告退。” 话落,半间房屋猛得被巨力击塌,破出一个大洞,前面一人身影立在中间。 螭泽的兽瞳在看到秦音的一瞬就锁定在她身上,然后就发现她满手别人的精液。而那个男人垂着两根半软的鸡巴,往后一退,消失了踪影。 28.有我在,怕什么? 秦音别开脸,撇清道:“他强迫我的!” 螭泽怒极,若是蛟的状态,只怕此刻他全身的鳞都张开了,他一动不动盯着秦音,毛发怒张,眼中金光血影瞳色变幻,周围涌起一股锋利的气流,许久,气息平息,他恨道:“去弄干净!” 低垂着头的秦音闻声便奔去在地上找到茶壶,用茶水冲了冲,甩甩手,“行了走吧。” 她走近螭泽一步,他后退一步,仿佛看着世上他最憎恶的东西,螭泽怒道:“还不行。” 他忽上前去,按着她的肩让她跪下,他掏出肉棍,将软的就塞到她嘴里,秦音抬起手……螭泽斥道:“手不准碰!” 秦音语塞,她敷衍舔了两下,嘴里的肉根就跟吹气球一样涨起来,螭泽让她含住肉冠头,他自己动手,对着秦音的脸飞快撸动。 他一边撸,一边恶狠狠道:“以后不准摸别的男人。” 秦音敷衍道:“嗯嗯,知道。” “唔……伸出手来……”他将精液浇到她手上,叮嘱道:“抹开,不许偷懒,指缝也要擦到。” 直到没有闻到其他人的一丝味道,螭泽才满意。秦音又拿茶壶冲了一次,她连手都懒得甩了,不耐道:“走吧。” 秦音紧跟着螭泽,这次他没有再故意走远。他们从螭泽破开的地方出去,看着被打通的一整面石墙,秦音心里啧了一声,这石壁应该是螭泽化为原形硬顶开的。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石道,这石道越走越宽,到了拐角,里面高低错开,低凹处积了些水,往前继续走,水更深。 秦音问:“刚刚那是个什么妖精?” 螭泽冷笑:“怎么?你馋他的两根鸡巴?”他心中暗恨,那条低贱的蛇,下次遇到绝对要扒了他的皮! 秦音转移话题,又问:“没想到刚刚的房间和石道有那么大,这山几乎要空了吧?”那妖说他有个邻居,“这里是不是还有个妖怪?” 螭泽道:“黄龙便在此地。” 这跟秦音想的不一样啊,她疑惑道:“龙真的会在这种地方?” “还记得在池掌柜看到的那片鳞么?你猜对了,是鲤鱼的鳞片。”螭泽微抬下巴,示意她往下看,“刚刚他被我打残得只剩一口气,那鳞就是他身上的。” 正说着,他们走过的水洼已成池,里面血色翻涌,偶尔有几片鳞和血肉浮起来,秦音被这血腥味弄得几欲要呕,这应该就是螭泽遇到鲤鱼的地方。她怕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东西,快走两步,凑到螭泽身后牵着他的衣角,她道:“龙也有坏的么?” 螭泽轻哼一声,“你在说什么蠢话?好坏?刚刚的妖是好是坏?我是好是坏?你判定的了?”他猛一握秦音的手腕。 “哎呦!”秦音吃痛,大叫一声,声音在空荡石洞里回响。 螭泽很快放开,秦音跟在他身后,揉揉手腕,眼睛看向下面的深水,恨不得将他推下去,嘴上说道:“我判定不了,但是我知道螭泽最好了……” “哼。” 走到尽头又是一间门洞,一走进去,空间豁然开朗,而水越来越深,已经积成了深潭。 深谭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石壁上垂下数根重重的铁链落到潭水中心,似乎听到有人来,潭水翻滚起来,一段似蛇身的东西露出水面,那物差不多有螭泽原型那么大,血肉模糊,里面昏暗,潭水肮脏,具体的根本看不清。 秦音躲在螭泽身后,“没弄错吧?这这这……像是蛇啊,光溜溜的……” 螭泽关注潭中动静,头也不回道:“出来看,有我在,你怕什么?” 29.负心人 秦音心道:就是有你在才怕的,我怕你把我扔下去喂它啊! 螭泽从袖中抽出条长鞭,一甩,那鞭子便无限延伸缠到锁链上,两人合抱粗的铁链被他轻松提动。 轰隆隆声声巨响,水潭里的东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这声音非鸟鸣,非兽吟,小小一声震得水波颤动,可那声龙吟是如此微弱和令人痛心。 螭泽手指微动,操控锁链将它提了起来。 “哗啦啦”水声作响,风中闻得一股腥气,铁链更深嵌合入它身体,被提动时几处筋肉在无力地颤抖。 它巨大而可怖,眼睛合着,嘴边只有一截短短的须,似乎还没长好;头上的角被什么东西锯开一样,链条在皮肉里磨动,可它发不出嚎叫,只有粗粗喘气的力气。 “竟无力到连形都化不了。”螭泽半是嘲讽半是叹息,他手掌翻飞,划了几个手势,一股灵气注入到它身上。手臂一抬,将它移到岸上。 巨大的身形化成长蛇大小,在岸上猛烈扭动几下,蜷缩起来,它抬头注视这两个来客,稳定身形,虚弱开口道:“人?蛟?” 螭泽打量她,“青河的?” 她哀求道:“求恩公送我回青河。”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不过这个条件我还没想好,我们须先立誓。” “好。”她强撑着一口气,立完誓后更是虚弱,爪子发软,软布条一样倒在地上。 秦音此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听着“青河”二字十分耳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过。 许是看到个女孩,她抬起头,对秦音道:“小女名缃,是青河一条小龙,我有一伴侣,他是赫山一尾红鲤,我因他来此地,可是……” 秦音插口道:“哦,他移情别恋?” 缃龙摇头,“段郎不会负我。” 长久的囚禁和痛苦终于找到倾诉的机会,她进一步放下心防,“在青河时,他说思乡难抑,打算归家。而我正化型成人,各族好友兄妹都要来恭贺,我想借此机会让大家认识我那郎君,怎愿让他离开?我二人争吵之事不知怎么让我父王知晓。他勃然大怒,将郎君打了一顿,逐出青河。我去找他,他也刚好在等我,他说,他要带我一起走,我们两个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秦音听到这儿就已经开始叹气了。 想起痛苦的事,湘龙落泪道:“我们来到赫山,他是这里一条小溪出来的鲤鱼,那溪水现在已经干涸,山也枯了,山下的村子饿死许多人。村人当年对他有放生之恩,郎君因此急得要疯。我想起龙乃至尊,身上皆是珍宝,我愿取几片鳞甲,去换取食物和水。” 秦音忍不住道:“怎么不取他的鳞?他的不值钱就多取几片。” 缃龙辩解说:“段郎修为不高,此举对他损伤太大。” “后来……我看到他们拿到食物的样子,他们那时真开心,可还有很多人……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才两岁,他没有抢到吃的……他、他……于是我拿出更多的鳞片,郎君说拔鳞之痛难以承受,断须好些。” 她啜泣声更大,“可是还是好疼啊……段郎说他们给我建庙塑像,许了更多的愿,我的鳞不够了,郎君说可以用龙角。” 她突然甩头挣扎,“锯不下来,郎君就把我关在这里……”她嚎啕大哭起来,“他骗我!他都是骗我的!” 秦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世间青年才俊多的是,不如先把伤养好?” 缃龙泣不成声,“段郎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30.金像 空空石洞里只有她的哭泣声。 “蠢。”螭泽做出评价,然后转身就走。手上长长的鞭子还拘着缃龙,缃龙毫无力气,只能被拖着,在地上发出沙沙摩擦声音。 “喂!螭泽!”秦音拦住他,“就这样把她带走么?” “不然呢?” 秦音走过去,她的脚步有些迟疑,小缃的样子实在太惨,这个对秦音来说古怪可怕的生物一身烂肉,在水中泡久了还有一股腥气,它身下不断掉落奇怪的东西,周围不停有飞虫靠近歇落。 螭泽知道秦音最讨厌什么,她不喜欢光溜溜、黏糊糊、软趴趴的东西,她是个爱漂亮的人,喜欢闪亮、干净的东西,她穿宫裙和戴上翠玉头面的时候很开心。 他讥讽道:“怎么?怕了?嫌弃?” “我才不嫌弃。”秦音脱下外衣,兜成麻袋状,她弯腰屈膝,手脚慌乱,说:“小缃……呃,我没抱过你这样的,多担待啊。” 小缃知道她的好意,“劳烦姑娘。” “叫我秦音吧。”她笨手笨脚地把她捞进去,被抱在怀里的重量弄得身形一晃,秦音路过时瞪一眼螭泽,他的鞭子还栓在小缃身上。 二人一龙出去了,石道下的水池依旧血水翻腾,秦音感到她怀里一直沉寂的小缃动了一下。 回到客栈,秦音随手找了个水盆,奄奄一息的小缃只能先待在水里自己养息,她的虚弱样子总让秦音疑心她还活着么。 见螭泽没有往常轻松惬意的样子,秦音察觉到这事情还没完,她急忙说:“我跟你一起出去。” 螭泽反问:“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不知道,但我也要去。”秦音皱皱鼻子,“是去那庙么?看看她说为她铸的庙?” “你在怀疑什么?” 秦音看向他,“你明明也在怀疑,小缃那个郎君就是人贩子,啊不,‘龙’贩子,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在谋划什么。” 二人边走边说,秦音想起那血池,问:“那条鲤鱼会去哪儿?他真的拿鳞换钱给村民了?不然他一个妖要人间的钱有什么用?” 螭泽感慨道:“对他有用的不是钱,是龙鳞和龙须。你听说过‘鲤鱼跃龙门’么?” 秦音脱口而出:“又是个想化龙的?” 螭泽对她的嘲讽已经习惯,对此没什么反应,秦音倒是掩口道:“哎呀,瞧瞧我这嘴,他真上进呀,上进没什么不好的……” 许是螭泽没有什么态度,秦音絮叨起来:“且不说那是不是传说,但说方法和态度就不对啊,而且‘龙’有那么好么?所谓‘龙肝凤髓’,他毕生追求的,可能就是别人桌上一盘菜,有什么用?今日化了龙又嫌不够,明日再成凤?照这样下去,只怕做个玉皇大帝都不够……” 每说一句,螭泽脸色难看一分。 螭泽一直沉默地听着,等到后面,二人在村子前面停住脚步,他忽对秦音吼道:“我偏要化!”说完便一甩衣袖,大步朝前走开。 “又没说你,小心眼。”秦音嘀咕两句,跟了上去。 她小跑上来,“你连路都不问就知道庙在哪儿?” 螭泽的气一向消得快,他道:“有凡人以香火供奉的,自有一种灵力和香气,不过我见那黄龙虚弱至极,不像是受到供奉。” 这村子竟然颇为富庶,家家是新房新瓦,路也是新修的,难以想象不久之前还饿死过人,秦音心里也有些犹豫,那鲤鱼真的把龙鳞拿去救济村民了? “看到了。”秦音眯着眼睛,不可能看不见,这么气派的庙,大老远就看到金光了。 现在是中午,庙里无人,可从旁边的香灰来看,平日定是热闹繁盛。秦音目瞪口呆地看向中间的金像,“这不是小缃吧?这是个男的啊。” 螭泽眼神幽深,喃喃道:“鲤鱼拿了龙鳞龙须,若有龙角龙筋,再得人的香火供奉……说不定真的能化龙呢?” 秦音大叫道:“你傻啊!化龙哪能用杀龙的法子?这样容易,龙族早就被杀光了?” “说得对。”螭泽哈哈大笑起来,他运起右掌,“你先出去。” 秦音以为他还在惦记这事,警惕道:“出去干吗?你不会想把这金像换成自己的吧?” 螭泽面色一黑,斜睨她一眼。 他掌下的气流渐大,凭空生了一股无风的火焰,秦音一见,拔腿就跑,边跑还边抱怨:“要毁这像?你早点说啊!等等,我还没出去。” 等她迈出庙的一刻,身后轰隆一身巨响,金像居然被轰成粉碎,四周飞散起金粉金光。 眼见渐渐有村民被吸引过来,有的已经在用衣服装盛收集金粉了,秦音扯住刚从里面出来的螭泽,飞奔起来,“快走啊,天下掉金子,很快这里就要挤满人了。” 31.蛇和泥鳅 “呼。”秦音远离了人群,喘一口气,放开螭泽,“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青河?” 螭泽一拂袖,“龙族老头见到我只怕恨不得将我放到火柱上烤死,免得我脏了他的水域。” 秦音不解,“怎么会呢?龙和蛟不都差不多?你们可能还是亲戚吧?” 螭泽语气不善:“你觉得蛇和泥鳅是亲戚?” “也没差那么远吧?”秦音嘟囔道。说不定是螭泽名声太差了,“那我们还去么?” “去,当然去。”螭泽狞笑起来,“他们龙族自居尊贵,现在让他们看看,青河四公主变得什么模样,连污地里的泥鳅都不如!他们竟被一条鲤鱼耍得团团转,哈哈哈哈,还自诩是龙!” 秦音觉得他对蚯蚓和泥鳅有偏见,但此刻说不得。她更不解的是,螭泽啊螭泽,你对龙族有如此偏见,为何还会想化龙呢?她问:“鲤鱼妖怪是如何把小缃藏起来的?” “凡地上水源,龙族皆能通晓,可那鲤鱼用的是无根之水。以整座山作为屏障,用寒冰玄链作咒,就算是寻到此地感到有微弱灵力,谁能想到里面困了条龙。” 是啊,而且谁能想到一条龙会虚弱到这种地步呢。但小缃的恢复速度远超出秦音的想象。 “哇,小缃,你的伤恢复得好快。” “还要多谢秦音。”小缃在水缸里摆摆尾巴,被救后的她并不多话。 秦音一连几天给她换水,虽然有意开导,但每次只能偶尔和她聊上一两句,更多时候她发现小缃只喜欢在一个位置待着发呆。 某天,当时螭泽不在,安静了数日的小缃居然主动开口:“秦音,那日我在赫山的水池闻到了段郎的味道,他……他还好吗?” 小缃已经开始慢慢长新鳞了,秦音有心留意,每日数着小缃的鳞片,她正数着,听到小缃迟疑低落的语气,心里只能叹息。 秦音道:“应该还活着吧,你还喜欢他么?” “我、我……我不知道。” 秦音有些激动:“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记着他?” 小缃绷长身子,“说不定段郎是有苦衷的,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在宴会上听到父王和伯伯们说过一些事……段郎说过,他怕配不上我,所以……也许他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秦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缃被她的沉默刺激,她急道:“段郎不会负我的,他以前对我那么好……” 几日相处下来,小缃和秦音也熟络起来,她向秦音回忆起从前,哀伤道:“我虽是青河龙族公主,可根本没有几个知心的人,父母虽爱我,却不懂我。我的姐姐已远嫁,哥哥们不常带我玩,水族其他人不是敬我就是厌我。” “唯有段郎,他会千里迢迢找稀有的珠贝给我玩;会在我关禁闭时一人穿过深谷壑来找我;会在我哭的时候陪我一整夜……他从来都不会对我说‘不’,他不会让我难过。叁百年,我们相处了叁百年啊!这次,也许是他弄错了什么东西……” 秦音打断:“也许他没弄错呢?他就是想要你的鳞、你的龙角、你的龙筋。”也许这些只是因为你是青河龙族公主呢,秦音在心里小声补充。 “不是的。”小缃下意识反驳,可她根本想不出支持她说辞的证据,她打圈游动,喏喏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回去找父王母后……” 秦音摸摸水缸,不管那头鲤鱼有没有苦衷,但对相恋多年的爱人做出这种事,他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时间眨眼间过去,终于到了青河地界。 这条数百丈宽的大河滋养周围数个州县,因秦音是凡人,一行人便先在离河岸最近的栗州落脚。 “小缃,你已经可以自由化形了么?” 小缃在青瓷缸里游动,身姿姣健优美。身上的一部分皮肤虽像被什么啃烂一样,但有鳞片的地方灿灿生辉,让人难以想象她本来的样子该有多美。 “可以的,我恢复得差不多了。” 秦音赞不绝口,“好漂亮啊……真美……” 小缃被她夸得脸红,两根新生的须发飘动,“小音不要再说了,我这个样子哪里算得上好看,我有个堂哥才是好看呢,对啦,到时候让你见见他,他是头白龙……啊!” “咔嚓”一声,小缃的鱼缸裂了。螭泽面无表情地连龙带水倒到另一个缸里,“该换水了”。 小缃在新缸里晕晕乎乎打转。 32.小母龙也没什么好的 秦音不怀好意地跟上螭泽,明天他们就要入水了,她心里卑劣的念头蠢蠢欲动。 像小缃那样的傻白甜,可能比较叛逆,不喜欢她爹给她安排的名门正派龙族公子,偏偏喜欢一些野路子的。 龙和蛟的恩怨并不是不可调节,比起小缃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螭泽虽然心狠手辣,但并不是没有原则,天资也不错,若是小缃的龙王老爹能稍微拿捏住螭泽,他这种上门女婿绝对是守住家产的不二人选。 说起龙女被欺,被人英雄救美的戏码……看起来小缃不讨厌螭泽,甚至对他还有点羞涩,如果螭泽成功入赘,说不定他就不用再惦记化龙的事,等去无量山解了同心契,她再找找回家的法子,皆大欢喜! “咳。”秦音引起他的注意,“要不我明天就不去了?免得打扰你。” 螭泽点点头,有些狐疑看着她。 秦音试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小缃好看?金闪闪的颜色,那身姿……” 螭泽沉着脸没有反应,她以为说中他的内心,秦音豪迈地拍拍螭泽胸口,“兄弟,遇到合适的妹子就赶紧把握住啊,你化龙是另外一回事,但你的崽就是条龙了。” 螭泽忽擒住她拍在他胸膛的手,反手将她锁在怀里,一下抵在旁边的门上,转身入了房内。 等她到床上,已被他扯开胸前的衣服揉了奶子。 他似要在分离前肏个够,等到半夜,秦音已被灌了一肚的精水,他手在她花穴中来回摩挲。 秦音感觉到他今日的怪异,“怎么了?” 螭泽的手指丈量她花穴的大小,突然觉得以前一直心心念念的小母龙也没什么好的,有个龙崽子?更没意思!如果他和秦音有孩子……“这里会生出个蛋吗?” 这下把迷糊的秦音吓醒了,她爬起来,紧抱被子,“怎么可能!” 秦音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问题,他们之间,肯定是有生殖隔离的吧? 刚刚远离他的秦音瞬间扒回他身上,她紧张兮兮问:“螭泽,你们一族没有和人生下过孩子的吧?妖和人有孩子的么?”。 螭泽认真回忆起来,良久,有些迟疑道:“没有。”他又思索起来,“妖和人?我好像听说过……” 秦音用被子蒙住头,“好了知道了,我不想听,不要说了。” 第二日,秦音待在客栈里,小缃已能化成人形,正一步叁回首跟她道别,秦音催她:“放心去吧,我怕生,何况我一个凡人,若是不受欢迎可麻烦了……” 小缃国色天香的脸上挂了两行清泪,朝秦音盈盈一拜,“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我族人从没有伤过人的……小音,你真的不跟我去吗?” 她那双带泪的美眸看着秦音,差点把她看得心软,秦音坚决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好意,咳,以防万一嘛,等你和家人们说好了,再来接我吧。” 小缃连声称是。 秦音和螭泽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一个时辰前他的肉根还被她含在小穴里,此时就像平时短暂分开一样简单。 秦音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门关上,咚咚下楼梯的声音传来,从窗户往外一看,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探头探脑的秦音“砰”一声关上窗,被人追赶似一路狂奔下去,她冲到街边的算命摊,双手猛往桌上一撑,震得案上纸研笔墨齐齐一颠,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大仙?道士?和尚?随便什么人,能除妖就行!” 她才不会告诉告诉螭泽,她早上刚想起来,那老龟临死前托她带话的地方,正是青河! 螭泽,等着算旧账被绑到火柱上烤吧! 33.青云观 摊主不为所动,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客官是算卦还是测字啊……”他慢慢张开眼睛,嘴里念着老套的话术。 “咿!”他的小眼睛在看到秦音的一刻猛地睁大,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忽然慌乱地开始收拾摊位。 “喂喂!老道你说句话啊。” 他凑近秦音,低声道:“姑娘,我就为混口饭吃,有些东西,咱招惹不起……犯不着把命搭上……” 秦音被他说得浑身发毛,她急问:“您倒是把话讲清楚。” 他又看她一眼,摇头道:“是什么水泽精怪吧?我法力低微,帮不了你。” 秦音扯住他,“劳烦您指条路。” 他无奈,想了想,指向南边说:“巧了!您往那边去,隔壁豫县,近得很,他们青云观每年有人出去讲学的,回来路上就经过那儿,要是运气好,你就真能遇到个内门弟子。” 这人慌不择道赶紧走了,留下秦音在原地发傻。她又辗转好几个庙宇和摊位,遇到的全是讲着老掉牙骗术的神棍。 跑了几条街,秦音精疲力尽回到客栈,心想该动身去豫县试试,她唯一顾忌的是,她和螭泽有同心契,难保他有什么法子知道她的动静。 当夜秦音就收拾东西奔向豫县,坐了一夜的马车,第二天早上就到,她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打听青云观,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 秦音百无聊赖地趴在窗上,下面是这间院落的后庭,里面开满了各色花朵,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凉棚搭着,地上水流池渠占了一半,浅池里分布了不少假山草石。 她呆的这间房没有日照却通风凉爽,隔间挂着青色幔帐,架上尽是闪闪发亮的各色宝石器物装饰,这装饰风格似曾相识啊。 “秦姑娘,好久不见。” 子怜笑着走进来,他今日衣着端庄许多,一双妖艳的眼还是绕在秦音身上打转。 秦音一看到他就浑身不自在,她干咳两声,“原来是子怜啊。” “秦姑娘为啥在此啊?” “子怜为何在此?” 子怜从袖中拿出一物,亲密地拉过秦音的手,“我是来找秦姑娘的,你看,我送这个给你,喜欢么?” 秦音很想从他手中抽出来,但那个手镯实在太漂亮了,她就看一眼就移不开眼。 银镯有拇指宽,被制成柳叶枝条状,上面镶了八颗硕大的紫色宝石点缀,还夹杂许多小颗浅绿和金黄的晶石。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被这宝石光泽迷了眼,秦音来不及挣开,镯子已经被他戴到了自己手腕上。 子怜大方地摆摆手,“我看它极衬你,宝石若不得美人配,让它放在我那么生灰么,音儿?” 他最后一句叫得缠绵婉转。秦音摸摸手臂上竖立的汗毛,说:“你还是叫我秦音吧。” 子怜说:“小音是要去哪里?豫县没什么好玩的,不如跟我去……” 秦音打断他的话,“我有点事。”她一指窗外香火烟气纷纷的方向,“那儿好像是在讲学,我要去看看。” 子怜问:“你去那儿做什么?听那些道士讲经有什么意思,我们去游湖、看戏、踏青……” 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秦音手上还戴着他送的东西,但还是说:“谢谢,不用了,我在找青云观。” 听到这叁个字,子怜的脸白了一分。 34.远房亲戚 子怜收了嬉笑的轻松神态,问:“我不明白,你身边有头蛟,找青云观做什么?” 秦音开门见山问:“我也不明白,你和那条鲤鱼是一伙的?你们是朋友?你可知山里的是什么?” “算不上。”子怜想到那条鲤鱼,说:“泛泛之交,替他看看山门罢了,山里有什么东西与我何干?” 秦音晃晃手上的镯子,“谢了,有机会再一起玩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推门要走。 “等等……”子怜十分纠结,他皱皱眉,“我随你去看看……” 秦音和他走过长长的街道,尽头的人群散开,叁叁两两往后走,看来讲坛是要散了。 越往前走,子怜越是不安。 秦音看他脸色不好,心道青云观的道士还真能克妖啊。大老远就吓成这样? 她来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妖是螭泽那个脾气极差的,第二个是那只伪装成小虾的老龟,第叁个是可怜的小缃,第四个是眼前的子怜。这么一比较,子怜居然还算十分纯良。 她问:“你看起来不太好,是不舒服么?” 子怜有些紧张地拿扇子掩了掩面,“是么,真是失礼了。” 秦音见状,心里不是滋味,子怜对自己如此热情,并不是多喜欢她这个人,而是像螭泽喜欢她身上的东西一样,好比猫喜欢鱼、老鹰要抓兔子,是他们在一条食物链上的缘故。 她也隐约察觉到,和螭泽做过亲密之事,她的身体好像有什么渐渐不一样的了,正是这样,她对他们才有一种微妙的吸引。 “子怜要是不舒服,就不要跟我去了。” 跟被妖怪吃掉相比,被动“猥亵”美男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原谅,或许他们可是是好朋友。 “无妨。我再往前看看,若是……” 他说到一半便不说了。直到他们越走越近,秦音已经能看见前方高台香案,子怜忽停下,对她说:“小音,对不起,我不能再往前了。” 子怜把她拉了后退一段路,躲在一边。秦音看他脸色更糟,问:“真的有那么厉害?” 子怜摇摇头,“我原本想,如果是一般的青云观弟子,哪怕我在他面前现了原形也无妨。可没想到,讲经台上有阵法,他的剑意又太利,我不能近。有此等功法的,只能是青云观观主门下第一弟子裴旻,遇上他,我实在去不得。” 那真是太好了!秦音心里欢呼雀跃,脸上显出喜色。 子怜端详着她的神态,心中翻江倒海,他忍不住道:“你是要找他们降妖么?是降那头蛟,还是降我?我让你讨厌了么?” “不是不是!”秦音连忙解释说:“不是针对你,我们又没有什么恩怨。” 子怜和她交集并不深,心中犹豫几番,但还是开口道:“你若是有什么麻烦,我说不定能帮帮你,我虽只是条小蛇,可我有个还算有本事的远房亲戚……我若帮不了,我再去找找他。” “他是?” 子怜不好意思道:“是青河一条白龙。本已有自己的水域了,前几年,他那儿好像出了点事,现居在表亲家青河龙王处养伤。” 他又忙道:“他很厉害的!南海一方他是数一数二的,只是那次的敌手太强,现在他都恢复了!” 秦音沉默,原来是那老龟的原主人,小缃的表哥啊…… 35.机不可失 秦音心里骂了一百遍的爹。 她不过和子怜聊了两句就分开,等过来一看,刚刚供奉摆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的讲坛,一下就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一片树叶悠悠飘过。 秦音问扫地大爷:“阿爷,那些道士们呢?” “小姑娘你来晚了,俊道士早就走了……我说你们这群小女孩,看到个俊后生就全都跑过来,把地上弄得多脏,我老头子扫得真辛苦……” “阿爷,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在哪家客栈歇息?” “还能去哪儿,回青云山,他们早出豫县咯。” “那青云山在哪儿啊?” “嘿呦你这小姑娘,来看俊道士这都没准备好,青云山就在东边,方圆八百里最高那座山就是,这谁不知道!” “谢谢阿爷!我走了!” 秦音急急奔回客栈,“老师傅,我雇辆车,马上出城!” “出城?最近不太平,天黑不能赶路,今儿的时间过了。” “可我真的有急事,我加钱行么?” “多少钱都不干!要命的事!” 秦音思来想去无果,决定自己上路,大不了晚上在野外猫一晚。机不可失,万一螭泽把事情办完,明天就把她提溜回去,她以后哪有机会出去? 咬咬牙,秦音在城门口下马车后一鼓作气走出数里地。眼见天色渐黑,又累又渴的秦音估摸着该歇息了。 走的是官道,因此这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大路两旁都是荒野树林,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个空荡无人的茶棚,秦音在一家茶摊前停下,伸出手指抹了抹,上有一层薄薄的灰,看来是近来才荒废的。 虽然天色半昏,林子里仍有许多飞虫小蚁,地势低洼不平,这里的树皮还很滑,枝干不够密,许是以前这里经过的人多,路边也没有果子。 再往深处秦音不敢进,继续在林里走了几段路,还是找不到一处安睡的地方,她似乎低估了独自野外生存的难度。这么一比较,她居然念起螭泽身边人畜不近的好处了。 客栈马队师傅说,豫县近来有匪徒经过,他们抢夺货物杀人如麻,好几批路过的商队夜间行路被劫,秦音心想遇到山匪是小概率事件,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 思来想去,秦音的目光最终落在茶棚上,她踮脚扯了幡布盖到长桌,利落地钻到桌下底,晚上在这儿睡一觉,等天亮就好。 夜晚,看不清的乌黑密云在悄悄聚集,风越来越凉,林中的鸟雀纷纷躲进更深的树洞。滴、滴、滴……一颗颗巨大的雨点落下,无声的雨越来越大。 雨声响起来,噼里啪啦扰人深梦,秦音掀开布一看,外面的雨势颇大,幸运的是,这里是茶棚,地上搭建了简易的木板,地势较高便未有积水,她藏在桌子下一点雨都没淋着。 不幸的是,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大哥,这有个茶摊!” “走!” 渐近的马蹄声踩下一个个水坑,叮叮哐哐的皮靴和马镫相蹭声响起,数个纷乱的脚步声伴随骂骂咧咧的叫喊靠近。 待到声音越来越近,桌下秦音的手脚变得越来越僵硬。 头顶上的桌子突然一晃,“哗——”椅子在地上擦出声音,桌子周围坐下了叁四个人,男人们粗鄙不堪的聊天喝声从上面传来。 秦音从未感到如此煎熬,她小心蜷缩起身子,避开他们在桌下的脚。 “咱这次也太倒霉了吧!就捞到这一点货,回来还遇到他爷爷的下大雨!” 一个粗狂的女声道:“给姑奶奶闭嘴!听见你说话就烦!” “大嫂,你这回可一点力气都没出……”这个话多的人“砰”一声坐下,腿支开,往前一踢。 “嘿!这有个兔子!”这人反应极快,察觉到桌下有人,脚还没收回,手就先探上去。 秦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头发拖了出去。 36.槐树上 “噌——”瞬间数把刀剑出鞘。等他们看清是个女子,纷纷大笑起来。她就像只可怜的羔羊一样入了狼窝,狼怎么会对羊有堤防之心呢? “真水灵,比大嫂……”抓着秦音的人是个瘦高精悍的人,他的手还没摸上秦音的脸,就一脚被那个身材高大的女子踹中心窝。 被唤做“大嫂”的人浓眉大眼,十分英气,她似乎最讨厌这个话多之人,她狠狠又踢了一脚:“老娘女不女人关你屁事!我还觉得你爹不爷们,生下你这个孬货!本姑奶奶是你能指点的?老四,掂量掂量你胯下二两肉再来跟老娘说话!” 周围人对这场景司空见惯,老四被大嫂踢得满地滚,怪声怪气地向她大声求饶。大家都看好戏似起哄大笑,连一直坐在最外面的头领模样的人也在笑。 秦音悄悄抬眼一看,这里围了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剽悍匪徒,个个配着大刀。 她这样落单的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不是捉去卖了就是留下被生不如死地折磨。秦音的脸和衣服在被拖出去的时候弄得污黑一片,她巴不得自己再狼狈些好。 “大嫂我再也不瞎鸡巴说话了!”老四被踢得直叫唤。 他在大嫂面前唯唯诺诺,等绕到秦音面前,佝偻的腰直起,神情凶狠,预备把在大嫂那儿受的怒气全都发在秦音身上。 秦音一脚被踹翻在地,老四骂道:“他爷爷的,晦气!遇到你这种贱货!天一亮就进窑子去!” 他犹觉得不解气,一步步紧逼:“贱人!这是你自找的!”老四边扯裤子边走来。 秦音捂着肚子蹲坐着,慌乱地一退再退,每个方向都被后面围坐的匪徒往前拦截住,凭空伸出的一只只脚把后退的她往前踢。 秦音听着他们的狞笑声,心中害怕极了,脑子因紧张而一片空白,她越是想记起火符或者雷诀的咒语,脑子就越是迟缓呆笨。 被称作“大嫂”的人坐着咕咚咚饮酒,她拍桌笑道:“你看你这儿贱样!咱山寨里两只猫都会找个窝干事,你是哪头畜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音心里发寒,这两个人不对付,借着她的事儿在吵嘴玩闹,那个“大嫂”打断了老四行为,虽有可能像刚刚一样刚好阻止他,但更大可能是激怒老四,让他加倍报复在自己身上。 “贱人!”老四听了大嫂的笑声,双目赤红,豺狼一样向秦音扑来。 “上马!”忽然,络腮胡子首领模样的人发出号令,他一开口,所有的人立刻安静,马上听从吩咐收拾东西出发。 秦音竭尽全力闪开,老四扑了个空,正要去拽秦音,也只能悻悻穿好裤子。 老四扯着秦音头发拉过去,他先上马,随手扔货物一样把她扔上去,秦音被绑在马背后面。 “呕。”冰冷的小雨打湿秦音的衣衫,空空的胃被顶着,颠簸中只想让她吐酸水。 粗糙破烂的马鞍尾端抵在她手背,因老四赶着跟上马队,他将绳子随意绑得极紧,一会儿秦音的手就被磨破了,渗出的血滴滴往下流。 “吁——吁——” 走了一段路,在秦音的手脚已经被冻僵硬时,前面不知为何慢了下来。 有人在细雨中喊:“大哥!前面有妖怪!妖怪啊!” “大哥快看地下。” 马嘶鸣躁动起来,前方数人都在吵些什么,队伍最后的老四忍不住凑到前面去。他最是多事之人,嚷嚷问:“老七,二哥,这是怎么了?” 老七挥舞双板斧,神情激动,“四哥你看看地下,全是血啊!你听说过槐树精么?那玩意招鬼的!这是要向我们索命来了!”他转头向前面的人喊道:“大哥!不能再往前走了!” 络腮胡子头领扯着绳,低头看向地面,对老七的话不置可否。 “呸!”老四一拉缰绳,冲到前面,“老七你个熊样,鬼怕恶人,还有人恶得过我们?哈哈哈哈。” “咔嚓”一声雷响,一道白光闪过,前方出现一棵孤零零的高大槐树。 37.槐树下 老七大喊:“看见没!就是那颗槐树!” 秦音的头一直朝下,此时涨得晕乎乎,只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槐树、血、地上,就用肩膀蹭着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睁眼看向地上。 月光黯淡,秦音眯眼看了半天,好像觉得确实有点不一样,等又一道闪电打过,秦音瞪大眼睛,不由努力得抬起上半身,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脑子充血太久,地上怎么全是血水? 一场大雨过后,地上雨水虽多,可大都被地下吸附去了,现地上只有浅浅水坑,可一道道血水蔓延流开,红色格外显眼。水是从上面下来,而前方,正有一棵瘦骨嶙峋的槐树。 “噌——”头领抽出的宝刀在夜色中凛凛生寒光,他语气沉着浑厚,“兄弟们!这不是什么妖,是槐树下死过那么多人,大雨把血水冲下来,水就是红色!咱们上回也在那儿杀过四个,大伙都忘了?”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愣之后,同时大笑:“大哥说得对!” “走!”头领豪气驱马前去,身后有数人紧跟着。 少数几个故意走到后面,暂缓速度,悄悄也抽出了刀。首领的话根本不能细想,这路走过多次,也有下雨的,哪回像现在这样呢? 秦音耳朵听着他们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太晃了,她也头晕眼花的,她咬唇,费力挤按手腕的伤口,滴出了血珠子连成了血线,坠到地面,地上的血水吞噬什么东西一样围聚过来。 秦音脸色苍白,那东西好像是冲她的血来的。 “哪儿来的树根?” “就是啊,怎么好像在动!” “不对劲,快跑!” 泥泞的地面土壤已经松动,血红的小水洼荡起波纹,震动越来越大,地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数十条有成人臂膀粗的树根破土而出,像活物一般扭动。 “吁!吁!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乎乎的树根狂乱飞舞,马群受到惊扰后猛地跳动跑跃,再怎么跑都要踩到这地面上,四只蹄子在火板上跳舞一样狂乱。 马蹄又被树根绑住,只能硬生生摔落在地,连带一匹匹马上的人也摔落。 老七落下马来,他在泥中翻滚躲避,喊道:“大哥!槐树属阴,我老家村子里遇到它搞鬼就杀只鹅,我们得放点血才能过去啊!杀个女人!需要杀个女人!” 老大和老四单手执马缰绳,另一只手忙着抽到砍断树根,可这枝蔓无穷无尽,砍了就冒出另外一根缠上。 其他人有应付不及的,软枝利刃似捅入身体中,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汩汩流出,被地上的树根吸收。 秦音在混乱中半吊在马上,踮着脚被拽着跑,是她的错觉么?地上槐树的血水绕着她围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树根却顾忌什么一样不敢靠近,只敢扑去吸收她滴落在地上的血。 山匪大嫂一柄斩马刀打落掉周围一圈的树根,她脸上满是溅起的污泥和血水,双目赤红,满是被激怒的疯狂,“杀你爷爷!老娘去会会它!” “不!大嫂,我杀她!放她的血!”自顾不暇的老四不拼命朝大嫂呐喊,他不再在意周围树根的攻击。 “唰”一下,他被树根打落下马,老四从泥水里爬出来,一手砍掉缠着他腿的树根,一手将秦音手上的绳子直接拽断,用力扯着她的后领扑到前方,像一头抢到来之不易的食物后急于向雌性献媚的瘦弱野狗。 38.裴旻其人 秦音一路被拖着,整个人狼狈不堪,身上血污一片,她执着地去向每一个人求救,“救我!我不想死!求求你!” 这树似乎真的成了精,此刻它像是知道他们将献祭秦音,竟然放缓攻击。 老四提着秦音往前行,地上拖出长长一道深痕迹,秦音哭着将满是血污的手扒住每一个人的衣衫下摆,试图抓着他们的腿乞求怜悯,得到的也只是不耐烦的一脚。 坡脚的老四最后看一眼大嫂,拖着把秦音扔到小山坡上。 “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齐声惨叫,老四毛骨悚然地往回看,“大嫂!大哥!” 在本是静止的画面中,已停缓的树根突然发疯似穿过所有人的双腿,裹着缠断骨头,根尖像刀一样飞旋挥割,再扎进吸食尽血肉,他们都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老四意识到什么,猛得回头。 他背后的秦音一动不动站着,脸上尽是泪,眼中清明而冷静,她的双手满是从手腕上流下的血,一颗颗血珠落地,被地上树根贪婪地吞噬。 这里地势高,秦音能清楚地看见远处山坡上有一人骑着快马而来,她感觉自己荷包里子怜赠的手镯震了一下。 秦音回过神。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发生的。秦音刚好对上回头看她的老四。她笑了笑,用血红的手掌猛一推。 “啊!”老四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仰,胸前沾染到她的血。地上树根拔地而起,分食饵料的鱼一样钻到他的胸膛里。 就在此刻,一道清亮剑意如天光破云斩落,“轰隆”一声雷击,怪异嶙峋的槐树全身猛震起来,树顶冒出一股白烟,地上千万枝条抖如筛糠,瞬时化为粉齑,到了树身,则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响,眨眼间完全干枯死去。 槐树妖刚将他开膛,还未食用就丢了性命,只剩老四肠穿肚烂流了一地,因只破开一层皮,五脏六腑还好好连在身体里。最后一刻他还有口气,疼得扯着嗓子鬼叫,他的嚎叫久久回荡,惊起远处林中一两只飞雀。 “你你你……”老四的七窍流出血来,他的头歪在一边,手指着秦音,口不能语,死不瞑目。秦音并没看他。 那匹快马近前来。 马上人一身青衣,面如冠玉,神情冷漠,他凤眼涟涟,淡淡瞥一眼秦音,手上一推剑鞘,发现没什么事后便调转缰绳离去。 秦音自看见他的身影便一直注意着,等他近前时才发现,刚刚那一劈山倒海的威力,仅是他拔了两寸的剑造成的。 他定是裴旻了。 “大侠!大侠!” 秦音三步并做一步,从小山坡滑溜下来,使出吃奶的力气追赶,“大侠!壮士!道长!仙人!带带我!” 裴旻稍慢了步调。 秦音此时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整个人泥人一般,“仙人,我是被这窝绑匪绑架来的,求你帮帮我,带我出去。” 裴旻耐心听她说完,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一扬缰绳,“我先走……” 她脑中一直紧绷的弦,断了。受够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妖,终于遇到正义之士,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可以确定,这人其实和自己走的是一条路,自己被匪徒绑劫时他就在后面不远处,如果不是树妖作祟,他根本不会露面。若不是她运气够好,说不定也会落个被吸成人干的下场。 秦音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满身红泥污水的人开始撒泼,哭喊道:“你就不能救救我吗?你们青云观的人怎么这样啊!我一个人在外面又被绑匪抓走了怎么办?” 她越喊越激动,也许是听多了匪徒的闲聊,秦音在情绪失控时忍不住说了脏话。 “他爷爷的,外面这么有这么多妖怪!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都找上我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好不容易碰到个道士,又是个黑心黑肝的呜呜呜!啊啊啊!” 秦音崩溃地跺脚嚎叫,溅起的泥水一飞三尺高。 裴旻沉默着听秦音发泄,他眼前的女子不断抹泪,脸比小花猪还花。 良久,他轻轻说:“我是说,前方有间荒废的旅店,我先过去,姑娘可随后。” 秦音泪眼婆娑看着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我的马干净。”裴旻扬鞭离去。 秦音提着自己能拧出黑水的裙子,呆若木鸡。 39.共处一室 翻过那颗槐树的小山坡就能看到一个破旧的旅店,这间废弃的旅店太小,仅有可怜的一间门面连着后方院子的几间房间,勉强算是个歇脚处。 里面已点亮了烛光,裴旻端坐一个角落,这里只有斜斜一个门窗暗角透进几分月光,他一袭素净青衣,胜雪姿容又添三分月华。 秦音尴尬地走了进去,她暗暗打量他,怎么他鞋子衣摆一点污渍都没沾到呢。“道长,是我,我来了。” 裴旻合眼休息,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秦音自讨没趣,自己到后面去找些东西洗漱。 没有油灯,秦音不敢多呆,这里破旧又小,但东西还算齐全,应是往常也有人在此留宿过的,让人惊喜的是柴房还有一些柴,虽有些潮,但好过没有。秦音翻找许久,准备找来一些破旧残缺的桌凳当柴烧。 后院的黄铜水嘴已锈死,加上现在下雨,秦音都开始怀疑里面的水泵坏了,在放出不知多久的泥水后,流出来的水终于变得清澈。 秦音把柴火、锅炉、木架等物一趟趟抱回前面。每次她看到如老僧入定的裴旻还在,心中总是松一口气,她真害怕一次回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咳。”刚刚准备的水已经要烧开了,秦音说:“道长,我先洗个澡。” 在前厅与后院的走廊处,秦音掩了拐弯处的小门,在屋檐下把东西摆出来。 她根本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一个只会杀妖的道士,哪怕他本质是个见死不救的无情之人,对一直总被妖物找上的她来说,实在是太令人安心了。 火光隐隐透过简易搭建的布架,照出温暖橘黄色光影,偶有一两捧水溅在白布上,旁边的小锅还在烧着,上面不断冒出热腾腾的蒸汽。 没有干净衣服,就算早就准备了好几盆水,秦音将脏衣服往里面一漂,洗出来的水还是黑乎乎的,她勉强洗好一件小衣,将就着湿哒哒地披在身上。 房檐下的后院有地势地洼的水沟,秦音往外一推、一抬,顺势把脏水倒了,又打盆新的,把几件衣服漂洗到洗出来的水够干净,才有空歇下,坐着将架它们在火堆旁边慢慢烤。 忙活这些的时候她只松松系了上衣,因是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身材曲线毕露,不过她可不担心裴旻会看,反而是她要时不时看他还在不在。 秦音怕着凉,火堆里的柴薪不够,她又一股脑推进一大捧。湿重长发的水珠往下流,她手一揽,把发拨到一边,索性将衣服解开,赤裸的前胸朝向温暖的火光。 “道、道长。”秦音准备翻个身烤烤后背,她一转身就发现裴旻不知道何时坐到了她这一边的角落。 她慌拢住衣服,雪白的胸脯被他看个尽。下裙还没干,她的两条纤细白皙的腿并拢跪着,若是将上衣往上提,下身阴阜就要露了出来,若是往下扯,半个乳就要见光。 裴旻眼神淡漠,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看着她,直到秦音投以疑惑犹豫的目光,他移开视线,秦音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烟雾飘动…… “咳。”秦音尴尬低下头,原来是她的柴太湿,他那边是下风向,烟都往那儿飘去了。 见裴旻还是看着自己,秦音语调硬邦邦的,“道长在看什么?” 裴旻的眼神停留在她仅简单裹住的手腕上,最终还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40.追上去 太阳刚升起,照在地上的光有了热度,半梦半醒时秦音抹抹脸上的汗,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衣衫滑落,减少了热意。 秦音忽然清醒,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往四周一看,昨日晾的衣服已经完全干了,烧成灰的焦黑火堆尤有温度,角落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蒲团。 秦音胡乱穿好衣服狂奔出去,昨日门下栓的马没了,再往外跑,便见远处一人一马慢悠悠前行的背影。 “道长!”秦音大喊一声,拔足狂奔。 “道长……”阳光越来越热,秦音出了一身汗,脸红彤彤的,她的声音完全沙哑了,“咳咳咳……臭道士……等等我……” “哦。”裴旻扭头看她一眼,“是你啊。” “你你你……” 秦音再怕他,也要揪着他马鞍的绳络处不放,她昨天已经累得半死,现在能追上来已经拼上了她下辈子的力气,这人明明听见她在喊,却完全不停下是什么意思。 “吁……”被秦音拽住的马不舒服,它扭头脖颈打了个喷嚏,裴旻及时拉扯缰绳制住。 秦音双臂高高扯着,整个头却低下埋在胳膊弯里喘气。“道长,不要走,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裴旻目视前方,高高稳坐着,丝毫没看到她的艰辛一样,“请说。” 接下来是秦音长久的喘息平息声。 秦音终于回过气了,“道长,我想请你帮我除妖。” 裴旻看都不看她,“去青云观找初九师兄登记,到时自有人帮你安排,酬金只接受银两,不收货物抵押。” 秦音转瞬一想明白了,看他的样子,肯定听过无数这样的请求,他们青云观已经把除妖发展成一门有流程的熟练业务。 秦音捕捉到了关键消息,“银两……呃……敢问是什么收费标准?” 见裴旻垂着眼没说话,秦音问:“像昨天那个树妖,是什么价位?” “百两。” “纹银百两啊……”秦音一分钱没有,据她之前了解的物价,这个数只有富庶人家才支付得起。 裴旻纠正,“黄金百两。” 秦音惊呼:“为什么那么贵?” “因为是我出手。” “那……”秦音凑近他,几乎是贴到他腿上了,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裴道长,久仰大名。我也是经朋友介绍来的,唔……我知道一般中间商的抽成是很厉害的,你看,要不我们直接做交易,不经过青云观怎么样?这样价格低些吧?” 裴旻侧首看她,他薄唇扯了扯,在秦音万分期待的眼神下,声音轻悦:“不可。” 秦音被他看得心里小鹿乱跳,可惜她的小鹿很快就死了。 她高声道:“道长,你们有没有‘绿色通道’?就是适合我这种穷苦人家掏不出钱除妖的?我能不能分期支付?我分三十年还!” 裴旻偏头,想了想,道:“不行。” 她怕他不耐烦要走了,恨不得整个人爬到他马上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秦音已经贴到了他的腿上,“道长,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有没有‘义务除妖’的活动,肯定有吧?不然你们怎么要出去讲学呢?我提前报名行不行……或者你会不会帮你朋友除妖?” 马蹄踢踢哒哒,秦音喋喋不休,她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在压他身上,“帮朋友的忙就不要收这么多银子吧……我替你上刀山下火海,那我们做朋友好么?”虽然十分可耻,让朋友帮忙却不付银子的行为恶劣至极,但秦音现在已经没脸没皮了。 裴旻神情不变,秦音却越来越激动,语气渐渐带了哭腔,“那你们青云观还收不收弟子,我现在入门,勤学苦练,等我十年后学成,我就……呜呜呜……” 开玩笑,还不等她学成,早就被螭泽抓回去,骨灰都扬在无量山了。 越说下去秦音越绝望,她的泪吧嗒吧嗒落在裴旻衣服上,口里还念念叨叨推测一切可行的办法。 “我一定好好学法术,说不定我是天纵奇才呢……佛门弟子能不能除妖啊……总有一天我能……” 快进入城区,裴旻低头看着被他弄湿的衣衫,轻轻把她推开,下马和她并行。 秦音拿袖子擦擦眼泪花,抽噎问道:“道长你怎么不骑马了?” 裴旻指指自己的衣衫。 “啊呀,真是对不住。”秦音点点头,手一指,问:“那能让我骑吗?” 41.读者勿入,这是偷书仔诱捕器 搞不懂他们怎么抓取数据的 42.两个人一匹马 裴旻摇头,“我的马认生。” 秦音清清嗓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是这样的:有两个人,牵着一头毛驴进城,一开始,一个人骑在上面,走着走着,时间一长,下面走的那个人就不乐意了,他也要上去,可这么一来,走不了多远,毛驴承受不住。” “于是二个人轮流骑,可时间分配不均啊,每一个人都嫌上一个人骑得时间长,两个人就开始吵架,吵完,他们决定谁都不骑,两个人就牵着毛驴走。于是进到城里,大家都在笑他们傻,说明明有毛驴,却要走路。” 裴旻听完,半晌说:“也许你在暗示我们可以轮流骑马,但是我的马认生,你无法近身。” “我不信。”秦音跃跃欲试。 裴旻退开一步,秦音想了想,决定先伸出手给它熟悉味道。 可她手刚一伸过去——“吁!”黑马扭开头,四只蹄子在地上烦躁踢踏。 秦音收回手,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巧,今日黄历不宜骑马。” 秦音又问:“道长可是要回青云观,不如带我一起?” 青云观那么多人,总能找到个好心愿意让她贷款还账的。 裴旻骑上马,秦音紧张地扣住他的鞍,“道长要去哪儿?” 裴旻轻扯缰绳,“天已亮,姑娘可安心了。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马蹄轻踏,秦音仍不放手,裴旻终于有了不悦的神色,他皱眉,看向秦音的冰冷眸光让她一颤。 她随着马小跑起来,不断追问:“道长是要除妖么?” 许是不耐,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是。” “是要去哪里?” “原城。” 秦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大声道:“我也去原城!我们同路!” 裴旻欲要加快速度,秦音飞快说道:“是真的,我去投奔朋友,原城林氏!原城林氏林渊是我朋友!” “吁——”裴旻停下马,审视她。 秦音被他看着,泪珠无声无息落下来,如果不是她一人没有自保的能力,哪里要这么没有尊严的缠着别人。 秦音与马上的他慢慢并行,这时她一言不发,只默默掉眼泪。 叽叽喳喳的少女突然安静下来。 裴旻看了她一会,慢慢开口道:“真奇怪,昨日该哭的时候你在笑,现在我以为你会笑,为什么是哭呢?” 秦音没做应答。 裴旻转过头并无追问,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 过了城门,街上熙熙攘攘,正好是上午赶集归来的时刻,人们看到这道士模样的高大男人骑在马上,让一个瘦弱可怜的女孩跟在一边,投来的目光复杂无比,疑惑、责备猜疑、鄙夷…… 裴旻安之若素。秦音虽是收到怜悯眼光的那一个,但这样频繁的围观实在让她觉得别扭。 她凑近裴旻,小声道:“喂,我们这样,真的很怪啊。” 裴旻看向她,眼里只有四个字:关我何事。 秦音撇撇嘴,算了,当她白说。 43.两个人一间房 “一间上房。”裴旻径直上了楼。 “好嘞,客官你稍等,热水马上就到。”掌柜记下一笔账,继续招呼秦音,“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我……”秦音看看裴旻上楼的背影,转身赔笑道:“掌柜,能赊账么?或者我给你干活,您在这儿随便给我找个角落呆一夜就行。” “有啊。”掌柜头也不抬,指着后面,“不过一般都是汉子做得来,把后院的马喂了,柴劈完,晚上让你在马厩里睡。” 秦音的笑容僵在脸上,从掌柜指的门缝看过去,那后院的柴堆了半个院子。她深吸一口气,飞速说完“其实我和前面那位是住一间房的”就噔噔噔爬着楼梯。 “嘎吱。” 秦音探入一个头,进来后反手将门一关,满脸笑,“道长,我叫秦音,经过我们短暂的相处,小的十分仰慕仙人风姿,愿为您效犬马之劳,侍奉您左右!” 这算是正式的自我介绍。裴旻将剑放在桌上,“在下裴旻。” 门外传来沉重杂乱的脚步声。 “客官,热水来了。”两个小二抬了热水,一路小跑来,见开门的是女子,眼神不由在秦音和裴旻之间转了一圈。 虽是很平常的打量,但那眼神让秦音臊得慌,若是再让人听见她“道长道长”叫个没完……她把门关上,双手交握,捏捏手指,说:“要不,不便的时候我叫你裴旻吧。” “随你。”裴旻走向屏风后面,看样子是要沐浴。 秦音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静静听着水声哗啦响,坐在角落里。 “叮。”裴旻敲了铃,下面的小二立刻上来抬桶。 裴旻自屏风后出来,转坐在窗边,湿发披散着背对她。他向小二道:“再准备一间上房。” “哎!真是不巧,最后一间刚有人要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再叫一桶水来。” “好咧。” 秦音站起来,揪揪自己脏脏的发尾,“我……谢谢……” “我不是见人便帮。这是要偿还的。”裴旻手腕白玉面上多了分血色,散落的发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此刻的他有了几味人气,不再像高高在上的修仙之人。“因果需了结。” “那、那我要怎么还你?钱?” “随你。” 秦音脑袋大了起来,这种“随便”的意思是最难弄的,她不怕欠下天下的人情,怕的是不知该怎么还。 秦音愁眉苦脸绞着手指,这个人看起来很靠谱,怎么人这么难搞定,“那什么是该帮的人,妖呢?遇到妖害人不就该杀么?这也要看缘分?” 裴旻转头看她一眼,“自然。” “哦。”秦音垂头丧气地进了屏风后。 入夜,秦音在楼下围听八卦,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上来。据她观察,裴旻入睡的时间很短,基本睡不到一两个时辰,天不亮就在打坐养息,等她晚些上去的话,说不定就能错开他的时间去睡他的床! 她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都已经这么无耻了,不介意再无耻一些,这么久没睡过个安稳觉,怎么能放过这种机会。 44.用剑鞘磨穴,被他看到h 秦音蹑手蹑脚回到客房,往里走,透着隔帘一看,他果然坐在窗下合眼打坐。 床上被褥整洁,是被人迭放过的,剑放在床头,说明他已经睡好起来了。 秦音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朝裴旻的方向说:“裴旻,我要到床上睡觉了。你没反对,我就当你默认。” 她的裙子拿去洗了还没完全干,除了贴身小衣,身上是客栈准备的粗布衣,想了想,秦音把外衣都脱去,只穿薄薄的肚兜和亵裤,一掀被窝就钻进去。 秦音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就是这种感觉,秋天早上赖床不想起的那种,身上光溜溜直接和棉被接触,温度刚刚好,身体被全方位包裹着,身下是软软的垫子,全身放松下来,一切疲劳和不安都解除了,这里面还有一种青莲淡香,是裴旻的么…… 没多久,她就进入梦乡,飘飘忽忽,她梦见自己在一个午后的草坪上打滚,往左往右翻都是软绵绵的。 阳光金灿灿照下来,地面喷灌浇水的水洒在转着圈圈,水珠就像雨一样落在绿茵茵草地上。 秦音往水洒方向翻滚,就感到一丝凉意,再往那边一摸,冰凉凉的触感,原来不是水洒,是水管啊,不过好像比较坚硬。 这种冰凉的感觉,让她想到某条黑色的东西,好像是鞭子,还是谁的尾巴?哎,想不起来了,那个东西给她带过很舒服的感觉。 秦音回忆起黑色细鞭,将上手拿着的冰凉长物不自觉往下身放。 剑鞘扁扁的剑身正好被她骑着,她侧卧一边,弯腰屈膝,将双腿交缠,细白的腿扭动,剑身压紧了阴阜。轻轻晃动怀里的东西,那东西啪啪小幅度拍在阴阜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就是这种感觉,然后她就能……但秦音发现无论她使多大的力气,都像被橡皮筋拉住手脚一样,动作和力气都还是那么小。 “唔……”一声呻吟,小穴好像有点湿了,她不满足于当前这样简单的拍打。开始扭腰动起来,剑身上有简单古朴的花纹,娇嫩的小穴很快发现它上面的奥秘,慢慢去找突起的部分磨蹭。 还不够……梦中的她拨开身上刺挠得皮肤发痒的杂草,光溜溜的舒服多了。只是身下冰凉凉的东西快被她骑热了。啊对了……还有乳儿,她把那东西往上抽,扁扁压在乳上,下面那部分又是冰凉的了。 粗糙的剑身在小穴处胡乱磨动,穴里开始流出水来,花瓣被可怜地压扁,东倒西歪,可惜只有穴口处能接触到这冰凉冷硬的东西,里面越是湿润,受得折磨也就更多。 不够,还是不够。她口中发出长长短短的娇媚呻吟,汩汩花汁流出来增加了润滑度,一不小心就滑开了。她呜咽哭着,双腿把那东西夹紧,小屁股一动一动,把湿漉漉的花穴往上面撞。 又滑开了,她躁动地扭动,发丝散乱,樱唇微张,再次把剑鞘夹回来,“啊……”这次是侧着顶回来的,剑侧横着正好浅浅卡到小穴里。 她找到新的玩乐方法,把这东西侧着夹,就算是浅戳到里面的穴肉也好,小腿一下又一下往里勾,腰往前挺,乳儿往上面刮蹭,她好像闻到一股青莲香。 磨硬的小肉粒立起来,剑身次次被按着往这颗粉小圆润的肉核上磨。硬质钝粗的金属棱身在穴口刮撞,压得紧了就能刮到里面的穴肉。 “啊……”一声媚叫哭吟,秦音感觉小穴一阵猛烈收缩,花汁喷泄而出。她从睡梦中醒了。 对上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秦音很快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身下正骑着裴旻日日拿在手里的剑。 “啊!裴旻……我……”秦音慌忙爬起来。 “啪嗒。”花缝刚刚好紧含住侧放的剑,随着她的起身,二人亲眼见着剑鞘慢慢从她的小穴口滑落,粉嫩的穴口落下时被弄得软肉外翻,红艳艳的不舍吐出来。 被弄得水光十足的剑才掉落,上面的小穴的汁水就堵不住似流下来滴到剑鞘上,发出清晰的“吧嗒吧嗒”声音。 45.是甜的么 “这是个误会!”秦音斩钉截铁说道,她急急起来,雪白的小乳在胸前颤动。 她忙把被子披在身上,满脸通红,一手拿了他的剑鞘,一手在上面飞快擦着,糟糕,怎么越抹越多了。 “我不是有意冒犯的!”秦音底气不足,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很狼狈,既然丢脸这么多次,这次也就还好吧? 秦音小声说:“我、我、我……人之常情……我……” 被他那双平静的眼注视,她的脸更红,手指紧紧扣着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小心抬头看裴旻一眼,发现他打开了窗,正是因为有风来,她才隐约闻到一股青莲香味。 裴旻起身,越走越近。 秦音难以置信看着他下身,飞快地扭开脸,结结巴巴说:“对不起……” 裴旻身体有了反应,可脸上和眼中毫无欲色,若不是他站起身,秦音根本不能发现他的变化。 他欲把剑拿回,秦音却死抓着不放,“我的错,让我来擦。” 她一想到若是让裴旻碰到这把沾满她水液的剑,脸就忍不住烧红一片。 裴旻没有勉强,他落座,眸光微闪,“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秦音尴尬地缩回被窝,声音小如蚊呐,“是我的味道么?对不起……” 裴旻道:“是甜的么?” “甜的?”秦音惊讶出声,她心里犹豫一番,说:“我自己没有感觉到,但有人说过,是甜的。” 裴旻将她扫了一眼,秦音紧张地看他突然起身。 清冽的气息靠近,裴旻伸出食指,在亮晶晶的剑鞘上轻抹了一下,接着……薄唇微张,他像是在品试什么丹药,修长的手指放到了唇上,那张高山冰莲般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 秦音整个人僵住,心脏几乎要漏跳一拍。 裴旻道:“你的体质有些特殊,我在藏书阁翻阅古籍时看过,有一种人,天生体质有益于修为。现在灵怪不再用上古时期噬魂的修为方式,多为修灵、养魄和双修等方式,你说你被一妖物缠身,可是此事?” “对!就是这样!”秦音激动地锤锤床板,大仙你可算对这事感兴趣了! “是与那妖物交合过了?” 秦音咽了下口水,弱弱回答:“是……这、这是不是有大问题?”她强调补充,“是他强迫我的!” 裴旻淡淡说:“有龙蛇一类淫性最重,与之交合,多半会沾染它们的习性。” 坏消息,她在裴旻心中是个和妖物交合过的怪人。好消息,她拿裴旻的剑自慰是事出有因。 秦音心里九转十八弯,她想打听同心契的事,可裴旻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要是嫌她麻烦把她扔开可怎么办? 秦音试探问道:“像我这样体质的人多么?” “闻所未闻,仅有古书记载,我也只是初步这样判断,具体还需观中长老论断。” “那你们长老还没见过我这种吧?反正我们也要同路去原城,不如我顺便跟你去青云观怎么样?” 裴旻想了想,说:“可。” 秦音在心里偷偷比了个v字,问:“你之前说有事要办,是办什么事?” “除妖。” 46.易家上 “老爷!老爷!青云观的神仙来了!” 秦音敲门的手还来不及放下,开门的奴仆已经看见救星一样冲回去喊人去了。 她打量这座古朴阔气的宅院,心道难怪青云观这么有钱,这除一次妖得赚多少啊!要怪就怪穿着道服的裴旻往那儿一站,一副仙风道骨、神姿高彻的模样,别说妖怪小鬼,阎王那儿都能走一遭的气势。 一阵骚动声音传来,大腹便便的男人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从里面迎出来,后面又跟着数十个丫鬟仆役浩浩荡荡一群人。 这为首的中年男人富态和气,远看见裴旻就口中连呼:“定是青云观来的道长,恕我怠慢,未能远迎,快请,快请!”他双眼放光,十分恭敬地作揖行礼。 裴旻微微点点头,大步随他进去。 这富商模样的人说话时,白胖脸上八字胡一跳一跳,“在下姓易,如不嫌弃,道长唤我易员外就行。这是内子,人称‘常夫人’的。” 常夫人比易员外还激动,早就眼含热泪地注视裴旻二人,此人吊梢媚眼细眉,本是一美貌中年妇人,可神态中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一下显出了老态。 易员外将眼神移到秦音身上,“这位是?” 秦音站在裴旻身边,抢答:“裴道长何等人物,怎会万事亲为?我姓秦。” 易员外恭敬作礼,原来是道姑,“哦哦,秦小道姑。” 秦音心虚地瞥了瞥裴旻,见他没说话,登时昂首挺胸,摆出一副高人派头。 从大门内走约几丈,便见一座琉璃大影壁。过了前院的抄手廊,地势更高,中院里水座假石精致典雅,这宅院方正大气,屋宇华贵,风水极佳,连裴旻都说了句“不错”,喜得易员外得意无比。 一行人进去,秦音率先问道:“易员外是遇到什么怪异之事了?” 裴旻也看了过去,易员外被他没有温度和情绪的眼神一惊,一拱手,眼神瞟瞟身后的仆众,只打哈哈说:“二位先随我来。” 一路弯弯绕绕行至阔气华贵的中院,常夫人已招来人吩咐,“来人!备好厢房,饭食备上。” 两个丫鬟手里端了茶盘进来,易员外赶紧迈着小短腿上去拿来,挥挥手让人都出去,亲自把茶奉给裴旻秦音二人。 等这厅里只有他们四人时,易员外艰难挪动着肥胖的身体坐了下来,擦擦头上的汗,先是小口抿了杯茶,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常夫人在他旁边站着,眼神渐不耐烦,她甩甩手中的绢子,一下打在他肩上。 “咳。”易员外看了她脸色,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实不相瞒,我易家承蒙祖上恩德,到这代家大业大,繁荣昌盛,只是不凑巧,我这本家人丁不旺,只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在巍山礼佛,二女已出嫁。宅内近来有一怪事,就是我那儿子,他、他……” 秦音摩拳擦掌期待起来,这种富贵家族的事最有意思了。 47.易家下 易员外说不下去,抬头看向常夫人。 常夫人用绢帕拭泪,“我那苦命的儿,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冲撞,半个月前行为古怪起来,每日藏在房里不出来,茶饭不食,见人就发狂……我们先前找过高人,全都是卷银子跑的骗子!还有个说是被鬼缠住,怕光!” 她转为愤怒,说:“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易宅风水宝地,我儿青年才俊,什么鬼不鬼的!” 裴旻起身,“可否一看?” 易员外和常夫人对视一眼,易员外慌忙引路,“这边请。” 易少爷住的东厢主屋不知为何都用木板钉住门窗,只留一扇可开关的小门。 常夫人熟练地上前去,弯腰从小缝里左探右探,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之后,她那双保养得当的手利落无比,一扣一掰就卸下一块可活动的木板,开出一侧小门。 这门里有层纱帐,透着昏暗的光,裴旻和秦音上前一看。 屋里桌椅物件摔烂一地,在软被堆成的角落里,一人蜷缩睡在中间,看不清模样,许是有风吹动纱帐,秦音怎么觉得他的背影在抖。 常夫人小声喊道:“成宗,成宗,娘来看你了。” 那团黑影毫无反应,常夫人把门板原路放回,叹一口气,“每日趁他睡着,我就进去送饭,无论把里面收拾多干净,没多久又跟闹鬼似的。” 秦音欲往前一步,常夫人眼疾手快拦住她:“使不得,见人就疯!” 秦音有些怒了,“看不见人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啊?” 常夫人双手托合求道:“不行不行,他每疯一回,受的折磨也多一次,我这当娘的怎么忍心,您行行好,费些力……” 裴旻问:“在这症状之前可有什么怪异之事?” 常夫人绞着帕子抹泪,“没有,我儿最是乖巧,哪会出什么事?” “我的儿,可怜啊!”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急切,“道长,这是什么在作怪?是不是有人咒他!” 裴旻摇头:“尚不可知,需再观察些时日。” 常夫人和易员外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将二人招待一番。 晚上,易宅静悄悄的。 客房里一盏灯亮起。 秦音吃饱喝足躺在软塌上,她手里抓一把瓜子,问正沏茶的裴旻:“你是真的没看出来什么?” 秦音道:“他们只差把‘有所隐瞒’四个字写到脸上咯。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明白。” 裴旻一手轻揽衣袖,一手高提起紫砂壶柄上下注水,茶叶在滚水中舒展,散开芳香,如此反复三次,姿态优雅。 他有时用茶艺消遣时间,但从来不喝,“那你看出什么了?” 秦音把瓜子嗑得嚓嚓响,“别的我没看出来,我只知道,常夫人不是白员外的发妻,她不叫‘易夫人’,而且哪儿有老夫老妻是这么相处的。” 48.苦力秦音,出动! 裴旻问:“除此之外还看出了什么?” 秦音摇摇头,“看不出,他们给的信息太少。” “既然他们有意相瞒,再用功也无益,明日出去打听。” 秦音“呸呸”吐出瓜子皮,难怪她进来时狐假虎威他没说什么,原来是需要她跑腿做苦力。 秦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用说,这活得我干事吧?听起来就很辛苦,我先回去睡了,蓄精养锐,明天见!” 第二天一大早,秦音推开门就发现裴旻已在廊下等她。 “我还发现一个问题。”秦音眼神巡视一圈,“你有没有觉得,对这么大的宅院来说,仆役的人数太少了?” 从昨天到今日,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她都快认全了,每一个她试图上去搭话时,对方都经过训练似躲避开,这分明是被主人交代过。 “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不一定是因为妖……”秦音笃定道。 但她几乎要怀疑这里有妖没妖了,凭裴旻那一截的剑气,还能有妖在他眼皮子底下窜吗? 似乎察觉到秦音所想,裴旻看着自己腰间的剑,道:“这世间并非只有妖。” 秦音吃惊道:“还能有什么?” 弯月回廊上,两侧清风吹动绿枝摇晃。高大的男子步履轻快,他身后的少女在他身后追问:“魔?魅?精灵?天使?” 裴旻负手,微微侧首,“你说的这些是什么?” 秦音跳了两步赶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我乱说的啦。” “那我们待会要从哪儿查起?”秦音跃跃欲试。 “我昨晚知晓,易家大小姐长年在巍山空明寺礼佛,二小姐是上月成亲,嫁的是本城孙家,易少爷所在的东厢有仆役在暗处日夜观守,不好接近,先从易家两个女儿两个身上查起。” “一晚上你就有了消息,为什么你能打听到?他们都不理我,肯定是你比较凶。” 秦音觉得肯定是那些少男少女被裴旻美色的迷惑,她道:“真是巧,家中两位小姐都不在,易少爷有怪异之处不去找大夫直接去找道士,若是妖怪害人,怎么直接不告诉我们?我猜啊,易少爷就是妖怪,你说呢?” 裴旻道:“易少爷身上有古怪,但我并未感觉到妖气。” “梦游症?鬼上身?傀儡术?”秦音猜来猜去,说:“他们不让进去看就不进?直接冲进去,有病治病,有妖杀妖不行么?何必浪费时间。” “妄然行事反易引起麻烦。”裴旻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词颇感意外,“此事是从观中承接,不可鲁莽。” 秦音懂了,青云观也是要口碑的,道士们也不能上来咔咔一顿砍,总是要考虑到世间礼法人情。 来到街上,路上的人步履悠闲,小贩叫卖声嘈杂,这是一座古朴保守的城镇。 几家气派门店的店铺上的“林记”字样让秦音多看了一眼,她当然不会忘记素不相识给她伤药的少年,只是自己暂时还未想好怎么还他的恩情。 秦音刻意把思绪转移到易家的事上,一路嘟嘟囔囔跟着裴旻进了间茶馆。 49.苦力收工 茶馆人声鼎沸,有楼上楼下两层,三个小二提着大铜壶满堂跑,楼下西南台子上有一说书人,外层的则是吃茶谈天的闲人。 裴旻挑了个角落坐下,秦音则心领神会凑到人群中,听他们七聊八聊讲些闲话。 半晌都没听到秦音想听的,等这场人散了七七八八,秦音叫了壶茶,给桌上剩下的四五个人添满杯,无意问:“我从东街过来,怎么看到‘瑞福祥’这么冷清?” 一个早就注意到秦音的大娘搭话,“‘瑞福祥’?它不倒闭就不错了。”大娘打量秦音一眼,问:“姑娘遇到什么事了?” 秦音摆摆手,“我是投奔亲戚的,来原城玩了两天,发现林家、易家和孙家的铺子满街都是,正逛呢,看当铺里有什么东西能收的,没想到那‘瑞福祥’模样气派,里面冷清,实在是纳闷!” 旁边的大爷听到她提了这几家名号,顿时兴趣就来了,他喝一口茶,重重把杯子一放,“这几家都是我们原城响当当的头号牌子,但我看以后这原家,休想与另外两家齐名。他家啊,要完了!” 秦音装出震撼的神色,用求知的眼神看向大爷,“这是怎么回事?不会吧?” “怎么不会?”大爷来了劲,往后一仰,朝大家发问:“易成宗多少日没出来了?” 大伙一合计,纷纷说:“得有十来天吧?” “不止。”一人插嘴,“我二舅家小子在里面干活,易成宗一消停,易家就放出一批人,半个月了吧,没声没息的,可怪了。” “易成宗又惹什么事了?欠钱了?” 大爷一拍桌子,“赌坊里的钱半个月前就还上了。这钱是怎么还上的,还不是他家卖女儿来的。都到这份上了,可不是要完?” 众人纷纷附和。大娘看秦音疑惑,她说:“嫁去孙家了,他易家生意不行,可不得巴结孙家和林家。” 大娘又提了嗓门,问:“我听说原本许的是易家大姑娘,怎么嫁去的是二姑娘?” “是啊,我也听说了。”有人猜测道,“易家怕要完了,铺子抵出去不少,去做少奶奶的好事肯定被老二抢了呗。” 大娘“呸”了一声,“要我说,该挤破头嫁出去的,出去当少奶奶肯定比在自己家里强,谁愿意跟小娘呆一块儿。” 秦音心里欢呼她猜对了,面上不解问道:“她家夫人是后娘?” 众人哈哈大笑,大娘也笑,“后娘也熬成了主母,她十多年前就带着几岁的儿子嫁过来,如今小姐是外家的,易老爷养着儿子当亲生的一样。” 秦音继续瞎聊,听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随着人散了,傍晚时候她也走了出来。 裴旻悄然跟在她身后,秦音对他扬起下巴,“我说什么来着?常夫人是续弦。” 裴旻无视她的得意,“易少爷极有可能与人结怨,明日需在易宅内查看一番。” 秦音问:“你怀疑是被仇家下毒?下蛊?下咒?” “明日一探便知。” 50.半夜遇到奇怪的东西(惊悚元素,慎) 是夜,秦音昏昏沉沉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白天在茶馆里听到所拼凑出的光怪陆离的景象,半夜醒来翻个身就不记得,这么一醒,又睡不着了。 “嚓。”秦音点燃烛火,起身去后院找厕所。这易宅风水极佳,茅厕污秽之地当然是建在后面,半夜上个厕所都这么麻烦。 现在不知是几更天,偏巧今日星云厚,廊下亮了稀稀落落几盏可怜的橘色小灯,秦音只能根据白日的印象回想起这座宅子的大概图像,走到庭中草地上,要借着天色反光,一步一步小心踏着白色砖块走路。 院外没有仆役守夜,“吱呀”,小院木门开动的声音分外大声,树影没有丝毫移动,一切都像是静止的。 本没有风,秦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回身看看裴旻的屋子,心稍定,继续往前走,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要是那头臭蛟在,她绝对要拖着他一起去厕所的。 秦音被这念头吓了一跳,好好的,想他做什么,螭泽现在就算被扒皮抽筋都不管她的事,她只有拍手称快的份儿。 至于刚刚那个念头,毕竟、毕竟……半夜上厕所害怕想带狗是很正常的事吧。 想着想着,已到后院,幽暗的月光照见前方有一人影。 真是奇怪,是内宅守夜人?难道也有人和她一样半夜上厕所吗? “请问……前面那位?” 秦音想和他打招呼,特意开玩笑缓和气氛,“是要如厕吗?你先来的,让给你,先到先得嘛。” 越走越近,这个步履迟缓的人却没有停下来回应他的意思。 “喂。”秦音心里有点恼怒,太没有礼貌了吧,她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我好歹是你家的客……” 他回过头来,竟然是一张鼠脸! 长毛白须,尖嘴猴腮,两个泛着绿光的眼睛滴溜溜转。 “嗬——”秦音抽气,整个人往后重重一倒,两眼一黑,生生被吓晕过去。 晕过去和再次睁开眼都好像是一瞬的事。 “啊!”秦音醒来意识到到自己躺在床铺之上,第一反应是被人救了,爆发出迟来的尖叫。 “唔……”一个枕头盖住她的嘴。 秦音疯狂挣扎,裴旻的声音响起:“你是想把妖怪再招来么?” 枕头松开,秦音立刻不动了,她坐起来,脸色苍白,惊恐地抓住裴旻。“那妖怪你抓住了么?” 裴旻诧异地看着她,“你见到的是妖?” “你没看到?原来你是在逗我呢?” 秦音飞速收回手,拖高被子盖住自己,“绝对是妖,你没看到?” 她又忽然抓住裴旻的手臂,眼神绝望,“连你都感应不出来妖气,这妖是有多厉害!坏了坏了,看来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我们走吧,趁着天黑,赶紧跑吧,别趟浑水了。” 51.不要让我一个人 裴旻一动,想甩开她的手,没甩开,“你看到了什么?” “你在我眼中就是神仙,要是你都没办法可怎么办啊。”秦音抓得更紧,她声音发抖,咽了咽口水,满脸痛苦地回忆起来。 “我看到……我在后面明明看到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背影,我跟他问话,他不理我,我就上去……他转过身,脸、脸像老鼠,人怎么会长了那样的脸呢?” 秦音掐着他的手臂,冰冷的身体在发抖,她忽然觉得裴旻身上很热,不顾他的僵硬往那边凑。 “我、我觉得好恶心啊。不能再想了,刚刚看到的太恶心了……” 秦音往床边伏身,不断干呕,嘴唇乌青,“好想吐……我不是在夸张……” “呕——”,秦音真的“哇”一声在地面吐出一口鲜血。 裴旻脸色微微变了,他一只手握上她的腕诊脉,另一只手掐了个火诀把地面的血烧得毫无踪迹。 秦音拼命用手擦掉嘴上的血迹,惊慌问:“我是不是要死了,那个妖怪是不是对我施了什么法术?” 她止不住打冷颤,瞪大的无神双眼流出泪来。 裴旻不自然地把身体往后靠,可她总能贴抱上来,他的头微扬起,尽量不要碰到在他胸膛上大哭的秦音。 裴旻放开把脉的手,双臂僵硬地展开,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你的身体没有异常。刚刚的症状像是内伤,可我看过了,不是。” “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胸口像堵着什么一样。” 秦音不信,“没有受伤怎么会吐血?不是那个妖干的,难道是有人隔空打我么……”隔空?明明没受到攻击身体却有反应,她忽然想到同心契。 秦音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久到烛台上爆发出一声细微声响,裴旻见眼前的少女眼神越发空洞,开口:“我先前说过,这个世上并非只有妖,我感知不到也很正常。” 秦音坐正,吸吸鼻子。“要不是你来了,这个妖怪直接把我啃了怎么办?那下次呢,说不定他认清我的脸了,还会伺机报复……” 越说越可怕,秦音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瑟瑟发抖,她红肿的眼睛又饱含泪水,每说一句,泪就往下落。 秦音嘤嘤啜泣,她从小到大都不是爱哭的人,螭泽的残暴冷血早就让她的心越来越冷,哭是感到疼的一种表达,除了生理性掉眼泪,好像什么都不能发泄出来。 现在不止是因为疼,当她找到一种宣泄口,就好像越来越容易哭了…… “对不起,我不想哭的……”秦音抹泪,想到那个妖怪又是一阵胆寒,“那个妖怪肯定就是易大少爷,除了他没露面还能是谁。我们居然和妖怪在同一个屋子里……” 秦音越说越急,“你是不怕,他不一定会向他家里人下手,只有我……” 裴旻发觉她捏着自己手臂的手不自觉加重,娇软的身子又往这边靠。 秦音得寸进尺:“我跟你学些咒吧,最简单的那种,这样我就不用天天缠着你了……” 裴旻的身体随她靠近,变得像铁板一样。“不可。” 他起身要走,忽觉衣服被扯住了。 裴旻看过去,秦音拽着他衣衫不肯放,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不要让我一个人。” 他一顿,停住脚步。 见裴旻坐在一旁闭眼养息,秦音才愿安然入睡。 52.狗熊见蜂蜜,谁才是钓系 秦音这夜睡得很不安稳,天一亮她便醒了,裴旻好生坐着,反倒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据说茶水有去肿的效果,秦音眼睛上顶着两坨茶叶,爬起来坐在摇椅上跟裴旻小声念叨。 “那东西也太可怕了,到底是人还是妖啊?” 裴旻忽问:“你感觉身体好点了么?” “呃……”实际上除了吐出那口血,她还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那一刻很难受,就像有人在胸前狠狠打了一掌。 秦音猜想那是什么同身感应的机制,如果她都吐了一口血,那螭泽那边…… 秦音翻个身,背对他,“没事了,估计是惊吓过度,把淤血闷气吐出来就好了。我现在没有感觉不舒服。” 秦音岔开话题,“你说他们养了个这样的东西在家里不害怕么?既然有妖,叫来了人却不让看是为什么?他们是在隐瞒什么?他们是在怕什么?” “该不会这里是个妖窝吧!”秦音惊坐起。 裴旻觉得和她在一起说的话比他之前几十年说的都多。“未查清事情之前休要自扰。” 秦音抱着软枕躺下去,嘴里说个不停。 “正常人知道家里有妖怪是这反应吗?这么好吃好喝供着,太不正常了。” 裴旻道:“为子心切。” “可这是妖怪哎!说不定已经害过人了!他们是一家人,只要不是自己人遭难,肯定会隐瞒!” “未有实证不得胡乱猜测。” 秦音想到什么,开始翻旧账,“因为这是青云观接的案子,得查……所以你那天砍了树妖也是随性而为?你明明可以……” 他明明可以在老四和那群土匪被杀之前……秦音的声音弱下来,又强撑着高声嚷嚷:“要不你一剑过去解决了他,事情就结束了。” 裴旻淡然道:“不可滥杀。” “不是滥杀,那是闹得家宅不宁的妖怪。” “如果那是人呢?” “怎么可能,别说了,我又想吐……” 度过黑夜,昨夜的阴影消散,秦音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居然感觉到困。 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小,裴旻睁眼一看,她已睡着。 他心下摇头,拿了剑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回来便看见秦音在门口踱步。 秦音看到裴旻,就跟狗熊看到蜂蜜一样立马跑了过来,“你去哪儿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多危险啊!” 裴旻稍微拉开和她身体的距离,“我已向易员外说明今日需在宅内几处探看,走吧。” “这院子这么大,看得完么?” “先到你昨日见到‘他’的地方查起。” 秦音抱着柱子,“我不太想去。” 裴旻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我吗?不要以为我怕威胁!”秦音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地大喊,“等等,我现在过去,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裴旻果然听到身后少女跳跃奔来的脚步声。 53.闺阁上 秦音左右巡视堤防,“真的感觉不到妖气?” “没有。” 裴旻在这个后院前前后后都走了一遍,他沉吟片刻,又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地面杂草隐蔽的排水沟上,“后院通内宅。” 秦音紧跟着他,他退一步,她也退一步,“这是当然。老爷太太小姐少爷,先从哪间看起?” “先去西厢。” 秦音对他另眼相看,“你能考虑到这一点,佩服佩服。”这人居然还知道点人情世故,不至于一上来就查主屋。 裴旻眼神疑惑地看向她,“女子属阴,易招精怪。” “算我多想。” 走过回廊,有丫鬟迎上来,“二位道长,婢子婷花,是夫人差遣来为二位引路的。” 秦音故作高深莫测,“先去二小姐房。” “是。这边请。” 秦音凑到裴旻那儿,眨眨眼睛,低声说:“二小姐年纪小些,比起大小姐肯定更易招惹精怪。是吧?” 裴旻凤眼微敛,不咸不淡扫她一眼,眼波流转,把秦音心里看得一痒,顿时不知该怎么继续打趣。 “二位请进。” 这间院子里放置了木架小凳和秋千,可见主人家是花费了心思的,但窗沿下一排排花草焉黄,庭院中枯叶片片,大有一种斯人已去的荒凉之感。 裴旻和秦音打量这座曾经精致的小院,前面的丫鬟见此低下头,先去开门开窗。 秦音小声说:“我知道易家可能破落了,仆役都遣走,确实挺严重,但姑娘出嫁才一个月就……” 裴旻知道秦音的话很多,尤其是不搭理她的时候更多。 他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秦音踮脚看看,确保前面的丫鬟不在视线里,她贼兮兮用手捂着嘴,眼睛盯着前面,低声对裴旻说:“你说,易员外会不会赖账啊?他最后不给钱怎么办?” 裴旻惊诧地看向她,心道怎么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婚丧嫁娶、乔迁动土、应试升迁……得罪青云观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说的很有可能呀。”秦音嘟囔着走到前面去,她其实是想知道吃青云观霸王餐的下场。 秦音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能装模作样一番,聊聊陈设风格,“屋子很雅致嘛。” 一开柜匣,满满一柜的精致小物件缭乱人眼。颜色鲜亮的彩漆木偶、干草编织成的小球上挂了五颜六色的绳穗、一迭大小不一的涂鸦小画……每一件都被爱护得极好,这是房屋主人爱惜着的珍贵回忆。 秦音关上匣盒,走到里间随手打开书桌上的画卷,“画很不错呀,高山巍峨,有气魄。” 婷花笑着说:“若是这一类,不用猜,都是二小姐学大小姐做的。”她探身过来一看,说:“呀,这一副。当年大小姐在十四岁时为老爷生辰特意画了副山水图,老爷高兴得很。二小姐不服,第二年也学着送了副。那一年,二小姐为学画下了不少功夫呢,这副便是连先生都夸的。” 婷花又抽了一副,“这才是二小姐十岁时自己画的。”她忍不住笑出来。 秦音一看,上面画了只蛐蛐,囫囵两个圈圈和两根线条,触角长、腿细、身子胖,在别人眼里不伦不类,秦音却觉得挺可爱的。 “她还刺绣呐。”秦音抚过窗下空空的绣架。 婷花摇摇头,“二小姐哪里坐得住?是大小姐打的同心络子拿出去被人夸了,二小姐才开始绣。她唯一的一副,还是大小姐看不过她扎得十只手指都是血帮忙绣的,从此以后二小姐气得再也不碰了。” 秦音向裴旻投以询问的眼光,裴旻摇摇头。 秦音道:“走吧,劳烦看看大小姐的闺阁。” 54.闺阁下 “这院子……” 秦音以为自己走错了,怎么这里布局和二小姐那儿一样。 房屋主人的品味很好,东西多为旧物,越是贵重的东西所放时间越长,也越被人珍爱。 两间房几乎一样,差别只是具体陈设,比如二小姐的屋子里这个位置挂的是时兴的绢画,这边则是古朴的木雕,颜色虽相近,但展现出的气质很不同。 窗上用的青软纱,虽看起来是被用旧的,但透过天光照进来颜色正好。连裴旻都忍不住过来多看了两眼。 秦音心道难道大户人家就流行这种布局么,只不过这里大气些。“屋子都是谁先布置的?” 婷花尴尬地笑笑,“小女孩哪有不爱俏的,什么俏学什么,大小姐风雅,人人看了她穿了新样式的裙子,都忍不住也找件相像的穿自己身上!”。 秦音靠在窗边,望见下面高高低低的矮木丛,往远是一条小道。秦音问:“那边是哪儿?” 婷花指指少爷房间的方向,“绕过去便是少爷住的东厢,那路通往易宅的后门。” 秦音对这个标准的大小姐闺阁没什么能继续夸的,她毕生所学的高雅词汇已经在二小姐那处用完了。 她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木隔上的笔架和石雕把玩,支吾开口,“哈哈,你看看这笔架挺新啊。”秦音清清嗓子,直接问:“老实说,你们两位小姐关系怎么样啊……不,和你们少爷,他们三个人关系怎么样?” 婷花说:“都是极好的,小姐们知书达理,少爷的才学品识也是上等,三位小主子一同长大,夫人更待她们如亲出。” 秦音轻叹一口气,“想必你是家仆,是夫人的亲近人。” 她故作惋惜,语气却严厉,低声说:“你们易家里有什么东西当我不知?他们做老爷夫人的顾惜自己亲生骨肉,但你……他们是一家人,你一个外人不爱惜自己的命?” 婷花的脸变了颜色,眼中涌出惊恐,这两位道长进易家未说过一句相干的,可秦音一说,婷花再也无法维持原来的礼节和轻松神态,“小道长……” 秦音哼出一丝冷笑:“还不如实说来?” 婷花低头说:“我、我没什么能隐瞒的。” 秦音总不能直接问“你们易少爷是妖怪吗”,她想了想,问:“易家的生意真的不好了?” 婷花吞吞吐吐:“我不知……但我发现,夫人确实变卖了一些首饰。” “孙家原本定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大小姐。” “那怎么最后变成了二小姐。”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 秦音郁闷,派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当然问不出什么。 “那他们三个发生过什么事么?”秦音叉腰,“反正我也看得出来,二位小姐过得不怎么样啊,后娘就是不一样。” 婷花没想到她说话这样直白,索性咬牙直说:“两位小姐的关系并不好,夫人来的时候二小姐年纪还小,就和少爷走得近些。大小姐素来看不惯少爷。” “所以这和孙家换了亲事有关系?” “我们做下人的,哪里知道这些事。” 秦音试探道:“你们晚上去后院么?” 婷花迷茫,“后院的人已经撤了,晚上那里怎么会有人?” “你们不起夜?” 婷花摇头,“我们不像客人住厢房。”听秦音这么一提,她紧张地问:“之前谴走的都是后面偏房的人,小道长,这里是不是真的有脏东西?” “咳咳,天机不可泄露。” 秦音再问不出什么,看看裴旻,向婷花点点头退了出来。 走远之后,秦音凑过去,“你刚刚在那儿站了会儿,肯定看出什么了,跟我说说呗?” 裴旻道:“你注意到纱窗了么?” 55.疑处 “纱窗?看到了,她房里的摆设经过青纱一照,效果真好。” “纱窗有毁坏的痕迹。” “这我没看出来。”秦音回忆起来,“是哪里?” “有一处勾丝。” “勾丝很正常吧?”秦音心底也浮起疑虑,“不对,她对房间每一处都上心,连桌下看不见的脚凳颜色都搭配过。或许是她也没发现的一处?” “从颜色来看是新的,但是过于细微,不像是人弄出的。” 秦音汗毛要竖起来了,她抓紧他,“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不要让我想些乱七八糟的……” “就算是人的手也做不到,用极细的簪子挑应该可以,或许是……”他一顿,说:“或许是动物的爪子。” 秦音咽了咽口水,“那只老鼠。肯定是老鼠妖怪弄的,他是不是想过害大小姐?” 裴旻伸开手,掌心摊着一根白毛。 秦音屏住呼吸凑过去看,几乎都要成斗鸡眼了,“你在窗子那儿发现的?这你都能看到!这是什么动物的毛,白色,野猫的?也不是吧,猫就不止掉这一点。” “你那天看到的‘人’是什么颜色?” 这下可把秦音问住,她在惊吓过后只记得那张惊悚的脸,天色乌黑,她手里的烛火照什么都能照变了色。 大白天都可能把她吓失忆,更何况是晚上,“我不确认。可什么动物的毛是白色?” 裴旻道:“长寿的生灵到后期便是须发皆白。” 秦音一阵恶寒,活成精的白毛老鼠,想想都要吐。 二人走回后院,除了西厢,另外一边通往废弃的两间小院子,再往外就要出宅子。 这两间小院相隔甚近,规模和西厢两位小姐住的差不多,庭院积灰,屋内空空。看了一圈,秦音说:“都没住过人呀,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裴旻说:“这两间屋子有些区别。” “我想想。”秦音站在岔路口,左看右看,“这边这间光线好些,通风,所以树木才这么茂盛。这边地势更低?僻静。还有……这间更大,多了一间小房。这边虽然小,但是小庭院更方正,偏房里还多口井哎。” 裴旻朝一边走过去,秦音狐疑地跟在后面,见他目光直直看向小院里的那口井,秦音脸色惨白,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井、井里……” 这井很小,井口约有成人一臂之长,上面用一块青石板压着,旁边堆着几个东倒西歪的木桶。 裴旻并不犹豫,他将双手放在石板,往旁边一推。 秦音迅速扭过脸去,石块磨蹭的声音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样?我不想看,有没有东西你说就行,不要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啊。” “里面什么都没有。” 秦音转身,高高仰头,目光看向天空。“不会吧,你没骗我?” 56.下井 秦音回想,裴旻好像真的没说过谎,她小心地探头过去。 井很深,虽然是白天,也只能看到幽幽水底的反光,确实没有东西,但具体的看不清。 裴旻道:“这里近来移动过。” 石块放在地上,重重地砸下后印出不同的深浅痕迹,连灰尘都有新有旧,石板边沿上面有明显不是裴旻刚刚弄出的两处掌印。 秦音的眼睛逐渐睁大:“你看我做什么?你不会想让我下去看吧?” 裴旻拿起架子上的麻绳,敲敲木桶,确认坚固程度。 秦音急道:“你是认真的吗?让我下去?” 她指着自己,满脸震惊:“你居然想让我下去!你知道下面会有什么吗?说不定水里藏着什么东西就等着人下去喂他,你见过猪笼草吃掉笨昆虫么!这是守株待兔!” “你不会有事。”裴旻冷淡地说。他扯扯绳子,试了下韧度。 “当然有事!不知道那水里有什么我是不会下去的!” 秦音现在知道什么叫“因果”了,什么叫“有借必有还”,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么! “我不下去。”秦音拔腿想跑,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最后还不是要指望裴旻。 她腿脚发软,嘴硬说:“太危险了,你在上面妖怪不敢来,可是就算没有妖怪,里面要是……唔……过人,那水肯定有毒,我不去。” “下面是活水。”裴旻把桶放到她面前,上面被他重新绑了数根有手腕粗的麻绳。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讨些好处。秦音扒住井沿,“那你之后教教我法术,我就下去。” “不行。” “有什么不行,你们青云观做事,我帮忙打下手,当然要有好处,而且这是玩命的哎,我代价很大的好不好?” “按你的说法,带你去青云观已经是报酬。” “这、这是另外的价钱。是为了我舍命下井的价钱。” 裴旻的冷脸没有任何变化。事到如今,她觉得再不下去很有可能被他直接推下去,秦音麻利爬到桶里,“好啦好啦,往下放吧,就这么说好了,快点快点。” 秦音蜷缩在桶里,木桶一点点降低,光线越来越暗,眼前的景物在升高。 她脑中不断闪现第一天来到这里的场景,晃荡的小船随时有可能翻,满脸亢奋之色的村民紧逼在她身后,滚滚浊水淹没了她……狭窄仄小的井内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直到头顶逐渐变成一个亮亮的圆点,秦音手忙脚乱地点起火烛。 下面的井水波光粼粼,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湿滑的壁上没有什么异常。 裴旻估计过井的高度,将她暂停到一定距离,秦音眼睛四处搜寻…… “啊!”秦音爆发出一声尖叫。 57.井底 呼吸间的功夫秦音已经被提上来了,桶还没完全提出,她就已经扑到裴旻身上,被丢弃的木桶咕咚咚飞速下降,砸在水底发出一声闷响。 她完全是揪着裴旻,被他抱着翻出井的。 秦音的身体扑到地面上接触到实感才安心,她揪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摇头,不是在否定什么,而是在情绪极端化下身体不由自主做出的反应,“指甲,女人的指甲。” 秦音失声恸哭,慢慢蹲坐着屈腿抱着自己。“她、她……是被淹死的,她想活,她在水里挣扎,想捉住什么东西,没抓住,没活成……” 一个被推下水的女孩,何其无辜,她可能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落水,岸上的人把她往水里推,水中无形的力量将她往里拽,最终她只能在孤独和痛苦的黑暗中死去。 秦音不知是为谁哭,她拼命使自己脑中停止想象。 脑中杂乱的幻想被再次响起刺耳的石块摩擦声掩盖,裴旻已放好石板,物归原处。 她埋着头,但不觉得害怕,不远不近,青莲香气始终在她身边。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是要走了么?秦音撑着地面站起来。 日光正好,风吹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声。秦音却觉得心底发寒,她觉得那座井是活的,正在背后看着她。 沉默了一路,已经平静的秦音开口,“血的颜色很新……会是谁?” “若是仆役人数无缺,不知是哪位小姐。” “那我们赶快去,先找牙子打听,想办法到孙家找二小姐,再去大小姐礼佛的巍山……” 秦音的手扯在自己衣角上就没放下来过,连远处摇动的树叶都能吓她一跳。她唇色苍白,眉宇却有倔强恼意,“那妖怪害了人命,咱们可快些。” “你不怕了?” 秦音僵硬地撅着嘴,“不”的口型已经比出来了,但她怕裴旻再来一次让她下井的事,强行转口说道:“他害了人,就更不能留他,早日抓到才是,免得他再下杀手。” “想不到你有一颗匡扶正义的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秦音根本听不出裴旻是在夸赞还是在讽刺。 难得他搭话,秦音道:“我为什么不能有?他害不到我头上,我就要担心一下别人嘛。” “你觉得我一定会救你?” “喂喂喂,不然呢?”秦音叫起来,“说好的要保护我的呢?” 裴旻仔细回忆片刻,摇头:“我确定我没说过这种话。” “我们一路过来有过这种约定!”秦音言之凿凿:“是隐形的,就是不用言说,按约定俗成,双方默认。” “我可以确定我们的每一次对话都没有这种暗示。” “怎么会呢?”秦音故作惊讶,“不然我怎么会愿意舍命陪君子,我帮你干活,你保证我安全。” 裴旻道:“胡搅蛮缠。” 58.寻人 秦音从茶馆出来,摇摇头:“我刚刚找牙子问了,想找易家放出的十五个人,都能问出下场。昨日那群邻里也没说到新奇事。” 秦音叹气,“去孙家吧。” 孙家高墙朱门,在城里让人一指就能找到,这样气派富贵的宅子十分好找。 秦音绕到西门,让裴旻先隐在一边,轻轻叩问。 里面出来个绿袄粉裙的侍女,个子高挑,“你是?” 秦音福身,脸上带笑,“我是易家夫人房的人,家里有点小事找我们二姑娘问的,劳烦姑娘给少夫人传个话。” 侍女的眼神瞬间变得轻蔑,她手一叉,靠在门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婷花姐姐有事忙,差了我来。”秦音从袖子里拿出一朵绢花钗子,“出来匆忙,没带东西,辛苦姐姐帮忙。” 钗子不值钱,但胜在朴素淡雅。这是茶馆里那大娘拉着秦音想把孙儿介绍给她的顺手给她戴的,秦音推脱不开,当时满头大汗拿了珠钗出来,庆幸一时的忍耐果然有所回报。 “行了。”侍女把钗拿在手里转了转,“你去西南小门那边等吧。”她说完反身就关上了门。 “等等等,等什么啊也不说清楚。”秦音简直想踹门。 “西南门?”秦音走到小巷里,和裴旻往前找,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才在一个南边小门前停留下来,“我记得你们这儿房子的格局……南面都是下人房,西房才是主位,我记错了么?” 裴旻摇头,“你没记错,想必这孙夫人不受宠。” “再不受宠……” 裴旻飞快闪开,门“吱呀”一声,秦音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女孩掩面出来,十七八岁的模样,她侧着身,瞟了一眼,正要关门,被秦音一把拦住,“是易二小姐?” 她的声音沙哑,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倦怠,“这里没有什么‘易二小姐’。” 秦音手挡着门,作势要把身体挤进去,“我就问几句话……易家出怪事你可知道?” 她倏然放下手,露出一张青青红红的脸,眼中充满怨恨,怪笑道:“什么怪事?闹鬼?遭瘟?谁暴毙了?” 秦音惊疑地看她的脸,年轻的女孩眼神死气沉沉,眼圈至太阳穴青紫一片,下巴和额上都有淤青,鼻上也有擦伤。 她漂亮的脸消瘦,语气刻薄:“你是谁?那个妖妇派来的?她还想怎样?” 秦音软下声音,说:“我是被易家请来治病的,易少爷突然发病,神志不清,你可知道些什么?” 她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太好了,易成宗遭报应了!我爹怎么样?他是不是也要急疯了?那个妖妇呢?哈哈哈哈恨不得向我索命吧?” 她嘎嘎笑着,笑得弯腰扶在门上,大半张脸埋到撑在门上的臂里,嘴角的伤口再次撕裂出血,虽在笑却像哭。 秦音心下揣摩,看来易家二小姐和易少爷关系不是外面说的那样啊,秦音说:“二小姐?呃孙夫人?” 她回头露出张带泪的脸,她打断说:“我是易殊婉,叫我殊婉……不用治了,易成宗他该死!” “殊婉小姐可否告知一二?若是不便,能说些易大小姐的事么……” “婧姐?”易淑婉本有些癫狂的神色冷静下来,眼神忽转哀伤,“你见过我姐姐么?” “没看到,听说是在巍山礼佛?” 易淑婉听到此话沉默下来。 秦音交握双手,紧张地搓搓手,温声温气问:“那易家可曾饲养过什么动物?” “家中不曾养过猫狗。”易淑婉似乎陷入了回忆,只有在此刻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神采才让人相信她的年纪,“婧姐养了一只天竺鼠。那物是外邦来的,她极喜欢。” “鼠?”秦音打了个激灵。 秦音追问:“是白色么?” “是。”易淑婉眼神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养鼠也要喂水造笼,可为什么我在易家根本找不到这些的存在?”秦音道:“此事古怪,我怀疑这与易少爷的疯症有关,或许老爷夫人不要紧,可易家还有许多人,总不能牵扯无辜。” 见易淑婉沉默,秦音的声音低下去:“若是淑婉小姐不愿再说,我也不会强求……” 易淑婉面上染了悲色,眼中流出泪来。“你也看到了,想必也打听的到,易成宗欠了很多钱,易家要用一个女儿来还他的债。孙家开始定的是我姐姐,我替了她,就这么简单。”她说完,猛得关上门。 秦音再想问,可是手放在门上许久,始终敲不下去,门后传来的抽泣声让人心碎。 秦音慢慢往回走,一转角就看见若有所思的裴旻。她轻吸一口气,情绪低落,“还要去巍山么?” “不必,我已有定夺。” 59.除妖上 “道长,可是有法子了?”易员外胖滚滚的身体跟不上裴旻,小跑着凑到旁边追问的样子有些可笑。 裴旻无意和他交谈,“令郎被妖物缠身,斩了那妖物便是。” 秦音插口说:“这么突然,早让你斩不去,怎等到现在?巍山也不用去了?” 易员外听到“巍山”两字脚步顿了一刻,又急匆匆跟上,“好好好,能把妖物除了就行。” “老爷!”常夫人赶来,焦急无比,手里拿着绢子在空中鬼画符一样夸张挥舞。“道长,是要斩妖了?可要备祭台?怎么不早吩咐,铜镜、烛火,都给您备上。” “不用。” 易员外挥手把身边围来的仆役赶走,“那可会伤及我儿?” 裴旻没回答。 将至东厢封死的房屋门前,裴旻步伐惬意犹如闲庭漫步,口型微动,房间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门窗上一点光芒大绽,原来是四道灵符在运作。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贴的,四张符咒无风自动,从隐蔽的木板缝里飘了出去,在空中成势,四角圈住中间的屋子,随裴旻念咒而有了变化。 呼呼风声一起,房屋中的所有物品震颤起来,木板一点点松开裂动、爆破成粉齑,花瓶炸裂碎开,帘帐被外力撕扯一样变得破烂不堪。 “叽——” 叫声由远至近,房屋里的人被逼迫驱赶出屋。 秦音龇牙,捂着眼睛从手指缝往外看,里面四脚朝地爬滚出来的“人”就是她那天晚上撞见的,此刻情急之下他连直立行走都不会了,四肢在地上茫然四处乱爬的样子让秦音抖了抖。 他顶着一颗鼠头不断四处乱撞想要逃脱,可四张符就像形成一座屏障一样将他拦住。 “成宗!”易员外和常夫人被符阵一挡,险要跌了一跤。 常夫人“扑通”一声跪在裴旻脚下,“道长!这怎么能行?快些吧,我儿要受不住了!” 裴旻看着阵中的人,在虚空中抬起手,“‘它’正在吞噬令郎的魂魄,‘剥魂’过程必受苦楚,能不能撑下去就要看令郎的意志了。” “叽——叽——” 裴旻手势变化,阵中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让人听了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疯狂用头撞地,高高跃起以身躯砸向地面,身体已经疼得扭成畸形模样,渐渐地,非人非鼠的身体上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 秦音凝神一看,这光的颜色和她当时结同心契的颜色居然是相似的。她看过不同人结阵施法的所放出的光颜色都不一样,难道这就是人魂魄的颜色么…… 白色光晕逐渐清晰,光影越扩越大,竟然分出了两道,一半颜色更重,另一半较为模糊。两道光影分分合合缠绕变化,似在斗争。 常夫人在旁边心有所感,她顿悟到什么,朝模糊的那一半喊:“成宗!成宗!娘知道是你!回来!快回来!”易员外老泪纵横,也在一旁连声呼唤。 似受喊声鼓舞,这团模糊光斑越来越清晰,伴随呼天喊地的叫声,它竟然渐渐占了上风,影子越来越大。 “哎呦。”眼见事成在此一刻,在这混乱的场景,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院中央,只有秦音回头去看一声喊叫的来源。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似从墙上掉落,他一头栽落在草丛里,口里喊娘骂爹的,见院里诡异的场景也不怕,反而喊道:“谁管事?孙家少夫人,就是你们易二小姐,刚投河了。” “什么?”秦音吃惊地看向他,走过去欲要详问。 那七八岁的小乞丐有急事一样,窜出来把东西往秦音手里一塞,就跟猴子上树似爬墙跑了,“东西我带到了,投河好,省得受孙家少爷的气。”他看向院里一眼,往旁边啐一口,“晦气。” “啊!” 小乞丐的话刚落,常夫人一声尖叫让秦音迅速回头。 只见裴旻皱眉掐了个手势,那光影瞬间分为两股,一股登时消散不见,一股飞入秦音怀中。 “噫!”秦音一蹦三尺高,把怀里东西一抛,下意识就往裴旻那边跑。 秦音跑了两步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她发觉众人目光反而落在她身后。 被她扔开的是一副小画。 画卷飞在空中一散,落在地上缓缓展开,画中的女子坐在秋千架上,杏眼樱唇,脸上带笑,她膝上蹲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鼠,耳朵小小,憨态可掬。 易员外看着那副画,脚一软,跪倒在地,一下子苍老许多,“殊婧……是爹对不起你……殊婉,我的殊婉……”他无力锤地,失声痛哭。 粗粗的墨线条,不重形,却捕捉得到人物的神态,非有心有情人怎绘得出?秦音怀疑自己花了眼,她怎么觉得画里的天竺鼠好像在大小姐膝上撒娇似拱了拱。 易少爷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常夫人扑跪在一边,一双戴满翡翠金戒指的手扶在他脸上颤抖不止,这具躯体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 “还我儿来!”常夫人忽怪叫一声,朝那幅画扑了上去。 哪知这画倏然升空自燃起来,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飘下一撮灰散到树丛土里。 “啊!”常夫人哭喊一声,被人抽去魂一样瘫软在地。 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场面忽然变得安静,只留下一地的残乱。 易员外踉跄着站起来,走过来搀扶起失了神智的常夫人,他不忍再看易少爷一眼,老态龙钟地走开,“婷花,送客。” 60.除妖下 秦音掂掂锦袋里鼓鼓囊囊的银子,里面金银相碰发出了清悦的声响,她得意忘形地撞撞裴旻的手臂。 “哎呦。”他太稳了,反而撞得秦音自己一个踉跄。 “二位,这边请。”婷花送客送到底,一路指引,她走在前方,头戴的一朵时兴的绢花钗在阳光下鲜活艳丽。 裴旻停下脚步。 “怎么了?”秦音四处望望,“这儿有什么不对的么?啊,那边好像是大小姐的闺房。” 裴旻走远几步,到木丛边手一拨,茂密草丛里有一处的根枝折断了一片。 秦音凑上来,抬头看看护栏和大小姐闺房的门窗,“谁从这进去又翻了出来?还是说她是从这里跳下来,又被人捉住投井的么……”心里觉得有些压抑,她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跳下的位置离井太近,离门太远。拐个弯、穿一道门,跑过长长的石板路才能出去的侧门,真长的路啊。 秦音回头看了易家小姐们的闺阁最后一眼,碧瓦朱栏隐藏在葱绿草丛中,花一样年纪的人就这么没了。 到底是有人闯入室还是逃婚跳出来,到底是抢夫还是替婚,那三人的纠葛或许连当事人都并不一定完全弄明白…… 前方婷花头上的绢钗摇晃,想起易殊婉带泪的眼睛,秦音突然有所感悟:“模仿并不一定是‘嫉妒’,还可以是‘喜欢’。” 裴旻看她一眼,忽转看向天上,“咕咕。”他手上停了一只信鸽。 已至大门,秦音问婷花:“你们二小姐可会凫水?” 婷花当时远离站着,虽然听到动静,但并没听清小乞丐的话,她想了想,说:“两位小姐从小时候起,盛夏时常被老爷带回乡下避暑,应是会的。” 秦音点点头,“告辞。” 刚出易宅门,秦音迫不及待问裴旻,“那信说了什么?你知道什么对不对?我还是一头雾水的,你跟我说说吧。”她恭敬地把刚收到的荷包递过去,一脸乖巧。 “我昨日已送信去巍山明空寺,原来那只天竺鼠常随易家小姐礼佛,偷吃佛前受香火供奉千年的灯油,开了灵智。上古时期开了灵智的妖兽无人引导,不得修行,只会用食人吞魄的蛮法修炼,算是天性。想来这鼠看见易家小姐受害,激发了妖性,便要在易少爷身上复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人一鼠……”秦音噤声,她忽然想到小乞丐啐的那口,还有那副烧了的画飘荡落地之处…… 秦音唉声叹气,左想右想,连连发问,“你说,那易少爷最后是不是有剥魂恢复的可能?” “不知。” 秦音继续说:“要有是可能,我猜灵魂都被啃了一半,醒过来人肯定也有可能变得痴傻。如果活下来,那头能变得回去么?太吓人了,真成那样还怎么过日子?” “不知。” “还有可疑之处哎,易少爷在最后时刻怎么突然不行了?不是你收手的缘故吧?是在那小乞丐来了之后?他能听见他娘说话,那是不是也知道二小姐她……二小姐是自己投河的么?她很有可能会水呀。” “不知。” “最怪的是,易员外怎么对别人家儿子比对自己女儿还好,我怀疑易员外几十年前早就和常夫人珠胎暗结!易少爷就是亲骨肉!” “不……” 秦音偷笑,“我什么都没问,你‘不知’什么‘不知’?” 若是有青云观的人在,就会发现他们站如松行如风的师兄居然偷偷加快了步伐,他身后的少女要连跑带跳才跟得上。 她眉眼带笑,在他耳边说个没完没了。从左边绕到他右边,一会儿瞄他威风凛凛的剑,一会馋他刚赚的银子,念叨个没完。 他一皱眉,她就开始说俏皮话。等他露了一丝的烦倦之色,她又立马闭嘴,垂头丧气地跟在身边,过会儿心中暗中计算了时间,差不多就又再次开口,若他不搭上一两句,她便能从天南侃到海北,非逼得他回应。 61.巍山 “我就不用上去了吧?”秦音望向巍峨的山峰,腿已经在发抖了。 巍山上明空寺与青云观素有来往,加上昨日飞鸽联络求问的帮助,裴旻怎有路过不访的道理。 此处是原城郊外,远处青峰数座,脚下碧草如茵。他们眼前的主峰上一条长长的石板路铺下,至山深处成看不清的白线。偶有僧人、柴夫和山脚下居住的身体强健的农夫健步如飞。 秦音回忆了一下,她在这个世界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准备赶路的路上,连骑马坐车的机会都没有,纯粹是苦兮兮逃窜和挣扎着生活。 “你会御剑飞行么?”秦音一脸严肃,裴旻连马都不让她骑,搭便车占他剑的便宜可能好像也不是很大。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证的是来者的诚心。” “那你去吧,我不去。” 秦音指向山脚处一片有稀稀落落屋子的小村落,“我去那边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你。” 裴旻点点头,毫无留恋地走开,身影在山中渐渐消失。 秦音丧眉耷眼地往下走着,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回报当日林渊对她的帮助,那人古道热肠,是个不求回报的好心人。她得了他的帮助,又拿他来做了一次借口,哪怕裴旻现不过问她的事,不做出些行动她自己都燥。 秦音掸掸腿,真羡慕从她身边过去的樵夫们,背的柴火像蜗牛背着大壳似却步履沉健,有些还采了许多野果草药,用小筐装了系在腰上。 几十户人家群居一起,在最靠一外有一大榕树,枝叶茂密,不少四五岁的孩子在树下玩闹。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秦音早就留了心,叫住一个八九岁背着小筐往山里去的小孩,“这是要采药么?” 他停住脚步,打量陌生人,“这你都看不出?当然是采药啊,你要去明空寺的?那你走错了,往那边去。” 秦音说:“不不不,我朋友上去了,我在等他。我看你们采的果子真新鲜,就问问。” “你早说呗,我们巍山的东西最好!昨天我们家刚摘了一筐梨,甜得很!上我们家看看,我先给你拿几个尝尝。”他说了一大通,才想起来介绍自己,“我叫顺子。” 顺子憨厚一笑,对她放下戒备,以为遇到想买东西的香客,十分热情地要带着她往村里去。 “我……我是想拿去送人,最好自己亲自摘的好,顺子兄弟能带上我一起么?” “行啊。” “等会儿。” 秦音左右看看,不断往树上瞄,问顺子:“有纸笔么?我朋友还要来找我,我怕他来了找不到我人,要不我写个条子挂树上。” “真麻烦,我帮你。”顺子小大人似拍拍胸口,他朝树下那群玩闹的孩子一声大喊:“四蛋!” 那群孩子有几个看过来,不知是谁答了声:“哎——” 顺子声音洪亮,把秦音耳膜都震痛了,他转过头问:“你朋友长什么样?” “他、他……他长得像个道士,我姓秦,要是他要来找我,就让他在树下等等。” 顺子把手放到嘴边作喇叭状:“要是有个道士来找这个姓秦的姐姐,就让他在树下等。” “行嘞——” 顺子一副当家做主的得意样子,秦音称赞地朝他感激笑笑,一边走,她顺势问:“巍山还有什么特产?吃的喝的?” 秦音思来想去,觉得随便在街上买东西,拿当地土特产送当地人实在有点过分,最差送亲手摘的还沾着露水的水果,气运来了的话说不定能挖到人参。 “二狗!”顺子叫住回走的一个同龄孩子,从他筐里直接拿了一把给秦音看,“我们这儿出的膏药最好,跌打烧伤都灵,采了地榆拿去卖,自己拿回家做也能用,是个宝贝!” 秦音接过还带着泥土根的几株草药,拿近一闻,这味道就是林渊给她用的药!“我要这个,能带我找这个么!” 她一抬头,才发现顺子和那孩子凑到一边交头接耳,好像在交流什么秘密一样。 “怎么了?”秦音问走过来的顺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是你有事就去吧,别耽误了。” “没、没事。二狗回家去了,我们走吧。”顺子带着秦音继续走,脚下已经没有石板路,这是进山了。 半大的孩子到底藏不住事,没过多少,顺子就憋不住了,他左右看看,说:“秦姐,你见过神龙么?” “什么?” 62.遍地是龙 顺子拿着一根长长的茅草在地上抽抽打打,又害怕又兴奋,“刚刚狗蛋说,二牛他们进山的,看到龙了!但是那边大人们不让我们去,只有虎子的爹有一年叫了好几个人一起进去抓回他家的猪。” 顺子明显是想去的,“我爹也说那里有野猪跟大虫。” “秦姐你说龙长什么样啊?” 顺子把空空的筐子甩来甩去,抬头不断往一个方向看,“狗蛋胆子小,可我不怕,我怕我爹知道了打我。” 秦音摸摸鼻子,“既然那个地方危险就不要去了,我们还是去找东西吧。” “唉……”顺子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他随手在在路边摘了一点野草野果,不管好歹就往筐里扔,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顺子!”路边的小山坡跑过三五个岁数大些的孩子,“二牛他们看到龙了,你怎么不去?” 另外一个孩子插嘴说,“你别叫他,他不敢去的,跟他爹一样,都是胆小鬼。”那群孩子笑成一片。 “不许你说我爹。”顺子气得把筐一扔,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连跑带爬冲到上去。 “胆小鬼来咯哈哈哈。” 见顺子爬上去,那几个孩子也不怕,站在边上继续挑衅,等他到了,又开始跑。 “哎!”秦音捡起地上的筐,不顾把裙子弄脏也爬了上去,“我不认路!” 要是她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迷路就完了,这群常在山里跑的孩子要秦音使出全力才能勉强看到个影。又幸好没有拐弯钻树的,凭着前面的笑声,秦音提着筐一路跟上了。 秦音把筐绳挂回顺子的脖子上,自己在一边扶着树喘气,“你没跟上他们么?” “我……”顺子抹抹头上的汗,脸一下被蹭黑,“这儿越来越低,下面估计有水,说不定龙就是在大河里。刚刚他们都走过去了,他们说的肯定是在前面。” 顺子把筐背好,紧张地慢慢往前走。 秦音刚顺好气,缺氧的头脑总算不昏了,可一抬头就看到走远的顺子。“喂……” 龙这种物种怎么会跟萝卜白菜一样满大街都是。就她以往的经验来说,她还是远离这些事比较好,但秦音想着明空寺一山之隔,总不能有妖物,人总有好奇心,她也不由往前走去。 走近后就能听见哗哗的水声,这低洼的地面有一渠半是积水半是活水的潭水,远处的小溪汇流经过此处,但不知为何这里的水格外浑浊。 较高的岸上站了十多个孩子,顺子和秦音远站在最后,他们不说一句话,死死盯着水面。 秦音刚想出声,就发现泥水发红的水面忽荡起一阵阵涟漪。 “哗——”她清楚地看见树桩粗的一段蛇身在水里翻滚。 几个后来的孩子吓软了腿,其他人齐齐后退,但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秦音强硬地拉住顺子要回去,这就是条大蛇!疯了!要是弄出动静被发现,凭它的体型,一口吞一个! 顺子挣开,忽然用力扯她。秦音一回头,才发现在另一端露出水面的,还有树枝一样的东西。 不对,那不是树枝,秦音屏气敛神牢牢看着,没等多久,潭水翻涌,它再次显露在另一个地方。 这次看清楚了,不是树枝也不是龙角,那是梅花鹿的角!这只是一头吞食一只鹿在消化的巨蛇。 秦音头皮发麻,她死死掐着顺子,想把他拽走,可他像脚钉入地面一样站着不动。 秦音小声又急切地说:“快走吧,没什么可看的,是条蛇而已,它一口能吞下一个人,这是它吃了一头鹿,那不是龙角是鹿角。你也想被它吃了么?” 顺子脸色苍白,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话,但一想到那是头巨蛇,腿都开始抖了。 这里十分安静,秦音的话被近边的孩子听去了,其中一个犯了倔脾气,“你胡说!” 他不服气秦音说的话,直接捡起地上一个石头往水里砸,势要再看清楚些。 63.我看施主印堂发黑 “你们不想要命了么!”顺子被吓傻,任秦音拖着往回跑,也有几个机灵的孩子赶紧远离那潭水。 这时远处急急下来一个人,“住手!” 他身材高大,方脸宽额,手持一柄长棍,一副武僧模样。 这些孩子见是明空寺最凶的大和尚,纷纷做鸟兽散。 明觉赶小鸡似把孩子们赶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下次见了你们父母定要说教说教!” 秦音与顺子走了一段,远离那池水后她的心才放下来,她忍不住问跟在后面给孩子们护航的大和尚,“这位师傅,难道这物是空明寺养的么?” “当然不是。”明觉对于秦音拉着孩子跑的行为是赞许的,“贫僧明觉。” “不是怎么不想办法除了这物?我看它能生生吃了一个人,这太危险了。噢,我叫秦音。” 明觉为难地拍拍脑门,“这些孩子调皮,可这物未曾伤过人命,它活着不易,有什么理由杀它。” “等它真要伤了人就晚了,那时候再杀有用么?” 秦音难以想象隐藏在水下的蛇身到底有多大,这群孩子又不知不畏的,实在叫人担心。 明觉摇摇头,“这蛇长年在深山里,只有我两个师兄进山见过一次,我也是头回看到,没想到怎么忽然到这儿觅食来了。大约是山里的活物少了,眼下入秋,它为过冬出来的。” “这边住着这么多人,孩子们不知轻重,大人们三申五令不让进有什么用。这里又有这么多香客出入。虽说是隔了几个山头,可我看那蛇身子那么长,一伸就能翻一座山呢!” 顺子见秦音和明觉越说越激烈,心里不安,他摸摸空空的筐,见秦音也没空理他,想着今日还没收成,便自讨没趣地走开。 秦音越说越激动,“上天有好生之德是吧?什么德!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成精!什么好的坏的都能有!你说它不该死,难道那头鹿就该死吗?这种滑溜溜又恶心的东西最坏了!冷血!邪恶!” 秦音叉腰,指着刚刚的方向嚷嚷:“我现在就要为那头鹿辩护,为它讨回公道,为什么杀害它的凶手能逍遥法外!倘若那鹿有在天之灵,怕是死不瞑目啊!” “你你你!”明觉经常和师兄们讲法辩经,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歪理。 他站在石阶上,手拿着禅杖挥舞,“你随我去明空寺同我师父去说,此等事大,若是今日之事散播出去,这物难免有一场祸事,又要添许多麻烦。” 秦音理智上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现在被架在火上一般,拉不下脸再往后退,秦音丝毫不怕,雄赳赳随他一蹦一步,“好啊!你们明空寺的和尚该为那头鹿做场大法事!” “你!” “我什么我,说不定你当场剖了蛇那鹿还能活。” “荒谬,这是生息自然。那蛇生长百年不易,何苦害它。” “呵。”秦音嘴上不饶人,“它嘴里要是个活人你刨不刨?” “这怎一样!” 秦音说不下去了,因为光爬山都能要了她的命,更被说一边走一边说话,刚说了两句她就喘得不行,“嗬……百年,这蛇都成精了,妖怪,早该了结它。” 明觉如履平地,趁她话说得断断续续才现在能占了上风,他终于忍不住道:“这位施主,我看你才是妖气缠身,我修为不足,不能一辨……还是请你到我寺中找我师父一观。” 这一瞬,他的身影在秦音心里高大了起来,原来让她上山还有这般好意,秦音的笑容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她忽想到,要是他师父发现她与妖物有染且结了同心契,不会连她一起斩杀了吧。 “不不不。”秦音慌忙摆手,“我还是不去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要走了。” 64.哪里怪怪的 明觉见她慌乱,认定她有事相瞒,秦音又觉得这和尚看不惯她,虽是好意,可凶吉未知,一时间两人又争起来。 “施主,为何不上山去?在我寺中静心修养一番对你可是有大大的好处,除除你身上的污气岂不好?” “污气也不是这么除的吧?要是吃斋念佛我得贫血晕过去不可,单跟你说几句话就要气得头昏脑涨,怎么能再待下去?我不去。” “我劝你乃是一片好心!我原本以为你是爱惜性命之人,唉!” 这大和尚拦着不让她走,顾忌男女之防没动上手,可他拿着长棍一站,大有横刀立马的气势,急得秦音支吾摇手:“不去不去,没钱没钱。” 一听到这个,明觉热心劝说:“不用钱,我们明空寺还是养得起几个人的,只要每日挑水砍柴抵了便行。” 更去不得!秦音已经拎着裙子准备跑起来了,她定晴一看,台阶上飘飘然走下一个人,不是裴旻是谁?“哎!” 她连忙提气跑了上去,站到裴旻身后,“明觉师父,多谢你好意。我是随裴道长一起的,就不去空明寺了。” 裴旻看他模样,行了一礼,“阁下是明远大师门下大弟子明觉?” “正是!”明觉欣喜道:“师父说今日有贵客来,我做完功课上山耽误了事,本遗憾没能得见,没想到在此相遇!” 明觉看看秦音,恍然大悟道:“原来施主已找了青云观的裴道长。难怪不肯随我上山。” 裴旻微微瞥了秦音一眼,秦音眼观鼻鼻观心。 明觉裴旻二人一番简单的交谈,把在一边无聊站着的秦音都听困了,见两人分别行礼,她才恢复力气,双手合十拜别,迫不及待跟着裴旻下去。 秦音凑上去,把刚刚心里打了半天的草稿一股脑说出来,“你看到了么?明空寺在拉拢我这个贵客哎!明空寺果然眼光独到。他们给我的条件是免费除妖,不过时间有点长,所以我还在考虑中,你看看你们青云观能开出什么条件?” 裴旻没搭理她。 “咳咳。”秦音一边小心看着脚下的路,一边追着说:“但我还是觉得青云观底蕴深厚,在这方面更为专业,所以你看能不能帮我向你们观主提议下和明空寺以同样的条件竞争下我?” 裴旻不为所动。 秦音继续鼓动,“相信我,这样一来不管是你们青云观的名声、收费模式、专业度都能得到巨大的进步,我一定是个稀少的例子!攻克下我这个难关,有助于你们精进功法!” “好吧。”秦音放弃这个话题了,“你怎么上去那么久?这时间都够我翻过好几座山了,为什么走这边下山?你上去的好像不是这一条啊?难道你想到抛下我吗?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这么想!” 秦音和明觉的短暂相处不那么愉快,她免不了担忧起来,“你师兄师父他们好相处么?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喂……别走那么快……” 明觉耳力过人,把秦音的碎碎念听了七七八八,他站在上面摸摸脑袋,回头看看下山的一男一女,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65.青云山 南华十四洲的神秀尽被青云山收尽,青云山在汇通四方的青州地界,山上有观,就有来求愿的人,有人就有生意,几百年来渐人们群居起来,到后来在青云山山脚发展成了一小镇,镇上人云往来如织,无不仰仗青州富庶和青云观的名声。 青云观分为内门外门,只有内门弟子乃观主亲传。观主青弘道人已不出世,常年在山中闭关修行,他门下有零星十余个弟子,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十七弟子裴旻。 秦音这回爬山不敢苦兮兮喊累了,眼前高峰顶上烟云环绕,前山会客,裴旻带她从后山入主峰。 远看游人香客如织,前峰路上黑压压的人影,可见青云观香火繁盛。一入后山方便觉隔绝尘烟似宁静幽闲。 她亲眼见到一道白光飞过,一个穿道袍的小道士恭恭敬敬从剑上下来,朝裴旻行了个礼。 青云山上除在剑台修行法术不得动武,因此少有御剑的,青云弟子法术体力皆修,踮踮脚便能跃出数十丈,这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轻松至极的事。 “哇!这就是御剑飞行吗!”秦音跑了过去,眼睛紧贴在小道士刚收到腰间的剑上。 小道士道:“正是。” 秦音期待地问:“你们观主真的是神仙?” 小道士笑而不答,这样好奇的人他见多了,有些事不用说太多。 秦音双手抱臂,手支在下巴上思考,“应该还没有成仙得道吧?他多少岁了?修行多久了?那个词叫……呃,飞升?那他有多厉害?” 小道士被越问越紧张,他看了一眼她身后裴旻的脸色,说:“据说观主现在应算是‘地仙’……”他又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观主已是人间的神仙。” “真能成仙啊……”秦音睁大眼睛,“那成了神仙之后呢?”她抬头朝天上张望,“是住在天上么?” “呃……”小道士求助地望向裴旻。 裴旻道:“你去吧,先去找初九。” 见小道士马不停蹄跑了,秦音不满道:“怎么还找‘初九’啊,难道我不是你开后门带来的吗?还要公事公办。” 秦音问:“刚刚那个人说的是真的?你师父是神仙了?” “所言不虚。” “能上天的话……”秦音轻啧一声,“我可以见到他么?” “师父常在山内修行,我也只是偶尔进去请示得以一见。” 秦音惋惜道:“这么大个神仙呆着不动做什么……” 山路行至大半,已见山上显露的各形建筑,这一路来山路宽阔,望见旁边无数小山峰秀丽景色,道旁凉亭精致典雅。 过了岔路,秦音以为到了,裴旻却把秦音带到一座木屋前,“这里是‘清居’,等下初九会来。告辞。” “裴旻裴旻,你这就走了么?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儿!” 和以往一样,秦音根本叫不回裴旻。 秦音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路上来,除了最开始见的那个小道士她根本没见过别人。 这木屋前前后后有二三十间相连,屋前木台篱笆花圃俱全,屋后背靠绿竹,宁静悠然,她转了两圈发现都没人,看来只能她一人住着了。 若顺着裴旻刚刚离去的方向再往上走,便能看到学宫模样的堂门,秦音爬上山,在远处站了会儿,隐约看见几个道士行走,难怪下面没人,他们都在这儿。 秦音人生地不熟,也不想给裴旻惹麻烦(主要是真惹出麻烦了,裴旻肯定不会管她!),她留恋地看看树影里的青云观显露的一线方正屋顶,转身准备回她的“清居”。 一个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你是谁?” 66.与道姑无缘 “你以为青云观没有女弟子么?”灵歌抱着剑。 秦音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明眸善睐,眼神有几分锐利,她虽穿一身青色道袍,但手腕戴一双银质红宝石镯子,腰间佩红玛瑙盘金丝璎珞缀,剑鞘上也系了红色剑穗,发髻上钗篦流珠一晃一晃。 秦音热切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 灵歌把剑系好,“香客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 灵歌的手在穗子上绕了绕,“看我做什么?你也想当道姑啊?” 秦音连忙点头,“对对对!” 她顿时热情地拉着秦音,“太好了!太好了!这山上只有我一个女孩!你能来就太好了!” 她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秦音觉得挽在她臂上的手劲有点大,“咳咳……拜师有什么条件么?” 灵歌拉着她的手往下走,“青云观每五年招一次,内门是师父亲自选的。入外门的话很容易,体术是一炷香内上下山一次;藏书阁里抽本书限定两个时辰内背默下来;与师兄论论经法;测测体质……简单得很!” 秦音越听脸色越差。 “哎……”灵歌停了声音,掩口道:“瞧我,自顾自说这些,都快忘了……你听了一定有些难受,毕竟现在不是招收时间,要等下次还要两年,这可怎么办……” 秦音在心里疯狂呐喊,谢谢你这么周到细心想到这些!她泄气的原因是这些吗!重点是错过报名时间吗? “我带你四处瞧瞧,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灵歌拉着秦音走动。 灵歌指向秦音住的那片小屋方位,“那里是‘清居’,以往达到标准的人入了山门后都住在这里,然后等师父师伯们来挑徒弟……” 秦音连忙解释说:“其实我是被裴道长顺路带上来的,我刚从那边上来的……我来此是有事求于青云观。” 秦音尴尬地摸摸脸,“要是我自己能成为青云观弟子就好了,但我资质太差,和这里无缘,让你白白高兴了。” 灵歌惊讶道:“十七师弟带你来的?” “哎!”秦音比她更吃惊,“师弟?你是她师姐?” 灵歌把脸别开,“千万别问我多少岁。” 秦音微笑,“这个很重要?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呀。” 灵歌的脸上突然出现一股可疑的红晕,她不断拨弄自己头发上的珠坠,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灵歌。” “我是秦音。” 灵歌忽转头道:“初九师弟,你怎么来了?” 秦音看过去,只见一人走过来,此人年纪约二十七八的样子,气质稳重,双目炯炯有神。 他微微向灵歌颔首,接着问秦音:“姑娘可是裴师弟带来的客人?” 秦音忙答:“是我。” 初九详问:“是什么难处?” 秦音结巴道:“我落水后,被一个妖怪缠身,他好像最近消失了,暂时没有了动静……我怕他以后……” “水中?看清那是什么了?可成人形?” “呃……好像成人形了,是条大蛇吧,有黑色的鳞片,也好像是个叫‘蛟’的东西……” 秦音吞吞吐吐,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时遇到的易员外一般可恶。当时她对这种隐瞒真实、耽误事情的人十分不耻,可轮到自己身上,话到嘴边,真不知该怎么说…… 初九点点头,来这儿的人十个里八个都有隐情,他早就习惯了含含糊糊的说词,“请暂且住下以观变数。” “多谢!”秦音双手合十,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她心里犯愁,这个初九道长就是管观中俗事的吧,裴旻再不来找她,她要是整日独自东晃西逛也怪尴尬的。 67.裴道长热心地帮助了我 初九走远了,灵歌还在笑秦音刚刚的动作。 见秦音担忧,灵歌拉着她参观散心,安慰说:“没事,小精小怪很好解决。水中之物更是简单,一劈一烧就行了,走吧,我带你四处逛逛。”她伸出两根手指一捻,好似真的能将一切鬼怪碾碎一样。 “这里是‘灵渠’,好看吧?” 青云观人杰地灵,连池里的荷花都比别处的大,秦音想到一路来地上整洁干净,问:“这些需要人维护的吧?是谁在打理?” “自然是外门弟子。” 灵歌抱着池边玉栏转了个圈,趴在池边看早就看腻的景色,“新人刚入门便需负责起洒扫杂事,你别觉得只给他们做这些便是欺负人。” “给你看看好玩的。”灵歌指尖点点,池水里一股细小的水流被无形之力吸起,随指尖移动喷洒到另外一处的水面,空中的细小水珠在阳光下汇成一道七彩的光,是一道小小的彩虹。 “等他们能聚水,也意味着可以不用笨方法干活了。” 灵歌指尖一顿,半池的水洪浪一般忽然高高涌起,另一池却固着不动,她伸出另一只手一划,一道蓝光罩在池水上方。 水浪随指尖抬起越来越高,秦音都快看清池底的荷花埂了,“轰——”另一半池水涌来。撤回蓝光,池中水一滴都未溅出,灵歌无聊到把池水翻了个个! 秦音很给面子,她毫不吝惜崇拜夸赞的目光,大力鼓掌起来。 灵歌嘴角的笑都没停下来过,“走吧,我们继续去看看。” “看到远处那个台子了么?是试剑场,青云观没什么禁地,不过刀剑无眼,你去那儿就要小心点。” 秦音眯着眼睛看向几乎看不清的一处,“太远了,我也上不去。” “夏天待在这片竹林里最舒服,呐,那有张竹椅,有时候会有猫在上面晒太阳,遇到白猫就直接赶它下去,要是一只胖橘猫就算了,别惹它。” 秦音笑说:“青云山的猫比别处的都聪明?都快成猫仙了吧!” 她忽压低声音说:“能问问么?你们观主有多大的神通?能长生不老?” “古往今来,除了一千七百年前出的两位,我师父可是得道第一人!长生不老不好说,千岁倒是不虚。” 灵歌解释说:“是因为师父暂不愿飞升,甘愿做个地仙罢了,我就差得远……我们这一辈啊,最有希望的便是裴旻,只是他别像师父一样想不开就行……呀,还没问你怎么和十七师弟认识的?” 灵歌拍拍秦音的手臂,“快说快说。” “就是在路上认识的。” 秦音看起来十分老实,“我遇到妖物了,打算找青云观碰碰运气,没想到路上见到裴道长,他就热心地帮了我。” 她夸张道:“青云观的人真好呀!” “才不是你说的这样。” 灵歌不信,“就算有人在十七师弟面前遇害遭难,拿血手指抱着他的腿写个‘惨’字,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有颗石头做的心,怎么可能会主动帮你!” 灵歌打量她一眼,“难道你使了什么法子强迫他来的?啧,不对,更不可能,哪有人能把我十七师弟如何。” 68.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秦音睁眼说瞎话:“是吗?也许裴道长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真实的他为人十分热心呢?” 灵歌动唇,还未来得及出声,她忽脸色一变,腰间佩剑自动出鞘,她一手拿剑,一手将秦音往后一推。 一道光影砸下,在地面上留下浅痕,紧接着上空来人执剑刺下,被灵歌一剑挑开。 秦音被猝不及防推到草地上,她揉揉肩,没看清刚刚两下是怎么回事,只能看到灵歌已和另一人缠斗起来,更具体的说,是那人缠着灵歌打。 这人来势汹汹,每招都是致命狠斗。 灵歌惦念秦音还在,她皱眉,口中念动咒语,双镯微一震动,“噌——”红光爆涨,她一剑将对方扫压下来。 “你没事吧。”灵歌急急来找秦音,“刚刚把你推疼了么?” 秦音摆手,看向被灵歌打倒在地的人,“这是怎么了?还有人敢找青云观的麻烦么?” 老实说,秦音好想跑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股股剑风刺得她心惊胆战,可腿一软,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灵歌看她没受伤便放下心,“是我师弟闵月,最近苦练剑术,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来找我打。” “咳咳。”闵月站起来,拿剑的那只手姿势古怪,他把被打折的骨头一扭,“咔嚓”一声,他活动恢复的手腕,拍拍身上的灰,提剑走向灵歌,“再来。” 秦音从善如流躲在灵歌身后。 这少年唇红齿白,十分俊美,可惜杀气太重。 “来什么来!没看到我朋友在这儿么。”灵歌摆摆手,“后面就是藏书阁,休在此动武。” 闵月瞪了一眼秦音,澄澄猫眼里尽是不耐烦,怨她干扰和灵歌的比试。 灵歌拉开秦音,“藏书阁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秦音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在那少年的怒视下离去。 灵歌将她送到清居门口,握着她的手说:“我还有功课要做,你先在这儿住下,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还是想玩的尽管来找我,我住在上面的‘溪阁’,你往上走就能找到,随便见了人说要来找我便行。我得了空便来找你。” “好。”秦音手被灵歌握着,如此亲密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裴道长做什么去了?” “他?回来需先向师父复命,若是无事很快就能出来。我走了,记得来找我啊。” “哎。” 秦音目送灵歌离开,她站了会儿,飞速跑向刚刚灵歌带她去的地方。 这里的树都相似,岔路口也差不多,秦音凭着记忆走错了两次路,兜兜转转终于到了闵月发动攻击的地方。 后面的路还没走过,但听灵歌口气,藏书阁并不远。 秦音左右张望,渐往山深处走,正疑心要迷路了,忽然见到前方露出的一角阁顶金光。 找到了!秦音鼓足劲奔向前方,片刻后来到阁前,只见四层阁楼窗门锁住,大门紧闭,门口和左右并无一人看守。 目前她最头疼的就是通过同心契和螭泽建立的联系,同心契是她的救命符,现在也能是她的催命符。裴旻一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更何况事关修道秘闻,不会和她这种“外人”多说。种种疑惑只能她自己亲自一查。 秦音等了等,终于踏出一步,轻轻推门,“吱呀”一声,她心上一喜,居然没锁。 “哎呦……” 一面无形屏障竖立在她面前,秦音只感觉浑身被电流通过一样,眼前大门敞开,里面高高低低书架林立,她却被阻拦在门外。 “嗤。小贼,原来你存了这等心思。” 树下缓缓走出一个人,负手看摔倒在地的秦音的笑话。 69.小贼哪里逃 秦音爬起来,扶着自己腰,她感觉尾巴骨都要被摔断了。 她辩解道:“不是贼,你不要乱说啊,我敬仰贵观文化,想到藏书阁深入了解一番。” 闵月不屑的看着她,“我观道术精妙天下皆知,藏书阁更是重地。像你这样的来了没一百也是八十个,我见得多了,看你贼头贼脑,未经主人家允许便想闯进来,不是贼是什么?” 秦音棋逢对手,她跳起来,怒道:“什么贼什么贼,你这人说话真难听,你看见我偷什么了?偷哪本书了?” “哼。”闵月打量她一眼,“贼就是贼,不过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我第一回见到这般硬闯的。” 秦音气势不减,“我怎么知道你们青云观的事,门口又没牌子写着不能进,我路过看到个书阁,正常人都会觉得能进的。” “我偏进去。”秦音提起裙子,还要往里冲。 “嘿——”秦音又一次被弹飞,这一次她还是来不及看清这是怎么发生的。 “贼心不死。”闵月冷笑一声,转身走开。 亏他担心有盗,原来是蠢贼一个。“这‘禁门’遇强则强,幸亏你是个凡人,不然早打得你经脉寸断。” “等等……” 秦音爬起来,她浑身又疼又麻,双腿无力打颤,摔了一跤才追上去,“闵月道长……” 秦音笑容灿烂,“多亏闵月道长告知呀,小的爱慕贵观藏书之多,文化底蕴之深,特问一句,不知如何才能进去呢?” 闵月看着她被电得有些炸开的头发,心觉稀奇,觉得此人又蠢又傻,便颇有耐心地多说两句:“少用那些话恶心我,小贼,那我便直接跟你说了,除非是我观内门弟子,要么你打得过我师父,不然你别想进去。” 秦音摸摸手臂,汗毛都被电起来了。“是你们师父做的什么设置么?闵月道长,条件随你开,只要你需要的我拼了命也办到!你看能不能……” “不能。我劝你还是少动心思,此次念你是初犯的凡人,我便当做没看见,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根本不用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闵月警告一番,一个闪身就消失了身影。 秦音的脸一僵,对方忽然消失让她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她又愤愤不平,这是知识垄断,而且事关自己性命,她的行为合情合理! 初战大败而归,垂头丧气的秦音按原路走回,这种事做出来不光彩,她不想去问灵歌,好不容易有说得上话的人,她实在没脸刚来就求人办这么大的事。 大概因为她心口堵着股气,眼睛不视,脑子不思考,回去路上又迷一次路,等摸索着回到清居时天都快黑了。 在清居门前草地角落有一堆枯叶,秦音经过,一脚跺上枯叶堆开始猛踩,层层被踩踏的树叶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它们变得破碎,这声音让她愉悦,所有的不愉快也随之瓦解消失一样。 “吱——”清居木屋窗户打开。 一墙篱笆之隔,裴旻立在窗下。 “你终于来了!”秦音将它们胡乱踢成一堆,顺顺头发,走了进去。 裴旻目光从那堆可怜的枯叶上扫过。 秦音推开门,房内没有点灯,仅有外面透进来的一点点黯淡光线,他脸上无悲无喜,眼神平静淡漠,宛如一尊神佛玉相。 秦音心头忽然漫起一股不详。 裴旻周身一直有种宁静平淡的力量让人感到心安和信服,他是天生的修道者,像是一把锋利冷酷的剑,能让一切邪狞惧怕。 可这种无情和超脱对她来说是不利的,她是深陷在厄运中被迫和妖怪有着极深纠缠的人,她渴望他的慈悲能使她得到帮助,但或许有一天他如果真的足够残酷就该连她也一同斩杀。 秦音站在门口,低头看空空地上自己的影子的轮廓,没有风,影子一动不动,她在等他开口。 她听到他的渐近的脚步声。 裴旻的声音清晰平稳,“我已向师父说明情况,他对你这种体质并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兴趣,想必初九已接待过你了。” 裴旻一如她初见那样,高高在上,一尘不染,非常擅长说出拒绝和告别的话。 “秦姑娘,再会。” 宽敞门口地上一个影子久久伫立,另一个走过来,擦肩而过。 秦音呆滞的目光凝在窗外那片被她踩得混乱的枯叶堆,真可笑,他刚刚看着她的动作也觉得可笑么。 她像是没看见他的即将离去,忽说:“我见到闵月了,当时灵歌在我旁边,他突然冲上来和她打起来,这是为什么?” 他的影子一顿,正好和她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裴旻的手停放在门扣上,微微侧目,“闵月师弟功法精进,但修为始终无法再提升一层,他修剑道,道法一直从剑法中悟。灵歌师姐是用剑的高手,许是观剑对他悟道有益。” 门轻轻关上,天色已经全暗了。 秦音的心一沉再沉,她以为……她以为和他已经不再是一见面那样,她以为她是不一样的。 “嗤。”秦音自嘲一笑,泪水滑落脸庞,在黑暗中她不怕谁会看见。 终究是她在死皮赖脸跟着他的,是她自作多情。 秦音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秦音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去看她房间内的椅上是否有人在。 她一愣,意识到自己好像养成了一个糟糕的习惯。 她花了好几秒才回忆起这陌生的房间是在青云观的清居,她迷茫地想,以前每日一早看见裴旻就行了,他永远在她前面,她不用去想身在何处、路上有危险、什么时候出发,她只要跟着他,永远不用去花心思烦恼。 现在她又是一个人了。 没点灯,秦音借着天光摸出去,打开门,一股冷风吹来,吸进的冰凉空气让她一颤。 空气潮湿清新,草地泥土松软,山中薄雾弥漫,看不清昨天抬头望见的山峰屋顶。 这里只有秦音一个人,偶尔小道旁的高树上传来一两声鸟啼,可还是太安静。 秦音缩缩肩膀,把衣服裹紧,今日有风,天光淡淡,秦音抓抓头发,只要天色一变,她就认不出路了。 这里很好,可终归不是她该呆的地方,裴旻不会关照她,她没办法顶着初九的目光坦然住下来。 等她尝试来回往返几次找到地点,雾已经散了。 秦音努力看向当时灵歌指向的试剑台,在去藏书阁的路上不断踱步,却始终没看到想看到的人。闵月啊闵月,你人在哪儿? 秦音在岔路口打转,脚下一步不停,毕竟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找人的法子,只能用笨法子蹲守。 “你在做什么?” 秦音回头,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让她碰上了。 闵月提着剑站在她背后。 他似乎是早晨练武归来,脸上滴着汗,整个人冒着一股热气,短服便衣上的领口处被汗打湿。 “小贼!还要来偷?” 秦音反问:“你要找灵歌比剑么?” 闵月紧盯秦音,“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也看到了,我想进藏经阁……哎呀,直说吧,我没钱找初九道长,只能去藏经阁自己找答案。” “你是如何进得山门的?”闵月提剑擦拭。 “随裴道长一起,他与我在路上遇见,所以带我一程。” 秦音耸耸肩,“但我们关系又没有好到那种地步,所以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 “那你便继续想办法吧。” 闵月转头就走,满口谎话,裴旻师兄怎么可能会理她,他再听她说话就是浪费时间。 秦音忽然大声感叹起来,“可惜啊可惜,难道只有裴旻才能是当世悟道飞升第一人么?唉!多少修道之人童颜白发,皓首穷经,白白浪费时间哟……” 闵月停下脚步。 70.呜呜呜和嘤嘤嘤 闵月转身将剑重重插回剑鞘,双手抱臂,问:“你入藏书阁的目的?” “我不是说过……” “你觉得我好糊弄么?” 秦音苦恼道:“我一介凡人,要是你愿意带我进去,我肯定是和你一起进去看看,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能做什么?” 闵月自然看出她的凡人身份,但总觉得她身上哪里不对,他微微皱起眉。 秦音见他有些松动,便显出害怕和担忧的神色,说:“闵月道长,我被恶妖缠身,好不容易到青云观前,求助无门,难道任由我受折磨而死么……”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她脸上的悲伤之色并不是作伪,秦音把眼里的泪花眨了回去。 一个弱女子费劲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闵月忍不住问:“究竟因为什么事?” 秦音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她长吁短叹了一番,支吾开口说:“有条河中的妖怪要掳走我做他媳妇,我被囚了好些日子,不知为何,那妖怪有事暂时离去,我趁机逃了出来,但我总感觉不舒服,我想知道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她的话也没说错,当然不算骗人! 闵月托着下巴,“妖怪是什么模样?” “好像是条蛇,身子比大树还粗,怪模怪样。” 闵月点点头,“你是哪里不舒服?” 秦音卡壳了,闵月年纪看起来很小,十七八岁,不晓世事直脾气的模样,此时一脸认真地问她。 她低声说:“就是那种事之后不舒服……” 闵月觉得莫名其妙,“哪种事?” 被他圆碌碌一双猫眼盯着看,秦音的脸上渐渐染上红晕,她站着不自然地乱动,侧首避开他的眼睛,用手抚着颈,“就是那种事嘛……” 闵月怒道:“你把话说清楚!” “哎呀!”秦音跳脚,竹筒倒豆一般噼里啪啦说:“就是相交!交欢!媾和!我被妖怪玷污了!” “啊……呃……咳……”闵月的脸爆红,他愣愣看着秦音,见她瞪过来,才移开视线,半天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闵月左思右想,听说民间确实有淫性重的妖怪掳了妇女回巢,他还没出过观,只有师兄们出去斩妖会回来把事情说给他听。 他每次都好奇追问如何斩杀的,那些被伤害的人最后怎么样他好像从来没过问……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和妖怪交合的女子会怎么样。 “你是怕会怀上妖怪的崽么?”闵月眉头紧锁,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 秦音忙不迭点头。 闵月严肃说:“我帮你去跟师兄们打听打听。” “不行!” 秦音连忙打断他的念头,她咬着唇,难为情道:“请不要向别人说,这样的事要是让人们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看我,我还活不活了?最后是要逼死我么?呜呜呜……” 闵月的眉头越来越皱,他也知道民间地方愚民的荒谬行径,若是这样的事宣扬出去,沉潭都是最轻的。难怪这女孩有些疯疯癫癫,昨日张牙舞爪,今日哭哭啼啼,原来是受过这些苦。 闵月问:“为什么不找灵歌师姐?” 秦音苦笑一声,“我们虽同是女子,我怎愿让她知道这些事,让她平白为我担忧……” 秦音抹掉不断流下的泪,小声说:“我知道闵月道长为人正直,不仅法术高强,还最能体察人心,能理解我的苦楚,我很是信服道长,还望道长不要将我的秘密说出,帮帮我……嘤嘤嘤……”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闵月侧着身子站,他把剑拿在手上翻转来翻转去,粗鲁地打断秦音,“我帮你就是。” 闵月搞不懂盛气凌人的秦音怎么就哭了起来,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答应的。 事已至此,料她一介凡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波浪。 闵月索性道:“灵歌师姐的‘空灵剑法’已至第七境,我对她的剑法有兴趣,但此秘技不会轻易展示出来,除了和她交手时能窥见一二,其他也只有在试剑台练剑时有机会一观。” 秦音想起灵歌出手,还不见她怎么动,剑已挥出,确实担得起“空灵”这个名字。 秦音问:“你跟她好好说,她难道不会帮你吗?” 闵月像看傻子一样看秦音,“你懂不懂什么叫‘秘技’,要是没事就给人看,还叫什么‘秘技’。” 秦音反驳道:“要是知道你为了修道,她怎么可能不帮你?” 闵月面色一变,“谁告诉你的?” 修行最忌讳被人掌握详细,勿说短处和弱点,若是何时入境、何时飞升都被人知晓,怕是还不到最后渡劫就要早早命陨。 “这个还不容易想到么……”秦音悄悄咽了咽口水,撇开脸,“你们道士除了修道成仙还能为什么?” 闵月高高提起的戒备心放下,想不到她这么想,倒猜中了。 秦音问:“那我该帮你和她痛痛快快地交次手?” 闵月摇头,“我需要她把剑法练一遍给我看。” 秦音抗议,“这个难度也太大了吧。” “你自己想办法。”闵月想了想,“每一境都有一套剑法,若是从第五境的剑法演示起也可。” 秦音咬牙,“那我们可说好了,但到时候无论她表现出来多少,你学到多少,都不能否认我的付出,若是你看了学不会,可不要耍赖啊。” “这是自然。”闵月抬起手。 秦音飞快在他掌上一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秦音撸起袖子,“走,我们去试剑台找她。” “你又不能飞。”闵月不情不愿地跟在她后面。 “那又怎么样,我用走的。”这里离试剑台看着只是隔壁一个小小山峰,可秦音走不到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 秦音已经有点后悔说要自己走路了。 她正想耍个赖让他带她,一直心不在焉的闵月开口道:“你想好对策了么?” “没有啊。”秦音抹抹脸上的汗。 “那你打算怎么办?”闵月瞪她。 “我和灵歌刚认识,还要再交流些感情了解些才是。” “咳……”闵月脸色古怪,“灵歌师姐吃软不吃硬,你多说好话便行。” “当我傻,说好话就行?你怎么不去说。” 闵月抬头四处张望,“我若是个女孩这事便容易了。” “你在看什么?”秦音嚷嚷道:“不要装作看不见我,说话就说清楚,别耽误时间。” 在秦音多次催问几乎要发火时,闵月轻叹一声。 “有一年过年我们下山采办货物,遇到五个小孩来讨糖,师姐给其中三个女孩一人买了十余根冰糖葫芦,另外两个男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师姐硬是不看一眼。后来我们师兄弟们留了心,就发现……灵歌师姐对女孩尤其好,无论是来送衣料的布庄阿妹还是前山采药的九岁女童,灵歌师姐只愿和她们说话……” 秦音一愣,眼神逐渐迷茫…… 71.诡计多端的秦音 秦音坚持步行至试剑台,等走到上面去,日上三竿,台上弟子几乎散尽。 闵月催道:“上去往右走,她在第三个石柱那儿,我使个隐身的法子跟在你后面。” 秦音回头一看,他已消失了身影。 她艰难地爬上几十级白玉台阶,眼前空空练剑场上只有零星几个弟子还在锻炼,这场地极大。 秦音在走到第二个石柱时,她放慢步子,一步歇一口气,果然等到前方惊喜的一声“秦音!”。 灵歌一个侧身收了剑式,她几步跑过来,满脸笑意,“秦音你来找我啦?” “这里好大,昨天明明看着那么小,走过来好辛苦哦。”秦音故意抱怨,不断用手小幅度扇风。 她的衣服已被湿透,双颊绯红,浑身冒着热气,虽是语出埋怨,樱唇小口吐出的话更像撒娇。 “快来休息!”灵歌拉着她往旁边石椅上走。 秦音朝她笑着,边说边解开外衣,“好热呀,我的衣服都要湿透了,还是你们习武之人的身体好,我看到路过的道长们可是一滴汗都没出。” 她的外衫被脱下随手一扔,犹嫌不够似将中衣扯松,露出精致锁骨下胸口雪白一片。 灵歌手忙脚乱地接住她的外衣,“别脱这么快,着凉了怎么办……”她把秦音的衣服展开搭在石椅边上晾着。 “不会的,再不脱我就要中暑了。” 秦音急躁擦拭额头上的汗,把袖子挽起来一段,拉着衣服带动空气扇风。 这时,旁边路过一个道士,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揉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什么,他站着的地方还是青云山么? “看什么看!”灵歌暴吼,手猛一挥,斩出的手风削了那道士衣角大半张袍子。 “哎呦灵歌师姐对不住!我这就滚!”这道士被打得一跳,双手捂着眼睛,拖着险些遭难的腿跑开。 秦音看灵歌练武时穿的短衣简袍,羡慕说:“还是灵歌姐姐厉害,我要是会这些就好了……能让我试试么?” 灵歌笑说:“有何不可?” 灵歌到旁边徒手折了根竹子,比量长度,一边用剑削,一边兴奋道:“剑才是女子的朋友,人都道‘百兵之君’,可我觉得这样俊逸优雅的兵器分明更符合女子气质!” 一柄简易的竹剑制好,灵歌拿上自己的宝剑,递了竹剑给秦音,“试试趁手么?要再改改?” 秦音从没握过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是趁手。“这个挺好的。” “那咱们开始吧,我使一套外门弟子最基本的剑法,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活动筋骨强身健体用的,你跟着我做就行。” “好。” 秦音站到平地上,看着灵歌调整了手握的姿势,一招一式跟着她比划起来。 这是入门弟子最简单的练习,但灵歌做起来行云流水,最普通的一个变化都能让人感觉到绵绵的强劲力度。 秦音觉得自己就像拿只竹剑的扑棱大鹅,笨手笨脚站不稳、伸不直、握不紧。 灵歌几乎是每个动作都停下来定格给她看,“手臂直,手腕翻转……” 这个动作秦音又没做好,她别扭地试了几次,最后恼怒道:“我做不好!” “别急,第一回总是这样的。”灵歌走近来,“我帮你看看动作吧。” 灵歌将轻轻一只手搭在秦音臂上调整动作,另一只手虚空放在她腰上。“注意腰这里,背挺直,吸气收腹,腰胯要稳,要感觉丹田有一股气在支撑。” 秦音转过身,“丹田是在这里吗?好像也不是,唉……” 灵歌安慰地捏捏她的肩。 秦音一脸愁色,泄气道:“我真是太笨了,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记不住,昨日灵歌用剑的样子太厉害了!我自己什么都学不会,以后也见不到……” 灵歌正不知说什么,听此便主动道:“这有何难,我剑法的第六式最为飘逸,你想再看看我便舞给你看吧!” “好!。” 灵歌面色变得平静,她站远些,轻吸一口气,先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起势,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具体却让人感觉周身时间静止一般,只有她的剑姿在缓动。 舞至激荡时剑风指向林中,引得树木摇晃风声啸啸,她一招一势似带有千钧之力,势罢却如江上水光清波平静。 “漂亮!”坐在一边的秦音马上站起来,手掌都拍红了还在奋力鼓掌。 秦音激动地尖叫一声冲过去给她一个飞抱,“你太厉害了!” 灵歌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还不算什么呢,要是我练到第九式,就能……” 她突然住口,等到第九式便能功德圆满,那个时候凡人秦音会在哪儿呢? “就能怎么样?” 灵歌微微一笑,“没能怎样,裴师弟天赋过人,我入门早,倒还不如他。不过等我练成第九式,说不定会比他离大乘更近一步。” “太好了!”秦音傻乐起来,“那你就会变成仙女!” 灵歌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快,若是裴师弟能参悟机缘……” 话头转到不该聊的地方,她停住口,缓缓收了剑,瞥了一眼秦音身后的树丛,“今日耽搁许久,我该去参经了。” “嗯!”秦音连连点头,兴奋的她忽略了灵歌突如其来的平静。 灵歌剑上的剑穗仍在晃动,她舞完一套剑法后,周身灵气动荡,眼神明亮,望向兴致高昂的秦音显出温和的笑,“那我走了。” 一人一剑的身影越来越远,逐渐隐入山中不见。 秦音看着她的背影呆了呆,又连跑带跳冲到后面林子里,“闵月道长!你在哪儿!看清了么!” “别叫了,我在。” 秦音闻声抬头一看,茂密大树枝叶上坐着一人,“她走了,你不用躲在那上面了,下来吧。” “你管我在哪儿。”闵月有些暴躁。 秦音心道你参透不了功法冲我发什么脾气,“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藏经阁?” “急什么,我又不会骗你!” 秦音目测了树木高度,踢踢腿,搓搓手,作势要往上爬。 闵月喝道:“你干什么!” “老是这样跟你说话我脖子都酸了!”秦音抱着树,大有他不说话就缠上去的架势。 “行了!两个时辰后!我自然会去找你!” “好。”得到承诺后,秦音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喂!” 秦音转身,“怎么了?” “你把衣服穿好。” 秦音低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地在晃荡,她觉得自己也没露什么啊,就是穿得薄了点。 “哦。”秦音拿起石椅上的衣衫披了胡乱一系。 看到树下的人越走越远,树上的闵月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放下岔开撑起的腿,有些懊恼地看向自己双腿之间。 72.新婚之夜的愣头青丈夫和小媳妇 “你确定这样有用?” 秦音半信半疑拿着闵月的道袍,“如果你们师父是以‘气息’来设置屏障辨认来人,那谁来都可以偷了衣物混进去了。” 闵月有些心虚,“衣物上有我的气息,我又在旁边,自然可以。” 秦音眯着眼看他,虽然这小子太可疑了,但她还是选择穿上他的外袍,“不要糊弄我,如果害我被白白再电一次……啊!” 她边说着,边走进去,话还没说完,果然又被弹开,“你!” 闵月一脸惊讶道:“竟然这样也不行么。” “行不行你心里清楚!” 他绝对是故意坑她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结果还敢让她直接试,小兔崽子! “那这样吧。”闵月隔着衣服拉着她的手腕,“这样带你进去。” “我不要再被电了。” 按照刚刚的结果,这一点的肌肤相触有用就怪了,秦音眼疾手快躲到他怀里,他的周身气息笼盖住她。 “啊!”还是不行。 闵月只感觉怀里突然钻进一个娇软的身躯,在跨过门槛时她忽然一抖,他下意识抱住她,又突然觉得烫手似松开。 没想到没甩开,秦音狠狠握住他的手臂,指甲使劲往下掐,眼神凶狠,“你害我被电了多少次,你敢数吗?你最好想清楚‘气息’该怎么传给我。” 眼看躲不过,闵月轻吸一口气,说:“那我渡给你试试。” 他的脸猛得凑近,把秦音吓了一跳。 闵月手捏住她下巴,食指拇指在脸颊上一掐,掰开了她的小口。 这近得几乎能数清他额间散落的碎发,他细密睫毛眨动时也仿佛扫在了秦音的脸上,一切都以慢动作展开,他微微张开口…… 可惜秦音没看到他口中隐出的一团白雾,她一想到之前白白被他坑了两次,此刻恍然大悟,原来“渡气”是这么个渡法。 怕这混蛋小道士又坑她,秦音索性直接勾着他脖子拉下来,主动含上那双柔软的薄唇,探入舌头在他炽热口中一舔一卷,将他的“气息”尝个尽。 “唔……”闵月震惊地一把推开她。 “咳咳。” 秦音被推倒踉跄着伏在门框上,她怎么感觉到他口中一股温热的气进到自己口里被吞下? 咦,她怎么扶在门上,她能进去了? 秦音一步迈了进去,站在门内和闵月大眼瞪小眼。 闵月的口还微张着,眼神迷茫,随即像个新婚之夜和愣头青丈夫相处的小媳妇。 他指着秦音半天说不出话,本来只需将“元气”未消散之前渡入对方体内便行,没想到这人居然……“你你你!” “登徒子”“流氓”“无赖”的话递到嘴边又觉得不准确,闵月眼睛瞪得像斗鸡,狠狠剜了秦音一眼。 看到对方一溜烟跑进去,闵月狠吁一声,也大步走进去,只是那耳朵,悄悄红了…… 秦音飞快地扫过书架上的字,这里各式各类书籍已被分类放置,一楼是简单的妖物介绍和各州地妖物志。 显然没有秦音要的东西,闵月道:“上去看。” 秦音提着裙子“噔噔噔”爬上二楼,她争分夺秒地搜索,时间宝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发现了,要是他恼羞成怒不愿意了也麻烦。 秦音知道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刚刚发生的事太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一个劲低头找书。 “咳……”秦音主动道:“好像也没有。” 闵月心里有些纠结,二楼已有不少精妙宝贵的经法术式,三楼的书籍更为珍贵,让秦音这个外人去看怕是……他转念一想,道:“再上一层,你快些找。” 秦音火速跑上去,她扫了一眼,“裂云阵”“伏妖三十六剑式”“八重山阵法”“诛仙阵”……这些重量级的上古阵法一看就让人害怕,看来她要找的东西离此并不远。 秦音往后走,果然看到这边是介绍咒术一类,“解魅厌术”“续神咒”“五雷轰顶咒”“神清咒”……就是这边一块区域! 秦音驻足翻找起来。 闵月在后面催促道:“时间紧迫,我刚刚渡的气也不够再支撑的。” 好小子,怪不得你这么干脆,原来在这等着我,秦音怒视他,“难怪我好像越来越不舒服,这里已经开始排斥我了……怎么不早说有时间限制!早知道我就直接奔上层,既然渡气这么简单,那你再给我渡一口不就好了!” “你还想再轻薄我吗!” 闵月气得脸红脖子粗,“色女!色女!” 秦音翻了一个白眼,谁稀罕非礼你。 她无赖道:“你想多了,退一万步说,你们裴旻师兄‘珠玉在前’,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你!” 闵月双眼都快喷出火了,裴师兄天纵英才,在三界之中赫赫有名,连一向糊涂敷衍的师父也对他认真教导,十分爱护。 他们这些小弟子对裴旻敬仰得不得了,可谁不曾偷偷拿自己与裴旻师兄比较? 闵月怒得说话忘记分寸,道:“你是被什么狐媚子还是淫龙祸害了么!竟如此……如此……” “哇你猜对了,就是淫龙淫蛟。” “嗬!你怕是也沾了淫性!” “那又怎样?” 闵月想到什么,他大力扯开她,“你跟我过来,你需学‘清心咒’……” “等等啊。”秦音被他拽走,她还试图扒住咒术类书架,“我要去那边,我不看什么‘清心咒’!” “不行!非学不可。” 秦音认定这坏小子是故意拖着他,不耐烦道:“闪开,你做人有风度点行吗?不就是被我亲了一口么,至于反应这么大啊,这有什么大不了。” 她忽转过弯来:“初吻?啊,那就真是对不住了。” 他仍然不放开。 “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瞪什么瞪。”秦音拼命甩动,身子挣着要跑回咒术类书架。 她骂道:“难怪你们这代就出了裴旻一个,你看看你,还没出过观做过斩妖任务吧?书不看,问你又说不出。剑术上也打不过灵歌。” 秦音双手握拳并拢一碰,举给他看,“实践和理论总得掌握一个吧,要么成为擅长斩妖的法力精深的高手,要么成为博古通今参经悟道的大师,你们裴旻师兄两样都沾,你两样都不沾,他不厉害谁厉害?” 这下把闵月说得脸色铁青。 “嘶。”秦音感觉身体的酸痛感加深,好像那种被电流窜过的酥麻感又来了。 秦音心里叫悔不跌,完了完了,刚刚说太过头,现在再求闵月绝对没戏。 她小心看一眼僵硬站着的闵月,连滚带爬地冲回书架上,一瞄刚好看到书架下栏“契”类。 她心头一喜,忍着身体如剑刺的疼,正要伸手,忽听到闵月吃惊喊道:“秦——” 接着耳边响起一阵嗡鸣风声,眼前所见扭曲模糊一片,一阵眩晕过后,眼前只有一面石壁。 秦音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晃,狠掐一下手指,她没看错,不是幻觉。用手摸上去,粗硌的石质在肤上刮过的感觉十分真实。 她低头踩踩,略有沙石的平坦地面也是真实的。 一转身,秦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所能见处全是空旷灰色的石壁,正对面百丈处的壁上石刻了龙飞凤舞的“思过”二字。 眨眼间她已经不在藏经阁了! 秦音心道不妙,肯定是气息不够被识别出来自动送到牢房里了。 73.该死的好奇心 都怪闵月! 秦音大力原地跺脚,跟他一吵就完全忘记时间,只差一点! 秦音又恨自己耽误了事,她怎么这么倒霉! 想着想着简直要被自己气哭了,秦音急促喘气,多次压制情绪才把漫到口头的哭鸣声咽下。 闵月和她算是结仇,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她,她东望西望都不知这到底是在哪里,光线似乎是这石质发出的,找不出来源。 除了灰没有以外的颜色,除了墙壁便只有自己。 秦音干坐了一会儿,脑中立刻塞满杂念,想到闵月只怕是在拍手称快,巴不得她被关到老死,灵歌可能见不到她就以为她离开了吧……裴旻更不会想到她。 “不行!”秦音自言自语,她爬起来,拍拍衣衫上的灰,“不能继续呆在这儿,我得动起来。” 秦音扶着墙壁慢慢走,她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也不敢浪费体力。 她心里记着数,大约走了有三千步,这长长方正的石室终于变化形状,变得越来越小,逐渐收拢至石道模样。 空气更为流通,前方出现了几个岔口,站在路口一望,都看不到具体,她感觉手上被蹭的脏污处形状更清晰,是光线也有变化了么。 秦音轻吁一口气,不是完全被困着就行,她想了想,摸摸头发,拿着掉落的一根发丝放到眼前细看。 秦音转了几次方向,发现其中一个岔口的风更大些,于是果断朝这方向走去。 地上的石质变得柔软,似乎变了质地,光线越来越亮,尽管这变化十分细微,但这让她意识到她正在往外走! 心里出现那种在山洞里看到微小光亮的预感,秦音走得更快,果然地势更高,越走越顺畅。 忽然,眼前一个拐弯处,出现左右两个方向的岔路,说不上是犯了好奇心,她心想就算是关禁闭也不能让青云弟子有险,看看四周,人工痕迹变得明显,往右走的地上居然渐铺了地砖,于是她朝右走。 这里明显被简单装饰过,走了一小段路,居然已经到底了,只有孤零零一个房间。 “扣扣。”秦音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她小声道:“那我进去了。” 她轻轻推开门,人却没进去,“哇!” 室内陈设满满当当,她再傻也知道,这是藏宝室。 金光闪闪的圈圈、拂尘、刀剑枪戟、各式认不出的武器,架上挂的纱衣、桌上的杵棍、檀木盒子、玉算盘、铁伞……一路看过来,眼睛都不够用了,还有一些她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有些她不敢碰,有些小物件她拿起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这些物品金光满室,上面刻纹都不似凡品。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能藏在青云山里的宝贝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秦音拿起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心里有个声音喊:“反正也没人看到,带走它吧,说不定你正需要。” 手指缓缓抚过上面繁密花纹,或许就像武侠故事里掉下山洞遇到神器一样,这些都是缘分吧……这样想着,她手握匕首,脚下不由走开两步。 秦音回头看向她拿起的桌面,心道没人能发现堆得琳琅满目的桌上消失了一把小小匕首吧?比起那些宝剑和法器,她拿了最普通的一把应该没有关系…… 秦音死死盯着,突然觉得那里怎么看都不顺眼,明明看不出少了一把匕首的。 秦音呆呆站着,她紧咬着唇,几乎要哭出来。 这把匕首终究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秦音走了出去,她轻轻关上门,心下一声叹息,自己一直双手空空,赤手空拳啊。 走到岔路口,她走向左边那条路,发觉地势渐高,脚下土地松软许多,她早就猜测这里和赫山一般,都是在山体里造洞,现在应该是能出去了。 奇怪,怎么越走越冷,前方更亮,出口就在前面! 她走着,忽见到旁边地上突起的石包上插着一把剑。 秦音蹲下来一看,这剑上已有斑驳绣纹,看起来年代古远。 秦音打了个激灵,飞快跑起来,只不过两步,她就惊讶呼出声:“剑冢!” “不是吧,这都被我遇见了……” 严格说她已经走出山洞了,远处是逐渐开阔的遍布一片绿意,上方是倾斜似盖的山壁,而在这一片高高低低的山坡上,插满数百柄各式各样的剑。 纵然出路就在眼前,秦音也忍不住慢下脚步,走马观花看了个遍。 有些剑身崭新锋利,有些已锈得与石块糅为一体一般,绑着的剑穗已成粉齑,被风吹得只剩一个结头,有些古朴重大形状的似剑非剑,不知伫立了多少个年头。 秦音不断感叹,虽禁不住想停留欣赏,又想着不能在此多呆,她纠结万分,最终决定摸摸宝剑赶快走人。 她只“玷污”过裴旻的剑,看到灵歌舞剑也羡慕得很,此刻有机会,便一眼看中一把她最喜欢的过过手瘾。 这剑宽约四五公分,剑身是古铜色暗格花纹,剑柄是简易柱状,下接处镶了松石绿。 秦音不知不觉想去触碰,指尖触到剑身,只觉冰似寒冷,她轻握剑柄,觉得十分趁手。 秦音想仔细看看上面的绿色宝石,弯腰正要细观,不察手一使劲,把剑一提。 “咦?” 不是插在石头上么,怎么感觉跟插豆腐上似的,轻轻一拔就松了,她再一提,居然把整柄剑给拔出来了。 “这么重!” 秦音一拔出就感觉手里拿了块百十斤的铁,几乎屈腿顶着才没把它摔在地,她看着手里的剑,又看看石头里的缝隙,“对不住老兄,打扰你睡觉了,我这就把你放回去。” 她艰难地对准剑缝,正要往下插。 “嗡——” 大地颤动起来,秦音险些在坡上崴了脚,她艰难拖着剑,赶紧扶住旁边石中稳固的剑,以为是地震,结果手一碰又跟被针扎一样收回,是剑在震!是这剑冢内数百把剑引起的震鸣! “噫。”秦音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一把松开手里的东西,手脚并用下了坡,马不停蹄往外跑,趁着没被人发现,跑出青云山! “道友哪里去啊?” “啊!”秦音被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秦音面色苍白,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转过身。 眼前老人约莫六七十岁,手拿拂尘,须发花白,面色红润,不像是什么鬼怪。 她松了一口气,“道长好,是在叫我吗?哈哈,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再会。” 竟然惊动了人,秦音咬牙,转脸就要跑。 他又叫道:“小友忘拿剑了?” 秦音头也不回,“我不用剑的。” “哦?青云观剑冢的规矩,剑出了剑冢便要认主。” 秦音脚步不停,“误会误会。” “啊!”秦音捂住脸,只觉得后面一股剑风袭来,刚刚被拔出来的青铜剑凌空而来,飞到她前面似要拦住她。 这剑在堵她! 秦音转头满脸笑道,“这位道长,刚刚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搞错了。”平白无故得把剑她才不信,你们青云观除妖都这么扣,有白送这种好事就怪! 道人摸摸胡须,问:“这位小友可是由十七带上山的?” 秦音看着眼前并不起眼的老头,慢慢瞪大眼睛,“你居然是青云观观主青弘道人!” 眼泪慢慢盈满,秦音声泪俱下:“观主救我!” 74.小小的交易 青弘道人似乎要听睡着了,他打盹中一个颠颤,终于清醒过来,看到抹抹眼泪的秦音,随意说道:“一条小妖,不碍事。” 秦音删繁就简,只说被祭祀沉水遇到恶妖的事。她心里明白,无论是裴旻还是闵月,再厉害好心但都没必要费力走过十万八千里帮她杀条小妖,眼前的道人也是一样。 “此事极易。”青弘打了个哈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作为报酬,让本观主最得力的十七徒弟替你除妖,如何?” 秦音心如擂鼓,问:“什么条件。” “不是什么大事。”青弘摆摆手,“接下来他需往北幽之地,你随他一起,这便是条件。” 见秦音犹豫,青弘撺掇说:“青云观需维护四方安定,近来那边有些骚动,听起来可怕,其实并不然,无非是查查有无凡人受伤,是何妖作祟,无特殊缘故便斩。常规巡视罢了,有十七在,你怎么会有危险?” 秦音回想起在易家的事,虽有些惊吓,细究起来人命因人祸,也许真的没那么凶险。 “我……我再想想……”秦音抓抓脑袋,青弘道人应该不会骗她,但让她无缘无故陪着裴旻干什么,没道理会需要她啊。 “师父……” 一道青光闪进,熟悉的男声传来,秦音马上就知道谁来了,她条件反射藏在几把剑后,掩耳盗铃般躲着。 裴旻朝青弘拱手禀告,“刚刚不知何故,青云山内群剑震动,虽已压下师兄弟的疑虑,但山下人心浮浮。弟子猜测是剑冢中‘诛仙剑’引起的动静,特来查看,不知师父在此,可需弟子效劳?” “确实是‘诛仙剑’被拔出了。”青弘笑呵呵望着爱徒,向他使了个眼色。 裴旻随青弘的眼神看去,向他早就发现的秦音招呼道:“秦姑娘。” “哼。”秦音勉强转了转身,侧站在一边,鼻腔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哼声,装什么装,在你师父面前会跟我客气了? 青弘咳嗽一声,说:“无事,你先去吧,我和秦小友有些话要说。” “是。” “哎等等!”秦音又险些忘记正事,“裴道长!” 秦音顾不得上次分别时的尴尬和别扭,对上他澄澈平静的眼,语气生硬道:“我要去北幽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许是在师尊面前,裴旻破天荒第一次停下脚步与她对视,“北幽是妖物横行的荒凉凶险之地,秦姑娘若要前行,怕是不妥。” 青弘打断道:“好了,十七,你快去吧。” “是。” 秦音瞪着青弘,“观主,这么诳我就太过分了啊……” 秦音暗暗磨牙,臭老头,搞不好我就被你卖去当妖怪诱饵而尸骨无存了。 青弘笑眯眯走上前,像个和善的老爷爷,“秦小友,此行对你益处多多啊,老夫观你浊气缠身,十七道心坚固,你多跟他接触,戒骄戒躁静静心能除妖气。” 秦音当然知道跟那头臭蛟呆久自己也要被熏脏了,她也没什么本钱好被这道人算计的,“好,但你要告诉我理由。” 75.小小的狡猾 青弘反问:“小友可知修仙诀窍?” “我怎么会知道?”秦音疑惑道:“观主这是?是试探我资质要收我入观么?” 青弘摆摆手,“小友你资质平平,绝无这种可能。” 秦音语塞,当观主真了不起,说话就是直接,“可我拔出了‘诛仙剑’!” 她心里嘀咕,从他们对话来看她明明拔出一把了不起的剑,怎么是这个结果? 青弘捻须呵呵一笑,看穿秦音的小心思,他直接道:“小友可是天外之人?” 秦音鼻头一酸,声音沙哑,问:“我还回得去么?” “小友勿急,既来之则安之。” 青弘轻叹一声,“小友可知,常说异宝百步之内定有异物守候,妙就妙在这个‘异’字,如果老夫没猜错,小友你因天外身份,对此处之人便是‘异’,那么你来此地便少不了常遇机缘,好事祸事不说,都是天定,小友不必介怀。” 老人虽是好心安慰,可秦音听了又要哭了,活该她总是被妖怪缠呗。 青弘继续道:“我等参经修道,等的便也一个‘异’字。十七有‘道’缘,你随他来青云观便是机缘。与他同去北幽,说不定能有一番造化。” 秦音腹诽:他的造化还是我的造化? 秦音思量再三,久久不下决定。 青弘也不急,问:“小友有何顾虑?” 顾虑么……裴旻是秦音遇到的第一个正常强大的人类,与他来此的每一日,她早上醒来第一个念头都是在想裴旻在哪儿。 秦音眼神微微放空停留在刚刚裴旻站的位置,苦笑说:“裴道长道心坚毅,我看他眨眼间就能成仙飞去,哪里想得到我一弱女子的死活。” 青弘一捋胡须,和蔼笑道:“好说好说,我让他定护你周全。” 秦音压抑住喜悦,看着静静立在地上等她的诛仙剑,叹息:“我这样的弱女子,这一路上……唉……裴道长又没有个三头六臂……唉……” “咳咳,秦小友,这‘诛仙剑’即是‘人剑’,因你是天外之人,周身又无一点灵气,这诛仙剑便认了主,可等你能提起这剑,以你的资质,少说要在青云山上呆个八年十年……” 青弘眉头直跳,居然真惦记上诛仙剑了,“不如本道另想他法,为小友多一层保障。” 秦音做凝神思索状,“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好像看到有个房间,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一听这话,青弘就知道她肯定进去过,他吹胡子瞪眼道:“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里面不过放了些青云观的俗物。” 青弘手指一掐,追源溯流,意外发现她是进了藏书阁被弹到思过室,这股气息……居然是闵月帮她的。至于她在藏宝室的行为,到底是个性情纯善的女子啊。 青弘心中有了计较,“秦小友是贵客,既然好奇,请随我一观。” “好好好。”秦音眉开眼笑,“青云观的俗物对我来说都是‘宝贝’呢。” 她还真不客气,青弘表面笑呵呵,心却在滴血,这下少不得给她拿去一两件宝贝了。 “到了,到了。”秦音是客,反而激动地走在前方,轻车熟路地打开门。 “秦小友尽情看吧。”青弘一副严厉模样,“小友稍等,刚刚思过室似有人在,应是我小徒闵月惹的祸,让老夫先处理此事。” 秦音的笑容僵住。 青弘拂尘一摆,眼前就出现了水镜一样的画帘,思过室的影像被传到他们眼前。 秦音吃惊地用手悄悄一碰,画面是虚的,居然能做到这种虚像投影的效果。 “孽徒!” 青弘把秦音都吓了一跳,他一板起脸威严十足,和刚刚和蔼可亲的样子完全不同。 影像中茫然被送到思过室的闵月也十分惊慌,他朝着青弘声音来源方向“扑通”跪下请罪,“师父。” 闵月瞬间变得乖巧,心中惊疑不定,当时秦音被传送走,惊慌之余他便犹豫该不该主动向师兄请罪,可没想到这次居然惊动了师父,悔恨之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用纠结该不该救秦音了。 思过室看不到青弘这边的情形,闵月低头道:“弟子触犯藏书阁禁忌,理应受罚。” 青弘这边没有开口,闵月自动起身拔剑起势,旁若无人练起剑来,他一招一式都用尽力量,剑剑全力释放剑意,可秦音发现,他每一次击在壁上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可壁上是有旧痕的。 秦音知道青云剑术排山倒海的力量,但闵月在思过室发出的威力如泥牛入海,他已练得满头大汗,那面墙上的一处才好似有一点点颜色变化,若不是秦音仔细盯着,她也觉察不出在石上引起的一点细微烟尘,要是想在壁上留下剑痕,得练到什么时候啊…… 青弘只开口喊了一句,他的小徒弟便自动给自己安排了惩罚。 青弘又一扬佛尘,眼前景象消失,他转身慈祥问道:“小友可看中什么了?如有需要,尽管拿便是。” 秦音悄悄握拳,这绝对是在杀鸡儆猴! 当时被藏书阁踢出去的只有她一个,青弘能把闵月揪过来就能把这笔账算清楚,若是真计较起来…… 秦音脸上扬起敷衍的笑容,随手拿了门口挂钩上一卷平平无奇浅黄色细绳,“哈哈哈……观主真客气,哪里用的着这些啊,那我拿这个绳子吧,老是走山路,有了绳子,我攀登就方便多了吧哈哈哈……多谢啊,我们可以出去了。” 秦音的僵硬笑声弱了下去,她心不在焉看看手里的绳子,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挂在腰上倒也方便。 青弘赞许地点点头,“小友好眼力,这物不需灵力驱动,对小友来说最是合适不过。” “是么?这是什么?” “道友与它打招呼试试。” 难不成真是什么不起眼的宝贝?秦音低头取了下来,用手勾着提着眼前,“你好?” 这细绳居然抬起了一端,吓得秦音怪叫着一甩手,它居然临空飞起,亲昵地朝她蹭去。 青弘摸摸胡须,“小友勿怕,这是‘捆仙绳’,此世间想轻易挣脱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友得它认可,有它相助,怕是少有物能伤到小友了。” “真的吗?”秦音惊喜地把细绳牵下,它顺从地躺在她手心。 秦音不知如何使用,她随意握着一甩,这绳竟随意延长,刚好挂到青弘胡子上捆起了一缕。 “哎呦呦,玩劣!”青弘连忙护住胡子,朝绳子轻骂一声。 秦音顿时放心,连青弘道人的胡子都敢捆,果然是个宝贝。 青弘提醒:“小友勿焦躁,这物虽神通广大,但少不得有人宁愿折损修为也要搏斗一番的。” 秦音明白了,若是高手也用不着这绳子,本身修为就在那儿,对方也没必要争个鱼死网破。但对她来说,若遇到危险,用这个求个脱身的时机应该不难。 “观主。”秦音犹豫开口道:“我的条件并不是裴道长帮我斩妖,我想让他陪我去无量山……” 无量山这三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提的,青弘一直半眯的眼睛睁开,精光烁烁。 他面色一凛,手指虚空向秦音额上点去。 76.秦小友慢走 这小丫头去无量山做什么,青弘朝秦音灵识探去。 秦音只觉脑中似涌进一颗冰凉的水滴,她一颤,便看见青弘伸回的手。 青弘沉声问:“同心契?” “是……” 青弘一沉吟,“未见过结成凡人作主、妖为仆的同心契,按理说主仆同心同功,主能驭仆,无一不是主强仆弱,可这……” 秦音看他脸色认真,早就聚精会神听他说,此刻忍不住打断问:“真的没有这种情况么?” 青弘摇摇头,“哪头妖受此屈辱大可一口吞了主人便是,人无驱妖功法,也不长寿,这自然少见。你是要往无量山借剑阵解契?” 秦音眼中燃起希望,“对!此路凶险,若是裴道长……” 青弘点头叹息,“秦小友,你怕是有所不知……” 秦音见青弘反应,心中一沉,强压情绪问:“什么?” 青弘看向秦音的目光怜悯。 “解契是这法子没错,可小友忽略了一点——无量山的上古大阵若是寻常妖物修道者,受便受了,不过是历层雷劫,虽是危险,可少有殒命的例子,再差不过是打得修行尽散、保住命重头再来而已。但小友肉体凡胎……此行,怕是有去无回啊……” 这一字一句砸在秦音耳中如雷轰顶。 秦音难掩悲哀之色,她又悲又怒,恨得浑身发抖,螭泽!螭泽!他早就知道哪怕去了无量山她也活不下来,一路上仍对她百般折辱戏耍,好可恨的蛟! 她一抹掉下的眼泪,强打起精神问:“观主,可还有别的法子……” 青弘安慰说:“剑阵凶险,要是有我那十七徒弟施法护阵……他若愿意拼一拼,倒有几分机会。” 说得轻巧,让裴旻为她拼命也只是有几分机会而已。 一想到他,秦音大哭,“怎么能指望他呢呜呜……他巴不得甩开我这个麻烦,这辈子都不用见到我……” 青弘也愁眉苦脸起来,其实十七徒弟也不太听他的话,若是真撂挑子跑了,秦小友这一异人真的命陨,他那笨徒弟等机缘要等到什么时候。 青弘诚恳道:“秦小友放心,我一定好生和他说道。” “跟他说有什么用啊。”秦音呜咽哭着,“指望他,我就死定了……” “咳咳。”青弘面色不自然,“秦小友,对十七徒弟……不如试试其他的法子?” 秦音停下哭声,认真看向他。 青弘老脸一红,暗示说:“修道之路漫漫,许多道人都会寻求一个伴侣,以便在艰辛痛苦的道路上互相护持……秦小友也许没有修道的打算,但有的道人并不一定要找同是道士的伴侣……” 青弘满意地看到秦音的神情越来越震惊和认真。 他继续说:“十七徒弟也遇到过几次结成道侣的请求,但他都一一回拒了,秦小友何不……” “不!” 不待他说完,秦音激动道:“我发疯了才会想去捂一块冰块!哪怕是个石头也能被人心捂热,他是冰!冰只会冻伤人的手!” 秦音越说越愤怒,“您是没看到他怎么跟我说再见的!‘秦姑娘,再会’。” 她模仿那种冷冷的神情,又一变脸,怒道:“会什么会!就这么几个字,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这个人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他、他、他怎么能……哼!无情无义!” 秦音一甩头发,“观主,我先走了,有事您让他来找我吧。” “秦小友慢走。” 青弘在她身后露出一个促狭的笑,他早就察觉十七徒弟带人回来这事奇异至极,特别还是个女子。 十七徒弟若是真的无情,何必亲自到清居告别,按他以前的习惯,能记得把客人安排接引给初九已算是老祖显灵。 至于北幽之行……缘由是最近一头小蛟和龙族数条小龙打了起来,可惜最后那蛟受重伤后不知所踪。 此举虽小,竟偶然振奋了北幽山一干小妖:一头几百年修为的妖蛟与龙族数龙相抗,搅得两江不宁也算本事。又听说那蛟藏在北幽养伤,闹得北幽边界人心惶惶,特来请青云观一巡。 青弘并不担心此行,只对后续秦小友将要去往无量山的事有些担忧。 77.【卷二】一股妖风来袭 “快跑,那个臭道士过来了!” 一头鹿妖四蹄飞踏,狂奔了数里大喊着报信。 野猪妖骂骂咧咧收拾起家当,“谁请的青云观!咱不都呆北幽山好好的,没招惹边儿上那些凡人,犯得着又请来牛鼻子道士么!” “老猪你是不知道啊,前段时间野鸡老四破了一大关,激动地漫山遍野跑,嚎来嚎去把人村子里的鸡引得半夜三更都开始叫。” 小獾妖急匆匆收拾东西的时候和野猪聊起来,“还有花大姐,以为自己成了就赶紧去城里买水粉,化个身维持不到半柱香就现原形,最后闹得鸡飞狗跳。” “都什么妖啊!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啊!”野猪看他消息灵通,好奇问:“你说,那头蛟到哪去了?” “哪来回哪去呗。肯定找老巢养伤去了。” “我怎么听说他是西泽地出来的,总不能回那儿去。” 小獾妖说:“他都那么大能耐了,肯定有地儿去,咱还是先操心自己吧。” 野猪妖狠狠一跺脚,“不是据说那道士此次一路走得慢么,上回在罗家镇停了小半个月,怎么一下就到边界来了!” 小獾妖已经打包好所有东西,“谁知道啊,老兄,我先走了。” 野猪妖看他跑了,也慌忙提着东西跟上。 关于道士为何在罗家镇停留半个月的事,秦音是最好的解释人选。 彼时她正坐在路边歇脚,手里拿着一包肉干嚼得有滋有味。 荒凉山脚有一妙龄女子大快朵颐的场景实在诡异,尤其是不远就是传闻妖物横行的北幽山。 她一身淡青纱裙,佩一条浅金红丝腰带,鹅蛋脸柳叶眉,一副娴静少女的模样,只是这吃相不甚优雅。 秦音舔舔唇,收好手里的油包。她强烈要求成为罗家镇肉干节的比赛评委果然是明智的,不然哪来的口福。应该是青弘道人在裴旻那儿说了什么,裴旻对她态度好了很多,每次叫他他居然能回头了——她真是被他“欺压”惯了,秦音反思,他稍微有点好脸色她就感激涕零,想想真让人生气!索性这次一路走来直接仗着裴旻青云观的身份作威作福。 她拨拨虚空的符咒,觉得吃饱有些困。 其实她根本没有用到捆仙绳的机会,近了北幽边界之后,一旦裴旻去前方探路,她就要求裴旻给她画周身个圈,圈上有他驱使灵符守护,这等耗费灵气的法子只有裴旻会答应,一干小妖远见青云道士的气韵就躲开,更别说有胆子主动上前找不痛快。 “你回来啦。”秦音打了个哈欠,见裴旻返回,把符摘了放到腰间荷包里。“现在往哪里走啊?” “向北。” 秦音懒懒跟上他,“把这山巡一巡就行吧?大概要多久啊?” “若是无异相,这一片不到一月便可巡完。” 之前偶尔遇到的不长眼的妖怪都被裴旻一剑解决了,有些裴旻不说,她根本不知道还有妖怪偷袭的事,这给了秦音一种这里极其安稳的错觉。 她开始为妖抱不平,“好像也没出啥事啊,人家妖怪占了这地也不容易,人族有那么大的地盘呢。把这荒凉的破地给他们还来找麻烦有点过分哎。” “非也。”裴旻摇头,“北幽山并不是最重要的地方,在这山上的多是刚成形的小妖,要紧的是山中有一道屏障暗门能通北幽之境,一门两界,门内与北幽山形对应,算是妖界的一处。” 秦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不早说!原来我们在妖怪窝门口晃荡!”她紧张地四处张望,“不会突然开门跳出一大堆妖怪吧?” “三界之间自有平衡,北幽之门并不是谁都能打开的,这山中妖物修炼数百年不得入门之法甚多。” 秦音一想,也对,既然有门就有门槛,她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话音刚落,一股妖风袭来。 裴旻一甩袖袍,秦音被推到路边大石块之后熟练就地一滚,露出小半个脑袋观看战局。 他手一挡,掸回迎面而来的百根长刺,秦音终于看清对面身一只豪猪妖,这一招又急又快,可对于裴旻来说当然不在话下。 “吼——”一声叫喊,忽有一头硕大的青牛小山似冲撞而来。 原来是两妖协力来战,这青牛妖皮糙肉厚,裴旻平常一击只打得他踉跄,豪猪再次发动攻击,二妖一个负责防一个负责击,解决起来着实比平日多费时间。 秦音都没兴趣看了,每次都是这个流程:她躲开,他解决完,接着他们继续上路。 没想到,正当裴旻以重咒击下时,一股黑风冲来,裴旻的出击却打了个空,那黑气竟然一转冲向另一边,裴旻皱眉,刚刚两妖都是幌子。 电光火石间,裴旻判断出厉害,一道清影闪过,他的剑终于出鞘了。 “啊!” 秦音正要坐下数蚂蚁,那个黑乎乎改变方向的影子让她潜意识感觉不妙,秦音忍不住尖叫出声,飞快驱绳飞出。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这金绳被她以血水滋养,已通她意。她驱法手势加快,只见黑风中被金绳缚住的东西显出形状,一条似龙非龙,有鳞有爪的巨大妖物现身。 螭泽! 它猝不及防被绳捆住,刚好没躲开裴旻出剑时的剑气,被打得长身一弯。裴旻的剑怎是好受的,它金瞳漫着怒火,朝裴旻方向愤怒嘶吼。 秦音朝裴旻尖叫,“杀了它!杀了它!” 裴旻挥剑劈下,它竟不顾疼痛,生生接受这一击也要冲向秦音。 空中一道黑光闪过,虚空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妖蛟尾巴一卷少女便遁入其中。 裴旻又一剑刺出,可惜北幽之门关闭得太快,他变动身法也来不及追入。 地面流了一滩血水,裴旻拾起地上数张黑色鳞片,不由感叹这鳞之坚硬。这蛟宁愿被他削掉一块皮肉也要带走她,见秦音反应,想必它就是一直缠着她的妖物了。 看来前些日子相传这蛟隐在北幽是真的,裴旻思忖片刻,想起这妖的出身和属性,明白了它是打算往菏池修养。 菏池在此方对应的位置就是北幽最边缘的山口,裴旻想定去处,驱剑飞动起来。 78.“你竟找了野男人来杀我!” 秦音被甩在地上,她爬起来一看,四周是和北幽山相似的山石,差不多的环境、差不多的天色,几乎让人怀疑只是换了个位置,可她明白她刚刚是被带着穿过了北幽之门,这里肯定是北幽之境。 至于螭泽……捆仙绳已经回到了她腰间,秦音抓紧绳子四处张望。 黑气一散,眼前熟悉的螭泽人影闪动两下,支撑不住一样化为地上一条普通长蛇大小的蛟。 秦音心中慌乱,一见此状拔腿就跑,哪想到这条受了重伤的蛟仍猛冲过来,速度之快让她恐慌无比。 “啊!”秦音尖叫着胡乱踢打想往她身上来的螭泽,两条腿就算踹到自己也拼命在扑腾。 腿上的蛟被踹得脑袋一歪一歪,还不要命地往她身上缠。 秦音疯狂挣扎一番才想起她是有法器的人,她手一挥,长绳一卷,将她身上的蛟剥离下来。 这绳有股神力,仍他怎么动都不松懈分毫,地上的小蛟愤怒地朝她嘶吼,像被网住的鱼一样扑腾。 秦音蹲在一边不断干呕,太恶心了,他人形时俊美非凡就算了,但现在成了一头犄角歪乱、浑身没一处好地方的丑蛟,还敢吓她。 螭泽终于想起来自己会说话,于是大骂道:“奸夫淫妇!”他越想越气,凡人道儿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这个女人居然看他一时受伤没落便如此嫌弃厌恶。 螭泽奋力挣扎起来,骂声不停:“你竟然找了野男人来杀我,淫妇!毒妇!贱妇!” 秦音停止干呕,冷笑连连,她掐了个手势,捆仙绳收得更紧,把原本伤痕累累的螭泽疼得再也骂不出,他身上又落下些鳞片,翻飞的皮肉里鲜血一滴滴流出,口中发出阵阵忍痛的低吼。 她坐在石上整理裙子,慢条斯理说:“休要胡言,什么妇什么妇?我一个小姑娘清清白白,等去了无量山,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螭泽抖着爪子支撑站起,怒道:“你竟要跟那道士!” “关你什么事?” 秦音看他又有发狂的架势,故意激道:“啊……是了,裴道长英俊潇洒,对我温柔体贴,我自然是想和他一起的。” “啊啊啊!”螭泽连爪子都顾不上用,蛇一样扭动扑来。 秦音面无表情地连连变化手势,捆仙绳一寸寸嵌入他皮肉,另一端稳稳栓在石上,他用尽全力只在地上拖出一条条血痕,超过距离后只能原地翻滚成一片血污。 折腾一会儿,秦音见他动静越来越小,嘶吼声渐消,只剩重重的粗喘声,不到片刻,竟然什么声音都没,他头一垂,竟然完全瘫倒下去。 秦音心中摇头,蠢蛟,连人形都化不了还用蛮力挣扎什么。 她猛得站起,不会这么死了吧,他们有同心契在呢,转瞬一想,她没啥感觉说明不是什么大事,多半是暂时昏死过去。 秦音站了一会儿,直到完全确认他的昏迷再走近去,第一次打量久别重逢的他。 真难看啊,原本引以为傲的鳞甲七零八落的,身上血红皮肉翻出,随呼吸一起一伏流出血丝,须一长一短,四只爪子在地上弄得泥糊糊,头上的角比起之前丝毫没长过。 秦音的心情才舒畅了一会儿就很快沉寂——她很想直接把他扔了,可扔了之后她该怎么自己出去? 79.“舒服么?当初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想扔扔不得,秦音恨恨跺脚,只能把他带着。 她对捆得像粽子一样的螭泽十分嫌弃,根本不想去碰他。一看四周,尽是茫茫荒凉大山,在螭泽醒来之前她还是小心为妙。 等等,捆仙绳就一根,都栓螭泽身上再遇到事怎么办? 秦音大步走在前面,如此想着更烦躁了。 正走着,忽感到手上一顿,秦音转头一瞄,发现是后面遇到石块被卡住,她懒得往回走,绳在腕上一绕,狠狠一拽,把卡在石缝里的他“咚”扯了出来。 这一拽把螭泽疼醒了,他嗷嗷发出叫声。 秦音才注意他醒过来,回头一看,那蛟黑碌碌的眼睛直盯着她,虚弱得在地上滑了滑才站稳,因为浑身疼痛不得上前。 她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黑蛟似在那双澄澈杏目中看到自己丑陋的倒影,他下意识往后一缩,事后察觉此举定会被她看轻,忍痛又做勇猛状往上冲时……她已转过去了。 他走得慢,秦音可没管那么多,半拖半拽地直接牵着走。 醒了后他一声不吭,认命般被她折腾,等秦音坐下要休息时,螭泽艰难地爬上她对面的石块,欲到高处与她平齐对视。 秦音一看他抖擞精神就知道这人攒着力气来了,她忽问:“舒服么?当初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把欲要发作的螭泽的斗志浇灭。 他蔫了一瞬,又立起身子慢慢抖动鳞片,把身上脏物和血甩落下来,被裴旻打伤的一段身子无力怪异低垂着,他小心翼翼避开伤口,用尾巴上尖锥拨扫身上的破裂鳞甲,偶尔低头舔舐伤处。 他自顾自专心打理身体,无意瞥见秦音鄙视的眼神,又怒起来,但想到之前自己对她做的,气焰又灭了一半,于是歪头歪脑道:“小气!我当初知道分寸,还给了你阳精疗伤,所以你该……” 他声音心虚地弱了下来,“你该也给我阴水……” “啊!”他不提还好,一提秦音就恨不得打死他,想到就做,她大叫一声,飞快冲上去,眼中燃起的火焰让螭泽不由后退一步。 秦音狠狠掐住它,不管蛟的命门是不是也在七寸,忍住手下触摸着的怪异感觉猛烈摇晃甩动,“你是魔鬼!你是禽兽!你心里到底有点数吗!你以前干的都是什么事!你这个人烂透了!我是个人!是凡人,不是你随便摆弄的玩具!” 秦音尖叫着朝他嘶喊,“现在你尝到被人耍的滋味了吗!疼吗?被人折磨的滋味好受吗?懂不懂‘感同身受’啊,去死吧你!” 他的头在石上磕出邦邦声响,甩在半空的蛟尾尖瑟瑟抖着,螭泽全身疼得眼冒金星,想挥舞爪子和尾巴都被绳子绑紧,耳边只听到她的嘶吼,这个女人疯了么…… 最后一回狠狠锤下,秦音手一松,没了动静的蛟被她摔在地。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落下,秦音无端大哭起来,空空山谷里回荡她的呜咽声。 哭了会儿,呆愣的秦音用手背擦擦脸,真是疯了吧,看看一地的脏污和不知死活的蛟,满手血迹的她像是刚杀了人。 心上压着的石头消失,她终于把这些都发泄出来了。 日光逐渐变成暖橘色,地平线上太阳落了一半,夕阳下的少女用绳子拖着什么东西在走。 螭泽再次转醒过来,他甩掉脸上的沙土,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再次努力站起又因跟不上秦音而摔倒在地,只能尽量探起身子避免伤口部位遭难,爪子晃晃悠悠攀着绳子,身后拖出长长一条沙坑痕迹,好不狼狈。 秦音已经走到这山植被茂盛的一面,她还找到了一潭水,天色已晚,看样子她只能在水边不远处的小山洞歇息一晚。 “要水么?”秦音语气平和,欲把他往潭里放。 螭泽下意识一躲,他心里恐惧的是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正常了?他动动身子,虽还是疼得麻木了,但有几个地方居然受了什么治疗一样…… 正要开口,他细想片刻,抬头去看,果然看到秦音脸上斑斑泪痕,螭泽忽又沉默不语。 80.“我就是讨厌你!丑八怪!滚开!” “下了这座山,朝北走。”黑蛟的尾巴缓缓摇动。 秦音问:“从那儿出去?” “我需菏池水,修养后自然能出去。” “行。”秦音扯扯绳子,把螭泽扯得动了一动,“那我就再听你一次,你最好老实点。” 螭泽甩甩尾巴,站了起来,“该老实的是你,若是你凡人的身份暴露,北幽多少妖能将你生吞活剥。” 秦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害怕,嘴上硬是反驳道:“那你也别想跑,听说你仇家也不少,要是被人知道在这儿,等着被生吞活剥吧。” 螭泽语塞,他在妖界的名声确实一般,要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哼!”秦音转身走到她用树叶铺好的软草上,“我困了,要睡觉,你在洞口放哨。” 四周静悄悄的,温暖的火光照得洞里暖烘烘,秦音很快就感觉到困意,入睡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忽感觉腿上有些凉,手腕上和螭泽相连的捆仙绳也有动静。 “啊!”秦音惊醒,疯狂地扑腾起来,用手拎着把在她裙子下的黑蛟拽出来,“你想干什么!禽兽!” 螭泽被摔在地上滚了个圈爬起,骂道:“怎么?我碰都碰不得?那个臭道士呢!他碰过你没!” 正在秦音闭眼深呼吸忍住脾气的时候,一不注意,螭泽再次溜进裙底,芳香软肌几乎使他沉醉,一下就滑到她腿间。 这次被摔开了他也不恼,又就地一滚,端端正正站好,哼哼,他闻得出,没有别人的味道,那个道士还没得过手。 看到秦音一脸怒色整理衣裙,螭泽恨恨想,等他化成人形…… 秦音轻掐手势,捆仙绳把螭泽勒得须毛怒飞、痛苦不堪,她阴恻恻说:“你听清楚,我不喜欢这样,你最好少碰我。”见螭泽老实,她才放松了绳子。 螭泽心里有压不住的火气,以往每次她也快活得很,在他怀里乖巧温柔、柔情蜜意,现在跟他说这些……呵,早就知道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坏女人。 他顾忌那根可恨的绳子,把口头的话收了一收,怒道:“你这个欺贫爱富、见利忘义的女人!无耻!卑鄙!龌龊!” “我欺贫爱富?见利忘义?” 秦音竖起眉毛,搞得像她欺骗了纯情少年一样,“我就是讨厌你!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我讨厌残暴冷漠,我讨厌滑溜溜的东西!那种最恶心了!冷血、无情、丑八怪!滚!滚一边去!” “吼—吼—”螭泽气得原地转圈圈,口里喷出阵阵气声,鳞甲抖得唰唰响,身上连疼都忘记了。 秦音说得痛快,说完了翻过身继续睡。 螭泽再次扑上来,这次他不敢钻裙子,爪子踩在她背上扒拉,急吼吼探在她脖颈上想咬又无从下口,恨得收了嘴上尖牙在她身上乱扯衣服,“你说清楚。” “意思很清楚了,看看别人,再看看你,你以前怎么对我的?我凭什么对你好。” 秦音今日大喜大悲的情绪一收一放,加之又走了许久的山路,实在是困,对于螭泽的骚扰,虽有些烦躁和疼,她也再懒得应付,索性把脸一埋就睡。 见她再不理人,螭泽松开爪子爬了下来。 身上的伤炸裂似疼,他脑子也像一口嗡嗡烧热滚开水的大锅,混沌中怒气被痛意驱散,在熟悉的气息旁边,这蛟终于稳定了心神。 火光在石壁上摇曳光影,抵御了洞外寒意,洞门外天上一轮皓月,风带着水汽吹得四周树影摇摆,一片寂静中远处传来蝉和虫的轻声鸣叫,如果不是身上还有钻心痛感,螭泽此刻无疑会是平静而舒适的。 自他出生有了灵智后见过其他人和妖时起,他就知道对于有鳞之物这世上只有两类人,一类人讨厌,一类人喜欢。 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和他一样,是个“异类”,只是没想到她是属于讨厌的那类人里。不过有个例外,无论多讨厌的那类人,都会喜欢龙吧,威风凛凛,美丽威严,谁会不喜欢呢? 螭泽舔舔自己的伤口,蜷缩在她身边,也慢慢睡去。 81.黑色手绳 秦音一翻身,好像压到了什么东西,她这一觉睡得极好,就懒得动。 黑蛟从她身下慢腾腾爬出,挪动身体,窝在她上方继续睡。 日晒叁竿,秦音才醒来,一睁开果然看到一团黑东西。 她不理会,自顾自洗漱一番,等她回来,那蛟已经醒了,好像换了个姿势盘着修炼。 秦音啃着刚找来的野果,手大概一指,说:“我刚往上面走了一段路,山下那边好像有房子,下山之后就能遇见人了吧……哦不,遇见妖。” 螭泽舒展身体,就着她取的水慢条斯理梳理自己的伤口和鳞片,“出了这座北幽山,妖界如人界,你身上有我的妖气,在下方的妖聚集处小心些便是,过了下面城镇便能到了菏池。” 秦音扯扯绳子,把他尾巴拽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形?” “解开。”螭泽不悦地甩动尾巴。 “你以为我傻?” 螭泽早就暗暗试过了,挣倒挣得开,只是实在太过费劲,他现在还是不易动元气。“谁给你的?这是道家仙器,是那个道士?” “哼。”秦音扭头准备走,“是啊,裴道长追求我的时候送我的?怎么了,不行吗?” 螭泽从来都是能屈能伸,今日不用被拖着,它追上去并行,“山下妖物横行,难免引入注意,你还是解开的好。” 秦音一声冷笑,她拿出腰间的荷包,只伸出两根手指。 “你竟敢……”螭泽瞪着眼睛,眼看这两根手指越发越大,猝不及防被她提溜起来捉住塞入口袋。 他在袋里扭动乱撞,身上与秦音手腕相连的捆仙绳渐渐隐形。 “这样不也行么。” “行了!”螭泽大喊,“还有法子。” 秦音扯开荷包,他一动,变小了身形缠在秦音手腕上,就像条普通的黑色手绳。 “这样还差不多。”秦音忍不住摸了摸。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衔着尾巴的螭泽抖了抖。 过了会儿,果然下山就见到了些栋宇,在山脚能看到些以石洞为主的居穴,也有木制瓦制,无一不与人所用相同,门栏都是经过精心装饰的,看来妖也是喜欢享受的。 这些地方没看到一个人影,秦音猜是这里偏远的缘故,毕竟这里实在有些冷清,这个结论是在她进入城镇的时候发现的。 进了城就繁华许多,城前牌匾上写着“幽都”,门口无人守卫,秦音没听见螭泽说话,应是无碍。她小心翼翼进去之后一看,发现街上并没有什么人,许是刚进城有些偏远,直到再走些路,才偶尔有一两人过去。 秦音目不直视,余光看见这些人都正常无比,没有什么异处,她小声问:“螭泽,这些都是妖么?” “刚刚过去的是个山羊妖。” 秦音有些急:“这些都能看得出?那别人是不是也能看见我?” “你没看他背面吗?他连尾巴都没藏住!” 这时又有一人路过,秦音小心一瞥,才发现这位小姐帷帽下的耳朵毛茸茸的。 螭泽说:“有些已能完全隐藏妖气,有些连人形都未修好。如果不是真动起手,少有发现的。” 他伤得太重,说几句话后又没有动静了。 秦音有些发愁,他要是恢复了,裴旻没来她一个人有点不妙啊,要是没恢复,她这么一个人走在这儿也心惊胆战的,真不知道期望他快些好还是慢些好。 82.热情妖怪的邀请 行至人多的地方,街上店铺更多,路上偶尔见到奇形怪状的人,秦音见多几个才有些适应,集市与人界的没什么差别,只是卖的是有助妖修行的各类草药仙丹,吃住的店馆都热热闹闹,看来不少妖的嘴也馋着呢。 秦音走了半天,累了就坐路边石头上,渴了就自己去井里打点水。 这时中午,她揪着手上的黑绳问:“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我看他们也用银子,你拿点银子给我。” 她捻着他的尾巴尖,一扯就把他扯醒了。 没听到螭泽回答,秦音无话可说,这人肯定跟以前一样一路吃霸王餐的,可恨她一直都蹭着裴旻吃香的喝辣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现在又要被钱困倒。 “咳咳。”她掐得越来越大力,螭泽忍着火气和疼开口道:“过了这城,北面淀桥处,呆一晚也无碍。” 秦音冷笑,“呵,睡桥洞。” 别无他法,秦音只能继续走。 下午仍热气十足,在城外郊野处,秦音沿着小路而行,旁边偶有步履匆匆的人路过,她有些羡慕,到现在她都快累死了,就算是不能飞行遁地的低等妖也没有体力消耗的问题。 秦音坐在石上伸伸腿,后面那一妇人再次从她旁边过去。 这人和秦音同路,因她扛了一大包东西走得慢的缘故,一直和秦音前前后后遇到。秦音无聊地打量走在前面的她,衣着华丽,面容美丽,大约叁十来岁的样子。 “哎呦。”不知怎么她手一松,普通素布瞬间散开,滚下来一地圆圆大雪球一样的东西。 东西太多又大,她好不容易捡回来,蹲着再次装回去时又无法独自完全裹好。 秦音看了会儿,主动上去帮她扯住锦布的一个布角,示意她把另一边也让她捉住撑着。 妇人没想到有人来帮她,惊喜地抬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谢谢姑娘。” 折腾一番,总算把东西又放好。这下两人算是认识了,妇人主动搭话:“姑娘是要往何处?” “呃……”秦音大概一指,“到北边投奔个亲戚。” “现在天已要晚,姑娘怎么还在这儿?”妇人惊讶道:“该在城中歇歇,明日再上路的。” 妖当然也学了人的习惯,喜欢昼出夜伏。 “人生地不熟么……”秦音尴尬道。 这下妇人有些同情她,“不如……寒舍就在不远处,姑娘在我那儿歇息一晚如何?” “啊?”秦音掐掐手腕上的螭泽,他似在修养,只动了两下便无反应,看来是不要紧,“好、好……多谢姐姐!” 妇人被她叫得眉开眼笑,“哎呦,叫‘姐姐’我怎么受得住呢,我都有叁个儿子了,叫我‘朱姨’便是。” “谢谢朱姨了,大家都喊我‘小秦’……朱姨,能问问么,您带的这是……” “这呀。”旁人要是听到秦音这般问,定是鄙视她是没见识的乡下小妖,朱夫人倒对她更喜欢了,“这是‘天蚕丝’,是个水火不侵的宝贝。” 朱夫人抱怨道:“近来北幽有些乱,连带着我的生意都不好做了,今天早早收了店,我正带着东西归家,说起来,还不是因为那头蛟……算了,不说这些。” 秦音茫然点点头,并不再多问。 见她淳朴老实,朱夫人与她同路主动攀谈道:“我新丧了夫,肚子里却还有一个……现下日子有些烦恼,见了你总算有个说话的人。” 秦音惊讶道:“啊……朱夫人节哀,养孩子真是辛苦了。”她帮她提着一边包裹,好让朱夫人拿出帕子擦泪。 朱夫人流了些眼泪便恢复如常,“我们生育上总是要吃些苦……所以我把我那叁个宝贝儿子看得娇,等回去了你可别见笑。” 她朝秦音眨眨眼睛,笑说:“我叁个儿子里,最大最斯文的叫‘桢桢’;老二‘艾艾’最俏,老叁叫‘莲莲’的最羞涩……” 83.三位公子 虽然朱夫人的相貌和打扮让秦音觉得她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但一见到她的宅邸还是吓了一跳。 过了座有花有草的叁拱桥,便见一座朱楼玉瓦,气势恢宏的偌大府苑,这静静的宅里空无一人,走进去只觉清风拂面,浑身舒畅,青葱树木喜人,庭下小池流水声潺潺。 朱夫人刚将她带进门,说:“秦姑娘,失礼了,你直接往前走便是,到了中堂大庭便有人。”她拍拍手里的包裹,“我还得先安置我这宝贝呢。” “好,您先做要紧事。” 妖怪不计礼数,秦音见她离去,反而有些自在,这座宅子是江南水乡风格,假石绿树,碧草回廊。 走着走着,过香榭时忽听见一阵琴声,琴声悦耳,夹着清风隔水送来,她站着听了会儿,思及再往前走必要路过这亭台,还是上前与弹琴人打声招呼吧。 走近些,能看到亭外纱帐半卷着,隐约见到里面坐着个少年。 秦音刚走上去,正要出声掀开帘子,没想到琴声忽停,里面的人飞快起身从另一边钻了出去,纱帘飘动,只看到一个浅蕃黄纱衣的影子一闪。 “啪嗒”一声,似掉落了什么东西。 秦音连忙捡起地上的玉簪,“喂,等等,你掉东西了。” 这人听到后停下步伐,他轻轻一跺脚,似有些恼怒,回头飞快走来,一接到秦音手里的东西,不得不抬起头。 他含着雾气似眼睛嗔视秦音,白皙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拿回簪子后又快速轻步走开,在回廊拐角的绿枝下羞涩地又回头看了眼秦音。 秦音回想着朱夫人说的特征,在他后面追叫:“啊?怎么走了?是艾艾公子吗?” 秦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偶遇到一个漂亮少年,他又莫名其妙地跑开,她只好继续往前走,一路的好景,可是没见到任何人,秦音正要有些不耐烦,终于到了地方。 远远就有一个久候的年轻公子从开阔的客庭前下了台阶,长身玉立,面容俊朗,看向她的眼睛满是笑意。 他一作揖,“是秦姑娘么,母亲交代过,已为您备好了茶饭卧榻,现请先随我先往浴室洗尘。” “多谢!”秦音心想难怪朱夫人宝贝她的儿子们了,个个不俗啊,“是、是桢桢公子?” 他笑着应下,一路向她轻声介绍屋子布局,给她指指摆满菜肴、半开着的会客厅堂,桢桢公子不愧有斯文娴雅的美名,和他一路走着,闲聊都畅快舒服,让人如沐春风,秦音的紧张情绪一点点消散。 已带到浴房,桢桢看着她笑意更大,一副贤内助的架势,主动为她移了移木架、在浴桶里撒花瓣,“旁人都叫我‘桢公子’……” 他走到秦音身后,陌生的香气袭来,他的手已经放在她衣领上,声音温柔,“我更喜欢秦姑娘唤我‘桢桢’。” “行行行,桢、桢桢……”秦音连忙闪开,避开他欲要给她宽衣的手,“这个不用帮忙了,衣服我自己来。” 桢桢笑着放下手,丝毫不觉得尴尬,“好,姑娘自便,我去备饭,看还有疏忽的么。”他指指一边挂的铃铛,“若有需要,姑娘唤我便是。” “行,多谢桢桢公……多谢桢桢。” 等他关好门出去,秦音轻吁一口气,她看看四周,这屋子雅致精巧,没想到男儿竟然也有这般细腻的心思,香皂衣物软巾都是花了心思放置的,周全得体,她边解衣衫,边把手上的黑绳扯下来扔一旁。 螭泽睡醒打了个哈欠,他晃晃脑袋,许是被水汽吸引,径直钻到了浴桶里。 秦音面无表情地拎出爬在她身上的他,螭泽再次扑到桶里才只乖乖泡水。 秦音给自己身上浇花瓣,“这地方有什么古怪么?” “没有,待着便是。” 螭泽懒洋洋的,它一路闭神休息,只迷迷糊糊感知到秦音的动静,一群法力低微的小妖,无大事便随她去,现在泡的里水放了安神滋养的药物,让他觉得很是舒服。 秦音觉得他在水里飘来飘去她总不放心,干脆又抓来系在手上,螭泽缩回她手腕,也没说什么,再次沉睡下去。 秦音洗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她一起身,正拿了新衣四处找浴巾,身后忽一张巾子裹住她。 香甜的呼吸扑在她耳后,柔软的嘴唇也若有若无地蹭着,他声音轻柔:“家中有贵客来了,让奴好生服侍吧。” 秦音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见个绛纱袍的少年松开怀抱,他眉眼妩媚娇娆,颊上如含露桃花,柔柔道:“秦姑娘别怕,母亲已吩咐我们要招待好客人了。” 84.不如姑娘在我三个儿子里选一个 但你们娘亲肯定不是这个招待意思,你们肯定误会什么了!秦音连忙攥紧巾子,“我、我自己来,是公子?是莲莲公子吗?”这和说好的羞涩不一样啊! 艾艾被她甩开,十分委屈,不死心地再次试图给她擦拭,“我是艾艾……秦姑娘是贵客,让我服侍秦姑娘吧。” “不不不……”秦音果断拍开他的手,他一脸纯良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不起来。 “艾艾公子,我不习惯有人服侍,而且您是朱夫人的……呃……掌上明珠?金枝玉叶?咳,总之,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需要,请您出去。” 他听着听着,心情肉眼可见低落下来,双手捻着衣角,虽是怯怯看着她,但眼中的风流媚意还是让秦音差点歪了心思。 本就是一少年,做出这种姿态来算是可爱青涩,丝毫没有别扭之感。 艾艾浮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嗯……那我就在外面等姑娘。” 看着他失落而去的背影,秦音顿时感觉自己干了什么不人道的事一样,现在的状况简直像恶霸秦音欺负了良家夫男艾艾,艾艾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她心里只有沉沉的罪恶感。 “咳,好了。”秦音快速收拾好,推开门,不好意思地叫了叫在门口等待的他,“让艾艾公子久等。” 艾艾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把秦音心里的负罪感顿时驱散,他丝毫不在意刚刚的那点小摩擦,“不碍事,让秦姑娘记挂是我的不是,请秦姑娘随我入厅。” 这让秦音更愧疚起来,她甩甩头,这种解语花属性的太容易迷惑人了……他走得越来越近,少年身子贴着她的,手也若有若无攀上她的手。 秦音不断躲闪,被他挤得越走越歪。 艾艾贴得更紧,香气环绕着她,他问:“秦姑娘可有家室?” 秦音堤防起来,“怎么了?” 艾艾捂着脸,“秦姑娘好坏,一定要我说出来。” 他挽上她的手,小声说:“我喜欢秦姑娘,姑娘跟我成亲好么?” 秦音大为震惊,她一想,苦口婆心道:“艾艾公子年纪还小,说什么玩笑话,一时有过这念头是正常的……但等你再大些,就另有想法了。我看你们这儿人也少,再多认识些朋友试试?平日里和朋友多相处呢?” “才不是!”艾艾有点生气,但又没说什么,还是跟她娇声软语地撒着娇,“家里确实许久没有来人了,好不容易遇见秦姑娘,可别嫌弃我黏人。” 秦音心想你还知道你黏人,口中说:“呵呵,没有……怎么会呢,就是比较热情么……” 她问:“没有出去玩么?” 艾艾摇摇头,“相熟的玩伴各自大了都有了去处,还有几个,娘见过后觉得不喜欢,我就不再来往。” 秦音好奇问:“朱夫人如此和善,怎会不喜欢?” 艾艾说:“有几个男妖,只顾修行,娘说跟这种人呆久就要呆傻了。还有几位出游遇到的小姐……唔……我也不讨厌,可有个亲近些后,娘说那样的女子不体贴,少要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 怎么交朋友都是这目的啊?想到朱夫人丧夫,秦音猜是这个原因才让艾艾渴望组建家庭,她劝说:“这样啊……我觉得呢,人哪儿有十全十美的,有些不喜的担待就行,又不是大是大非的过错。你多接触些,不急,不急。” “秦姑娘说的是。”艾艾点头。 一路闲谈过来,秦音看到会客房里的桢桢跟看到救星一样。 久候的桢桢迎向秦音,他步子一顿,果然训斥艾艾,“还不过来坐好。” 有外人在,桢桢虽是大哥却不好多说,艾艾像惯了似,倒听他的话,虽是不甘,也无可奈何。 艾艾转向秦音道:“让秦姑娘见笑,请快入座。” 艾艾瞪一眼大哥,秦音的座位左右是母亲和大哥,他只能留恋地看着 她,走到下位老实入座。 没多久,又一公子进来,他低着头,飞快地抬头看了秦音一眼,向两位哥哥示意后就走到自己位置坐好。 桢桢介绍起来,“这是我家小弟,莲莲。他是个腼腆性子,让秦姑娘见笑。” 莲莲这才看向秦音,微红着脸行礼。 秦音认出这就是她在亭子里见到的少年,原来她当时叫错人了,弹琴的是莲莲不是艾艾。 当时她见了他已觉得是风流相貌,哪里想到艾艾更甚。 秦音正要跟他道歉叫错人的事,莲莲已在自己位置上坐得端正,丝毫没有要攀谈的意思,此刻桢桢已迎了朱夫人来,秦音没机会开口,算是作罢。 “秦姑娘可好?”不见人来,已闻笑声,朱夫人换了副闲适体面的打扮,刚进来就朝叁个儿子笑道:“都见过秦姑娘了吧,她在我来的路上帮过我,是个好姑娘,还不替为母谢过?” “多谢秦姑娘。”叁人齐声道,纷纷执着酒杯,起身走近来敬。 一屋香风软语袭来,叁位公子一个赛一个俊丽可人,星眸浅笑晃得她眼睛都不知道朝哪儿看,秦音针扎似坐不住,赶忙起来不甚熟练地端着酒杯挡着他们浅饮回敬。 朱夫人摆手,他们才退回座位,艾艾还朝秦音抛了个媚眼,把秦音看得手一抖,又低头猛喝起来。 一场饭吃得热热闹闹,朱夫人说些家中趣事,桢桢在旁边不断给她添酒,还有艾艾不辞辛苦地凑来劝菜,忙得秦音又要说话又要吃饭,嘴都不够用。 酒过叁巡,朱夫人放下筷子,哈哈笑道:“秦姑娘,我家叁个小子怎么样啊?” 秦音咽下嘴里的食物,擦擦头上的汗,心道果然有这个问题,他们这么积极,要不是螭泽没动静,她怀疑这是个什么陷阱。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都挺友善的,艾艾虽有些冒犯,但看在年纪小的份上,倒也没有做出过分的事。 秦音答得模糊:“全天下找不出更好的了。” 轻轻笑声传来,一双双笑眼偷看她。 朱夫人也很满意,“明日澄湖有飞鸟赶潮的奇景,可惜我朱家那艘旧船里只够坐下两人,不如秦姑娘在我叁个儿子里选一个出来,带去一同游玩。” 秦音呛得直咳。 85.蒙眼捉人游戏 怎么把自己孩子当大白菜似给人挑? 秦音连连摆手,“不妥不妥,令朗自去便是,多谢朱夫人美意,我明日还要赶路呢。” “哎——”朱夫人劝:“同路,都在相同方向,小送一程也是应当的。” 殷勤夹菜的秦音慌忙塞了一大口,“咳,我这样的姑娘普普通通,朱夫人叁位儿郎都是好的,外面多的是……” 她还没说完,朱夫人转脸问:“哦?桢桢、艾艾、莲莲,不愿意和秦姑娘一起么?” 桢桢摇头说:“秦姑娘若是有意与我一起,是我的造化。” 艾艾急道:“娘亲,我恨不得现在就能去,若是秦姑娘不要我,我……” 莲莲虽羞涩,可手紧紧攥着筷子,眼中闪着希冀。 朱夫人随手从艾艾衣边抽出一条帕子,微笑道:“既然如此,秦姑娘好好选选吧。”她转头嘱咐:“我是老人家,不再操心你们的事了,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秦姑娘。” 叁人齐声应答称是。 朱夫人似饱饭后困了,她站起来,不顾秦音的挽留,一转身就由着桢桢带着走出去。 秦音也正要慌忙离开,艾艾眼疾手快一拉她,手一绕,香帕就覆在秦音眼上,“吃也吃完了,秦姑娘既然选不出明日谁同你一起,我们便玩个游戏。” “不玩,不玩,我该回去睡了。” 秦音嘴上嚷嚷,心思却不由放在手腕上细腻温热的触感上,艾艾就贴着站她旁边。一个犹豫,就被艾艾牵着往空旷处走,她听到其他两人笑着跟了上来。 艾艾停在一处,放开她,“秦姑娘,你蒙着眼睛捉人,最后选到谁,便是谁……” 他看到秦音欲挣帕子,忙道:“若是一下捉住了叁个,那依秦姑娘的意思,想选谁,或是不选都行。” 秦音别无他法,饭都吃了,客房被子都铺好了,再僵着可怎么办。 秦音无奈道:“好吧,说话算话,我就算不选也行……那……我们开始!” 狡诈的秦音话没说完就猛一朝艾艾的方向扑去,一下就抱住个温热香软的身子。 “呀!”艾艾娇嗔道:“秦姑娘耍赖。” 趁着秦音感到别扭,艾艾一挣就脱身,还朝她笑道:“秦姑娘,来抓我呀。” 有人拍了拍秦音的肩,她转身去捞,一股清香气息飘过,桢桢躲开了,含着笑意的轻轻在耳边飘过:“姑娘小心些。” 每回刚触到柔软的身体,对方又溜开,更过分的事他们还喜欢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有人在她耳边吹一口热气,另一边就逗着扯了扯她衣衫。 秦音越玩越火大,耳边莺歌笑语不断,她手里溜了一个又一个,有几回撞到了人,她憨得先去问对方怎么样,果然又听到轻笑声。 如此重复几次,秦音烦了,本来就是冲着这几张好脸有点心情的,看不见脸玩什么! 她一怒,直接暴吼一声扑倒一个,叫声此起彼伏,这人被她压着也不言语,她猜这人是桢桢。 桢桢老实些,秦音只握着他手腕,另只手一揪就扯来那个在她身边叫得最大声的。 哪想到手一空,秦音感觉手里只剩件衣衫,桢桢学坏了,趁她分神也照着艾艾行为脱去外衫应付她。 “啊……”秦音长叫一声,崩溃地再次胡乱抓捕,也不管抓到什么就硬扯,这么一来二去,手里摸过少年温软有弹性的身子,耳边尽是忽远忽近的笑声,鼻息间全是浓淡的香气,手里更拽下来不少薄薄纱衣。 少年们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大胆,有时直接拿火热的胸膛擦着她过去,有时往她怀里一钻,又鱼似逃开。 摸着摸着,无意中触到少年的手、窄腰、脸、硬硬的小腹、结识的大腿……细腻弹滑的皮肤在她手下滑过,还有一次,碰到了……一声呻吟传来…… 秦音最后恼了,一下拖住两个按在地上,扯下眼罩吼道:“抓到了!服不服!” 被她坐在身下是惊呼低吟的艾艾,他身上只剩被抓乱内衫,衣领大开,发丝凌乱,两颗红樱桃在起伏的胸膛上颤动,白皙的胸膛被她按着,他一双媚眼羞着不去看她,面颊绯红,腹下一根炽热伟物直直顶擦她的臀缝。 桢桢被拖拽半跪着喘气,半个肩膀和锁骨都露出来,他一向稳重,此刻虽是面红耳赤,但很快就故作淡定起来整理好衣衫。 秦音赶忙松开手,这幅满地衣衫、少年衣冠不整的场面太过荒淫无耻了!只是少了一人,她起来才发现站在帘帐处的莲莲。 想来是生性羞涩,他半藏在柱子后面,仅泪眼婆娑地远远看着她。 桢桢已穿戴好,轻声问:“秦姑娘做好决定了?” 86.有轿来迎 秦音忙乱点点头,“我就不劳烦公子们了,明日自行出去便可,多谢大家。” 坐在地上的艾艾失落地看着她,一边垂着泪,一边一件件慢慢穿好衣服,活像被秦音轻薄过就抛弃一般,他眼圈发红,抬起小脸梦泪朦胧地看向秦音。 秦音浑身不自在,本要再跟他说两句,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又忍不住想软下心肠陪他说话。 秦音立刻打消这念头,赶紧狼狈地跑了出去。这么一跑,更感觉自己像负心汉了,毕竟刚刚她摸得……也挺开心的…… 一碰到软软的床,秦音又什么都不去想了。真不知道这被子和床褥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出乎意料地柔软和舒适,一躺下,就觉得全身在冬天泡在热水里一样舒服,脑子所有的烦恼都消失,立刻能进入美梦中。 “啊啾!” 睡梦中的秦音感觉自己掀了被子,一阵风吹来,秦音被惊醒。 秦音迷迷糊糊地想,被子很厚很舒服,她也没有掀被子的习惯,怎么就醒了呢,正想着,被一股莫名的牵力操纵,她忽坐起身,身子一扭,腿一曲,穿鞋站了起来。 秦音脑中一个炸雷,心开始猛跳,额上和背上不由冒出冷汗,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却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居然自行在动! 自己的四肢正牵着自己行动,这种奇怪诡异的感觉让人心惊胆战。 昏暗的月光隐约照见一切,她仍在这间房里没有错,秦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迈出一步步奇怪的步伐,走到房门,手自动抬起,手指活动,一推就把门打开了。 外面比屋子里亮,秦音瞪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步一动,一根根细丝在月华下反射出光,她低下头,不由一阵头皮发麻,她的手和腿上不知何时被一片蚕丝样的东西覆住,而丝线的另一端……她抬头望去,茫茫月色中不见银丝尽头。 没有一丝风,白日朱家府邸的闲适之感不再,秦音只觉这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旷和寂静,她想大声呼喊又说不出什么,她该喊吗?这到底是谁做的?是朱家的人么?若是他们,她喊还有意义么?若不是他们,他们会救她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丝线、丝线、丝线……朱……蛛! 秦音脸色苍白,他们是蜘蛛妖怪。 朱夫人腹中还有子,她不是丧夫,她的丈夫是被她吃掉了! 只沉思片刻,面前竟然飞来一座无人抬却自飘在空中接亲用的红色小轿,轿帘半卷,在邀请她上去。 秦音眼看着自己主动走上去,坐着的小轿微微一动,似已在空中飞行。 脑子杂乱一片,秦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为什么捉她?是要吃她么,要吃早就吃便是,等到半夜叁更干什么? 难道是忽然发现她是人?说到人……慌什么!她有捆仙绳啊!她身上还有螭泽! 秦音手脚不能动,只能焦急喊道:“螭泽!别睡了!螭泽!” 正要祭出仙绳,在空中极驰的小轿忽然停住动静,轿身一顿,现已停落了下来。 秦音一动不动,忽又反应过来,她身上的禁锢没有了! 秦音一掀门帘忙慌下了轿,一个自然花草装饰的洞院出现在眼前,而急急从石椅上起来迎接的,居然是羞涩胆小的莲莲! 87.含泪求欢 莲莲满脸通红道:“秦姐姐,冒犯了……” 他看秦音脸色不好,更害怕,眼中噙满泪水,“秦姐姐,对不起,是我……是我想见姐姐却不敢,万不得已才使的这个法子,我不是有意要让姐姐受惊的……” 他哭着拉秦音的手,“姐姐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吧。” 莲莲心酸不已,明明是他先遇到秦姐姐,可哥哥们有那些个好手段,把秦姐姐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蒙帕子捉人的时候,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去,艾艾哥哥却每次都把他挤开,明天秦姐姐就要走了,他回来后哭着思来想去半宿,才出了这么个法子,不然怎么和秦姐姐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秦音冷脸道:“我可不敢惹你。” 莲莲闻言哭得更厉害,转念想到相处时间不易,马上就把泪抹去,强笑道:“那姐姐先喝些温酒暖暖身子吧,千不该万不该是我的不该,姐姐的身子要紧……” 秦音坐下了却不理他的殷勤,扭过头就当没看见。 莲莲无措地饮下自己的那杯,虽是珍藏多年的好酒,怎么是苦的呢……他又推过一盘颜色漂亮的朱果,“姐姐尝尝吧……” 秦音扭过另外一面去。 莲莲绷不住泪了,伏桌痛哭,“姐姐想要我怎么样就行,就是别不理我……” 这样一个少年哭得梨花带雨,好让人心疼,秦音缓了口气,她终于肯看他,他现在穿和宴上不是同一套衣服,头上也换了根簪。 再细细打量,这个房间是以山石装成,想来是他个人喜好风格,旁边的小间挂了许多字画,桌上像是他白天用的琴。这边墙上有一些她认不出的小玩意,地上的花草都被摆出了可爱的形状,另一边的柜里放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珠子,到底是个少年。 秦音别扭说:“行了,念你没恶意,把我送回去就行。” 听到她愿意开口,莲莲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秦姐姐,我知道错了。” 他斟了新酒,说:“扰乱姐姐好梦,要是姐姐能在我这里……”他指向纱幔后的大床,急道:“我这里的褥子最好,真的!” “不用……”秦音脱口拒绝,她一转头却忍不住停下目光。 这是一床极大极柔软的被子,蓬松松,雪白,透着点淡粉,她一眨眼,好似刚刚的云蒸霞蔚都是错觉,可她分明觉得这被子是有颜色的,秦音不由自主想走过去摸摸看。 她伸出一只手,只觉像探入什么奇异空间里一样美妙,她在莲莲的期待眼神中试着坐下,一坐下就不想起来,像是自己变小无数倍躺在最软最密的鹅绒上,若是躺云朵上也会是这种感觉么? 秦音忍不住让自己身子更多接触这床软被,逐渐变成半躺的姿态,“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软?” 莲莲终于有了些自信,脸上浮现从容可爱的笑,“天底下谁都没我家织的丝好。” 他在秦音旁边坐下,引来一阵香风,“我们族没别的本事,只有蛛丝值得称赞,姐姐不要嫌弃……” 秦音好奇问:“所以你们怎么吐丝的?”其实她想问是以蜘蛛形态还是人形,要是人形得从哪儿出丝啊? “既然姐姐想看。”莲莲红了脸,他像以往那样羞涩低下头,上身衣衫被灵巧的手指解开。 刚长成的少年身子,还嫩得很,他牵了她的手顺着清晰的胸肌线和腹肌摸到下腹,两侧胯骨的肌线分明,只差一点就要…… 秦音猝不及防摸到一手鲜嫩,她正要抽开手,莲莲却不知有哪来的力气按住,秦音才在他下腹极低处摸到一个针孔大小的怪异之地。 莲莲眼神有些迷离,“就在这里,这里会吐丝……” 他从枕下拿出了个荷包,羞涩道:“这是我绣的,若是秦姐姐不嫌弃就收下吧。” 秦音心里想着拿了就有借口说离去, 她直接收了,塞进衣服兜带里时才无意瞟到上面好像绣的是鸳鸯? 她心道不妙,这跟答应了什么似的。正要掏出来还给他,莲莲已欢喜地一扯身上挂着的衣衫,把她抱个满怀,“姐姐要了我吧,带我走,或是,给我一个孩子……” 秦音顿时五雷轰顶,挣扎着推开些距离,“你们家到底……咳……我是说,一个个的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嫁,这么急着成家……” 她悄悄咽咽口水,有意无意看看眼前含泪少年赤裸着求欢的春光美色。 88.不用秦姐姐生,我来生 莲莲道:“秦姐姐有所不知,我们五毒蛛一族,从来都是女子承担家中捕食繁衍的责任,因此男子就要操持家务,每当女子有孕,便需丈夫以身供养夫人产子,因天性,族中虽是男多女少,但为供养后代而亡的男子也多,每有男子去了,族里便会给女子指派夫君……” 秦音目瞪口呆,“等等,所以,你们仨都不是一个爹?” 朱夫人已经有过三个夫君了?三位公子的爹爹们,为了有自己的后代而付出生命,哪怕孩子将来也是要走同样的道路,这到底值么? 莲莲纳闷她怎么会这样问,“自然不是,这有何不妥?总归我们都是娘亲的孩子。” “那你们都要被指派给别人家了?” 莲莲默默点头,“早就听说族里有年轻女子要成家,族中已在物色人选,娘亲说若是我们能提前找到好人家,她便安心些,若是我们真的能自立门户独自抚养孩子,族中人便会从此少做干涉。” 秦音有些理解,谁都不想死,但她也不想死啊!“那你们都找错人了,我肯定不行的!” 莲莲忽抱住她,“秦姐姐,你就行行好,成全我。” 他温热香滑的身子在秦音身上乱蹭,手柔柔摩挲秦音的腰,唇也凑在她脸上极轻地胡乱掠过,用生涩手法撩拨她。 秦音被他黏得有些飘飘然,但义正严辞道:“不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真的不合适,我们也生不了孩子的。” 莲莲有些意乱情迷,“生孩子这么辛苦,不用秦姐姐生,有一种药,也能让男子有孕,我来生……” 秦音磕磕绊绊口头拒绝,可这床软得让她不想起,莲莲慢慢找到窍门,一点点试探爱抚揉弄,已慢慢解开她的裙子……不行,她不能再这么下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一点力都没有…… “啊!” 莲莲尖叫一声,忽被一个黑影扫到床下。 摔在地上莲莲被吓得花容失色,他感到身上火辣辣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像是被带刀的鞭子抽过一般,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出现在胸前,接着才后知后觉感到钻心的疼。 他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巨蛇大小的蛟盘踞在他的床上,它漫不经心却威胁十足地甩动着尾巴,金色眼瞳像淬了毒凶狠阴鸷,黑鳞闪耀的身子盘拥着床上的人,翘起的尾巴尖沾着一缕鲜红摆在他眼前示威。 秦音连忙跳下床,“你没事吧?” 莲莲害怕地一缩,那头蛟在她身后朝他龇牙。 “别怕。”秦音见状也无可奈何,“不是我要放出来的!莲莲公子对不起,这是个意外!” 那蛟立刻缩成寸把长,落在秦音的肩头。 秦音有理也说不清,螭泽趴在她肩上,两只爪子凶狠地扯她的头发骂道:“要不是我闻到发情的臭味,你还真跟他睡是吧!啊?” “你胡说什么!”秦音抢回自己的那缕头发,“我是被逼迫的,形势所迫!话说回来,你怎么睡那么死!该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等下梦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音这边跟螭泽吵来吵去,忽听到朱夫人一声呼喊:“莲儿!” 秦音顿时紧张起来,再低头看螭泽,它半眯着眼,趴在肩上又不动了,她小声喊道:“螭泽,螭泽,别装死了……” 一道光影闪动,忽然出现的朱夫人心疼地扶起自己孩子,她头发散乱,应是忽察觉到府中有异动才赶来的,看向秦音的眼中有顾忌也有愤恨,“秦姑娘!我们有哪里对不起你!你怎么能、怎么能恩将仇报!” 莲莲忍住疼,开口急说:“娘亲!不是秦姐姐!是我,是我先冒犯秦姐姐的!” 朱夫人落下泪,自然能猜到她的小儿子做了什么,也为他感到难过,她的这个孩子一向乖巧羞涩,好不容易有这等勇气,心心念念的女子却…… 她装若无意扫过秦音肩上看似懈懒却桀骜的蛟,心里越发觉得不妙,这女子竟然能驱使这等灵兽,不知是何等来历,难怪她察觉不出她的真身和丝毫来源,居然藏匿如普通凡人一般,尤其是这黑蛟,出现在北幽的只能是传闻中的那一位了……究竟是何来头她也无力去探,眼下送走这尊大佛才是,亏自己还有过招人入赘的愚蠢心思。 朱夫人站起身,脸上的泪早就被她抹净,“灵兽护主,相信秦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这次算是一场闹剧罢……”朱夫人笑了笑,只是脸色差得很。 秦音知道这肯定是螭泽的缘故,朱夫人脾气性子再好,都不至于好到孩子被人打了还赔人笑脸,秦音更过意不去,频频担忧看向莲莲。 朱夫人看她这样,心中好歹有些慰藉,多少是个体贴人的女子,“你们如何我不管了,秦姑娘若是怜惜,就陪着莲莲说说话吧。” 看着自己儿子再次眉开眼笑的样子,朱夫人摇摇头, 再也看不下去,只能先行离去了。 朱夫人一走,螭泽才“啪”一下完全倒在她肩上,秦音心知肚明,他伤得太重,刚刚能显了一瞬形已是不易。 秦音默默把肩上昏睡的蛟绑到手腕上,主动问莲莲:“你的药放在哪里?”她急去扶稳欲起来的他,“别动了,你告诉我,我去拿。” 莲莲小心靠在软榻上,小脸煞白,这一击让他把最后的勇气和私心都打没了。 秦音翻箱倒柜,终于找到药,她心想今日她受了惊吓,但莲莲受的重伤倒似更要紧,在他服下药后自行打坐运气恢复些后,秦音心里才好受些。 只恨那条蛟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比谁都机敏。她又想到,要是螭泽不醒,要是真的……咳咳……不能再想下去了。 秦音道:“你放心些,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与其烦恼,不如快快乐乐的。” 莲莲的脸上也有了笑意,“秦姐姐说的是。”他又有愁怨之态,“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秦音把桌上他用的药收好,似在喃喃自语,“是啊,谁能甘心呢?是该试一试的……” 莲莲有了些精神,好奇问:“那是秦姐姐的灵兽?” “勉强算吧……”秦音顿了一瞬,“可能也算是朋、不,算是熟人……” 袖中即将昏睡的螭泽内心冷笑,熟到以往夜里含着他阳物入睡的熟人么,他伸伸已经长好的爪子,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89.戏水h(蛟形灌精) 近了澄湖,路上水源更多,这日中午,阳光下万物蒸笼一样散发热气,走近一处山凹,湍急水流拍打碎石簌簌作响,两岸碧草芳花,秦音插着腰在溪边眺望,看中一个开阔的树荫处,决定在水边整顿一番再睡个午觉。 时间一长,螭泽好似恢复了些,不像前几日那般整日昏睡。 秦音心知肚明,除了被裴旻斩的两剑,螭泽身上更严重的定是在青河跟人打架受的伤,先前他暂时没追究她什么时候跑的,现在时间久了,她这几日对他吆五喝六也似做贼心虚,强装镇定。 秦音解开手上黑绳,提出螭泽放到岸边,脚尖踢了踢,“去抓鱼。” 之前几次她折腾得他烦了,螭泽有时候会顺手答应要求。这次秦音故技重施,大咧咧坐在岸边,冲茶包一样把他放到水里又提出来。 “嗬——” 哪想到这次螭泽火了,一个翻身醒过来,蛇一样缠住她的脚踝朝她哈气警告。 秦音缩回脚,被吓了一跳,好哇,都恢复到这种程度了,还以为跟之前一样半死不活的。 她扯回浸在水里的裙摆,甩甩腿上被溅到的水珠,“既然有力气,今天我要三条鱼。” 这臭女人现在根本不怕他了,螭泽恼怒地一路往上攀,她果然慌乱起来:“下去!你是一条蛟,天天跟蛇一样,有病啊!” 他最讨厌有人拿他跟那些低级的种类作比较,螭泽勒得更紧,竖起的鳞片刮得她渐红的皮肤充血肿胀,秦音怒道:“行了,我自己抓。” 她慌忙走到浅浅的溪水里,企图等遇水后他能自动松开,哪想到不但感觉腿上的束缚没松,反倒更怪异起来。 秦音迷茫地往下看,只感觉有什么粗壮的东西缠着她往深处沉,接着又被顶着往上浮,一低头,就看到变成正常蛟形的螭泽在水中翻涌。 “我的衣服都湿了。”秦音抱怨着,分不出他的头和尾,只能看见水面上伸出的黑色尾巴拍打溅起水花。 “痒……”秦音本来是在生气,可背上无意被他头上的须一扫,吓得她一缩,忍不住笑骂道:“让我上去,你自己在水里玩。” 听到她的咯咯笑声,坚硬的头角似在顶拱她的腰背,秦音胡乱推开缠在腰上的巨大蛟身,“别弄了,好痒……” 清澈水流中的石块挂住挣掉的衣服,秦音只穿着小衣,被鳞甲扫过的肤上酥麻一阵,笑得她胡乱锤打。 蛟身紧贴着许久未亲近的软香温玉,螭泽感觉到心里有颗破土而出的种子一样发痒,不由放小原本要报复狠惩的力度,一会儿顶弄纤细的腰,一会朝往她腋下钻,乐此不疲地逗她,扯她衣服,看她急着在水里转来转去也没抓住他的头在哪儿。 胯下骑着黑蛟身子,黑蛟转动起来,坚硬密布的细鳞贴着她腿间私处飞速刮过,引起颤栗快感,连最后一件小衣是什么掉的都感知不到。 水面一双翘立嫩乳被蛟身忽松忽紧拥裹,她的手无意识抚过翻滚的他,除了臂膀是自由的,下身都被一条粗壮的蛟紧紧缠着。 秦音明明感觉浑身发软的自己被他缠得沉重无比,却在水面上好好的飘着,肩窝处抵着一个沉重喘气的头颅,头发上被喷洒了他湿腥甜腻的水汽。 半眯着眼的秦音勉强唤回神智,口中却忽然塞入一条软物,是他的舌芯,变回原形后他的舌能塞满她的小口,这条粗粝的软物让秦音感觉在含一条吃不进、吐不出的东西。 它收了倒刺,在她口腔里左右舔弄,上面像有无数触点吸吮她的水分,前端稍薄的舌尖的刺收不回,为还击她多日来的威逼一样压着她的舌作弄,刮得她又疼又麻。 秦音呜呜着被迫承受缓慢进出的舌,玩出的口涎被它浅退了吸舔去。他下面也不停,尾巴尖探入多日未尝的桃源密谷,被磨得酸软的地方忽然迎来凶狠的一击。 眩晕时她被拥到浅水处,半躺在岸边的石上,在哗哗水声中能清楚看见水面上有规律的涟漪晃动,那种熟悉的感觉来了,穴壁上的脆弱敏感点一一被他熟练地捻按。 “唔……”他移动身形,那根刚刚在她口中的享受的舌已经伸入穴中,舔尽泄出的水液后开始浅浅抽动。 秦音忍不住呻吟,软物填满了穴内,一进一出倒刺刮弄过时的快感让她浑身颤栗起来,下意识夹紧双腿却被两腿上各盘圈着的蛟身牢牢固着。 他似专要作对,一使劲,把双腿拉得更开,固着颤抖不止却丝毫挣扎不动的她尽情玩弄,舌面压着娇嫩的花心磨蹭,舌尖却抵着花粒飞速碾动,一声尖叫过后,螭泽缠着高潮后她的痉挛抖动的腰和腿,舔吸泄出的汩汩花蜜。 意识飘飘忽忽到了云端,秦音听不清他是在哪儿说话,也许是在水下,也许是因为她神智不清,竖起的黑鳞刮过她的肩颈,擦着胸前颤颤红尖往下,在白皙肌肤上肆意磨蹭,他的声音不太真切,“多久没做过了?” 秦音闭着眼喘息,那根尾巴尖又进来了……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和他相触,贴得如此近,在这冰凉的水中才好似感到他的热度,他的血躯竟也是热的,“什么?” 螭泽的尾巴抽动得更快,缠得更紧,“他碰到过这儿么?” 他在这种时候突然想到,虽然没有闻到其他人的味道,可男女之间还有别的方式!说不定他们相拥、相吻、相互爱抚过了! “谁?” “怎么提起他了?”秦音反应过来螭泽说的是谁,想起那个人,她呆了一瞬。 “松开……”右臂被收了牙的螭泽虚虚咬住。 看不见藏在水下的景象,秦音尝试抽出手来,“你又发什么脾气?” “哼!”螭泽松开口,却开始乱啃起来,巨口一张就能含下一双奶子,舌在上面猛烈地刮动,绕到她后背乱咬,喷出的温热水汽溅在她后颈痒得她发笑。 全身嫩肉都被囫囵啃咬个遍,这么捉弄着,蜜穴中出的水液更丰沛,带笑的娇喘声让螭泽又膨胀自信起来。 他饮下流出的水液,扁扁尾巴那一截在阴阜外面缓慢抚慰磨动,“他看过你身子么?摸过你奶子么?淫水呢,被他尝过没?” 尾巴加速磨蹭,“都碰过哪儿?做到哪一步了?” “没有!”秦音怒气冲冲,刚一愤然开口就意识到自己理他这些破问题干什么,等下又没完没了。 “你最好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她这反应明显就是说谎,他更用力地缠她,怒道:“你说过的,不许给别的男人碰,淫妇!狗男女!” 秦音搞不懂他莫名其妙又发什么疯,“是是是,你早说过,我见利忘义,我嫌贫爱富。” 她拍拍身上缠着的不知道哪一截蛟身,示意要松些,他却又动起来,秦音在水中浮浮沉沉,正要说些什么,下身骑着的感觉却变了,一根炽热的棍状物抵在腿间。 秦音白了脸色,尖声道:“你想干什么!你疯了!” 螭泽满意地看到她的失态,那种占上风的胜利感觉回来了,大舌在她身上胡乱舔刮,他得意得在她左右晃动。 秦音太过熟悉这人忽如其来的顽劣恶意,她惨白着脸任螭泽在她身上耀武扬威乱拱,眼睛往下一扫,水流波动,她忽如闪电迅猛出手,双手一下握住准备玩弄胸乳的他。 “吼——” 秦音紧紧抓住他挣扎的头颅,太重了,提不出来,只能抓住他头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不放。 “贱人!”螭泽破口大骂,“贱人!贱人!”蛟身裹着她翻涌,让秦音呛了好几口水。 “咳咳……”秦音忽放下心来,水花扑打在脸上,她躲着笑道:“这是什么,是你的角吗?” 螭泽恼羞成怒,弱处被她拿在手里,身子只能胡乱在水里乱甩。 秦音调笑声不停:“哟,让我看看啊,恼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他这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神态让她欢笑起来,秦音见过几次他的角,但现在一上手才发现是软的,见他没了往日跋扈气势更明白是拿捏到他的软处了。 她想到小缃的坚硬龙角,又想到这头苦苦想化龙的蛟,心下竟起几分恻隐之心。 螭泽感到她的手松开些,从水面上传来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别动,让我看看。” 这是在对他说话么?螭泽愣了愣,竟真的不动了。 那双手握着角根,柔软的指腹一点点往上捋按,拇指和食指捻着,缓缓揉摩,像是在感觉是质感和形状,一直闹腾的蛟前所未有地沉稳下来,尾巴开始不自觉悠悠甩着打圈往她腿上扫。 摸到顶,秦音大概在心里勾勒出形状,似胶似绒的角比棉花填充物硬,但要说坚固,好像按着都能往下陷一个小印,她手不知觉在顶端一捏,果然有弹性似一软。 蛟身颤了颤,下身那根粗大可怖的东西在花穴口缓缓磨动,秦音专心研究他的角,娇喘一声,手没放开,“唔……一、一直是这个样子么?不会再长?” “会长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拱着她转了几个圈,溅起的水珠贱到岸上浇倒一片花草,最后把她抵在一处石上作弄。 “啊……那要许久吧……”秦音被那种熟悉的撞动频率勾起情欲,炽热的性器在水中更让花心热情地吸附温暖,他的性物上也有鳞,抵在穴上磨弄得她连连娇呼:“轻些……轻些……” 螭泽心里涨涨的,黏腻水液汩汩淋到阳物上,让他忍不住直直刺弄,将顶端上算是最小的圆头一点点往里弄。 “我会死的!”小穴口满足地吮住那热物,一寸寸被艰难撞开,秦音没心思玩他的角了,徒劳拍打他,娇泣哀求道:“不许再进,进不去的……” 螭泽试着再往里撑,可仅挤进去一丁点都如此费力,最小处都不能完全进去。 他急躁费力稳住,尾巴尖辅助一勾一勾扩大穴口……秦音一声尖叫,疼得手里揪着他两片鳞,下身还是被硬塞入圆冠头。 螭泽又疼又爽,原形欢好虽有无上的快感,但他现在控制不了身形,也变不回人形,她哭啼得厉害,只能先僵着。 那两块鳞都几乎被她撕下,螭泽忍了一会儿,身上确实被她扯着疼,于是骂道:“娇气!” “你出去!”秦音呜呜哭着,可她一怒喊完下身就有了动静。 他浅浅插动,心中气血翻涌,开始艰辛地用龟头在穴口磨弄插动起来。 秦音的叫声破碎不成句,“啊!你、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螭泽怒极反笑,下身仅在她穴口插动两下都爽得他要泄,“怎么?怕被肏松了?” 他恶狠狠抽动,“肏松了好,以后再也没别人愿意碰你。” 螭泽把她往岸上带,仅她的腿处浸在水里,伸出了爪子固在地面,下方被圈禁的她只能哭哭啼啼地被他按着,“淫妇,好好尝尝……让你不想再吃别人的鸡巴,只能吃我的……” 比少女大数倍的黑蛟盘裹着她,下身处的蛟身强有力地耸动,那根巨大可怖的浅青黑色阳物在纤细白皙的腿间软嫩研磨进出,顶端在被肏得肿胀的花心浅浅进入带出翻红嫩肉。 怪模怪样的蛟首抵在她上方呼吸喘气声极重,中间被圈住的女子几乎要昏死过去,蛟口伸出的长舌还常在她茫然微张的嘴里舔弄。 “唔……”呜咽媚叫的秦音吐出嘴里的东西,弄得狠了她就咬人,螭泽的长舌悄然退出,下身却加快速度,露在外的肉柱身在她并拢夹紧的腿间磨动,只有一点端头能享用幽致秘境。 已经泄过数次的穴最后被猛顶百次,察觉到她的挣扎,他固得更紧。 “快来吃精水,把你的穴撑大……”伏在她身上一抖,把精水尽射进去,随着射精时起伏喘动的蛟身紧紧压着她,那股冲击的热流久久不绝,等他满足的哼叫之后,她的小腹已如怀孕三四月一样隆起。 那时间漫长无比,每每挣扎都被他按着灌精,秦音拼命锤他,哭道:“弄出来。” 螭泽爪子一松,小步退开一些,好奇地往下看。现在不用他按着,她也没力气再动。 赤裸着躺在水岸上的少女大口喘气,精神奕奕的黑蛟蹲在她身边,专心致志看护崽子一样盯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黑色尾巴在鼓鼓腹上轻扫,偶尔还堵在打颤的腿间,阻止满得溢出来的白浆。 秦音缓过了气,腹里又酸又涨,她缓缓坐起来,不用自己动手,那根黑色尾巴已经开始公报私仇地轻轻拍阴阜,分外可怜敏感的小穴被又糙又硬的尖端打得汁水四溅,内壁一阵抽搐,大量被射入的阳精哗啦泄出来,弄得她全身都泡在一滩黏稠白液中,红嫩穴心还在不断滴滴答答流着。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头得了阴水恢复元气的蛟不再顾忌,在浅水中欢快地戏水游动,尾巴一动,把她飘在水里的衣服甩上岸。 石头被烤得火热,秦音往上一瘫,沉沉睡去。 90.装聋作哑的蛟 “啊啾!” 凉风吹来,一个冷颤,秦音醒来发现身上盖的是已经干了的衣服,石头早变凉了,抬头一看,暮色渐沉,已将入夜。 上边是她中午生的火堆,不见黑蛟身影,秦音慌了一瞬又立刻稳定心神,唇间念出无声口诀,手一扯,一阵水声传来,那头在水底呼呼睡大觉的蛟就被拽了上来。 哗啦水响,岸边湿了一大块,火苗被水汽溅得忽高忽低,秦音已坐在稍高一处,避开不悦闷哼的蛟溅起的水。 螭泽被绳子扯着一通挣扎,身上的伤又恢复一成,可想挣开这破绳子比他想象的还费劲。 渐暗的火堆又添些柴才燃起来,秦音面无表情地看他折腾,随意地划拉火芯,这蛟恢复些也好,接下来的路也不用她那么辛苦和担忧了,她不耐烦拽拽绳子,“我要的鱼呢。” 挣扎的动作一停,螭泽缓缓朝她低吼着走近,一次两次就罢,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真以为他好使唤么。 秦音冷笑,“今天的事就当过去了,我不跟你计较,这是最后一次。” 他无所谓的赖皮模样在秦音看来就是耀武扬威的炫耀,分明等着再犯一回,秦音心头火起,一字一顿:“我、要、的、鱼、呢!” 螭泽打了个哈欠卧下准备休息,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秦音不多说,眼睛往火堆一扫,直接拿了根烧着的火棍往他身上扔。 “疯了!疯了!”明明是在水边,螭泽不知是有什么经历,被火光一晃就惊得窜起,差点跳到树上,赶紧一个躲避扎到了水里。 秦音也被吓了一跳,正要到水边看,“啪啪”几条鱼被甩到岸上,螭泽再次爬了上来。 秦音捂着心口,夜黑风高,要不是她知道是螭泽,从水里爬出一条黑乎乎的还真是吓人,她忽然又想到,今日在水里还没见过蛟形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自己只摸到了他的角,他的头却总是要么潜在水下,要么抵在她背后。 手里熟练烤着鱼,鱼脂滴到火上漫出一丝火焰,香味漫出来,秦音一晃神就把这个念头忘了。 眯着眼睛的螭泽闻着肉香慢慢爬过来了,毫不意外看到秦音脸上的嫌弃,螭泽怒道:“贱人!” “你是只会这一句了么,贱人?”秦音凉凉说道,把鱼翻了个面。 螭泽气得在地上刨了刨,看到秦音专注烤鱼的样子,脑里构起一个诡计……他佯装安分,半眯的眼睛却紧盯着架上的鱼。 又翻了四五回,仔细去鳞划开十字的鱼已烤得金黄,只差洒些香料,秦音侧身去拿,那瞬只觉后背一阵风过,转个身的功夫,架上已空,余光刚好看到螭泽一舔嘴角。 火仍旺盛,架子却空空如也,藿香在她手里攥紧成粉碎一点点掉落,秦音站起来怒吼:“你吃个屁啊!我以前在路上正要吃个果子都被你催起来赶路,我现在吃个鱼你还捣鬼?贱不贱?你才贱!你是贱人!你根本不用吃东西,非要来抢我的……你就是天下最贱的贱人!贱妖!贱畜!把我的鱼吐出来!吐出来……” 秦音渐渐松开拳头,一边说着,一边忽然开始做出手势。 本不在意的螭泽渐渐警惕地站起来,他甩动须毛,惊恐地看到那手势越来越复杂,而眼神逐渐凶狠的秦音一边说一边施咒,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众所周知,咒术越长越不妙。 秦音声音越说越低,嘴里不停,压抑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吐出来,从胃里,吐出来还给我……” 多日隐身的捆仙绳渐渐现形,第一次随她施咒而隐约发出白光。 胃?螭泽大感不妙,不敢猜想她要怎么驱吐,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水中。 他入水眨眼功夫,“嗖嗖嗖”,十余条活蹦乱跳的鱼弹出来正好插到秦音面前火架上的竹棍里,而身手矫健再次上岸的蛟竟然变成小蛇形状,把身子一盘,盘成看不出头尾的黑乎乎一坨装死。 一条条鱼又肥又新鲜,那条装乖屈服的蛟简直让秦音有气发不出,她再跟他计较真是会被气死。 直到柴被烧了一半,秦音才平复下心情,扶着气得发昏的头坐下。 这晚秦音睡得安心,可第二天一起,那坨黑乎乎的不知怎么又钻到她身下的软草垫里。 秦音用一束草垫把他打下来,走到水边对着倒影梳理自己的头发,“明日就要到菏池了?” 93.主动挨揍的蛟 黑蛟动了动身子,今日醒来调动周身气息的速度明显更快,想到终于能不再如此憋屈,此刻心情颇为不错,“只需半柱香,在菏池里运气调息一个周天便可。” 他不怀好意地爬上草垫,蹲在秦音裙边狞笑,尾巴尖往裙子里探,“你现在若是对我赔礼道歉,我还有原谅你的可能,否则待我恢复……” 秦音一脚把他踹下去,不管他恢复不恢复,还被捆仙绳捆着呢,既然那时候能出去,裴旻说不定也来了,他这是想威胁谁啊? 螭泽被她一踢,猝不及防摔下去翻了个跟斗,他再次攻过去,昨日她被缠的脚踝已经淤青了,今日又受到袭击,他新长出的锋利鳞片无意一刮,一道血痕出现。 秦音感觉腿上一痛,连忙把趴在她腿上喝得正欢的螭泽扒了下来,这蛟真是越来越有胆,昨日她失了神智助他疗伤就罢,毕竟在妖境内多份保障也好,可这蛟越发没脸没皮,与他欢好过就似他们默认握手言和一样。 螭泽见好就收,秦音也不想再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斗,她语气不善:“到了那儿等你修养完就行吧?那时候怎么出去?” “菏池上方有一个只有妖才能看见的‘门’,驱动妖气便可,并没什么难的。” 螭泽快活地甩着尾巴,他已经能想到等他恢复妖力的场面,到时候秦音还不是任他搓圆揉扁,至于那个道士,就算暂时杀不了他又有何妨,天地之大,难道他会被一个臭道士困住? 秦音粗略把伤口用帕子一包,被他舔过后伤口竟如用过药一样止住血,“既然这样,你使个妖法飞过去。” “菏池有修养之效,不少妖会在此疗伤,趁妖虚弱之时,少不得有人心生邪念。”螭泽无聊地看她摆弄衣裙,“何必多此一举,引来麻烦。” “麻烦?”睡了一夜,头发上粘了不少枯草碎叶,秦音对着水面仔细梳理,转脸冷言道:“你有什么麻烦的,是我辛苦,只有我麻烦!” 螭泽跟上秦音,灵巧地溜到她手上安分地变成手绳,她在抱怨什么?他没觉得哪里不对,也懒得去揣摩她的心思,只是刚刚看她梳洗,心里有点别扭。 有什么好梳的,没有首饰,裙子又破又素,螭泽忽想起当时她戴的那套绿玉翠面,想到她乌发云鬓、耳边翠玉珠坠与雪肌相印的模样,可那些金钗华服最后放到哪里,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袖中传来他来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找上那道士的?” 秦音瞬间警惕,开始了开始了,翻旧帐了。心砰砰跳,可她声音没有一声迟疑和颤抖,“我没等到你,就走了啊。” 话说完,那蛟没了动静,秦音转念一想,她心虚个什么? 这样回答他肯定是在暗爽,凭什么让他爽!秦音一撸袖子,对着腕上的黑蛟大声说:“其实你一走我就跑了,青河龙族可有好生招待你?见到那老龟的主人了么?” “嘶——”昏昏欲睡的螭泽瞬间惊醒,他迅速绷直身子,绕着她的手臂飞速往上游动。 “哎哎哎!”秦音像个手忙脚乱的捕蛇人,双手搂了数次才把已经咬在她脖子上的螭泽抓下来。 她用力以虎口圈住他的嘴,他的身子还挂在她身上乱抽打,秦音故技重施,一把捏住他的软角,“你活该!贱畜!烂人!” “还想咬我?”她嘲笑道,凶猛揉搓手中的他,掸长狠扯他的身子,又拧着想打个结,捻着软角的指尖也又掐又摁,“你咬啊,让你咬我……” 螭泽扭了两下就跟僵住似一动不动,嗷嗷低声怪叫着任被她拉扯团揉,偶尔身子一阵抽搐,强有力“反抗”撞去,被秦音揪着狠拽乱按,角受人桎梏,头若有若无歪在她手上,作势要咬,又被她掐住好一阵“折磨”。 秦音发泄完了,随意把他挂手腕上一盘,自然就没注意到那蛟在变小之后一抖,衣袖上沾了一滩可疑的白液。 92.出妖境 “是在前面么?” 秦音对妖界知之甚少,以为菏池这种地方肯定到处是妖怪,但一路往这边走,路上杂草碎石更多,根本不见人影。 螭泽鄙夷地说:“蠢。万物生灵皆有五行命格,此处自然不是随便哪个妖怪都享的了。” “这里啊……”秦音踩在路边石头上一蹦,在跳起的那瞬看到前方阳光反射下一面波光粼粼的大湖。 螭泽趴在她肩头兴奋起来,攀着她的脖子从左绕到右。 秦音一把捏住他,扭头警告:“贱畜,休要再动。” 许是螭泽精神好,以往这样二人少不得要吵闹一顿,此刻他眼巴巴望着前面,对秦音的辱骂不甚在意。 近了湖面,螭泽警惕地左右探看,秦音随着他脑袋扭来扭去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他的尾巴在空中摇摆不定,过了许久,螭泽大概放下心来,秦音见他跳下去后活动了肩膀,“我把绳子解开,你自己下水去。” “哼。”螭泽神气地扭头小跑开。 湖面荡起的圈圈涟漪消失,想必跃入湖底的蛟已经开始疗伤了吧,秦音坐在一颗树下,腰间捆仙绳好好系着,已到这个关头,螭泽没必要疗好伤就把她一人扔在这儿,她乐得自在。 这水面静静,半天不见一点波澜,正在她无聊地数着蚂蚁时,湖中传来一阵嗡响。 秦音猛地站起,又出什么乱子了! 波纹自湖心颤动开,一圈比一圈迅猛,眼看中心处水浪翻滚,定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秦音下意识躲到树后,“砰——”果然接着听到一声炸响,水花如倾盆大雨炸乱飞散,打得丛丛小树灌木东倒西歪。 秦音迅速小心探出头去看,只见水花过后湖面仍巨浪翻涌,波涛中跳出两股巨大光影,两道光影在空中缠斗起来。 那个黑色的肯定就是螭泽的了,乌青色的又是谁的?秦音感叹他们怎么那么倒霉,真像螭泽说的遇到偷袭弱势妖的卑鄙者了。 螭泽打起架向来不要命,秦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万一伤及她这个场外的无辜者怎么办,要是走了,她上哪儿再找螭泽。 秦音继续当她的缩头乌龟,她看了裴旻那么多场斗法,此时伸脖子瞪眼多少能看出了点门道。螭泽虽然没能摆脱劲敌,可对方也没讨着好,每次螭泽在全程回避之余出其不意猛一击,下手又阴又狠,这么胶着下去,螭泽迟早把对方耗死。 看来现在只需要时间了,秦音蹲回去,刚有些懈怠,忽见那道乌青色影子一闪,消失了踪迹。 这是结束了?她再一看,接着就惊恐地发现那道影子居然冲着自己来了! 秦音腿一软,吓得摔了个屁股墩,与之缠斗的黑影身形一滞,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追击。 眨眼间妖气弥漫眼前,秦音二话不说扔出三张道符,噼里啪啦炸得这影子发出一声惨叫。 这时螭泽已追了上来,虚空中再次出现北幽之门,妖气一卷,螭泽把秦音甩了出去。 “吼——”乌青影子中的妖怪发了狂,他万万没想到草丛中这女子使道家法术,见螭泽和她正要逃出北幽,也扭转身形跟上。 混乱的感觉一闪而过,一切发生得太快,秦音回想之前被卷在半空才意识到已回真正的北幽山。 她艰难地从树丛里爬出,急急去看斗得正酣的那边,他们打就打,她怎么莫名其妙被那妖怪偷袭盯上了。 在她焦急地抓紧捆仙绳准备拔腿狂奔之时,忽见天际一道青光闪光,秦音喜出望外,裴旻终于来了! 不管那两团妖气谁是谁的,这剑直接一剑劈下,逐渐凌厉和厚重的杀气逼得两妖分开,留下中间地上一道深深沟壑。 乌青色妖怪只顾与螭泽缠斗,同时顾忌这半路杀出的道士,而螭泽一见裴旻又发狂似改变攻击对象。 这么一来二去、你追我赶,三道光影越飞越远,留下迷茫的秦音仰头站在原地。 就这么把她落下了? 93.牛肉干的妙用 秦音看着满地残迹和茫茫深山欲哭无泪,她跺脚也没用,现下只能靠自己找到离开的路。 如果没记错,此处已是北幽的边界,这边同时也有一片大湖,即有湖,附近定有水系河流,有水就有人家。 打定主意,秦音张望方向,估摸个大概位置后用了大半天时间登上座山,快要顶时行走眺望了半个时辰,她才在看到一处村落。再往远处望便是一片平坦良田,这个方向就是去往州县的路了。 等她走到那边,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路上已有人迹,越往前走越是顺畅,踩着路上月光反射白色石块,秦音到村口时几乎要累瘫。 “哎呦。”一个没注意,秦音脚一歪摔了一跤。 不远处似乎有什么晃动,一听秦音呼声,这人转过身来,问:“是哪个?” 秦音根本看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连忙喊:“有人!有人!我在这儿!” 山里汉子熟悉路,村里人就这么几个,一听说话才发现是遇到外乡人了。 一点灯光燃起,这身形庞大的人原来是背着一大捆柴的樵夫,汉子一脸朴实,点燃柴火看到秦音便有些吃惊,“外来的?” 秦音连连点头,尽量放柔声音让对方消除戒心,“这位大哥,我是路过的,你们村有什么地方留让我留宿的?钱……钱好说……” 秦音心虚地笑笑,并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哪有什么钱,当然是等着裴旻来找她掏钱啊。 这人反而更戒备了,一脸狐疑打量这个狼狈的女子。 “爹!” 一声清脆的喊声传来,这汉子面露柔情,转身把这个跑得飞快的八九岁女孩儿抱了起来,“小板儿……”他欢喜后又一转口气,严厉道:“大晚上你跑出来做什么!” 这女孩不怕他,嘿嘿笑着,“你还没回来,娘在念你了,我趁她没注意跑来的。”说完,她好奇地看着秦音。 汉子抱着女孩,不像之前那样冷漠,“姑娘,往前再走一里是村长的住处,你去找他给你找地方住。” 秦音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这汉子转头要走,小女孩却扯扯他的衣服,汉子本就有点难为情,现只好说:“哎……姑娘来我家喝口水,我媳妇做好了饭,再给你捎两个馍垫垫肚子。” “多谢!”秦音千恩万谢,虽借不到住处,能吃点东也就行。 秦音努力跟上他的步子,几次踩空了险些跌倒都被小女孩咯咯嘲笑。 终于到了汉子的家,远远见一点烛火,一个年轻的妇人早就在门口焦急地等待。人还没近,她就骂道:“小板!你又不听话,你不知道晚上……” 妇人看清他们身后的秦音一愣,“哎呀……这是……” 秦音赶紧介绍,“我是路过的这村的,想讨些水……” 秦音也一愣,妇人二十不到的模样,肚子高高隆起,应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 “快请进!”这妇人木钗素裙,连训斥都声音柔柔,正埋怨家人却立刻住口,见了客十分得体,是个柔中带刚的主。 茅屋一大一小两间,主屋就一个堂屋和隔间卧炕组成,旁边是厨房和柴房,像是堆了些木柴干货。 小女孩帮他父亲卸了担子就跑到母亲这边,脆生生喊:“红姐!开饭!” “你这孩子!没吃饭的时候连‘娘’都不喊,没大没小,在客人面前……”她作势要打小板,却把小板往锅灶方向一拍,示意可以端菜上桌了。 红姐对秦音笑笑,拉着她走向堂屋,“秦姑娘,别听刘哥的,我家那口子是个夯货,怎么能给你吃馍馍,留下来一起吃啊。” 秦音喝了三碗水才歇,她使劲摆手,“不行,谢谢红姐的的好意,能平白给我吃的我已经很感激了,要是影响到你们了多不好。”她看得出,这家人并不富裕,没道理白吃白喝他们的东西。 秦音一拍脑门,想起她身上还有东西可以送给他们呀。 走到饭桌,秦音把荷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小板,喜欢吃牛肉么?我这儿的东西你尝尝?” 小板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闻着香味虽然馋但先回头看向她爹娘。 红姐和刘哥了瞪大眼睛,“不行!这东西稀罕,秦妹子你留着自己吃。” 农村绝大多数牛是用来耕田的,属于家里的重要成员,除了城里和富裕地方有烹食的习惯,在乡下,牛就是一户人的命,知道这东西好,可哪儿吃过牛肉。 红姐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这、这真是牛肉?” 秦音递给她,“真的,红姐,你们吃吧,我吃得够多了,正巴不得吃点清淡小菜呢。” 她指指桌上三个寡淡简单的家常菜,“要不这样,我吃你们一顿饭,你们收我一点牛肉干,这样我心里也舒坦,小孩子正长身体,让她尝尝多好。” 秦音已经把东西塞到小板手里了,小板想吃又不敢。 红姐脸上的笑有点心酸,最终一摸小板的头,“行!咱就收下……刘哥,咱晚上杀只鸡怎么样?” “哎!” 秦音连忙拦下,“大哥,千万别这样!就这几两肉干算什么,给小孩子解馋的零嘴,您这么大阵仗我多不好意思。”她拼命把他往回扯,“哎呀,就当我饿了,咱快吃饭吧!” 红姐也被秦音拉着坐下,“行行行,快吃。” 小板欢喜地拿着东西一溜烟跑了,回来时候扒着饭时脸上都藏不住笑。 红姐在桌上与秦音慢慢聊了熟络起来,“秦妹子,城里酒楼一锅炖牛肉真贵,也有人把牛肉当零嘴?” 秦音咽下一口青菜,“这是罗家镇的,他们那儿出好牛,这就没什么稀奇。” 红姐惊呼,“秦妹子真从那边来的?” 秦音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红姐和刘哥对视一眼,尴尬地打个哈哈就过去,“咱这儿生人少,离山近,平时遇到外人生拍招待不周,知道你真是在这边走动的,就好多了。” 秦音点点头,确实,她一个人大半夜找上来真的有些可疑。 话题这么一说到这儿,红姐热情说:“秦妹子,你人生地不熟的,再走一里地多麻烦,晚上在我们这儿歇一夜啊。”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多谢!” 在秦音的坚持下他们才没把主屋让她睡,最后秦音和小板挤在小屋的木床上。 小板对她很是亲近,不停地在问城里现在有什么好玩的,秦音又困又累,强撑着一句一句回答她。 乡村的夜晚一片漆黑,月光只照见屋外晒谷场的一角,屋内十分安静,连偶尔的木板嘎吱声都格外响。 这床褥子太薄,床垫子下面的棉花都是一块满一块空,脚那儿更是缺了一大截儿,全用干草充垫上,也许是太刺挠,秦音总觉得有些痒,她安稳自己有的睡就好,飞虫就飞虫,只要不是染上跳蚤就行。 秦音打了个哈欠,顺口问道:“小板,你们这边是不是人比较少,我以前路过借宿,好像没你们村子这么戒备。”虽然可能都是裴旻的作用。 “不是……是我娘怀孕了……” “那是要小心,但……” 小板翻了个身,“这两年我们这儿有妖怪,我爹晚上都不让我出门。娘说那个妖怪专吃小孩,最喜欢吃还在女人肚子里的,村里有几个人怀的孩子都被妖怪吃了……” 秦音瞬间被吓醒,怎么又有妖怪?“小板?小板……” 小板已经睡迷糊了,秦音紧张地抓着被子,最终在害怕中进入梦乡。 94.前路迷茫 第二天一睁眼,秦音迅速地四处张望,床上只有她一个。 她赶紧跑出来一看,主屋桌上放了一盘咸菜和花生米,碗里有三个煮鸡蛋。秦音抓抓手臂,有点痒,不会真招上跳蚤了吧,低头一看,手上都被抓红了,虽然知道没什么用,秦音走出来时还是抖抖衣服。 厨房门开着,拿着擀面杖的红姐探出头来,“秦妹子你起来了?我给你盛稀饭,桌上的菜要不热热?” 秦音放下手,她进去一看,红姐正擀面呢,“我自己来,红姐,你这么大肚子还这样,真是厉害,还是小心些吧。” “我做个葱油饼给你带上。”红姐朝外面一扯嗓子,“小板!” 小板从后面屋檐间隙钻来,手里还拿着喂鸡的盆,“我葱都洗好了!” “喊你给我洗了手和面!”红姐挥开秦音试图帮忙的手,“没事,不费劲,刘哥在外头也要带着吃的,你一边歇着啊。” 秦音只好干站旁边看着,她朝窗外看看,问:“红姐,最近的是济州吧?从这儿过去,还要多远啊?” 红姐想了想,“得有三十里。” 看着秦音面露难色,红姐说:“我们走惯山路的,带点干粮走两天就行,妹子你要是去那儿,我让小板带你去村里问问车队什么时候出去。” “呀,有车那真是太好了!” 红姐看秦音高兴起来,把小板叫来说:“带秦姐去村里看郑头儿的车还在不在,要是郑姨在就多问问,你秦姐急着出去。” 她把角落缸里藏的小米拿了一袋,“把秦姐的事儿问了,要是成就把米给他,要是不成就把米给四叔。” 秦音急忙站起来,“怎么能让您给我安排。” 红姐笑笑,“郑头儿的车都是送货的,捎个人没多大事儿,不单送你,你别多心。” “那……那我也……”秦音说不出别的话,只能感激地看着她。 小板巴不得去村里找其他人玩,秦音看孩子性急,匆匆喝完粥就跟着她去。 下了门口的石板,走上土路,秦音惦记昨晚说的,再次问:“小板,你说有妖怪,你们有人见过妖怪?” “没有啊。”小板不在意说:“晚上我们不能出去,上次二牛出去偷红薯被他爹都快打死了,没有谁见过。” “那妖怪是什么样的?真有人的孩子被吃了?” 小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娘说那妖怪会吸血吃肉,马三姨去年怀的娃跟我娘现在的一样大,都快能生下来了,最后没了。” 秦音想到红姐快生了,难怪他们担心,“都有人被害了,你们没想什么法子?” 小板指向一个山头,“找道士费钱,爹不让我们去那儿,吓唬我们说妖怪就在那儿,我们早就看过了,那里荒得要死,连蝈蝈和蜈蚣都没有,我们本来就不去。” 已近村落聚集处,秦音看向她指得那一处,不远不近,想是有个山坳相隔,村人少往那儿去。 走上这处高坡,数个屋舍错落在山脚,脚下低洼坎坷处也有了石路。秦音数着应有十八九户,再往另一边远处看,还有五六户。 “秦姐,郑头儿家可阔了,我带你去看。”小板拉着秦音,路上偶尔有一两个妇人担着猪草和竹筐时,多次看向秦音。 秦音摸摸自己的脸,“小板,你们这儿没来过外人?” “少得很,每年冬天有猎户找人一起进山打猎,还有开春来的郎货……”小板掰掰指头数,“再没其他人了。” 两侧是石砌的墙,矮处的位置正好是人家的敞台,上面坐在竹椅上的男人女人们还有站起来看向她这个外来者的,秦音感到不自在,往小板处更近了些。 小板嘻嘻笑,说:“秦姐,难怪他们都看你,我也觉得你是女妖精呢。” 秦音猛拉她的手,“什么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小板瞅瞅她淡青纱衣、腰上的荷包、淡色腰带,说:“吸血吃肉的就是女妖怪,秦姐你身上穿的跟我们不一样,你漂亮,可不就像女妖怪。” “说什么呢。”秦音恼怒地别开头,其实嘴角在偷笑。 这么久了,她已经忘了被人夸漂亮是什么感觉,裴旻是个死木头,她换了件衣服晃来晃去,他都没看出有什么区别。螭泽那个奇葩审美,他能欣赏除了小母龙以外的就怪。 “到了。”小板把她带到一户人家里,院门敞开,穿堂院门能看见里面是三间品字型布局。 两匹老马在马厩里慢悠悠吃草,小板欣喜地说:“秦姐,郑叔肯定在这儿,现在肯定在后面跟人抽草烟呢,你站这儿等等,我进去叫。” “哎……你慢点跑……” 秦音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望了望,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也是,小板才刚进去,这些村里的屋子前后场地极大,说不定还要好等。 她打量那两批老马,看了许久,忽听见门外传来孩子嬉笑声音。 秦音走出去一看,是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后面还跟着个四五岁的,个个手里拿着根竹签,上面裹了一大块糖。 这三个孩子看见她也不怕,想来是家中常有人访,两个大些的孩子一路逐闹,刚进院子跑上台阶没几步,一个推搡,二人齐齐摔了一跤。 “我的糖!”其中一个孩子的糖飞出去,摔成两半一滚就掉入洗马厩的脏水洼池里。 那个男孩骂声连连,在同伴的嘲笑声中踢着石柱发泄怒气,这时四五岁孩子也进来了,大孩子一看,跑下去飞快将小孩的糖夺了就跑。 “哇……”小孩顿时放声大哭,试图追上这两个逃到外面的人,他一急,“咚”一下被门槛绊倒在地。 秦音连忙过去把这孩子拉起来,“没事啊,没摔着。” 她一提袖子,“啪啪”给这孩子衣服拉好拍灰,“你住哪儿?是在这儿?我带你找你娘去。” 这小孩不知是在哪儿玩的,衣服前后都是黄土,秦音一边安慰一边给他整理,她忽听到身后一阵谈话声,像是三四个汉子走过来了。 “别哭了,没破皮,你看,有人来了,有你认识的么?”秦音半蹲着把他领子整好,只是这孩子哭声怎么越来越大了呢? “妖、妖怪……”他撕扯着嗓子大哭。 秦音一愣,与此同时,她身后也忽然没人说话。 秦音低头一看,她扯在他衣服下摆处的手腕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层黑色鳞片。 95.她真的是妖怪么? “妖怪!” 秦音还呆愣在原地,对面四五个路过的务农汉子已经抄着锄头冲了过来。 眼见那群面露狰狞和害怕之色的人越来越近,脚下却生根似动不了,直到她几乎感觉沉重的锄头和镰刀几乎要砍了下来,秦音爆发出一声极大的尖叫,发疯似奔跑起来。 这一叫把这群人吓得不轻,以为她是要使什么妖术,这么一愣神,就给了秦音逃命的机会。 她越跑越快,脚下踩着的石板坚硬,每一步都让她的脚底很疼,陌生的景物往她身边飞速退去,她听见身后的声音变得嘈杂,男人咒骂声、女人呼喊孩子的声音、金属碰撞声、犬吠声…… 秦音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只知道要朝人少的地方去,躲过屋舍和农田,看到道路就走,遇见弯就拐,她往林道冲去,跨过林外的缝隙水渠,踏着杂草枯叶走上山路。已经没有路,逐渐进到山里,秦音拽着坡石上延出的歪异树枝翻了上去,在陡斜的山路上艰难奔跑。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变得模糊,秦音一抹,只摸到一脸的泪。 她抽泣着在山林里四处乱跑,鞋底被尖石磨破了,裙子也被勾住,秦音渐渐弯下腰,因大哭喘不过气而蹲不稳,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 秦音揉揉眼睛,想把裙子慢慢从树叉上解下来,哪想到下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她一狠拽,撕碎了衣裙,拖着沉重的腿再次跑起来。 秦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要跑到哪里去,她一路踩碎无数干枯枝木,往山上越走越高,身后却总有不远不近的声音追赶。 已到一处山坳,她再也走不动,小腿被带刺荆木划伤处疼痛无比,秦音面如白纸,双腿都在打颤,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 这里安静得可怕,树叶藤蔓铺天盖地遮挡一切,好似没有任何生物,她好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踏入这种地方的,她只知道她再也跑不动了。 秦音扶在树上,口里泛着铁腥味,脑子也因缺氧而发昏,她拖着几乎要痉挛的腿一步步挪着,只想着再远些、再跑远些。 可她太虚弱,只能扒着周围树干石壁行动,越钻越偏,好似到了从未有人来过的地方,秦音一边走着,手一探,发觉所触石壁有些凹凸不平。 秦音用力扒了扒,原来这是个仅容两三人大小的石洞,因外有藤蔓覆着,不去触碰根本发现不了。 秦音钻了进去,紧紧贴着石缝无比安心,腿一颤,她缓缓屈膝坐下,将头紧紧埋在腿窝里。就藏在这儿好了,被人发现打死也无所谓,她再也走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这里太安静,阴风不散的喧闹声又隐隐传来,远处的狗吠声吓得秦音浑身发抖,她将头埋得更深,试图这样就能把自己缩小。 “沙沙”,一步、两步……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秦音抖得更厉害,只是来人的声音出乎她意料。 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极是轻柔稳重,“姑娘可是身有异样?” 秦音动了动嘴唇,她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抬头小心地透过茂密藤叶往外看,依稀有个白袍男子的身影。 他笑了笑,“姑娘别怕,是妖物元气作怪,往道观求‘清心咒’可解。”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笑意,那样淡定舒缓、明朗轻快,只听他这样一说,这件让她几乎要疯的事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手在洞门轻轻一拍,“在下有要事在身,姑娘勿出此处,这障眼法能维系三个时辰,时辰一过,姑娘小心离去便是。” 话落,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秦音疑心这是自己穷途困绝时产生的幻觉,可藤蔓上的树叶还在悠悠晃动,这是他离去时的动静。 她张张口,在发出一声沙哑的呜声后,说出句迟来的“谢谢。”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秦音听到那阵吵闹声越来越近,犬吠声贴着自己耳边过去,坚硬冰冷的石壁抵得她背疼,腿也僵硬麻木了。 直到天色日光不再明亮,外面的人似乎终于有所顾忌,久久没有动静后,秦音扶着昏沉的头钻了出去。 周围再也没有人,蹲坐着的秦音全身颤栗,她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袖子一寸寸被扯起。 “唔……”秦音崩溃地咬在自己膝盖上才掩住尖叫。 她小臂上的皮肤结痂似起了一层皮,而这皮发硬发黑,看起来就是一层黑鳞。 “呕……”秦音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每一想到她手上的东西,就止不住呕吐。 直到吐到再也没有东西,秦音在地上忙乱翻找出一块锋利的碎石,朝自己臂上狠狠一扎。 “啊!”惨叫变成呜咽的气声,眼泪和鲜血汩汩流下,秦音闭着眼睛扭头咬在肩上,一狠心,手握着石片往下削,一块快带着黑鳞的皮肉被她刮下。 等裴旻在找到她的时候,秦音面容呆滞地站在一条溪边,垂下的一臂溃烂血红一片,血珠顺着她指尖往下滴。 她看向裴旻,目光闪动,流下两行清泪。 山下不远处的旅宿主人是一对年迈夫妇。 要走进去时,裴旻看着身后昏昏欲倒的秦音,心中犹豫片刻,最终停下脚步,扯上了她的衣袖带着走。 他的宽大道袍盖住了她的可怖血红袖子,看起来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牵手的男女一样。 96.慢人一步 简单温馨的房间里各样物品都齐全,秦音眼前是装满热水的澡桶。 裴旻从屏风后走进来,他看了看一直没过神的秦音,拿起水瓢往桶里一夭,举在秦音头上往下浇。 温暖的水流覆盖她的全身,接着是热气蒸发后的冷意,秦音猛烈一个颤抖,被惊醒似抬起眼。 “哇……”秦音飞扑到裴旻怀中,埋在他胸前大哭起来。 水也弄湿了裴旻,等他的衣角被沾湿又几乎被吹干时,秦音的眼睛已经肿成核桃,她的声音沙哑含混,“我要学‘清心咒’。” 裴旻点点头,“少有妖物久缠凡人的情况,妖气虽对人有影响,但效果甚是微小,想来是你经游妖界,离那妖物生发滋养之处菏池太近,加之……” “我不是想听这个!” 秦音把瓢重重甩在水里,溅起的水花喷了一大片屏风。 裴旻郑重思考片刻,说:“‘清心咒’是我观精妙的咒法之一,起源……” “我也不是要听这个!” 秦音拽着裴旻湿透的衣领大哭大喊,“我不是想听这些……我想听你告诉我,说我是人!我没有问题!我会好的!我不是妖!你告诉我啊呜呜……” 裴旻的衣服被她扯得松垮,他淡定地点点头,“秦姑娘,妖物元气入侵虽对人体有些损耗,但只要以‘清心咒’压制,假以时日修养调息,这些异象总归会消失。” 秦音被抽去力气一样倒在他怀里,裴旻任由她呜咽挂在他身上。 等脑中眩晕感消去,秦音扶着他身体站起来,她身姿怪异,似一点都不想碰到自己的左臂。 秦音看向盆里凉透的水,问:“小二呢?要烧热水了。” 裴旻说:“店主是一对年事已高的夫妇,现已睡下,再叫他们起来怕是不妥。” “那我怎么办?”秦音跟他大眼瞪小眼,“我不能洗冷水的。” 裴旻转身要走。 秦音一把扯住他,“我不管,你想办法解决。” “天气炎热,冷水也无妨。” 秦音瞪他,“不行。” 裴旻的眉毛微不可查动了动,“炉房是左边第二间。” “火符。”秦音直勾勾看着他,“热水,你得给我烧热水。” 裴旻转身要走,一个停顿,他的衣服被她死死扯着,而秦音脸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让他无话可说。 屏风上的水汽湿了干,干了湿。 秦音沐浴完躺在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上被她胡乱涂了膏药,眼睛上敷的是刚刚强迫裴旻制出的冰,“你们谁赢了?” “没有输赢。” 秦音撇撇嘴,那就是各自逃开,没有结果,“‘清心咒’多久才能学会?” “快则叁五日。” 秦音怕她手上的东西又长出来,可今天实在是太累,她拽拽枕头,闭上眼睛。 她的嗓子已经好多了,裴旻的目光划过她手上横七竖八的划横和零星的污块,黑色的,还有些没被她弄干净。 “扣扣扣。” 秦音翻了个身,嘟囔:“谁啊,大半夜。” 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来开门的意思。 一帘之隔,座塌上的裴旻睁开眼睛,那头蛟来了。 97.不想再见你 秦音揉揉脑袋,“劳烦裴道长大驾屈尊去开开门,我真的不想再起来……” 裴旻不为所动,“是找秦姑娘的。” 秦音长叹一声,在心里给裴旻记了一笔,认命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爬起来。 “吱。”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闷声音。 门外人绛紫袍、青玉冠,阴柔俊美的脸上邪气四溢,充满侵略性盯着她的目光沉沉。 秦音“砰”再次关上门,可他用手一挡,秦音发了狂一样,尖叫冲过去一步步将他往门外推搡,“你滚啊!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以为她的泪水已经哭干了,可一看到螭泽的脸,秦音的神志再次崩塌,“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螭泽被她逼着往后退,她的拳头如雨点落在他胸口,发出一声声沉闷声响,他一言不发任由她在尖叫,目光锁定在她沾了膏药的手臂上时,眉头渐渐皱起。 她哭着拼命捶打,手臂上血渗透纱布,螭泽轻吸一口气,捉住她的双手。 “你这个魔鬼!你不是人!禽兽!畜生!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这种沉默的态度让秦音愤怒无比,挣脱不了手上的桎梏,她拼命扭动挣扎,慢慢地就变成被他锁在怀里。 她用头狠撞,哭得不成语调,“你太让我恶心了!滚啊,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我恨你……” 熟悉的气息和体温,秦音只觉得恶心无比,她泪流满面地抬头质问,眼中充满痛苦,“你回来做什么?你是想看我发疯么?你满意了吧?” 她提高声音:“说啊!你满意了吗!” 她再也支撑不住,逐渐感到气短头闷,秦音平静些后感到他的松动,猛一挣开,踉跄着进了房间,背身“砰”关上门。 秦音不敢去看裴旻,她低着头抹泪,飞快钻到被子里。 床上传来闷闷的呜咽哭声。 风有些急,窗边裴旻一直注视的那轮圆月被一阵乌云遮住了,他收回目光,里间的啜泣声不绝。 门外传来平常人难以听到的轻微声音,裴旻抬手虚空一点,再次将人挡在外面。 万籁俱寂,街上传来的打更声飘远,窗外透进的气息昭示着即将黎明的蓬发生气。 秦音从被子里钻出一个头,她已经哭了醒、醒了哭过无数次,此刻脑子和内心皆是一片空白。 忽然感到伸在外的手臂微痒,秦音转动目光往下看去。 一头黑色小蛟在舔舐她流血的伤口。 秦音没有任何反应,挥着手臂狠狠一甩,把蛟甩到了地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爬了上来,执着地用爪子扒住她手臂,伸出舌细舔。 再甩,再爬上来。 几次过后,秦音没有力气了,从她的角度看去,手臂上专心舔舐的蛟角一动一动,她问:“你知道后果?” 螭泽头都不抬,“不好看么?” “恶心。”泪从眼角滑落,秦音闭上眼入睡。 98.大人不记小朋友过 日光更盛,紧紧裹着被子的秦音醒过来,一下踢开被子,瞬间清凉,只是呼进的气息熔浆一样,口舌干燥无比。 “咳咳……”秦音爬起来拉松衣服,把桌子的凉水喝下半壶才舒服了点。 将脸上干涸泪痕洗尽,秦音用毛巾揉搓脸时一瞥,发现她床上被子角的黑色一团。 秦音冷着脸把他拽出来。 螭泽的爪子险些刮破棉被,睁眼一看,熟悉的金色绳子捆到了自己身上,“放肆!” “你‘肆’什么‘肆’啊?”秦音冷笑,把绳子挂在房梁。 螭泽狼狈地在悬挂空中的绳上挣扎。“贱人!还不将我放下!” 螭泽的爪子和尾巴乱甩,待会儿那个道士就要来了,化不了人形不说,现在还维持不了体面。 “吱。”门一开,光影晃动,门后照进的光衬得信步踏入的来人面如玉琢,青色道服越显得人挺拔如竹。 走进来的裴旻见秦音气色大好,目光落在她止住的血的伤臂上。 秦音抬起手挥动给他看,“暂时没事了。” 裴旻在一旁落座后,道:“齐州‘云波观’有一股温泉有清气洗浊之效,昨日我思量一番,秦姑娘学会‘清心咒’怕是还需一段时日,如能辅以温泉治疗,效果更佳。” 总算有件好事了,秦音为自己掬一把泪,她揉揉太阳穴,长唉短叹:“去!一定去!我要累死了,温泉啊温泉……” 秦音“哎呦”个不停,一下扑到了裴旻旁边座上,毫不顾忌地端起他沏的茶絮絮念叨,而裴旻神色自若。说他在听,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他没在听,偶尔被秦音追着逼问也能应答出一两句。 装死的螭泽抬起眼皮瞄了他们一眼,内心从未如此煎熬,几乎要咬碎一口利牙,竟被轻视至此,这个道士居然没正眼看过他一次! 秦音毫无顾忌形象地趴在桌上,说:“道长,帮我找个笼子呗。” “什么笼子?” 秦音冷哼一声,“什么都行,装猫的、装狗的、装蛇的,路上方便带就行。” “店主夫妇也许有。” 破天荒的,裴旻居然主动起来去帮她找笼子。 他一走,螭泽瞬间面目狰狞骂道:“贱人,你竟敢……你竟敢辱我至此!” “闭嘴,贱畜!”秦音掂掂手里的杯子,似乎在想往他身上哪里砸好,“我看还该给你打个金属嘴套,让你这张臭嘴再也不能叫唤!” “嘁——” 螭泽的金色眼瞳竖起,张开嘴露出利齿,喉中挤出气声朝秦音处一喷,毒液瞬时溅在了她的皮肤上。 这种下三滥的低级招数只有未开灵智的野蛟会用,他此刻已失了理智,疯狂扭动朝她猛烈发动攻击,把绳子扯得在空中摇摆晃动不止。 秦音看那股毒液喷到地上和她衣服上腐蚀后升起轻微的白烟,而她的手上竟然似乎没有痛疼感。 螭泽一愣,她的体质不怕他的毒液了。 “不听话的阿猫阿狗就该住笼子。”秦音随手蹭掉,起身去找裴旻。 “贱人!你又要去找那个道士?贱人……”螭泽焦急地大喊,而她的背影没有丝毫停留。 被吊在半空的螭泽渐渐无力地垂下,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响声。 秦音轻快的声音由远逐近,“看不出奶奶的手这么巧,能把馒头做成荷花模样,上回我们不是在栗县见过一盏宫灯么?和那上面的荷花样子真像啊,那盏八角灯上画了三个捧花美人和三个……什么来着?” “宫灯是六角,人像和景图成对。” “肯定是你记错,是八角!我当时还……” 秦音推开门,想起螭泽还在这儿就住了口。 螭泽正听到一半,一见她骤然冷下的脸色,心里复杂酸涩的感觉在膨胀,他不去理会这种感觉缘何而来,仅见了那冷模冷样的道士就气得发疯。 “吼——” 她手里提了个鸟笼,上面木漆斑驳,颜色陈旧,明显是堆放多年无用的旧货。 这两人走近了,螭泽目露凶光,冲着裴旻呲牙咧嘴示威,全身鳞片轻微抖索,发出唰唰响声。 秦音驱动绳子把他往笼子里拽,“我实在不想再碰你,你要是弄坏这笼子就别怪我把你塞老鼠笼里。” 秦音勉强把张牙舞爪的螭泽抓进去,向裴旻抱怨不止:“麻烦死了,就没什么蒙汗药用么?” 裴旻看着她行为,眼眸微动,“此妖野性难除,功法有余,修行不足。” “什么意思?”秦音一手稳定摇晃的鸟笼,一手把上面束着的黑布往下放。 螭泽一僵,笼子终于稳住了。 裴旻淡淡道:“妖也有妖龄,以它不足四百年的妖龄来看,黄毛小儿,自然是顽劣。” 哪怕被黑布盖着,螭泽都依稀能想象到秦音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态。 螭泽把笼子撞得嗡嗡响,对裴旻骂道:“狗贼!淫贼!虚情假意的狗道士!冷心冷肠的假道士!你修的什么道,断的什么情,假道!假道!” 裴旻面色更冷一分,秦音握拳掩唇假咳,“道长,我们快出发去云波观吧。” 99.枫叶林中 这座道观在一片枫林之中,位置有些偏,已入秋,山中八月霜重风寒,秦音要等到天亮之后才愿意起床出门。 秦音伸个懒腰,这里的行人很少,入山的更少,客栈里只有他们一户旅人,再往道观方向去就没有旅舍饭馆了,按裴旻的估算没错,天黑之前就能到观里歇下。 床头是她昨日无聊随手用草绳编的一只蜻蜓,她不喜欢在荷包里塞这些,现在扔了又有些可惜。 秦音思考片刻,把它扔到了螭泽的笼子里,果然里面一阵嗡嗡震动,秦音警告地敲了敲,这动静才平息。 裴旻依旧已经在外面等着她,秦音把笼子上新绑的带子一提,就像背挎包一样背到身上。 “道观能不能吃荤啊,我想吃肉……”秦音小跑过去,裴旻自动屏蔽她的碎碎念叨。 行至中午,二人一蛟在林中一处稍作歇息,这枫叶林已红透一大片,满目艳丽把旅途疲倦都驱赶了一半。 “喵……” 坐在树干的秦音支起耳朵,她四处张望起来,“道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裴旻看向一个方位:“是猫在叫。” 秦音一骨碌爬起来,复蹲下往地上看,低头一步步找去,跟着叫声追踪到一棵树后慢慢翻开层层枯叶。 这老树根下空了一大块,树根隆起错综复杂盘着,泥土松软,又覆盖 许多松枝枯叶,下面的凹处刚好能让动物筑巣造窝。 秦音在树藤枝叶下隐约看到一点雪白,她小心拨开后,只见里面一个雪白的奶猫听到动静朝秦音喵喵直叫。 “怎么就你一个啊?”秦音小心地用衣服兜着把它抱出,在树窝里和四周看来看去都不见其他踪迹。 她兴奋地跑到裴旻面前,“你看,真的是只猫。” 裴旻看了一眼,说:“想必是因为太过弱小而被母亲抛弃。” 它确实很弱小,只有她巴掌大。耳朵小,只一点三角形耷在头上;爪子小,刚长出的指甲还学不会收入手掌;尾巴小,似乎是缩着夹在腿间。看到人也不怕,爪子扒着秦音的手,作势还要往她身上爬,努力得身体随叫声节奏一抖一抖。 “这是饿了吧。”秦音从包袱里拿出一壶羊奶,这是她从旅店那儿拿的,店主养的母羊产奶不易,是看在道士的面上才愿意给的,太宝贵,她也没舍得一口气喝完。 秦音找了片宽大树叶,给这猫倒了一点尝尝,它被放到地上,虽然闻到了香味,但鼻子不灵,腿脚又慢,只会努力往前一挣一挣,像在蹦一样,它不知方向地乱转,踩得土黄发黑的脏爪子一下就踩到裴旻的袍子,遇到障碍又掉头乱爬,非得秦音按着它的头才找对位置。 奶猫不太熟练地低头乱蹭,张着嘴不大会用舌头舔,把嘴巴一圈都沾湿了,秦音干脆把它抱起来,一手掰着它嘴,一手用卷起的树叶把奶一点点灌进去。 这样极其费时,弄得她一手脏湿,裴旻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螭泽却不耐烦地冒出头,他的眼睛在黑暗笼中发出幽幽暗光,盯着这猫似乎想着从哪儿下口,“喂!怎么还不走!” 奶猫被吓得往秦音怀里钻,秦音对它极其有耐心,现下一转头朝笼子凶狠道:“闭嘴,有你说话的份么?” 过了会儿,这猫吃饱便不叫了,秦音望望裴旻,又望望手中的小猫,“道长……” 裴旻站起来,并不理会,“秦姑娘自做决定。” “那我要带着它。” 秦音擦擦它嘴上沾的白沫,“天这么冷,它没有东西吃,早晚会冻死,我们把它带到观里,就算那里不愿意收养它,它找个地方躲藏生存的几率也会更大些。” 秦音抱着猫并不好走路,就算两只手换着抱,没多久也累了,找来找去她身上都没有能装的地方。 “咳咳。”秦音想了想,敲敲笼子,“它和你暂时呆在一起,你不许害它啊!” 笼子里静悄悄,秦音把奶猫放进去,再次警告,“要是我发现你欺负它,小心你的鳞!” 她担心这猫冻着,又把她的一件衣服迭了迭,折成一个窝状,把猫放到里面才安心。 螭泽把头换了个方向枕着,暗想要是做那事的时候被撕下两片鳞,也不是不可以…… 气温终于升了起来,路程又走过一大半时,远见前方一点道观房顶,秦音想着把猫抱出来晒晒太阳,她伸手一掏,不对,怎么没摸着? 秦音连忙把笼子端起来细看,难怪她说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她刚刚一掰笼门就开了,这门根本没锁上! 秦音回头一看茫茫来路,根本不见地上任何痕迹,这要是半路不知道何时掉下去,怎么可能找回来。 “猫呢!”秦音朝里面的螭泽怒吼,猫不见了,螭泽正躺在她做成的窝里好好睡着。 螭泽把露在外面的尾巴缩进去,“我怎么知道,半路掉下去了吧。” 100.云波观 “你!”秦音一把伸进去想把他拽出来,螭泽也不甘示弱准备展开一场酣斗。 走在前方的裴旻见后面的秦音久久没有跟上来,站定微微侧目。 “我这就来。”秦音垂头丧气地跟上去,来云波观是为了让她泡温泉,都到目的地了她怎么能在这关头回头说要找猫。 秦音不理螭泽,把笼子关上小跑过去,低声说:“我把小猫弄丢了。” 裴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缘自会再见。” 秦音知道他在宽慰自己,挤出一个笑回应。 因丢猫一事,秦音就算见到云波观也没有多兴奋,这观院方方正正,大门紧闭,外面一层青砖围墙斑驳破旧,看起来有些破旧。 裴旻上前欲扣门,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没有人么?”秦音惊讶地跟着走进去,院内满地枯叶,墙角尽是蛛丝,鼎中积了厚厚一层灰。 裴旻看完墙上挂的褪色告示,道:“云波观已在一年半之前迁走,这是座空观。” “空的?”秦音失落地从房间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有,还以为能吃顿好的呢……那快去看看温泉还在不在。” 不等裴旻,秦音一溜烟又跑到后院去,好不容易这么自在,她当然要想去哪儿去哪儿,以前去道观借宿,她跟在裴旻后面目不斜视、不能言语,憋都憋死了。 “没有啊,温泉是在哪儿?” 秦音转回院子,裴旻指向另外一个方位,“应是在后山。” 结果还是跟在裴旻身后……走出这观便闻到一股硫磺味,秦音跑到裴旻前面,“我闻到了!是在这儿!” 眼前山石间飘出一股股白烟,近看去,这一小池水约能容纳六七人的大小而已,水面上烟云缭绕,三面皆有石壁草木遮挡,再细看这片草木,无一不是翠绿通透,生机旺盛。 “哇!你看这草都快熏成仙草了!”秦音兴奋地拍拍裴旻,“我现在就下去。” 她又有些犹豫,这水面白烟一片,不知下面是冷是热?看着还真有些害怕。 见她有些忧虑之色,裴旻默不作声一撩衣袍,伸出手在水里探了探,“正是此泉。” 秦音二话不说把笼子解下来,裴旻见状走开,走时提醒道:“一炷香便可。” 一炷香?秦音已把外衣脱下,心想既然是好东西她泡久点也行吧。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她刚把脚伸进去,整个人针扎似跳起来,“哎呦!” 这水不仅是热的,那种感觉就像把盐水浇到伤口上,秦音扯扯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在岸边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目光一扫到手上疤痕时,一咬牙,一下子坐了下去。 “啊……”雾气熏到脸上也疼得很,秦音浑身发抖,把全身疼痛都移在石块上似用力攀着,直到按到指尖破皮,秦音才稍微适应了些。 她已被疼出眼泪,一抬头,见裴旻去而复反,正站在岸边低头看着她。 “怎么了?”秦音抹掉眼角水珠,连声音都是抖的。 “辅以‘清心咒’最佳……” “我知道的。”秦音稍微探起身子,伸出手在衣物堆里翻找,“我都写下来了。” 裴旻垂下眼皮,没说什么就走开。 说半个月能把咒记住真是高估她,每次在裴旻念的时候她就需要用她鬼画符一样的字记录下来,这类咒语从来都是口传不得书写传播,看在她这么艰辛的份上,裴旻睁一眼闭一只眼才让她用纸记。整理了许久,才抄出这一份完整的,足足写满正反面的纸有八九页。 初念时没什么感觉,等她念得顺了,聚精会神之时便能感觉到心底一股清凉静心之气腾升,现在池水里外热内冷反复冲击之下,隐约产生一阵疼而舒爽的感觉,似能把浑身烦闷沉郁洗尽。 她念得专心,没注意到一旁放着的笼子已打开了门。 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一只手熟练地搂上她的肩,这力度和手法……秦音转头怒道:“螭泽!” 100.温泉 “走开!”秦音不想太大声,把裴旻引过来就不好了。 清心咒正念到一半,那日被村人驱赶的恐慌再次弥漫上心头,秦音毫不犹豫驱动捆仙绳。 “嘶……” 人在池中,云烟更浓,秦音看不清螭泽的脸,只听见他被束缚住手后骂道:“既学了‘清心咒’你怕什么,无论再被我肏多少回都无碍,松开。” “呸!我恨不得抽你的皮扒你的筋。”秦音远远躲在池水另外一侧。 螭泽冷笑,“被鸡巴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叫得这么厉害。” “禽兽!禽兽!”秦音气得驱动仙绳,“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跟你搅在一起。” “呵,往后别缠着我要吃精水便是……唔……”仙绳越勒越紧,螭泽惨叫一声,哪怕缩回小蛟形状都被极紧捆着。 他疯狂挣扎后在水面渐起一大圈水花,秦音把他凌空吊起来,螭泽最讨厌这种屈辱的方式,“你又……” 秦音不管他,自顾自念咒静心。 螭泽更烦躁了,念什么咒,她越念跟道士在一起越清心寡欲,那他以后还吃个屁啊! 他开始大喊大叫,“臭女人,你一点都不惦记我的大鸡巴吗?多少人想要还吃不到,你吃过那么大一根,怎么还不高兴?” 秦音的咒再也无法继续念,不打他一顿怎么解气,她驱绳把他拽了下来,掐着他的头按在岸边石上,“贱畜!你非要惹我是吧。” 仅头被摁着,螭泽的身子飞快甩动,秦音使劲把他往石头上锤,这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外伤痊愈后一身鳞甲也全长好了,她上回拽着他的鳞惹他吃痛,现在才发觉他完全长好后鳞又坚又硬,再也拽不下来。 他这只蛟哪怕妖气法术全无,遇到劲敌时一身皮肉也可阻挡几分,更何况是应付秦音这个凡人女子。 秦音又把他往水里摁,试图把他淹死。 一想不对,能淹死就怪,果然螭泽爆笑如雷,她脸上发臊,暗骂自己刚刚气昏了头。 “好啊,你……”秦音把他翻来覆去捶打,感觉他橡胶一样仍折腾没受影响,正在他身上翻找时,一处小小的凸起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音冷笑,用绳子稳固住他,一手用指尖撩开鳞片捻住让他逐渐慌乱的那处,她找准位置后捡起一块石头,高高举起,“你说,现在废了你,我岂不是永绝后患……” “你敢!”螭泽再不似之前淡定,他的尾巴拼命往前摇着要去打她的手。 秦音不说话,她放低了手,试着往下一砸。 小蛟垂下头嗷嗷嚎叫,浑身被拿住七窍一样僵硬地瘫着不动,“松、松开……” 这叫声比以往惨烈许多,看来是有效,秦音松了,又忽然砸下,“你保证,从此不要碰我。” “啊……”螭泽蛟身猛弹了一下,被石块砸了疼得魂都没了,此刻不管她说什么都连连应和,“我保证、我保证……” 秦音不敢真把他的弄废了,万一他来个玉石俱焚可怎么办,“记住你说的话。” 她松开他,眼见这头暂时安分的小蛟无力再动,才自行到另外一边继续念咒。 瘫在地上的蛟一抖身子,滴下的白色浊液还未落入池中就蒸发消散,他慢腾腾自动爬回笼里,缩在笼里新添的小窝上,藏好脆弱的地方低吟不止。 秦音听着他的声音烦闷不已,一挥手,泼了一滩水到他的笼子位置,“闭嘴。” 黑蛟动了动,停止怪叫,不一会儿,又闷头呜呜叫唤,“嗳——”绳子又勒紧,他才完全停止声响。 101.古怪 “是哪里有什么问题么?” 秦音看裴旻在前面迟疑了一下,他们刚从这观出来,这枫林走过一道后便算熟悉了,乘着傍晚前走到之前停留的开阔处歇息一晚刚好。 “真有效呀。”秦音高兴地再次举着手臂给他看,上面的疤痂脱落,留下的错落淡粉色印记。 裴旻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笼子里安睡的螭泽好似不太安稳地动了动,因刚洗过清池和泄过阳气,此刻睡得昏沉。 秦音还惦记着那只掉落在半路的猫,一路只顾低着头找,猛一下就撞到前面忽然停下来的裴旻的背。 秦音停下一看,惊讶道:“我们走到今天歇息的位置了?哎呀,我猫还没找到呢。” “距离不对。” “什么?”秦音还想往老树根的凹洞去看,祈祷那只猫被大猫叼回窝或是自己爬了回来。 裴旻将林中方位景物一扫,脸色严肃一分,“我们虽在林中,可这里不是我们今日行过的那处。” “怎么可能不是?”秦音拍拍那棵她坐过的树,“我当时就坐在这儿,我特意找了个平稳的,背靠着不硌,位置稍微比较高,腿往下伸直了舒服。” “这里,就是我发现小猫的地方。”她转向后面那棵稍大的树,“这老树粗壮,树根多,在下面刚好有一个凹……”“ “噫!”秦音大叫起来,只见原本凹下的位置填满泥土,根本不是个凹巢。 她继续用手挥开周围杂草,“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三根树枝交错盘着,上面的那根粗些,一模一样,可下面明明有个窝,我没记错的!” 秦音急忙起来去找裴旻,他正抬头四处探看一番,目光虚空,唇间微动,她知道这是正在破阵,便不再打扰。 裴旻放出神识,在秦音焦头烂额时掐算找出了方位,他眉宇间不见焦虑之色,回头淡淡说:“秦姑娘,我们已入了阵,依这林子规模来看,此阵一时三刻暂不得解,林中方位既变,原路返回也是无用,我已找出西南‘生门’方位,待继续找到阵眼,才有破阵生机。” 秦音惨白着脸站起来,“我们是中了人家的陷阱了?” 此时已至傍晚,绚烂夕阳照得枫叶血红一片,本是给人舒适温馨之感的颜色变得诡谲,偶尔天边惊起一只飞鸟,寒风吹过,刮得林中树叶唰响,看不见尽头的枫叶林好似一头沉睡即醒的怪物。 “那、那我们走吧,快去找阵眼,我不想多呆了……”秦音哆哆嗦嗦往裴旻身边去,许是心理作用,她越看这林子越邪门,天一黑更是可怕。 她紧张地四处望,但看到裴旻闲庭信步般,心又放下来不少,知道他艺高人胆大,秦音忍不住问:“道长,这会是什么人设下的,是针对我们的么?我们什么时候招惹了仇敌?” 说到仇敌,他们三个里最有可能惹祸的就是螭泽了,秦音迅速把笼子提起来疯狂摇晃。 被晃醒的螭泽正要发火,一看秦音在瞪他,第一反应是想她是要来算哪笔账来了?随即压下脾气,温吞吞动了动,正察觉气氛不对,螭泽琢磨起来……他慢慢清醒,“这是哪儿?” “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 螭泽大声说:“这是道家阵法!” 被秦音看着的裴旻说:“因近道观,有道家气韵和那清池的作用,我未察觉何人开始设局布阵,妖物对道气一向灵敏……” 秦音随他的目光一并看向笼中。 102.奇遇 螭泽仔细回想起来,要说古怪,那只猫才是古怪,当时他忙着霸占软垫,把那猫踹下去…… “没用的东西。”秦音轻嗤一声,把笼子放了下去。 螭泽大叫:“是那只猫!都是那只猫搞的鬼!” 秦音不想理他,知道螭泽看不惯小白猫,肯定是趁机泼脏水。 天渐渐黑下来,借着最后的天光,前路的树木明显变得稀疏,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异样,辨不出方向的枫林往前无穷无尽地延伸,归巢的倦鸟偶尔在远处树枝掠过,寒风瑟瑟,层层树叶轻微晃动。 秦音紧紧跟着裴旻,等眼前完全看不见东西,她熟练地在包里翻找,正要找出蜡烛点灯,忽见前面一处灯火。 裴旻轻声道:“有人。” 秦音当然没他那么好的目力,再往前走时,随地势更高,只觉树林更少,等他们已完全出了这片这片林子,视野开阔起来,前方平坦处的一点光亮变为灯火一片,再细看,那里原来是一座辉煌宫殿。 秦音反复去看裴旻逐渐凝重的神色,终于确定自己没看花眼,那里真的有座宫殿,她心中惊诧不已,且不说这是在阵中,单单说这荒山野岭没有任何人气,莫名其妙出来一座华丽精美的宫殿真是诡异。 裴旻盯着看了一会儿,忽道:“昨日是十四?” “昨天是十三呀。”秦音不明白他怎么提起这个,也跟着想了会儿,一拍掌高呼道:“哎!对,是十四,现在已经过夜了,今天是十五。” 秦音下意识抬头找月亮,“八月十五,那今天是中秋节!” 今日无云无风,可秦音并没有看到月亮,心想许是阵法的原因,不觉怪异,眼见裴旻继续往前走,她连忙迈开步伐,“道长,谁知道那里是什么鬼地方,就这么过去啊?” 裴旻眉毛都没皱一下,秦音多说无用,只好跟上。 走了下来,一离这宫殿进了,秦音忽觉这里寒气逼人,不是夜里冷风的冷,是那种夏日摸冰、冬日进到极低的潮湿低处的冷,她抱抱手臂,浑身一抖,连呼出的气里都冒着白烟。 再近些才看清,远处见的灯光是琼楼宝殿外一长串落地八角宫灯火烛,而宫殿本身乃是白玉水晶筑成,在灯下映出晶莹华光,殿下池里泉水清澈,池中空无一物却散出阵阵紫烟清霜,阶上浮雕精美绝伦,敞开朱门里传出欢笑人声,因美酒和舞乐而有了热气。 秦音与裴旻缓步入了大殿,感到那股萦绕的寒气渐了些,里面由十几根大柱支撑的宫殿宽敞无比,数条极长的桌上摆满各类珍肴美酒,秦音确定殿里的都是人,因为他们太常见了,骑驴的书生、披甲的将军、胡子花白的老头、衣着华丽的贵妇、扛着锄头的农夫……无一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台上美艳歌姬舞动,琥珀杯里葡萄酒取之不尽一样,香风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路看了过去,那桌上水晶碟里樱桃鲜红可爱,连秦音都想去吃一口,她伸出她蠢蠢欲动的手…… 裴旻看她一眼,吓得秦音马上缩了回去。 螭泽却从笼子缝隙伸出尾巴扎了一个,在秦音目光下得意地晃晃,然后一口吃下去,连核都没吐。 秦音撇撇嘴,把头扭开,她可没螭泽有本事,裴旻不让吃就不吃。 殿内一派欢喜祥和,仙宫奇境不过如此,只不过欢乐畅饮的都是凡人,秦音流连,那种迷狂的氛围吸引着她,不自觉想在人群中一同载歌载舞,可转头见裴旻往里面走去,也不得不跟上去。 出了这殿内门,寒气骤然袭来,与下一座殿宇之间由一空院相连,先要走过一座玉阶小桥,让秦音震惊得挪不开眼的是,他们眼前出现了一轮硕大的明月。 有多大呢,她站在这拱桥上,视线越过前面楼殿影子,刚好看见天际是圆月最上边的圆形弧度,视力能及,只有下面的圆弧在地平线上而缺了一小块,像是因为站立位置受阻,无法把完整一个月亮收尽眼底。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月亮,真是奇怪,在树林时天色乌黑一片,只有一进来才能看见。 秦音看着这圣洁纯白的月亮,随裴旻加快了步伐。 103.玉镜 再往前,便又进了一间小殿内,这里和前面那座规格一样,只是没有灯烛和宴席,墙面地面如镜,显得一下又空阔数倍,行走其中只觉空寂,直到殿前,才发现玉阶之上备了三张布满珍稀食物和美酒的宴桌,再算是螭泽的份额,分明是给他们三个人准备的。 裴旻走到其中一处,他捻起桌上玉瓶里插的桂花,思索不语。 秦音好奇地看来看去,香案上面五颜六色、有花有果的各样珍馐盘式十分新奇,完全是她没见过的食材品类,这宴主人十分有情趣,不仅是桂花摆饰,连盛酒的器皿都精致无比,她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闻到杯中的葡萄酒飘出一股奇异的芳香。 她笼中的螭泽闻着味道在笼里转圈,秦音想了想,这里环境有些古怪,不好再拘着他,便打开了笼门。 黑蛟轻盈攀上桌子,在上面嗅来嗅去。 “你不会是想吃吧?”秦音忽然有些不安,想把他揪回来。 螭泽虽是个警惕性子,但那杯中琼酿不知为何对他有致命吸引力,他也听到秦音的话,想离那杯子远点,走开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这么一来二去,惹得他十分焦躁纠结,不停在原地似叹气似怒吼地发出轻微声响。 秦音记起他向自己吃樱桃炫耀的事,见了他这副模样,故意激道:“爱喝不喝,你看你那怂鬼样子,我看了都烦死了。” 螭泽低吼一声,蛟身一跃,立刻低头扎下一口喝光。 “哎……”秦音正要说什么。 没想到这头喝了酒的小蛟一晃,他站着的水晶桌面瞬间如湖冰破碎,桌上物品翻船一样倾倒下去,瞬时变得空荡荡的,连那黑蛟都不见踪影。 这发生得太快,水晶制成的桌面粉碎成灰沫又成了一阵寒烟,秦音惊呼一声,飞快低头去看,只见这桌下不知为何是一片冰水,里面清澈却不见底,没有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秦音焦急地扯着转身过来的裴旻,拽着他往后退了两步,生怕另外两张桌子也硬生生翻倒掉下去。 裴旻长眉一挑,道:“殿里酒水都是属阴之物,气息极为纯净醇厚,对这妖蛟修行有难以估量的益处,难怪他抵抗不住。” 秦音第一次在裴旻脸上看到了“看戏”这种神情,他居然早就知道如此还不提醒,纵然裴旻这样淡定,可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让她十分慌乱。 “贵客已至,恕我来迟。” 一道清悦男声传来,吓得秦音立刻凑到裴旻身边。 只见殿后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唇红齿白,双眸清亮,最让人注意的是,他耳上戴了一对红色宝石耳环。 这人气质温润,耳边的装饰非不但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形成极大反差,居然让人觉得这清秀少年的浅笑有种无辜诱惑之美。 秦音害怕地退了半步,心想那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黑蛟都着了道,可这人看着年纪如此之小,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少年身着素衣却风姿卓越,见秦音紧张,他对她笑道:“我有一好友有事与这蛟商讨,可惜多日寻不到下落,正巧,我今日作宴有牵桥搭线的妙用,姑娘不必担心,等他们处理完便是。” 他的笑容浅浅,但秦音的心险些漏了一拍,大多数人的神态变化都能表达出个人情绪,而他的笑,没有掺杂任何个人私念和情绪表达,只有一种天然的善意和纯真,那一瞬间她仿佛只被他注视且所喜爱的。 秦音轻吁一口气,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但悄悄去看裴旻无异,便不再如此提防。 裴旻听了片刻,主动道:“在下青云观裴旻。” 少年道:“我有个俗名,称作‘玉镜’。” 玉镜一指桌子,友善说:“道长何不尝尝?此物对修行及时有益。” 裴旻谢绝,“多谢玉镜公子美意,只是功法修行皆需亲自修习,怎能假借他物。” 玉镜被拒了不恼,反而赞赏地点了点头,他转问秦音:“姑娘何不尝尝?” “我?”秦音连忙摇头,哪怕他的东西真的好,她现在也不敢吃,“我不爱喝酒,多谢,呵呵……” 玉镜微微一笑,“即使如此,二位随我去后院赏月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裴旻率先跟他过去。 秦音心里纳闷,外面那月亮比一片相连的山都大,这还怎么个赏法。 104.孤月 一出殿门,秦音就惊呆了,他们好像走到了月亮里面,当时看到的明月现变大了些,触手可及,好似只要往前再走几步就能碰到,可秦音无论往前走多少,都差那么一点,她转头看着那二人,便也不好走远。 这是一座空空的庭院,准确的说,是一片空地,中间只有一颗桂花树,地上一张卧榻和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壶,没有围墙,没有屋顶,要不是能看到刚刚出来的殿门,秦音都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哪怕知道裴旻不喝,玉镜还是给裴旻倒了一杯。 虽有些寒气,但当下微风吹带一阵桂花香味,这样凉爽清甜反倒另有滋味。二人执杯而立,飘动的衣袍在地上投出浅影,有风有月有酒,无垠月色下便有遗世独立的飘飘然之感。 玉镜看着月亮,却好像没看,只是像无数次抬头目光掠过一样,他问:“道长可知还有多久能飞升?” 裴旻摇摇头,“此事非我等能预料。” 玉镜微笑,“我观道长成仙之事指日可待,道长可想到成仙之后又该如何?” 裴旻又摇头,“修行孤苦,想必成仙之后也是一样的。” 玉镜忽然放声大笑,“道长说的是,孤苦,孤苦啊……” 他一连喝下几大杯,喝完便从那取之不尽的酒壶里倒。 秦音在塌上坐了下来,她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总觉得现在的气氛太过哀伤,细看去那两人脸上一惯云淡风轻,自己倒是忍不住有了愁态。 “姑娘怎么了?”玉镜在秦音身边坐下。 他饮了酒,似乎有了醉态,眼中偶尔隐隐流动光彩竟和耳上玉石一样。 秦音眨眨眼睛,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她说:“这儿真冷。” “姑娘觉得冷?”玉镜把自己外袍解下来,他披在秦音身上,“这样还冷吗?” 秦音觉得不好意思,披了便罢,只是他的手怎么还没松开? “玉镜公子……”秦音想把他推开。 玉镜不知何时把秦音抱在怀里,他带着酒香的呼吸扑在秦音耳后,“姑娘于我有恩,既然姑娘不愿喝我的酒水,那便喝些其他的?” “我根本不认识你!”秦音挣扎起来。 玉镜的手抚上秦音的腰,似要解开她的腰带,玉镜安抚道:“别怕,阴水泄出后再补阳水最佳,我是怜香惜玉之人,定不会让姑娘难受……” 他想起经书上穴位指示,手有技巧的揉上秦音的腰,在几处轻揉捻按之后,秦音便软下了身子,她身体无力,只能硬推着去看在旁的裴旻。 那轮巨大的圆月将裴旻越发衬得超凡脱俗、神姿高彻,月光清寒,照得他低垂的眉眼精致,琉璃似眸子流光溢彩,面容却神佛圣洁。 秦音看着他不由哀从心头起,他在她身边站着,却好像离她那么远,好像随时都能飘走一样。 眼前模糊起来,眼里逐渐充满雾气。 忽有一道寒光闪过。 裴旻的剑出鞘了,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轮硕大模糊的月,听到他轻缓而坚定的声音响起:“玉镜公子,秦姑娘并不愿意。” 玉镜一直把头埋在秦音肩窝里,他低低笑了笑,忽把秦音松开,脸色冷了下来。 这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裴旻朝玉镜一拱手,算是离别答谢。 二人快步离去,皓月朗照中一件被扔开的外袍缓缓落到地上,这富丽宫殿和明月只属于一个人,可那少年独立着,竟有骨瘦魂消的孑然之感。 105.出阵之法 秦音随裴旻一路穿过两扇殿门,穿过依旧欢闹的人群,出来到达一开始见到的正殿门口。 这次裴旻沿着那泛着紫烟霜气的池水走,秦音本想问为何不回树林,又暗叹自己榆木脑袋把事情忘记得那么快,他说过林中方位已变的事,再回去也是找不到路了。 离了金碧辉煌的殿宇,玉池清水自渠中流动,跟着水渠,二人一路走去,已至后殿,发现这是绕着宫殿与之前有桂树的院子,这池中水是后方一股清泉引来,一左一右同方向不同侧而已。 又见那轮大得离谱的月亮,渠水已尽,眼前出现一座山石,石间一条清幽山泉缓缓流动,难以想象环绕一整个巨大宫殿池水都是从这儿来,这样细小平缓的泉水流不尽似的。 “这水好像从月亮上流下来一样。”秦音指指上面。 山石背光,背后就是明月,山在月上,水自然就像从月亮上淌下来。 “那我们要爬过这座小山么?如果再往前走,是不是就能看清方向?等到月亮落下去,天亮了,说不定我们就能出去?” 秦音踮起脚张望,太近了,她一直想碰碰这月亮。 裴旻沉吟片刻,微风吹得他袍子飞动,“这月虽看似触手可得,但不可能触到。” 秦音敷衍点点头,“当然,这种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裴旻看她一眼,继续道:“天下人所见的日或月都是同一个,但若是同一时刻,百里、千里、万里……因所处位置不同,所观日月也不同,实际上还是有些微小差距。” “是这样的,所以呢……” “但这一个……”裴旻转向看得这轮皎洁明月,“无论离它多远,它永远是这个大小。” “啧。”秦音一咂嘴,这不符合远小近大的科学规律啊,月亮再怎么触不可及,千里、万里、万万里……肯定有因远近的大小区别啊。“你凭什么这么说?” “倒影。”裴旻将手指探入泉水中,秦音不知道这水有多冷,但裴旻的一个停滞简直让她直皱眉头。 裴旻伸回了手,“铜镜能震慑妖孽、照清幻形,水镜虽无此作用,但寒宫中至清至寒至纯的水终年受供奉,也有此效。若是不知此月是虚幻之境,只顾追逐月华而去,刚好正中阵法迷幻诡计,这轮月永远不会落下,因此永远不得出阵之法。” 秦音听是“韩宫”,果然觉得这是某个宫廷幻阵,她看了看水里的影子,没觉得有什么异象,水面的月亮倒影和天上那轮无分毫差异,也像水中有一个弯弯曲曲的月亮一样,但想到裴旻眼中看到的东西当然和她看到的不一样,也就不再追问。 秦音在柔软草垫上坐下,这里静谧安逸,有山有水,夜景又好,如果不是有些冷,还真舒服的。 “此处水尽,便是阵眼。”裴旻在一处盘坐下,他神色一敛,闭上眼念动一串无声咒语,周身瞬间萦绕一股青白色光晕。 秦音觉得有些没趣,找到阵眼便找对破阵关键,既是幻境,就有对付幻境的咒术,裴旻已驱动气韵去寻破阵关键。 秦音打了一个哈欠,果然看到裴旻唇间口诀念动速度增快,应是找到线索了。她无聊地把小石头摆着图案,忽觉衣服里有点异常,她愣了下,掏出怀里有些发烫的东西。 这手镯是当初子怜送她的,华丽贵重,她一直好好藏着,从前没有过异动,这是什么意思? 正思索,此时又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她回头看去,只见身后草丛一动窸动,一根树枝晃动得极为厉害。 秦音捏紧手中的符咒,来人的呼喊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轻声问:“子怜?” 一条淡紫色小蛇从树丛里露出一个头,“小音可安好?” 秦音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小蛇并不走近,秦音看看裴旻,想来是子怜顾忌他,她便主动凑了过去,“子怜,好久不见。” 小蛇轻声道:“小音,现在可是想出这阵法?” 秦音更为惊讶,“是啊,说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呢?” “时间紧急,有些事不方便在此细说,我是随我表哥路过此地,他朋友是这宴的主人,我察觉到你在此,便过来看看。” 子怜有些迟疑,问:“小音,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变了,这好像是……是被妖物元气伤到了么?” 秦音面色一讪,低头道:“是啊……” 子怜急道:“哎呀,‘清心咒’虽可解,但是哪里有这么快。” 秦音听了,反安慰他:“你别急,我暂时好好的,已经把妖气压制住了。” 子怜轻叹一口,说:“这宴席是道家仙人所设,阵亦如此,出这阵对那道士容易,用阳式阵法便可,可你……平常无碍,但你身上阴阳平衡已乱,出阵门时定会被挡回来的。” “那我就出不去了?” 秦音听了慌乱起来,“是不是要等我把平衡调回来才能出去?完了完了,裴旻说我那咒最少要念一个月,我不会真要在这儿呆一个月吧……” “若是如此简单便好了。”子怜烦躁地左摇右摆,“宴中时间与外面不一样,天上一天,地下三年……” 眼见秦音脸色越来越差,子怜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小音,小音,你听我说……若想尽快恢复,不如去取那道士的元阳……” 106.骑他脸,榨他精h 裴旻睁开眼,轻吁一口气。 秦音立刻凑上来追问:“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该怎么出去?” 虽是在寻破阵之法,但如此消耗一番后裴旻周身仍是一团清气,他慢慢道:“‘明阳法’可解,只不过此阵关于阴阳之气,碰巧秦姑娘受妖物元气所害,体内阴阳平衡已乱,需以‘清心咒’调息恢复后才出得此阵。” 秦音认真听他说话,“嗯嗯”着连连点头。 裴旻在树下找了处开阔地,缓缓坐下,“有我运气调息相辅,秦姑娘不用一月便可恢复……不过……” 他的声音稍低,“今日是八月十五,此阵主人是太阴星君,此地虽是人间但光阴当与仙界相同,等出阵时,凡间近百年过矣。” “什么!”秦音惊讶道,“百年!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 秦音急得满地乱转,用手扶着脑袋长吁短叹,她绕到裴旻身边,痛苦地问:“道长,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裴旻已闭上眼睛随时准备引导她念咒运气,此时身旁她凑得极近,一阵轻幽香风袭来,他别开脸,不作应答。 秦音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都怪我体内乱了阴阳,道长你说,‘清心咒’是调息平衡,补足我缺失阳气的?” 裴旻缓缓点头,只觉秦音的手塔在了他的肩头,她继续道:“那我补足阳气不就可以了?” 裴旻动作一顿,知道她想到什么,他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秦音凑到他扭过头的那一面,“道长,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裴旻再次避开,忽然,一双手抚在他脸上,往上一抬,强行让他转过脸去。 他一睁眼,便见秦音满脸怒火道:“你说谎,还有别的办法的!” 话落,她的手探入他腰下,正要再动,裴旻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仍是轻言缓语:“秦姑娘,一月时间并不长,有我辅助,效果事半功……” 一根不知何时出动的绳子勾上他的手臂,裴旻一愣,还不待有如何举动,秦音已经将他往下按去,捆仙绳将他双手敷了绑在身后,她整个人骑在躺倒下的他身上。 秦音一跨就坐在了他的腰上,拍拍他的胸口,“我可等不了一百年!外面还有些人我还要见的,和好多人的缘分还没尽呢。” 裴旻见她来真的,皱起眉,声音严厉一分,“秦姑娘!” 秦音冷笑,“还叫我‘秦姑娘’,待会儿你就不这么叫了。” 她一件件扒开他的衣服,口里还在不停劝,“裴旻,我知道你这个人比较无情,但也不是什么禽兽混蛋,此事就当帮帮我吧。” 裴旻别开头,秦音自己的衣服也松开了,她感到捆仙绳受到的反抗和挣扎,心中暗暗默念咒语,她手下继续扒开衣衫。 忽然,一道冷风过,裴旻的剑不知何时悬在她身前。 这剑她熟悉无比,看过无数次他用来杀妖,也帮他拿过剑、闹出过尴尬,见剑如见他。 他如这剑一样,美丽、冰凉。 秦音看着那剑,脸上莫名其妙掉下眼泪,“你想杀就杀了我吧,我本就活不长的,现在死了也好。” 他衣衫散开,露出的肌肤如玉,哪怕现在被她压着也不显狼狈,秦音低头去看他,手指摸在他脸上,一点点抚过他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他避开她的眼光。 那柄剑还是没有落下。 秦音看到他这副样子,忽然趴到他身上大哭,她搂着他脖子,泪滴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你不要离开我……” 秦音呜呜哭咽,她看着留有疤痕的手臂悲从中来,紧紧抱着他哭道:“我是人,我们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等一醒就回到树林了,没有猫、没有螭泽、没有云波观,你只是陪我去无量山……” “帮帮我,很快、很快就好了,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她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将手往他身下探,摸到还软的那处,她五指并拢一拿,立刻听到裴旻的呼吸乱了。 秦音趴在他胸上,头一抬,看见他目光幽深看着自己,她有些迷糊,问:“你们道士都是这样?” 裴旻不知如何作答,他唇微动,片刻失神后只说:“自幼念读经书,想是那经书咒法……唔……” 她稍用力一捏,秦音心如擂鼓,现在真弄上了,竟还是有些害怕,用掌心轻轻揉着,感觉稍有反应,她低头去亲他赤裸在外的肌肤。 “秦姑娘……”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这次唤她的声音不如之前严厉。 “嗯?”秦音抬头看他,盯着他湛湛目光注视下伸出舌头,在他胸前红粒上吮卷轻舔。 手下的物什立了起来,裴旻明显不适应这个变化,他目光闪动,呼吸更为急促。 秦音一捋,让他轻喘出声,她问:“道长自渎过么?” 裴旻听了一滞,缓缓摇头。 “那早上时候是如何解决的?” 没有调戏的意思,秦音是真的好奇。 裴旻露出疑惑的神色,秦音补充:“男子早上不都是会有反应的么?” 她稍用力一握,“就是这里,不会勃起来么?” “唔……”裴旻像是在回忆什么,“五年前……从此晨起冷水沐浴,念‘静心经’……” 秦音轻轻给他撸动,自己也不停将双腿往他下身磨蹭,还不够…… “裴旻……”秦音脸颊绯红,她轻轻呼喊他的名字,抱着他乱蹭,自己将手试了,可总是一点湿润,完全不能继续下去。 她将脸贴到他脸上,感觉着他呼出的热气,唇在他的唇角厮磨,娇声说:“你帮帮我好么?” 裴旻依旧没有回答,但她听见了他喉间吞咽的声音。 “暂时不能解开绳子,裴道长受累……”秦音完全把衣衫解开,一双雪白小乳出现在他眼前,她挺起身,用奶子蹭了蹭裴旻的脸,他赶紧扭开脸,两颗尖尖红粒触在他脸上感觉十分明显,他不言语,只是脸上有了可疑的绯色。 她双腿开叉缓缓往前跪行,直到他的胸膛处,秦音扔开碍事的外裙,把内里下裙撩至腰上,露出两条纤细的腿。 “你看看我呀。”秦音轻声喊他。 裴旻睁开眼,只见骑在她身上的少女上身赤裸,黑发披散,红着脸,看向自己的晶亮目光中满是羞涩,那圆润的乳还不够他一掌大,全身在月光下晶莹润泽,奶羔一样雪白纯洁。 她下身的薄薄内裙全挂在腰上,她努力打开腿给他,纤细手指探向腿间,指向那一粉色肉缝,一掰,里面颜色更深,隐约有一孔处,她说:“就是这里,要让它出水才能吞下你的肉棒。” 接着她继续往前跪行,腿越岔越开,一步步往前,几乎是骑在他脖子上,她稍微放低身子,把那处送到他脸上,“道长,亲一亲嘛,不然我会好疼的……” 他知道她是个会撒娇的女孩,以前也缠过他满足各种要求,但从没有像这日这般,骑在他脸上要求亲她。 秦音又快哭了,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往下坐。 幽香气息袭来,软软的那处就完全压下。 裴旻并不动作,直到秦音嘤嘤啜泣,轻轻扭着腰在他脸上蹭,他稍动,她便低喘着昂起头,这声音让他全身血液加速流动。 也许他本来想说着什么,但一张口,唇触到她腿间软处时,那股尝过一次的甜味再次席卷,他下意识一吮,秦音低叫一声,呜咽着磨蹭,几乎要弄到他鼻梁。 他想把它从鼻下弄下来,不由动动唇舌想拽动什么,一股蜜水忽喂到口里,他一吞,那种甜意沁到心底。 秦音目光涟涟,眼角泛着水意,热烈地看着他,裴旻心中的恼怒此刻压不住了,是在哭么,那让她哭好了,舌往那软肉小孔一卷,她果然朱唇微张,极速喘气时落下水泪。 她低头看他,胯下男子的脸世间能与之媲美的都找不出几张,狭长凤脸含怒带恨,亮得惊人,与她对视了想移开目光,又怒得牢牢盯着,眼里带着威慑怒意,脸颊却有着红晕,脸上一派清冷正气,薄唇一张一动却做着这世间最下流的事。 裴旻把怒意报复的力气都使在唇舌上了,她越是哭,他越是用力。 仅被他冰冷的眼看着,她就泄了身子,努力撑着身子退下,在他的再也压抑不止的喘息声中坐了下去。 秦音伏在他身上剧烈喘气,等感到她趴伏着的胸膛起伏稍稳,长久的缓和之后他的身体更热,她坐起来,抹掉男人唇上刚刚留下的水迹,强行把他脸扭过来,小声说:“裴道长,你原谅我嘛……” 秦音的声音又娇又媚,裴旻莫名不喜欢这样的她,或者是说他在恐惧什么,亦或者,他本来喜欢她么? 秦音手上用力,把他的注意力引回来,身体也按捺不住得扭动,“裴道长,那我亲亲你,就当你原谅我了。” 裴旻的喘息更为剧烈,秦音飞快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欢喜地抱住了他,“太好了,你原谅我了,以后不准跟我算账。” 裴旻眼神迷茫,他竭力保持神志,还是搞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明白其中的因果联系在哪儿。 她扭动胯,慢慢找准身体重心摆动,身下的男子倒吸一口气,“裴道长,舒服么……” 她伏下来,在他耳边低喃,男人死死咬着牙,只随着她的节奏从喉间发出性感的喘息和闷哼。 “你看看……”起落逐渐放缓,秦音没有力了,极慢地抬起臀,把那根被她含得水淋淋的肉根吐出来给他看,又缓缓一坐到底,趴在他身上娇吟,“你开口……” 她感觉那东西又涨大了一分,裴旻看了一眼就扭开头,死不开口,发丝随他隐忍的颤抖而散开,颈下的青筋突出,分明是在硬撑。 秦音如此重复几次,他终于溢出一声呻吟,“好……” “好什么好!”秦音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没问你好不好,你想要,就是你心甘情愿,那你要说,是你情愿的,以后别跟我计较啊。”她边说着,臀下动作不停。 裴旻握成拳的手关节发白,他低声道:“是我想帮秦姑娘,以后定不会为难秦姑娘……” 他说给她听,也好似是在说与自己听,秦音坐起,把他拉了起来,“我没力了,你来。” 已经坐起,话音刚落,秦音便被他撞得摇晃,差点没坐稳,他不知体位,只会朝前挺腰,她轻叫一声,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他理解了她的意思,一握纤腰固定住她,胯下更是猛烈。 快感一阵阵冲击来,她胸前雪白被撞出波涛,见他盯着,她往前送,拉着他的手往胸上放,“唔……好奇,就摸摸……” 那双执惯长剑的手第一次按到女子身体上,手指轻捏了两下便放着再没动作。 “啊……”她很快就受不住这样的抽插力度,下身酥麻聚集,丰沛水液流出,穴开始收紧。 收缩和痉挛之后,他越来越快,忽用力一顶,一股温热在体内漫开,秦音乱动起来,裴旻擒住她的手臂,情事过后的声音沙哑,“我引导你运气……” 暖流扩散,秦音感觉全身都浸泡在温暖水域里一样,运气时间是缓慢的,不知不觉她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目的依旧是那轮明月,热精灌满的小穴里一根性器在抽插,她再往上看,只见骑在她身上的裴旻眼神清明许多,“妖物元气已散,阵式只有一次出阵机会,要是想妥当些,补一次更好。”他解释完,便不多说。 这人……连肏穴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他已适应了些,连自己衣服都再次整理好,若不是道服下身露出的硕大阳物在她体内进出,除了衣袍荡动,气息有些不均,谁看得出他在做这勾当。 秦音不知该怎么说了,既然已为她出阵破身,索性再尽责一点是么,她心底扭曲微妙的怒意膨胀,越看裴旻的样子越来气,于是娇声呻吟起来,“啊……再快些……” 他的耳根在她注视下发红,不久就被她绞得泄出,秦音趁机起身飞快在他面上轻啄一下,惹得他咳声连连。 裴旻试图挡开她伸来攀抱的手,最终没缠得过,任她勾抱着,垂下眼帘轻声说:“出阵罢……” 107.迷茫的裴道长 出阵后秦音根本看不出这里和原来的树林有什么区别,她发现天上还有些白光,问:“这是已经天亮了?”实际上她也搞不懂原本在阵中到底是什么时候。 裴旻摇头:“林中一日一夜矣。” 秦音看了看位置,立刻再去树窝处翻找,她又走远一些,寻找多时无果,她留恋不舍地走回裴旻身边。 他已在一旁站立多时。 “那么小的一个猫怎么活啊……”秦音一步三回头,“真可怜,一窝就撇下它一个……多孤单,天黑了不害怕么……” 她不停念叨,裴旻低头听着。 “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说话。”秦音撞撞他,“你也说话。” 裴旻开口道:“秦姑娘是在以猫喻已,见这猫便联想到自身。” 秦音噗嗤一笑,看了他半晌,一眨眼睛,一滴泪珠落下,她抬手一抹,“我以为你不懂,啊……我忘了,你有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不懂,从前只是不想而已,你什么时候开了窍?” 她随意一问,继续走着掐叶摘花玩,不指望真的能得到答案,裴旻听了却眼中有了迷惘,喃喃道:“我承诺过要护送秦姑娘去无量山,我该帮的……” 秦音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正细想着,一拍脑门,“哎呀”一声,“我忘了螭泽!” 她提起笼子摇了摇,“他还没回来呢……算了不用管他,死不了。” “说起那阵……”秦音想起阵中景象,琢磨起来,“我听说樵夫啊、书生啊、小官啊偶尔会误入某山中遇到仙人,或者是到了什么桃花源里,是我们刚刚遇到的吧?等天亮回到家,孙子都是老爷爷了!” 她摇头叹息,“仙人们真是……”她咽下口中的话,一己之私,虽让凡人饮了琼浆玉酿,哪里问过他们是否同意代价。 裴旻一路也在思量,说:“入阵契机是一样东西,林中有,阵中也有。” 秦音绞尽脑汁都想不到,阵中晚宴东西多,但枫林里少啊,除了树就是树,“到底是什么?” “桂花。” 秦音连声否认,“不可能,林子里面没有桂花。” “是桂花的花粉,粉尘细微,极难察觉。” 秦音还是觉得不太对,再细微的粉,忽然被风吹来也难逃螭泽的鼻子才是。 她一挽袖子,发现臂上痕迹又淡许多,但还是完全消失,她有些失落。 见裴旻目光落在她赤裸雪臂上又飞快移开,秦音笑嘻嘻地去抱他的手臂,“先前也见过的,为什么现在不敢看了?” 裴旻无言以对,她又不依不饶,紧盯他的脸,“我这样拉着你不好么?” 他皱皱眉头,秦音抓得更紧,“无话可说就对了,刚刚还扶着我的腰,做那事……现在就翻脸不认人算什么?” 她故意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就是这里,你抓得可紧了,都青了。” “不……一样的。”裴旻少话是他不想说,现在是他不知如何去说。 “怎么不一样!”秦音开始给他灌输观念,“你知道的,论迹不论心,即与我做了男女之事,你就该像丈夫爱护妻子一样,你明白么?” 她拍拍他,“这其中有许多精妙之处,还要你慢慢体会。” 一路让她没飞舞似说了许多颠三倒四的话,裴旻没再搭一句,到了旅店,秦音推门入房,一下坐在椅上,对他道:“我要洗澡了。” 裴旻的关门动作较慢,他回头,正好看到秦音解开衣衫,露出腰间上面的青印,哼哼唧唧道:“我的腰好酸,谁弄的……好疼……我动不了……”她掩面呜呜起来。 裴旻在心里默道:一路来她生龙活虎的,从没见有如此疲态,怎么到了这里就这副模样? 脚步一转,到底进了里间,片刻过后,那屏风上起了白雾热气。 108.黑蛟再现 进了云州地界,这里明显繁华热闹起来,街上的麦芽糖散发出甜腻香气,裴旻一手提了各式袋子糕点,一手握着一大把糖葫芦。 他前面的女子东跑西窜,一会儿拿了胭脂铺前的花簪试戴,把买来的东西塞他手里,等他去付了钱,一会儿又从他手里拿了糖葫芦分给那些朝她喊“漂亮”的街头孩子们。 那些孩子欢欢喜喜接过她的冰糖葫芦,可一看到她后面跟上来的道士,瞬间纷纷做鸟兽散,有胆小的孩子连糖葫芦都不敢接。 秦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没想好怎么问,她压下疑惑,被一家热闹喜庆的泥人铺吸引,秦音的目光飞速在形态各异的娃娃和布包里挑选,手指在各样精巧物件上翻动。 她扭头对裴旻说:“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那些孩子那么怕你?孩子看到威严的人当然怕,但是怎么次次都是这样,有点不对劲啊。” 裴旻摇摇头,“不知。” 铺子主人却突然插口,“姑娘,我们这儿有不少人家会把孩子往道观里送,这位道长一看就是大人物,街上这些泼猴们一看他,可不被吓的么……” 他观二人无不悦之色,继续殷勤道:“我这儿的手艺最巧,你看这一对泥人……” 秦音最终拿起了一对布偶娃娃,圆头圆脸充满福气的一男一女,做工还算可以,她扯扯上面的帽子,“这虎头帽绣工倒别致。” “哎呦,你真是有眼光,这一对娃娃上最要紧的就是这上面的花样和用料,你瞧瞧这料子,不然颜色哪能……” “行了,那我要这个。” 秦音爱不释手,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裴旻的脚步声,忽问:“我还不知道,你也是被送到道观里的么?” 裴旻一怔,从来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师父说我是被原城林氏送往观中,有一年林氏夫妇在外行商,路径白山时发现了冰雪山石之中有一婴孩,气息虽弱,送往观中竟然得救。”他细细回想,“至今已有二十年的光景。” 秦音“啊”了一声,没好再说什么,等回到客栈,裴旻手上的东西都被秦音发完了,她可谓是散财童子,看到新鲜玩意虽然想留,但一路旅途波折,无法携带更多物品,每次该吃吃该送送,遇到玩闹的孩子或是友善人们都送出去,等今日回去时,只剩手里一对娃娃。 已玩了两日,明日又该走,她有些舍不得,把两个虎头帽留了,娃娃送与客栈刷马喂草的车夫,听说他要拿回去给家中刚会走路的小女玩。 上了楼梯,还没走到门口,裴旻忽道:“你想见到他么?” 秦音疑惑地看着裴旻,怎么忽然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她手一推,一开门便见桌上的黑蛟。 她怒气冲冲走过去,大声道:“你还知道回来,干脆死外面算了。” 这蛟抬头低吼几句,慢悠悠扭动。 “你怎么了?是伤到了么?”秦音皱眉看着他,发现小蛟没有什么精神,一听她的话一僵,复而吟吟怪叫。 秦音不屑哼了一声,又是打架打输了吧,活该,他伤得越重越好,省得她费力。 她把床头的小笼提过来,冷笑道:“你真是皮痒,连笼子都不愿意自动进去了,还要我请你么?” 黑蛟声音沙哑虚弱,“你……” “你什么你,进去!”秦音驱动捆仙绳,一缠一拽,把他往笼子里拉,“别以为看你受伤就可怜你,你以为这样能有特殊待遇啊,老实蹲牢房去吧。” 这蛟比以往挣扎得更厉害,秦音低喊一声,“螭泽!”随即加大咒法,一下把他甩进去。 螭泽把牢笼撞得嗡嗡响,秦音一拍,呵道:“老实点!” 他不服气,继续撞笼子,秦音冷笑,难道是架打赢了又威风起来了?现在跟她发什么癫?她手指翻飞,等听到笼子惨叫后,笼中才安静下来。 一直远观的裴旻默不作声,等秦音轻吁一口气制服了这黑蛟,他才移开目光。 109.训蛟 烈日当头,山中绿意盎然,一切充满生机却又安静,出了城,再远马车就不送了,二人一蛟下了车,只能靠腿去翻过这山才能见人烟。 只走了不久秦音就累得喊停,她一指前面,大声道:“你看,那里有个棚子,我们该歇息了。” 一路都是她说停就停,她说走就走,裴旻是不管的,秦音扯起他宽大的袍子挡住太阳,一直看向路边一片田地,“这是什么田?” 裴旻低头一瞧,“瓜田。” “是西瓜吧?”秦音目光搜索起来,“我想吃西瓜,怎么没看到呢?” 裴旻把目光放远,“这里瓜藤稀疏,再往前走便有了。” “那我们快些!”秦音推着裴旻小跑起来,再往前去,果然绿藤里坐落一个个大西瓜,她馋得不得了,忍着到了棚里,左顾右盼都没看到人,说:“把钱留在这儿,我们摘一个尝尝吧。” 不等回应,秦音已经走向她早就看好的几个,裴旻只好认命得在桌上放下银钱。 秦音此刻激动又兴奋,她小心地迈了进去,在瓜果密布一处蹲下来,敲敲这个,拍拍那个,把一个个浑圆的大西瓜抱起来看来看去。 螭泽从笼子里冒出头,他看着秦音的动作,分明有些好奇。 秦音清清嗓子,骄傲地指指,“这你就不懂了吧,挑选西瓜,也是有大学问的。” 她有模有样指来点去,“瓜蒂大小、西瓜花纹、形状大小,都能看出一个瓜水分大不大、甜不甜,这些,都是挑选西瓜的关键。” 她指指天,指指地,“光照、降水、土壤……唉,算了,很复杂,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的……” “重点是声音。”秦音在螭泽专心注视下拍了拍。 想到他这两天老实许多,刚刚听的时候也认真,应该给些好脸色,她指指瓜,“我拍拍这两个,你来听。” 秦音自己听完,把半信半疑的螭泽放出来,拍给他听完后,问:“有区别对吧?” 螭泽居然真的听了,思索后尾巴指向其中一个:“这个声音更‘实’。” “孺子可教。”秦音欣慰地点点头,第一次以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尾巴忍不住摇了摇,又立刻压制住,眼睛瞥开,不自然动了两下,挺挺胸膛,站得很直。 “说明水分大,那就它了!”秦音抱着站起来,其实她听不出有什么不同,这样的区别也只有螭泽听得出来…… “我回来了!” 一进凉棚就感到凉快,秦音不在意地擦擦额上细汗,眼睛在棚子里扫了一圈后有点懵,这凉棚里有三五个板凳,一张长桌,一角还有大茶壶和旱烟斗,可怎么就是没刀呢?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裴旻的剑上,裴旻的眉头跳了跳,在她的手没伸过来之前,握着剑用剑柄轻轻一敲,那瓜就立刻分成六七瓣散开。 秦音拿了一个递给裴旻,他摇摇头。 秦音直接大口咬下,“甜!” 她把黑籽吐到桌上本是放烟灰的小盘里,刚好瞥见螭泽目光灼灼盯着她手里的瓜。 这天有些热,现在日头正大,螭泽已许久不入水,秦音一看就知道他也馋瓜了。 “你没有资格吃。”秦音借机教训他,“我知道你年纪小,没受过什么教育,正是自傲狂躁的时候……” 螭泽果然目露凶光地朝她低吼,秦音哀叹低声道:“人都说半大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是能犯下滔天大祸的时候,妖也一样,邪恶混沌时期哪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许是我运气不好才和你……” “这样吧。”她看笼子里面凶神恶煞的黑蛟,把笼门主动打开,还以为他会早就不耐烦来抢,暗暗思忖前天一顿揍加上刚刚瓜田里给了好脸色,才有了效果,“呐,我们来玩个游戏。” 她手指沾了瓜汁,在桌上一横一竖划成棋盘一样的格局,“这个游戏叫‘贪吃蛟’,游戏里的蛟只能在画的线上游动,就是……往前、左、右走。” 秦音把一粒瓜籽散到十字处,“每撞飞一个瓜籽,就算你赢了一次,等把瓜籽撞完,你就能吃西瓜了。” “吼——”他大叫一声,扑腾跳起来,似乎时刻要扑上来咬死她。逗兽一样的玩法,把他当戏子耍? 秦音故意看看裴旻的剑,“再开一个西瓜也挺方便的,不知道前面还有水么,只能多吃点西瓜了。” 黑蛟忌惮道士,渐渐收了嘶吼,明显开始考虑。 秦音暗喜,怒气收得很快嘛,她仔细打量黑蛟身形,口气惋惜,“看你原形也算巨大,只是好像不太灵敏,也对,为难你了,这弯难拐,一身没用笨重的鳞片只有御敌之效,这么设置是我疏忽……” 话音落,这头勇猛小蛟不知做了什么思量,一个跳跃到桌上,闪电般把瓜籽踢飞。 秦音见状飞速快速把三三两两个瓜籽一散,一散下就被他势如游龙踢起,瞬时仙女落花一样瓜籽飞散。 裴旻神色古怪地看着这场景,这般……简直像在驯兽。 转眼就散完了,地上瓜籽落了一地,黑蛟一下扎到剩下的瓜里大吃特吃,“咔咔”声响里果肉翻飞,秦音笑得锤桌,“贪吃蛟!贪吃蛟!” 等这蛟吃饱得犯懒发困,秦音亲手拎起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渐下,眉眼弯弯,显得很是温柔,“以后还有好玩的,‘愤怒的小蛟’、“小蛟逃亡”……” 话没说完,她自己就乐不可支,笑得说不下去。 这蛟有些呆,愣愣盯着她。 这么一看,秦音“咦”了一声,上手去扒他的脸,“怎么有道疤?” 黑蛟猝然一惊,猛得开始往外蹿,捆仙绳比他更快,秦音把他拉回笼子,他似躲藏什么,回到笼子里反而安静下来。 “哦,原来你的脸伤到了……”秦音若有所思,螭泽一直在意面子,难怪这些天他这么老实,原来是不想让她发现,想到他的躲藏,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110.欣慰 一走出云州的边界山林,气温明显低了许多,秦音感叹,还是热点好,冷了虽然路上舒服,但起居不太方便,而且野外能找到的果树明显少了很多。 早上秦音起得更晚,她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摇铃把店小二叫了上来,吩咐上菜沐浴等事。 她看小二记下来菜谱,问:“和我一起的那个道士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店小二脱口道:“已有两个时辰了,小的亲眼看见道长出门的。” 秦音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 秦音知道裴旻大概出去多久就行,他们道士也有应酬,如当地有大观,裴旻便谨遵师命往观中登门拜访,一般一去一回不超过一天,最多第二天早上醒来便能见到。 她今日不想出去玩,慢悠悠把衣物行囊都整理一遍,想起被扔在角落里的笼子,过去一看,里面那蛟还睡呢。 想是天气冷了,螭泽睡觉时间也更长。 她伸手进去把里面上次折的软窝拿出来,螭泽后来不用这个了,她看了看,猜想是有些脏了的缘故,又转念一想,为他考虑做什么。可实在是无聊,秦音闲不住,干脆拿去洗干净。 秦音开始在房里东晃西,她回头看到笼子里被扔到一边干枯发黄的草编蝈蝈,也拿了出来,坐在窗边发呆,一边神游一边手里胡乱扭编。 螭泽已经醒了,秦音把那草绳东西拿到他旁边一比,“像不像你?” 螭泽扭头一看,一根看不出模样的干草长条,哪里像了? 他眼睛一瞪,露出一口尖牙哈气警告,秦音从包袱里翻出一个虎头帽,二话不说戴他头上蒙住了他的眼睛,“哈哈哈哈!” 螭泽奋力甩下来,尾巴用力抽过去,可被她一躲,一下打翻了桌上茶壶,湿了她一身。 “麻烦死了,又要换衣服!”秦音抱怨着用手把他抓进笼,走到房室后面沐浴处,在笼子剧烈摇晃中才把笼门扣紧。 她顺手把他放到案架上,发现下面炉里碳还有余温,一探觉察水是温热的,直接用桶里水顺便擦个身再换衣服。 秦音脱下衣服,转身在架上拿了干衣,回过来就看到笼里小蛟眼光发亮,她鄙夷道:“死心吧,休想。” 秦音感叹上次的威胁果然有效,刚把里件穿好,那头小蛟开始低低怪叫,她敲了一下笼子,“你还不老实!非要断子绝孙你才欢喜?” 此话果然有威慑力,他不再有动静,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一件件穿好衣服。 秦音把笼子挎到身上,一路走出的脚步轻快,“还是出去转转,能跟你相安无事待这么久我都惊讶……” 外面十分喧闹,已近傍晚,归家的儿童、收摊的商贩,街上熙熙攘攘,秦音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河岸,岸上一座小桥,桥下偶尔撑过船家,岸边杨柳依依,微风下有无限温柔。 远远见到几个小儿在岸上垂钓,一旁还留着包和书本,像是散学来玩耍的。 秦音慢慢地走,看小鸟在树枝上落下又起飞,水面的波光一点点变了颜色,时而有吵闹的人群从桥上过,或是一个行色匆匆的妇人走得飞快。 还没走近,就听到那几个小儿争吵,其中一个戴帽小孩坐着不动,另外两个叫嚷道:“你要是再没钓上来,我们的赌你就输了!” 戴帽小孩生气道:“都是你把鱼吵走了!” “钓不到就是钓不到,上回我们等了那么久,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嘲笑得更厉害,“什么‘姜太公钓鱼’,连鱼饵都没有,我可是让我爹给我做了勾,一定比你厉害!” 戴帽小孩气得脸红脖子粗,“书上、书上就是这样的!不信我明天去学堂把夫子的书拿给你看!” “我才不看,烂书,你都钓不上来!” 秦音听了个全,她提起笼子,小声道:“你看看,那水下有鱼么。” 螭泽当然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不时往那边望,听到秦音这般说动了一下。 河面上水波一荡,谁都没发现一头小蛟入了水。 秦音忍不住张望水面,没过多久,那戴帽子小孩一拉木杆,惊喜大喊道:“我钓到鱼了!我钓到鱼了!” 那两个孩子惊讶地张大嘴凑过去,几人兴高采烈地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吵闹起来。 全身水迹的蛟悄悄爬上岸回到笼子,秦音莞尔一笑,提笼站起来,沿着金色河岸悠悠走了回去。 到了客栈,秦音把笼子放到桌上,破天荒去擦擦里面的水渍,“真棒。” 黑蛟无比别扭,转着圈不知说什么,只是怪叫,她把晾干的布又迭了迭,放到里面。 黑蛟当作没看到,并不理会。 秦音晚上留意看了看,发现他已窝到了那软布上,她心里竟有些欣慰,忽然觉得这恶蛟还是可以改造的。 111.归来 夜深人静,积云重重,一条黑蛟在天上游动飞驰,那轮明月让螭泽无比烦躁,只恨不能离得远远的。 他已记不清多久没在天上飞了,他躲了太久,不就是打伤两三条龙么,那青河小白龙至于那么缠着不放么? 说到底,龙族傲气,一龙受伤,全族便以此人为公敌,这点螭泽倒是欣赏的,不像是蛟族,四分五裂,各不干系。 说是互不干扰已是仁慈,他出身的那窝蛋里,前前后后得了机缘造化的才能被孵化出壳,这些蛋已放置不知多少年,能不能出世都看自己造化,可以算是天造地养。 他不太幸运,出壳后发现自己是那窝里的最后一个,等摸索的活动范围增大到三座大山,他发现有一处的几条蛟有熟悉的气味,一过去,才明白那是自己的兄弟姊妹,可是他们这类妖物哪有这些恩情,西沼地灵气稀薄,妖物们只会想方设法找灵气灵物,去杀比自己低微的小妖,夺他们的内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那几头蛟实力修为比他强悍许多,他远远地跟了许多日子,直到一日他们围杀鼍妖,他躲在一边,终于找准时机大着胆子上去补了一刀,等战胜分赏妖力之时,他小心地凑过去,却被一脚踢开,为首的妖蛟大笑,似在嘲讽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桀桀怪笑,螭泽当时还不明白这是受辱的感觉,只是觉得十分难受,顿时想生出翅膀逃出个十万八千里。他那时很生气,飞似逃开,跑到无人的山中发狂,后来只要想到当初那群人的笑声,无论是打架还是夺丹他都越发做得得心应手,狠辣老练,只要有口气,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拼尽全力去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惜。 那段时间过得飞快,在成功夺取一鼍妖的内丹出了西泽地后,他发现外面的天地更为广阔,在他看来,外面和里面没什么不同,他依旧如此行事,迅速在妖界有了恶名,无论去哪里,那些和他修为差不多、妖龄却更长的遇到他都避之不及。螭泽很满意这个名声,四处找灵气充沛的地方修行享受,他越凶狠,得到的东西越多,有的越多,恶名更大,这样的日子不知过去多久,他已是族中修为涨得最快的一个。 一天夜里,他在水边打瞌睡,乌云厚厚,风静树止,眼见要下雨,无意抬头一看,只见空中一道翩若惊鸿的游龙身影飞过,他睁大眼睛,立刻飞起跟上。 可他根本跟不上,那道矫健身姿是难以描述的美丽和惊艳,流畅滑动的弧线是他不能比及的,哪怕在黯淡月光下全身鳞甲也闪闪发光,像是什么宝石,飞行喘息时的微弱清亮龙吟和他的叫声完全不同。 他被甩在后面,直至竭力都没追上,倒在一处山丘歇息的时候他心想原来那就是一直听说但没见过的龙,至此以后他留了心,知道了化龙的传闻,多方寻访之后果然有所发现。 寻查到那日看到的白龙的巢穴,他发现原来那出身青河的龙已受封坐拥一条宽阔大河,他心里不服,冲去和他打了一架之后心里只有暗自窃喜和嘲讽,不过如此,他还以为有多特殊。 他不过略使小计就赶跑了那白龙,真是中看不中用,霸占了水域倒有些无聊,不知过了多久,水域边的一方百姓开始往水里扔人,蠢民,他何必要去费力给他们兴云布雨。直到有一天,他回去之后发现宫殿里落下一个天外之人……没有同类,难怪哭得这样惨。 月光皎洁,数百年过去都没有变,他讨厌的东西里又要多一个月亮了,完全被月影笼罩的螭泽再次加快速度,八月十五那日中了那仙道夜宴的埋伏,被引去再次和白龙打了一架,螭泽心想,那些仙人和龙族真是太闲了,神仙不当,天天追着他干什么,害他把人都弄丢了。 毕竟他后来渐识人间那些道理,于此时翱翔月夜无所事事便反思了一下,与龙族恩怨不说,出妖境时被那水中老鼍伏击的事倒是有点说头,当年为出西泽地,用多重毒计夺了他儿子数百年妖丹,还杀过了头把他元神具灭,修行尽毁,小鼍只能从未开灵智的重新修炼,现在反回想一下确实过格。这片云还没飘过,下一瞬螭泽就暗赞自己妖道修为有涨,竟然能回忆以往功过,他果真有长进了。 忽感前方异样,黑蛟一声轻微吟叫,那女人就在下面地界。 黑蛟化做一道阴影落下,思及那道士肯定和以往一样下了门禁,便化作小蛟原形,不用妖力爬窗户进去。 等螭泽吭哧吭哧翻了过去,一落地,傻眼了。 床上女人安睡着,笼子依旧放在床头桌上,那块被明显洗干净的软布垫上睡着一头黑色小蛟,旁边放着已被编好的草编玩意,笼里似乎新添了什么新物件。 他忽然想起了数百年前驱赶他的蛟妖首领也早就出了西沼地,而那妖蛟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吼——” 螭泽的叫声响彻云霄。 112.真假黑蛟 秦音睡梦里被一声怪叫惊醒,她睡眼朦胧爬起来,感觉黑夜里有什么在动,有螭泽在,怎么可能会进贼呢,肯定是这疯蛟又在干什么,还想夸他有进步了,现又作妖。 她慢慢坐起来点了灯,“又在干什么!” 秦音揉揉眼睛,是她看重影了么?怎么有两条黑蛟! 她把灯拿来,急急凑近身去看,一个在桌上,一个在地上,她没眼花! 秦音又添了一根灯芯,她现在已完全清醒了,这两头对峙中的蛟身量无差,都是差不多的长度,一对怪角,一身黑鳞,她本就一双凡眼,也没有辨物的特长,这么看着根本没找出什么大的不同。 地上的小蛟愤怒至极,须发飞动,鳞甲窸动,拱起身子盯着对方。 桌上的蛟也不甘示弱,爪子落下铿锵声音,低低朝他吼叫。 秦音突然觉得头大,笼子空了,桌上的如果是螭泽,那下面是他同族什么仇家找上门来了么?看这阵势怕又要打一架了。 她扭头问:“找你的?” 地上的蛟忽然大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桌上的蛟嗷嗷回喊,尾巴甩了甩,得意无比。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客官!客官!出什么事了?” 秦音慌乱朝两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答道:“无事!窗外好像有只老猫惊叫,不知是在捕鼠还是抓雀,到现在都还没走呢。” “哎呦这该死的畜生!您受苦,我现在就差人去赶,您安心歇下!” “多谢!” 等门外脚步声远去,秦音转而怒视二人,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回事,休要把事情闹大。” 她祭出仙绳,示威扬了一扬。 “蠢女人!你没看到他脸上有道疤么!” 秦音扭头去看,桌上“螭泽”说:“我的疤是真的,他只抓住这点说事,用法术变化有什么难的……” 见秦音仍在犹豫,地上小蛟气得跳脚,“蠢人!蠢人!” “螭泽”提议:“变为人形也可,要验一验么?我是不怕他的。” 螭泽冷汗淋漓,人形自然是好辨,可他已无力再变幻形体,那女人又蠢又笨,真要比起来他输定了!他大骂道:“风泽!你有本事冲我来,玩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风泽在高处睥睨,他若是人形此刻定是要大笑,到底是谁常用这些恶毒伎俩? 螭泽心里焦急万分,憋屈又烦躁,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难判断,谁真谁假还不好辨别么,那个蠢女人……蠢透了!往常她不是很机灵么,怎么现在…… 螭泽第一次感觉心一点点变得冰凉是什么滋味。 他紧紧盯着秦音,发现她脸上有明显犹疑之色,她的目光扫过笼子的软布塌、草编蝈蝈、黄色虎头帽,又似乎往这边看,而桌上的黑蛟气定神闲摇晃尾巴,他忽然发现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大喊大叫,风泽看起来是那么——乖巧。 他就像丑角一样在下面上蹿下跳,而风泽,这样装乖装顺从就轻易骗取她的信任……笼子里重新整顿过,还多了新玩意,那些东西是她给谁买的?短短时间便有了如此变化,往常笼子都是放在角落,现竟搬到了桌上。 风泽脸上的疤痕明显,哪怕当初扯了谎混过去,他现已回来了,这谎怎么可能继续下去,那女人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只有一种可能…… 这样细想,螭泽忽然意识到,谁真谁假也许不重要,只要她认定上面那个是“螭泽”,风泽就能继续睡笼子,天天和那女人在一起……使这种毒计,好歹毒的心思! “啊!”螭泽直接扑了上去,那蛟也凶恶至极,勇猛和他斗起来。 “喂喂喂!”秦音尽力将一根捆仙绳当两根用,首尾两端捆住了但力气不够使,警告道:“都住手!等裴道长回来有你们好看的!” 二蛟被拽开,只是风泽一听她话就松手,再次往秦音那边返回,好似更得她信赖,看到螭泽狼狈后退后眼神挑衅地望着他。 螭泽慢他一步,怒得在原地干跺脚,发现秦音只在一旁观望后更是头脑一空,无计可施地直接朝她大叫:“蠢女人,你认不出我!我可认得你!” 他一心要撕开当下几人的伪饰,说得毫无遮拦,气都不带歇,“你后腰有一颗淡褐色小痣,肏不过两回就喊累,要是早晨泄过身定要睡到下午,若是从后面肏哭了但还有力气打人便能再弄一回,让你在上面不过一会儿便没力……” 一个枕头砸到螭泽脸上,秦音脸上的红晕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羞的,“闭嘴!” “哈哈哈哈……”一道光影闪过,床前出现了一玄衣人影。 他的脸与螭泽有三分像,只是眉眼更为凌厉,从右眼角往鼻梁处有一道不到二寸的疤痕,黑发高高束起,散落的碎发搭在额前,给原本就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脸上更添落拓不羁之感,此刻大笑起来,极为俊朗。 风泽虽比螭泽大,但化形之事不比他早许多,出西泽地经历的磨难不比他少,人形虽是一刚成年男子模样,眼神和气质明显更为潇洒老练。 不等螭泽冲上来撕咬,风泽笑道:“蠢弟弟,看来你还没学会怎么讨女人欢心。” 他拿起笼里草编蝈蝈和虎头帽,朝秦音眨了眨眼睛,“既是赠我的,我自然要带走。” 风泽一甩袖袍,消失前朝螭泽露出嘲讽笑容,“你欠元拓道人的,他很快就会来讨。” 113.梦醒时分 螭泽这才明白是与他有怨的老鼍妖差使风泽来的。 可恨一时着了他的道!还怪这女人太笨! 螭泽蹦上桌一脚踢翻笼子,鸟笼“咚”倒下,一滚就掉出另一个虎头帽。 他一见这些东西就来气,二话不说跳上去狠跺两脚踩个稀巴烂。 “又发疯!”秦音连忙夺了抢救出来,本就被他们吵得烦闷的心情变得更糟。 她驱动仙绳把螭泽扔出去,“你什么时候不疯了再进来!” 秦音见一桌乱相,虎头帽已被螭泽的利爪扯开一条口子,笼子空空,她以为的和平相处最终只是一场闹剧。 她忽然感到有些冷,把虎头帽随意扔到桌上,慢慢钻回了被窝,原来这些天的愉悦都是假的,噩梦又要回来了。 黑色小蛟被扔出窗外,“砰”,窗关上,他扒着窗沿才稳落在宽敞的窗台上。 螭泽敲了窗子两下不见里面动静,他恨不得把墙都撞开,倒成他的不是了! 她有什么可委屈的,还敢把他关在外面! 都是被风泽那个贱人迷了心智,这女人心软得要死,再怎么欺负她,只要给点好脸子她就傻乎乎地不计前嫌,更别说让装乖卖巧的风泽骗了去。 螭泽感慨他竟着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真是笑话!眼见远远街上打更的路过,他还在窗外也不是个办法,此次与白龙战过后又受了些伤,鼍妖既已差使风泽混到这女人身边,说明老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不管是抓那女人还是来找他,分开了都不太妙。 打更声传远,螭泽有些焦急,说不定道士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要是看到他在外面,肯定趁那女人睡觉时就把他打出去。 螭泽不是不能拉下脸的人,他冷笑连连,风泽能做到的事他就不能做到么! 此时夜深,窗边开了一条缝,传来被窝里隐约的哭声。 秦音感觉有些气不畅,把被子掀开了一些,她说不清哭的原因,她倒宁愿那条恶蛟是装的,他竟毫无悔恨愧疚之心,这样显得她十分可笑。 管那条蛟做什么,她该快乐些的,秦音呆呆地想。 渐渐想定思绪,秦音感觉心中郁闷之气散了些,并非要感化那条蛟,只是自己一路跟着裴旻行事,见过不少恩恩怨怨,觉得但凡是个活物,连植物花草都有情绪,怎她独独被一条恶蛟缠上? 秦音迷迷糊糊地想着,逐渐发困,忽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 秦音凭感觉判断出那是螭泽,想是他厚颜无耻地悄悄溜进来,秦音轻叹一口气,收敛好情绪,准备驱动绳子把他扔到笼子里就行了。 她一转身,发现一条黑蛟从下面慢慢爬了上来。 螭泽头戴一顶破烂虎头帽,在塌边上踩着软被过来了,他步伐略歪扭,那帽子裂开一条缝,正好斜勾在他角上,显得有些憨态。 他与她对视,脸上没有以往的傲气或懒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见秦音没有反应,他轻轻拱了拱她的手臂,帽子一歪,完全挡住他的视线,小蛟滑稽地踩空一步。 秦音本来是被他惹笑的,可嘴角还没完全上扬,泪已落了下来,这恶蛟怎么总是这样…… 她做驱绳手势的手到底又变了,如平常一样把他带到笼里就放开。 笼里的螭泽老实地等了一会儿没见到秦音再有其他动作,探出头来看,发现秦音已睡了。 他心里嘀咕,怎么一句话都不跟他说?想想自己主动示好很是不易,他轻哼一声,不再想其他,也回笼睡觉。 114.伤心的秦姑娘 裴旻带着一身霜气回来,推开门一看,秦音已坐在窗边借着天光缝补什么东西,细看之后发现是一顶被撕裂的虎头帽。 “你回来啦。”秦音朝他笑笑。 她指指笼子,问:“你一开始就知道?” 裴旻点头,在她身旁坐下。 秦音觉得有点臊,原来这么多天她认错蛟都被他看在眼里,她微怒道:“那你不告诉我?” 裴旻自然发现这里异样,笼子多了一条裂缝、虎头帽只剩一个、有微弱妖气缠斗的痕迹,再看那里面的蛟,他微微低头沉思:“那一个与你相处更为融洽。” “是么……”秦音一愣,她低喃:“好像是这样……” 秦音看神色无变化的裴旻,她的反应似在他意料之中,这让她更生气了,“那你也要告诉我啊!” 裴旻不解地看着她,“秦姑娘并没有问。” “我!” 秦音想站起来与他理论,一动就意识到手里还有针线,复又坐下来继续把最后一步封线完成。 裴旻问:“这是……” “屋顶房梁有一窝燕子,巢都没筑好。”秦音比划着,“把这个倒翻过来,像个碗一样,给它们垫在窝里。” 裴旻知道她明明喜欢这帽子,往常没有过单单把帽子留下布娃娃送人的,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是点点头,她定找不到梯子,最终还是需要他把东西送上去。 秦音用剪子一绞线,顺便看了裴旻身上有没有要补的,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是在瞎想,他身上怎么可能有破痕,只不过顺便看了一眼,朝他努努嘴,“裴道长,外面露水很重呀,你该换衣服了。” 裴旻低头一瞧,转瞬唇微动便烘干了衣服。 秦音闲得无聊,凑过去在他身上左左右右地看,“到底是什么原理?用热气把衣服弄干?那你身上呢?皮肤也干了,还是只是弄干了外面的衣衫?” 她直接上手去摸,从他领口翻了一层又一层,碰到温热肌肤,秦音顺势往他腿上一躺,抱住他的腰,“活人,真好……” 裴旻提醒:“秦姑娘,若是困了请到床上歇息。” 秦音眯着眼,“那你抱我过去。” 裴旻猜测她肯定不会下去,等她睡着了还是要把她放到床上,还不如现在送过去。 一想清楚,裴旻一臂揽在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把人放下,他正起身离开,却一下被秦音忽然拉着跌坐下来。 秦音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下,“一到床上我就睡不着了,被子里真冷,没有其他人我睡不着。” 裴旻一动,她抱得更紧。 秦音轻声问:“那你猜猜,我此举是为何。” 裴旻思索片刻,道:“秦姑娘定是看了两妖争执打斗,又被蛟物惹得心烦痛苦。” 秦音微笑,“你说得很对,即使如此,你陪陪我好么?” 裴旻没有说“好”或是“不好”。 过了许久,裴旻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是我。” 秦音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大概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是人。” “这世间并非只有人才有‘性情’。”裴旻隐约知道她的心结。 “我知道。”秦音低低应了,“可我有点累,不想再去思考复杂的事情。” 她想到一些简单但有趣的事。 秦音忽然抬头,“我教你一个好玩的。” “什……” 他的话没说完,秦音凑到他的唇边飞速攫住两片柔软唇,伸入舌头一舔一吸。 115.自作多情的黑蛟 裴旻有些错愕,唇微微张着,上面水润光泽,嘴角还有点水渍。 秦音的脸微微泛红,“好玩么?” 裴旻缓缓摇头。 “怎么会呢?”现在秦音的红脸是被气的,她再次吻了上去。 “你一点都不懂。”秦音叹息,“再跟着我做一次吧,舌头要动……” 她已气喘吁吁,退出时有些兴奋地问,“那你喜欢么?” 裴旻也有些气息不稳,他看着秦音,没有说话。 秦音急道:“连心跳加速的感觉都没有吗!” “就是这样……”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砰砰跳的胸口,“就是这样感觉。” 秦音再把自己手放到裴旻心口,手下的跳动仍是平稳有规律。 她失落地垂下手。 “吼——”笼中小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冲开笼门,但被捆仙绳束得死死。 “吵死了……”秦音看都不看一眼。 她再次轻轻吻了上去,“我们继续试试……” 裴旻的手指微动,一个无形罩环悄然出现在笼上。 哀叫的小蛟渐渐力尽后没了声音,任他叫破了喉咙她都没有反应,木质笼里满地抓痕,他眼睁睁看着那对男女忘情的亲吻,连挠破了软布垫都不知道。 二人渐渐相拥而眠,直到下面人喧闹声更大,秦音醒来坐起,首先发现桌上笼里的螭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有些呆。 她顺手抽出里面破烂布条,冷笑一声,扔进桌下放垃圾的渣斗,精心缝制洗净的软布变成与脏物为伍的一团破烂。 螭泽看着她的背影,跟着在桌上走动两步,低头去看被扔的软布,尾巴摇了摇,有点不知所措。 裴旻也起来了,翩然走过桌子,丝毫没看螭泽。 天已完全亮,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喧闹传到了这边,新的一天已经开始,秦音打开窗,室内一下子变得明亮,清新的风透进来,吹动窗边案几上的一团团彩线。 篮子针线被她收到柜子里放好,秦音拿起虎头帽起身。 一直看着她动向的螭泽心里有一瞬的欣喜,已经补好了呀。 他微微抬起蛟首,已经做好了先摆个臭脸和她吵两句的准备。 哪想到秦音径直走到了外面,推开房门,向裴旻指指房梁的一个角落。 不是给他的?螭泽跟来,迷茫抬头看到房梁那里有个鸟雀窝巢。 “就是那里。”秦音手一指,把帽子倒拿着给裴旻。 裴旻会意,几指并拢拎着,手腕稍微一调整角度,看准位置使巧劲一扔,帽子打着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稳稳当当落了进去。 螭泽如遭雷劈,这明明是他的东西!她竟然把他的东西给了那些没用的什么鸟! “吼——” 秦音突然听见背后一声沙哑难听的叫声,接着一道黑影蹿上了房梁,速度飞快地朝鸟窝移动。 116.再度启程 秦音驱绳不及,幸亏有裴旻手指一点一挡,一个翻身躲过攻击的黑蛟终于被绳子缚住。 秦音明白他是要抢那帽子,骂道:“是你的东西么?你抢什么啊?” 还在房梁上挣扎的黑蛟瞬间鲤鱼打挺站好,瞪着秦音的目光似乎在说:不是给我的么? 秦音叉起腰,“别说有没有给你,就算你想拿那东西,能这样横冲直撞上去么?你妈妈没有教……”她马上改口,“你娘没有教过你礼貌吗?跟人拿东西是这个方法和态度吗?” 裴旻在一旁忽道:“现在的蛟族除了极少数自然繁息,大都是千年前遗留下的蛋中出世。” 秦音“哦”了一声,没有教螭泽做人的兴趣,转身欲关门,许是这般动静闹得有些大,对面客房“吱呀”一声打开门,一个粉衫绿裙的小姐探出头,好奇地朝这边望。 秦音扶着门框,尴尬地指指房梁,“哈哈,闹老鼠。” 那女子容貌清丽,一双眼水灵灵又带着天然的妩媚清纯,听这解释后似懂非懂点点头。 等对面关门回去,秦音驱动捆仙绳把螭泽拽进房内,对悬在半空中的他冷声道:“那东西是我买的,我想把它送给谁就送给谁,燕子筑巢不易,比某些只会抢的人好多了,你还是想要的话,不如想办法帮它们搭巢去!” 螭泽借力荡到她面前,吼道:“贱人,那是我的东西!” 秦音“切”了一声,“你的?上面写你名了?我叫它,它会自动飞到你身边?” “啊!我的、我的、那是我的……明明是我的东西,你竟敢把我的东西……” 这只小蛟不知犯了什么邪,凶悍异常,活像被霸占良田的受害者要找黑心地主拼命,使足了劲想扒到秦音面前,爪子又飞又踢,须发飞动,浑身黑鳞唰唰响动。 秦音虽然搞不懂他怎么回事,但看他气到这份上,幸灾乐祸坐下来看戏。 捆仙绳自会把黑蛟束得紧紧的,小蛟有使不完的劲在对她虚空拳打脚踢。 裴旻在另一边闭目打坐,对这番动静早就练成如若无人的状态,秦音这么看只螭泽一人气嗬嗬地在空中徒劳扭动,慢慢地觉得没意思了。 “呼……”螭泽终于累了,后爪蹬了蹬,头往下垂着,口中嘿哈声渐小。 秦音看他这样,怒气早就消了些,想着这时候去骂他他也折腾不起来,岂不是更没劲。 等捆仙绳把黑蛟放到桌上,这蛟“咚”一下躺倒,瓜子往前支棱,肚皮翻上来,蛟身起起伏伏,明显是累得口干舌燥。 秦音顺手从桌子后面拿出小碗,桌上的一小坛酒是她昨日叫了本要消愁助睡的,她知道螭泽喝毒药都死不了,手一抬就倒了推到他嘴边。 螭泽天然感知水源,拖着呼呼喘气的头一偏,脑袋扎下去就大口大口饮进。 “嗝……”小半坛子下肚,劳累的螭泽饮酒了越发懒散,蛟首抵在瓷碗边沿上半眯着眼。 “哼。”秦音去戳他摇摇晃晃的头。 这样戳他以往都要怒的,现在龇着牙却又懒洋洋。 他两侧咧着的嘴慢慢收回去,秦音挑衅地用食指戳他的裂开的内侧一点软肉。 “嗷……”螭泽张大嘴,力一卸,合上嘴。 咬住她的手指,却没使劲,重重的蛟首压着,利齿粗粗含得微疼,舌头倒刺压着肌肤,秦音手上加劲,螭泽尾巴甩了两下,闭着眼哼哼喘了口气。 “你这坏东西……”秦音去掰他的嘴,这蛟子一身黑,爪尖嘴上都是白森森泛着银光的白,她另一只手借力使劲打开,指尖勾了勾里面细长的舌头,上面有细白倒刺,这里倒是红粉色的。 “噗……”螭泽不悦地甩开头,合上嘴,鼻腔发出嗡声,翻了个身背对她。 秦音用碗里剩的酒水洗了洗手指,转头问裴旻:“离无量山还有多远?” “快马半月可至。” 她没有那么快的脚程,这么看要一月左右的时间吧,秦音心中稍定,幻境呆过了,黑蛟也回来了,总算安生,再不会有什么事吧? 118.同行的小姐 秦音第二日早上习惯去看笼里的螭泽,收拾妥了提起来一看,发现里面的虎头帽居然又回来了,皱着眉去外面,果然看到那房梁窝巢边缘露出一点熟悉的布样。 秦音鄙夷地看着假寐的螭泽,这黑心蛟,定是昨晚偷偷上梁把帽子抢过来,将垃圾堆里的破布放了进去。 现在青天白日,裴旻已经在楼下等候,秦音实在骂不了他。 “来了来了。”她从窗户探头朝下面的人喊。 裴旻没有催,但秦音受不了有人等,自己会忍不住手忙脚乱起来,让对方多等一刻都觉得不安心。 一手盖布提笼,一手关门,秦音旋风一样冲到楼梯口,“哎呦……你先你先……” 香风缭绕,原来昨日那对门住的小姐也正好下楼,跟秦音险些相撞。 “嗤——” 笼中发出嗤气声。 对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扶住木栏,小脸苍白了些。 “不要怕不要怕!”秦音连声慌忙道歉,抱紧笼子说:“我养的鹦鹉,白天见人就乱叫,刚刚应是惊吓了。” 胡馨恍然大悟,瞬时舒了口气,她梳了个月牙斜坠发髻,钗上流苏玉珠精巧繁复,抿唇一笑,羞涩笑容里尽显温婉,福身行礼更是闺秀风范,“多谢姐姐。” 秦音还没从她那一抹浅笑回神,就看到那流苏坠子轻轻摇晃着往下。 对得起她那柔弱外形,走起路来也行如弱柳,莲步轻移只见裙摆摇曳,亭亭袅袅一朵菡萏开放般。 这可把秦音急得摇头叹气,这楼梯狭窄,往左钻挤不过去,往右也不行,“噔噔噔”猴子似在胡馨身后左右乱窜,在拐角处卡着,她只好一步一步老老实实下了楼梯。 一下来,秦音炮弹似崩开,跳到马车上朝旁边站着的裴旻招呼:“走吧!” 他没动静,秦音一掀帘,旁边一马车上居然也上了人,裴旻正往那儿瞧,她顺着视线一看。 好巧,不是别人,正是与她刚刚一同下来的那位。 裴旻收回视线,在秦音注视中上了马车。 秦音饶有趣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双手抱臂问:“她很特别?” 马车驱动起来,哒哒蹄声和车轮声在闹市中依然清晰,清晰的还有另一辆车的声音,很明显,那车同他们是一条路。 裴旻点点头。 秦音没想到他会这样反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哪、哪儿特别?” “她是妖。” “妖!”秦音捂住嘴,瞪大眼睛,“那你你你不除妖?等等……不会是太过强大你解决不了吧?” 就算是在人群中,裴旻也有法子一招致胜,对方敢在他眼前晃,现在他们要出城,难道是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打一场? “妖力纯净者,并非非除不可。” 修炼当然也有上上法和下下法,满身血债投机取巧有损道行,甘心在隐蔽处汲取灵气默默修炼的方式虽苦,但却是上上之策。 见他并没有反感厌恶之色,秦音明白了,这妖是那种没犯过事的。 路上略微停顿,知是出了城,四处静了许多,风吹着门帘微响,秦音抱着笼子,忽然想到之前是螭泽感知到什么吧,难怪不安分。 她正要和这蛟说起话,裴旻忽然起身一掀帘。 前面空空如也,车夫不见了,马车无人驱使而行,两侧树木飞快从视线退出,道路上是另一侧并行的那位小姐的车驾。 119.胡小姐出手不凡 裴旻掐了个诀,两辆马车渐渐停下,对面车前同样无人。 无风自动,帘帐卷起,一点水青色裙边荡开。 胡馨下了车,对这边冷眼看着的裴旻屈身行礼,声音轻柔甜美:“这位公子,我的车坏了,可否捎上小女子一程?” 秦音这才认真看她的模样,年纪应该不到双十,弯弯柳叶眉,盈盈双眼似泣非泣,眉宇间似寒烟点翠,羊脂白玉肌肤上一点樱唇俏丽。 裴旻不应答。 胡馨有些丧气之色,被拒了也不恼,咬咬唇,转脸娇滴滴对秦音道:“姐姐,帮帮我……” 那双眼直接看过来,哀求之色在澄澈眼中明显,秦音下意识点头。 “砰——”笼里小蛟撞动,秦音回神,恍然摇摇头:“对不起,我们要赶路,不方便带你……” 再没觉得古怪她就是傻的,不过也真是奇了,容貌上这位小姐丝毫不逊色以往她所看到过的人,倒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心生爱怜的,大概是那种娇弱可怜的气质格外让人垂怜,同性相惜,这样一个清纯可爱的妹妹对她撒娇,太难抵抗了吧! 胡馨微微嘟嘴,指着裴旻对她道:“姐姐,你就帮帮我嘛,我又不是稀罕这道士,他的阳精已被你取了,我有什么好稀罕的?” 秦音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任由她曼步踱步到自己旁边。 甜腻的香风袭来,她的声音也腻得能让人酥倒半边身子。 “姐姐,我家就在前面,让我过去,我就不缠人了。” 秦音咽咽口水,脑中还被刚刚惊雷一样的言语炸得白光一片还没恢复,那张漂亮的脸又凑了上来。 “噌——” 在笼中小蛟打了个喷嚏的同时,裴旻祭出一道剑光,霎时让胡馨后退一步。 螭泽忽然骂骂咧咧道:“什么骚味!臭死了!还走不走!” 胡馨刚刚被裴旻的剑光挡了都不恼,不料听得这句,眼光一沉,脆生生厉道:“裴旻!你们青云老头年年到我白山金顶取一坛无根雪水,自青风老头起,数百年至今我一次未拦,亏是名门大派,未曾致谢不算,连你这等小徒也敢如此猖狂!” 裴旻神色微动,敛敛眸子,并未说任何话,只是把出了一寸的剑推了回去,周身那种气势收了许多。 胡馨暗暗咬牙,这人果真狂傲。 既是退让了,胡馨微仰起头,提裙上了马车。 白山与青云相距不足百里,同是灵气充沛的清秀宝地,既是有这么一丁点关系在,裴旻虽不明这人是敌是友,但目前此人暂无过分动作,他暂且看看是要弄什么名堂。 秦音还以为这小姐和裴旻不太对付,没想到她上来了,一落座,竟是坐在了裴旻旁边。 裙边轻飘飘擦着裴旻的衣袍过,秦音啧啧称奇,看螭泽反应,不是仙身,既然和青云有关系,心想这妖怪莫非对裴旻有意思?以前也有馋这道士精元的,不过都没近过身就是了。 她的裙摆华丽宽大,落座时散开,秦音不得不帮忙摆弄,“咳……这位小姐……” “我倒喜欢人家叫我胡娘呢。” 她掩嘴笑起来,刚刚还柳眉直竖,现笑意吟吟拉过秦音的手,纤纤指尖在她掌心写划,“‘馨’是这个字。” “哦哦,胡娘。” 这么一个娇娇美人温柔在手里勾勾画画的,秦音手心的酥酥麻麻痒弄得她头发丝都抖了一下,想缩回又觉得露怯,撑着忍完了。 “呀……快到了……” 胡馨忽然说道。 一阵风吹开车门帘帐,刚刚已施法驱动的马车越跑越快,地面变得不平整,马车像被满地石子硌住一样颠簸异常,帘门在摇晃撞击中掀开,而前方不是平常看到的树林黄路,一大片带着温热熏风的草木花田忽然出现在眼前。 仅眨眼瞬间,车抖得快要散架,“喂喂喂……”秦音顾不上抱住笼子,双手就近扒在门框上。 眼前晃动得看不清人影,笼子炸开,碎片四处飞溅,秦音慌忙用手臂遮住眼睛,余光中看到对面青衣人影飞出,接着就是一阵天崩地裂般晃动,像是马车到了悬崖摔开砸裂,她也飞了出去。 很明显,笼子小蛟自动察觉到危险弃笼逃脱,裴旻在紧要关头也跳了出去,都把她忘了是吧! 秦音身体紧绷,在跌落之际不忘屈身用手臂护住头,咬牙准备迎接浑身碎骨般的疼痛。 120.蠢女人 谁知道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到来,屁股先是跌坐在一片软软草丛上。 “哎呦!”身体重心不稳接着摔倒,也是摔在一片柔软上。 秦音的手臂还紧紧贴着额头上,身体蜷缩,因为太过用力闭眼而脸皱成一团,脸上被草扎一样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片草地上。 大片大片茂密干燥的草丛,目及所至最远处是公路,路边停了一长排私家车越野车,几颗大树下支起了简答的露营桌椅,小孩子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车把手上系着气球,欢笑吵闹声不绝于耳。 秦音的眼睛瞬间湿润,离她最近的一颗树有百米远,黄色塑料桌的那一圈,坐着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女人朝她叉腰转头示威看了一眼,似乎在埋怨她什么,但很快又转过去摆弄小火炉上的烤肉。 她想起来这是哪一天了,这天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妹妹通过了考试,爸妈带着她们一起去拿了资料后顺便在附近一个露营地度过了下午和晚上。 小孩子很多,你争我抢,为了谁骑得快、谁跑得快而闹哄哄一片,秦音坐不住,只想找个清净点的树底下躺着。 她看准了地方,没走出几步就被塞了个毯子带上,她不情不愿地带着走到树下,胡乱把毯子搭在身上,一个翻身,就掉开,接着就听见另一边女人的骂声隐约传来,惹得周围人都有转过头来看的,不得已,秦音又捡回来盖上。 “非要冻着了才高兴是吧,盖着!” 虽然看不清表情,可秦音已经能想象出她叉腰时的神情。 “妈……”秦音嗓子呜咽,几乎是是发出了个气声,视线中已经模糊一片,只能睁大眼睛看到她的衣服颜色晃动。 她想站起来,手脚发软,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太过激动而使不出力,秦音仓皇抬头,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如此孱弱?全身都在抖。 只能先以一个狼狈的动作起身,她先转身微趴着支起肘,而在那一刻,视线全是绿色小草。 草木、草木……她想起之前了,她本来是在马车上……前方出现了一片熏香花田…… 可眼前一切又是如此真实,秦音站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垂着狠狠用拇指掐住食指关节的骨肉,会疼,那这一切真的吗?她多么怕过去之后一切是假的啊,她又怕这片场景会消失得太快。 久久踟躇,耳畔小孩骑车的车铃声清脆,她颤颤准备迈出一步。 “蠢女人!” 螭泽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响起。 121.黑蛟与狐狸 螭泽在跳出来的一瞬对那骚狐狸厌恶到极点,臭死了,呕。 哟,怎么臭道士也飞出来了,糟糕,他还以为他把那女人也顺便带出来了呢。 算了算了,摔死她活该。 一落下,是一片湿润草地,树影绰约,偶有鸟啼,此处灵力纯净,他自然换做了人身。 “哎呦……” 马车四分五裂砸在地上,“秦音”掉在一草丛堆里,遭鸟啄了似一身灰扑扑爬起来。 螭泽自先坐下,已是暗中调息修养,秦音口中抱怨连天,把一身的树枝树叶都纷纷拍落下,气冲冲地朝他这边走来。 她艰难挑了发中的树叶,越来越烦躁,“喂,你算什么大妖,别人暗算都躲不过。” 螭泽慢悠悠道:“躲过了啊。” 她狠扯掉头上一个树杈,“可我摔着了!” 这一下扯得有点疼,弄得她龇牙咧嘴。 螭泽一动不动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口中却冷冷道:“你摔了关我何事?” “你!”秦音把身上的脏物都拍下来,她扶着腰松松腿,一条腿的脚尖踮起,她抱怨道:“肯定摔出淤青了……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有何相干?” 秦音抬头,难以置信看着他:“你怎么这样!你一个大男人,忍心让我这样?我不管,你背我。” 螭泽给出建议:“我看你手还是好的,爬也行,能动便是。” 秦音气得跳脚,刚要骂人,口中哎呦呦连叫,她扶着一只腿,卷起鞋袜边,露出脚踝上一截肌肤,上面果然有一块青淤。 她软了口气,说:“算了,不用背,你扶着我?” 螭泽扫了那片雪白,听她软下来的语气,倒未有不悦反驳,“我有什么好处?” “呃……”秦音没意料到他这样好说话,很快就反应过来事情有转圜余地,连忙柔声说:“要不我给你捏捏肩?哎呀,刚刚肯定摔着了……” 螭泽不悦打断:“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什么,秦音脸上转了温柔,轻声说:“那我该怎么叫?” 顶着这张脸这样的态度……螭泽立刻道:“忘了以前怎么服侍我的么?叫我‘大人’。” “螭泽大人……” 螭泽又不悦道:“这是你身份应该有的行为?” 秦音疑惑一瞬,立刻又反应过来,福身行礼,迈着小步过来,口中温柔唤道:“螭泽大人,可容我给你捏肩?” 螭泽紧紧盯她动作行为,心中暗爽。 不亏是青丘狐族,身段、语音、用词、语气……连根头发丝都一模一样,每一个神态都惟妙惟肖,正主到了眼前都要怀疑是不是在照镜子。 现在要那臭女人乖一点比登天还难,更别提有副温顺样子,这会子过过干瘾也舒服。 秦音走到他身边,却没直接触他,而是一脸温顺地先蹲下,似乎在担心会有任何行为让他不悦,只有得到了允许她才会进一步动作。 “哎……”她轻轻忍痛呼喊一声,娇弱地顺势歪倒在地,手刚好撑着身体,怯怯地看向自己慢慢肿胀起来的脚踝,几乎是啜泣着道:“螭泽大人,我的脚好疼啊……” 她弱弱地掀开裙摆,缓慢地揉揉自己的脚踝,微微抬头看一眼,发现男人眯着眼,似乎没有不快,似乎还有点……享受? 螭泽冷声道:“你不会连求人都不会吧?” 秦音回神,依旧是那柔弱怯懦的语气,接着道:“螭泽大人,帮帮我吧……” “我有什么能耐帮你?” “螭泽大人……呃……螭泽大人神功盖世,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妖,我这样无能软弱的小女子,只能仰仗螭泽大人……” “你还知道你是女人?” “女子都知道……知道、知道螭泽大人是当世豪杰,旁的男妖再也没有能比上您的,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只要见过您,都为您倾心……” 螭泽不满道:“我看你也没怎么倾心嘛。” “呃……妾身蒲柳之姿,我这样的人,自然是爱慕大人您的……” “继续说。” 她艰难道:“妾身虽爱慕螭泽大人,但是自卑于身份,纵然为大人雄姿倾倒,可内心终是——啊!我受够了!” 胡辛跳起来,转眼变了面皮身形,长长的白色九尾在空中挥舞,捂着耳朵似乎很崩溃。 螭泽也怒到极点,正听臭女人的声音舒爽着,这贱妖忽然又变了形态,罢了罢了,要是逮住这妖做只鹦鹉耍,拿去羞辱捉弄那女人再好不过。 这么一愣的空荡,螭泽的攻击未伤胡辛分毫,一声吼叫,螭泽化型追了上去。 胡辛无意与他缠斗,索性手一挥,把人送到秦音的幻境中。 122.裴道长的心 裴旻瞬时感觉到入了阵法之中,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和情形,时刻上分毫不差,马车摔得断裂开,连里面鸟笼的碎片都掉了出来。 “秦音”落在离他几丈远处,口中连连呼疼,她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肩膀一侧往下耷,明显手臂和腿都伤着了,“嘶……” 她擦擦眼泪,很是痛苦,缓过神后四处张望一番,“道长,这是哪里?” 裴旻看也不看她,只抬眸望向那片树林。 静悄悄的,连鸟鸣都没有,有风有影,可天上的云动也不动。 “道长,我好疼啊……”她走上前来,小兽一样呜呜低哭,似乎想扯他的袖子寻求亲昵。 “噌——” 剑一出鞘,女子面容一变,胡辛立刻甩出袖风,被那剑光削了个七七八八,余力打得他在空中一个不稳。 胡辛抬手顺下那缕飞动的发丝,衣袍在风中猎猎鼓动,长发散乱未束,上挑的魅惑眼角似笑非笑,玉面朱唇,墨眉飞扬,如不是身形,当真辨不了男女之身。 他朗声道:“青云果然出了个好徒弟。” 裴旻没有与他废话的意思,与之过了一招后,立刻感知这大妖功法纯净厚道,应是行清修之道。 白山妖主千年修行,一心纯修,妖法术力虽不如那穷凶极恶之者如恶蛟,但耐住了清修而道行高深,离登天化劫只差一步,本该在洞宇中潜心等待天劫,此时外出,分明是修行受阻,无法得道,这时候找上他,多半不善。 空中的胡辛不疾不徐道:“裴道长,我知你有一颗玉石之心,本座近千年未出白山一步,伤天害理之事更从未有过,如今却不得不做一件……我们打个商量,有与青云的情分在,我既不会要你吃亏的。你把这心赠与我,我自会找一颗心还你,如何?” 那颗玉石维系裴旻的命,剖腹取心,若以狐族幻术相辅,以另一颗鲜活的心脏立即接入,人也可活。 裴旻几个手势掐动,淡蓝色光环缓缓浮现,此处是胡辛阵中,施法布术稍费时力。 裴旻厉声道:“鬼魅之术可憎,你只差一步,何苦走错?” 只差一步便能渡劫,说来轻巧,数百年未精进一步,怎知他几乎要困苦得快要发疯。 胡辛轻笑:“裴道长,旁人未必能让我出手施术,如今有了这般机缘,换一颗人的心用有什么不好?” “执迷不悟。”裴旻冷冷道。 胡辛摇头:“没有爱也没有恨,你当真没有任何一刻怀疑过自己?知酸甜、知冷热、知爱恨,哪一项都比空落落抱一把冰冷的剑好。” 裴旻看清胡辛的决心,知道非轻易可出阵,再不顾忌妖物清修不易,使出的剑式凌厉霸气,直直指向胡辛面门。 离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越近,胡辛语速越快:“裴道长!你不知有人心的好处!” 剑锋丝毫未有偏移。 胡辛的脸越来越扭曲,红唇开开合合,语气急切至几乎是咬着牙飞速说出。 “秦音与你相拥之时,你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感受吗?她在你面前哭过么?她要你抱过她么?她求过你么?她为你痛苦,她恨你不知情爱,她恨你一副活死人样!她喜好你!她依赖你!你不想知道她的泪水是什么滋味?” 剑近了,那张苍白脸上的表情狠厉。 那一剑刺得又稳又准,胡辛飞快启动大阵,生生硬抵之下被斩了半尾,下一瞬撤阵逃出之时,却忽然诧异地感应到异常。 他的狂笑声在空中从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咒成了!咒成了!裴旻,你的剑慢了一瞬!你动心了!咒成!咒成!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数百里开外。 天上的霞光灿烂耀眼,照得一面山影昏黄,另一面石雕似漆黑伫立,风中夹着热气熏蒸出的草木香气,牧童挥着小皮鞭,唱着不着调的隔,另一条路上归家的樵夫与他唱和,歌声并不相通,那种带着口音的质朴小调却在山林里回响。 山下黄土道的车痕清晰,直到那樵夫从山的那边唱到另一座山头,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 骑马的是个锦衣郎君,腰间两壶清酒,佩剑挂着坠子,那白玉一看就价值不菲,若是原城的人在,便能看出这便是原城首富林家公子林渊。 123.林氏公子 前方山石灵秀,一片平坦草坡上几块大石,正好瞧着夕阳晚照的美景。 “吁……” 林渊下了马,一跃至石上,就着壶里剩的两口残酒,默默注视最后一片光影。 自从母亲故去,父亲一病不起,他便接了家中的生意,再不能在外肆意游行四方,只有偶尔抽出一两天的空档,骑了马肆意连奔两日,心里才舒畅些。 那日回来奔丧路上,他遇到一个可怜的姑娘,到家后他便差人立刻去庙中探看,没想到早已人去楼空。 丧失一办完,他几乎要怀疑那是场梦,等亲自再去一趟,才感叹起果真认识过个不幸的姑娘,他倒情愿是场梦了…… 他下贱,总是在夜晚梦中想起破庙里那点子旖旎,心里牵肠挂肚地回想她的面容…… 有一天,家中仆人来说门口有人送了东西来,旁的管家自会处理,可是什么要紧的需要他看? 没想到是一束带泥的地榆,真是古怪,他家又不缺钱财也不怕买不起草药,送这东西的人是什么意思? 地榆、地榆……他原城的名物,谁还要反过来送他?他送给别人还差不多。 是啊,他送过的!送过人膏药的!当时他几乎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把传话的人吓个半死,等匆匆奔到门口,人早走了。 他一路打听,直打听到巍山去,果然打听到有一道士和一个姑娘结伴路过……可一切都太晚了,什么都追不上。 真是古怪,她怎么和道士一路? 许是路上的道士见她困苦,救济了她,后来他特意去青云观多添一年的香油钱,都怪他一时犹豫,不过幸好啊幸好,也算叫他知道那姑娘还好好活着,不再受歹人折磨。 唉,天地这样大,一个不知姓名的姑娘,他要怎么脱开身去找?终是没有这个缘分。 “老马啊老马,只有你陪我了。”林渊看着自己的爱马。 其实这匹马并不老,相反,正值壮年,一声健膘好力气,可惜他的主人渐渐心冷了,没有以往的快意,它也再不能像以往那样肆意在野外狂奔,没有方向和动力的马,不奔跑,也就慢慢老了。 林渊的空酒壶朝下倒,再也没有一滴,他望着这片模糊昏暗的山影,慢慢起身准备回去,这里已是白山,说起道士,他倒想起一些趣事。 他父母都是一等一的善人,大约是生意之人占尽财运,坐拥一城财富,在子孙运上似乎很是福薄,当时年近叁十未得一子。 有年冬天,两人正巧从白山路过,天寒地冻,积雪深厚,路上车马匆匆,陷在冰面被深雪覆盖的车队比比皆是。 就在此时,二人小心翼翼赶路,驼铃声在风雪中轻响,寂静中却听到路边有什么动静。 林父虽是热心侠义之人,但雪原里只有他们两人,此刻还有行路的危险,本不愿深究,但林母坚称听到了婴儿啼哭之声。 林母向来求子心切,林父还以为是她胡想产生的幻觉,但拗不过,一下车去,居然在丛林枯草里发现一黑影。 林父人高马大,以火光驱赶,许是忌惮宝剑白光亦或是车马动静,这不知是何物的黑影顷刻消失,二人上前一看,才发现有一被团里裹着个大约满月的弃婴。 茫茫雪地里一团红得刺眼,林母颤抖着救下了这满身是血的婴孩,回到马车里细看才发现这孩子已被啃得肠肚血肉模糊一片,呼吸更是微弱到难以察觉。 林母不顾这孩子是死是活,硬是要带着出去救治,好不容易出了荒野进了城,大夫远远看见一身血的孩子只有摇头摆手,唯有一游医术士看了看,掐指一算,说兴许到青云观可救。 林氏夫妇一听,不管如何先带了婴孩去。 青云观的道士果然有通天本事,小婴孩的心都被啃了去,没想到竟能被老道士救活。 那孩子与道家有缘,老道长当即收入青云,对于林氏夫妇的善举,老道长微微一笑,说是被救婴孩与林家孩子命格相近,暗有关联,林氏救了路边濒死的幼婴,便是救了自己的孩子。 林氏夫妇心怀希冀回去,第二天冬天的同个时候居然查出有了身孕,这才诞下了他。 一段往事从脑海中浮光掠影闪过,林渊吐出一口浊气,刚想上马,却发现爱马不知为何躁动无比,四蹄踏着地下乱踢。 “嘘……嘘……”林渊怎么安抚都没用,这马踢得一地疏草飞乱,露出光秃秃地皮,地上尽是细沙。 他再也不能制住时,心中忽然有了不妙的感觉,那股感觉强烈、不详,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让他浑身莫名颤栗紧张。 林渊抬头张望,只见天际有一团黑影。 眨眼间,他尚在困惑之际,总觉那黑影似乎近到了眼前,忽感觉身上一痛,接着眼前一黑,耳边只有骏马远奔嘶叫的声音。 马嘶鸣声音如濒死惨叫,叫声凄厉无比,在旁边大路上来回飞踏奔顾,声音在山道中久久回响,惊得那远处的樵夫和牧童频频张望。 樵夫脚程快,从山那边绕了过来。 这一瞧,惊得他险些丢了肩上柴担。 地平线上最后一丝白光照得细沙如雪,躺倒在地上锦衣公子衣衫整齐,背后鲜血漫开,胸口有个空漆漆的血红黑洞,竟是叫人把心挖了去,而他面容平静,丝毫没有经受过痛苦的模样。 124.一人一蛟 “啊!” 秦音尖叫一声,浑身抽去了主心骨一样蹲抱着,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脸上尽是厌恶痛苦之色。 为什么叫她听到螭泽的声音?这个男人现在就站在她身后,眼前一切果然只是个虚幻的梦。 螭泽嗤笑:“蠢货,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到现在都搞不明白。” 泪决堤一样从眼中流出,秦音小声呜咽,心口又闷又疼,手揪着自己头发,疼感终于拉回理智。 她又想到什么,拼命揉眼睛,努力睁着往前看。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记忆一点点模糊,她会记不清从前,记不清她从哪里来,她在一点点丢失自我。 蹲得太快,头有些晕,脚也是软的,秦音用袖子把脸上泪水擦干,鼻子抽抽搭搭,勉强止住泪水。 她慢慢站起来,视线一点点移过画面里的所有角落的细节,云和光线的变化、气球的颜色、树枝的形状、爸爸的一举一动、妈妈模糊的声音和神态…… 看得太久,她似有些呆,喃喃问:“这些都是假的,那我过去了会怎么样?” 螭泽一直在旁饶有趣味地看这周围古怪的场景,听到这问句,瞥了她一眼。 看她哭得一脸泪痕的模样,迅速移开眼,“此世与彼世并不相通,此术对你无效。” 秦音咬咬唇,试探着迈出一步。 没有任何危险变故。 她的心里好似有什么被点燃,雀跃起来,更快地往前走去。 很快,那点期待就完全消失,她隐隐察觉什么,加快步伐,可好像在位置一点都没改变。 奔跑起来,视线、树枝的方位、和前方的距离……居然全部维持原状。 触不到,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她不可能触到。 秦音的呼吸乱了,双腿灌铅一样沉重,可还是撑着往前奔去,没几下就忍不住带上哭腔喘息。 “够了!” 螭泽似乎十分厌恶她这个狼狈样子,也好像在这里忍受够了,瞬间一阵狂暴妖风刮起,化为原形的巨大尾巴卷住她的腰,顷刻随风暴跳出阵法。 “啊!你放开我!” 外面已经是傍晚,被云遮住的夕阳照在另一边天空的云成金灿灿的衣裳般,山林黄道才是她原本在的位置,侧翻的马车摔成了残渣,翘起的车轮在这阵突来的妖风中兀自转动。 秦音疯狂挣扎,螭泽没料到她的动静,一下也被带到地上,他还是原形状态,即使她拼命尖叫着拳打脚踢也伤不了他分毫。 螭泽心中恼怒,想一尾巴扫过去,但刚刚落地都踩得这草地一个浅坑,他只好赶紧甩着把人扔开。 “阿嚏。” 猛兽呼噜声响,巨大笨拙的黑蛟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在这地上以这种姿势翻滚,杂草都磨到蛟身上了,扑到脸上痒得慌,真是有损威名! 好在也没有人在场,可他刚挣脱开,秦音居然主动扑着揪他尾巴。 “贱女人!” 螭泽及时变回小型形态,没想到还是被抓住。 秦音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黑蛟,眼睛通红,嗓子也有些哑,“我问你,怎么才能再进去,是上我们马车上那个妖怪做的么?我该怎么找她?” 小蛟一怔,见她哭红了鼻头,坐在地上紧紧掐住他的身体,连握着被他坚硬的爪子硌疼了都忘记松手,一脸迫切希冀地盯着他,头发上一侧还挂着树叶。 那一幕就是她此生所渴求的,哪怕不要命了也要回到那个地方。 螭泽憋着的无名怒火燃起,“吼——” 他瞬间又变回巨大形态,以绝对压迫之姿高高俯视,朝她低吼着的叫声惊得远处山林里飞出一群鸟。 秦音好似再不怕他这副可怕样子,虽被刚刚的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脸上怯怯的,却还直直看着他,期待一个答案。 黑蛟胸腔里发出沉闷如雷声,口鼻中“嗬嗬”不断,尾巴简直要把地戳出一个洞,一刻不知如何是好。 马上他知道怎么做了,转眼又化作小蛟身形,长尾狠狠“啪”打在她的手臂上。 听到她尖叫一声后,螭泽大骂道:“狐族法术简单却难缠,一旦有了留恋犹豫的心思,法力、寿命……生生被吞噬个干净,若有什么宝贝被狐狸看上,里面的一点一滴都别想触碰,一旦动了念头,管你什么东西都应了一物易物的咒,为一个假物,你也愿意?” 秦音愣愣听着,心思渐渐飘远,无量山到底能不能解她的同心契?那时她还能好好活着么? 如果是空欢喜一场,不如现在就在虚幻里沉溺好了。 她尖声道:“我愿意!我愿意!” “蠢!蠢!蠢!”螭泽怒不可遏,只想把她打醒,长尾噼里啪啦往她脸上扫。 “啊!”秦音拼命用手打他,一下子蹦起来。 黑蛟爪子勾住她衣服还在往上凶猛乱窜,她被惹起了怒火,刚刚的惆怅哀思都被怒意取代,“贱畜!” 一人一蛟在地上乱滚成一团,一次终于甩下,秦音狠狠一踩,踩了个空,他灵巧得像丝带一样随风就贴上去。 “呜——” 抓不住他,爪子拍得她太疼了,鳞甲很滑,秦音不顾被他咬得手上泛红一片,直接两根手指塞到森森利齿的嘴里,大拇指扣住黑蛟下颚。 螭泽表情狰狞,整个身体僵住,被堵住嘴后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快见血她都不撤。 秦音气喘吁吁,天已经黑下来,她看不清,处于劣势,不该再斗了。 秦音忽然意识到裴旻没有回到这里,她迷茫道:“他该不会中招了吧?” 125.三人组变两人组 秦音越想越不对劲,匆匆把手指一抽,“嘶——” 果然划破了。 螭泽哼哼两声,意思好像在说是你自己弄的,不要怪我。 “喂,那妖怪是什么来头,裴旻怎么可能中招?” 食指侧面半指长的破皮划伤,一条血线浮出,秦音没心思管,任凭黑蛟攀着她手腕,爪子搭在手背,细舌如饮琼浆玉液一样在伤口上吞咽吸吮。 “够了,够了……问你话呢。” 他的口诞对她来说有愈合伤口的作用,但这样呲溜呲溜趁机吸血,如果不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角,这蛟又不知要放纵到哪里去。 螭泽恼怒低吼,还是叫他“螭泽大人”听起来舒服,不过看在吃到许久未尝的味道份上,他还是可以稍微宽容一点。 螭泽舔舔嘴角,满不在乎:“那道士已经不在阵法中,也不在此处。” 秦音目露惊讶,看看周围发黑的天色心里慌乱:“那他在哪里?他是和妖怪打输了么?” 螭泽幸灾乐祸:“肯定是中了美人计,我早就看出他是个淫道士,只要漂亮女人嘴上哄哄,他就暴露本色……” 秦音打断:“少胡说八道!你都说他不在这了,还能中什么计,那他在哪儿?” 蛟尾不悦地收紧,在她手腕上勒出一圈青紫。 螭泽冷冷道:“难道我会骗你?”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手臂上黑蛟的眼睛发出冰冷的淡金色光。 无论看过多少次,第一眼总会被这兽样眼睛冷不丁吓一跳。 她知道螭泽一路老实懒散的原因,这蛟在外惹了无数祸,现在又是虚弱形态,裴旻在一旁,无论哪个仇家找上门来都要顾忌青云道士,虽然待在她身上有些屈辱,但也换取了安稳修养生息的好处。 裴旻一走,捆仙绳只有一根,保不齐这蛟的仇家暗中窥伺已久,冲上来让她做个冤死鬼,若要让螭泽跑了,万一裴旻真有意外,无量山路途遥遥,寻常人哪里晓得什么剑阵方位,她一个人过去也极易有变数。 秦音软下语气,轻声说:“咱们在这儿呆一晚,明早回城重新雇一辆车,旁边城外有座大观,我们去那儿等等。” “哼。” “喂喂喂!不要咬……” 秦音手臂一痛,这蛟趁机报复之前抵他嘴的仇,虚咬着往外拽她的肉,牙齿没使劲咬,不出血,但让她疼得抽气。 她去揪他的角:“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的!” “嗬——”黑蛟朝她哈气。 秦音一手勉强制服住他,一面张望四周,她身上带着的火烛燃烧不了多久,也不知林中是什么情况,只好先围着那倒翻的马车走了一圈。 一面木厢挡板倒下正好搭成个叁角空间,里面空间正好容她一人躺下,比起未知的树林,在这里睡一觉倒还不错,敲敲其他地方,也够坚固,秦音撒了一圈驱虫药粉,慢慢钻进去。 “哎呦——” 黑蛟在扯她的头发。 螭泽饮了血,正是心浮气躁,这会子终于没有臭道士在场,他一时兴奋得沉不下心。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蛟立即变得张狂,秦音心里感知这一微妙平衡,行事上不好如从前那般仗势欺人,可面上还要维持厉害样子,如果让他看出她的示弱,更要踩到她头上了! 秦音警告:“我困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螭泽冷嘲热讽,越说越恶毒:“去破观里有什么用,臭道士定是被女妖勾走了,亦或是死于非命,魂魄回了青云山,只等不久全天下的道观为他发丧……” “闭嘴!” 秦音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聒噪胡言,更不愿意听了他的话就开始胡思乱想,不会的,木头一样的裴旻怎么会被女妖诱惑呢,许是青云和那妖怪有些渊源,可他刚刚在车上并没有出手不是么…… 螭泽踢了两下都没见她回击,只好悻悻安分下来,可心里那种无名之火却一直没熄灭,刚沉寂一会儿,他有事无事总动来跳去。 秦音铁了心不搭理,这么忍受着半睡半醒的,迷迷糊糊迎来了第二天的日光。 126.目的地出现 空气中带着早晨独有的湿凉寒气,一切还似褪色的苍白,黑蛟还在窸窸窣窣乱窜。 秦音爬出来,天边泛起鱼肚白,已能看清道路模样,她搓搓手,慢慢往回走,“你见到了什么?” 螭泽挂在她肩头,打了个哈欠:“什么?” “狐族的法术。” 黑蛟翻了个身,“他是冲着臭道士来的,你我二人并不在他算计之内。” 只是捉弄啊…… 秦音沉默片刻,“如果无量山之后……我会再来找他的。” “他”当然是说施阵的妖怪,螭泽尾巴自她肩膀往下坠着轻荡,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没人回应她,秦音并不在意。 这么慢悠悠回到城中,一路来并没有打听到有道士踪迹,也没有任何人来找她,往常裴旻这样突然消失,她只要随意找个地方慢慢地等,他自己就会再次出现。 每一次都毫无例外,可这回出了那妖怪的捉弄一事,她自有裴旻不会败阵的信心,但心底有了此次不同寻常的不详预感。 马车厢内,螭泽整条身子瘫在软座上,不像往常都是挂在她手腕休息,现下更不能让秦音再去找个笼子来。 “上面一点。”螭泽用尾巴打了一下她的手背。 秦音漫不经心的用指腹在他身上重重碾按,一下下在他水光亮滑的蛟身上按出个浅凹痕迹。 懒洋洋躺着的黑蛟,爪子随意翘着,按一次,爪子随之晃一下。 她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黑蛟总闹腾惹人烦,索性这般暂时堵堵他的嘴。 马车飞奔的哒哒蹄声和车轮声慢慢抚慰她焦躁的心,回去了只在客栈呆不到一日就要再次出城,定要亲自到那观里问问讯才能让她心中安定些。 真后悔先前懒得学道家的传音咒,这次分离太急也没有拿音符,幸好青云观与各地大大小小的道观都有联系,真有意外情况,裴旻会临时与附近道观沟通。 万一裴旻留了什么口信呢?秦音抱着这样的念头匆匆赶去。 没想到裴旻居然真的留了口信。 观中道士未邀请秦音入观门,眼神瞟过她衣袖,惊疑不定地打量她,站在门口生怕让她闯进去似的。 “秦姑娘可是本与裴道长同路?裴道长突有急事,不得不往灵南一趟,姑娘可自行前往,中途他自会与姑娘汇合。” 秦音迷茫问道:“灵南是什么地方?和无量山是相反方向?” 他摇摇头,“非也,必经之路,不过那地方……行人多会从另一旁绕行,路程是一样的。” “多谢道长。” 道士目送秦音下了山中长长石阶,秦音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看,袖中紧紧捏住不安分的螭泽,一步一步慢慢离去。 等完全出了视线,秦音一动螭泽,却发现这小蛟的异常。 只见他左右缓缓摆动尾巴,双目澄澄,一声不吭。 方才那道士明显顾忌她身上的异常,秦音也生怕被发现带着妖物,一言不敢多问。 她晃晃螭泽,迫不及待问:“你知道灵南么?既然那里危险,还是绕路等裴旻跟上来吧。” 螭泽踢开她的手,淡金瞳孔微微放大,主动为细绳大小钻入她衣袖,极不耐烦道:“灵南是毒雾沼气之地,是否真如传闻般凶恶去看了就知道。” 自话说完,他便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专心入定修养中,秦音怎么掐都没用。 她心里更慌,裴旻归期不定,她不一定制得住螭泽,前方再出什么岔子可怎么办…… 127.灵南 青云山阵阵清风都净不了弟子们躁动的心,晨课一结束,叁四个弟子飞奔下了剑台,在回去的道路上交头接耳起来。 “我说,你们有谁看见黑气了?” “你也觉得有异常是吧?昨天傍晚我在屋中背诵法咒,窗子开着,一抬眼,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我眼花,可隔壁师兄在练术,碰巧开了清罡罩,那是清清楚楚感知到了!” “嘿!师兄你们果然有感觉,奈何我法术低微,没能探查到一二……原来是真的!白山离我们青云山这么近,怎会有出乱子呢?” “是啊是啊,白山是灵力清纯之地,怎么可能有不长眼的妖怪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作害,你说你法术低,我连影子都没见着呢!像闵月师兄他们应该清楚是出了什么事吧,要不?我们去问……” “你们有空在此嚼舌,不如再去练遍剑!” 一道男声忽然打断闲言碎语,众人瞬时恭敬站直,面对绷着一张脸的闵月,个个行礼后如鸟兽散。 闵月目送这群人散开,皱着的眉还拧着。 他心中烦闷,知道昨日白山的妖气定是被部分尚有道行的弟子们发现了。 内门高阶的弟子还好说,这些不知内情胡乱猜测的弟子才容易引起恐慌,毕竟从来没有离青云山这么近的地方出现过妖气。 说起来,他也不不知这回是轻是重,师父对这异常态度轻松,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丝毫没有为难烦心之态。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裴旻师兄这个样子。 被抽出叁魂六魄一样,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御剑归来时吓了正巧守夜的他一跳。 可他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也没有感受到裴旻师兄的道气道韵有损,而师父竟然出动出来迎接师兄。 更怪的是师兄带回的男子,现在正躺在师父洞宇的冰玉石上。 冰玉石是冰海里的万年宝玉,对道人有修行的好处,对凡人就只有保尸身不腐、伤口不坏的作用。 他听出那人已经没有心跳,却依旧感觉到他正在呼吸,没有受伤痕迹,却有妖气残留,应是被妖物所害,是裴旻师兄用了法术维护。 裴旻师兄道术竟精进如此,活死人、生白骨的咒术都掌握了,那么到底有谁能让师兄变成这副模样? 闵月忧心忡忡应了师父的召命,下了晨课就赶过去。 “师兄。” 闵月朝刚出来的裴旻恭敬行礼。 他点点头,擦肩而过。 师兄的脸色已不像先前那般苍白如纸,虽然以往也是这样对人冷冷淡淡,但偶尔的一两句剑法点拨和点头示意,已足够让他们了解师兄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不过是太冷肠冷性,不爱与人打交道。 可自从师兄受伤回来,没有和他多说一句,他竟觉得师兄变了,至于是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其实他还想问问秦音怎么样了,但到底没敢上去问…… 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闵月整理衣袍,轻叩几下,推门而入,“师父,弟子闵月。” 青云道人甩动拂尘,示意他进来,“可见着你师兄了?” “是。”闵月犹豫一会儿,问:“师兄,他……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 青云道人摸摸胡子,“白山有妖出世,伤了你师兄,原城一少年也受了牵连,若要治伤,需取一枚‘定心珠’,你师兄还需叁日修养,你与内门诸位师兄先去‘灵南’探路。” “‘灵南’?”闵月愣了一瞬,那地障毒重生,恶妖数不甚数,就凭他们能取回珠子么? “万物有灵,并非要赶尽杀绝,只需你们探清方位,林中妖物尽量少做纠缠。” 那林中妖物数不甚数,取珠并非杀妖,师兄有伤在身,他们便是要先去探个虚实,闵月虽不惧凶险,只是对裴旻身上的伤更为担忧。 128.这局黑蛟胜 已是深秋,一路往内陆南方深入,比起夏日炎炎的暴热,虽有了凉爽秋风,可几次绵绵细雨过后越发觉得潮湿燥热,口唇都变得干燥起来,秦音心头没有丝毫舒爽,反而因一直没有得到裴旻消息而隐隐不安。 大半个月来日赶夜赶,她花重金与镖队商队一道速行,日日风餐露宿,终于在南州与风州边界分开,独自穿过界线。 这里少有行人过往,螭泽从那以后甚少苏醒,离两州边界处的灵南越近,他才偶有动静。 马车已不能在此行走,秦音提前备了地图,仅靠两条腿走路,白天累个半死,晚上找出开阔干净的地方,熟练升起火堆,撒好药粉,用细线拉一圈陷阱在外,螭泽慢慢恢复些元气,晚上她终于睡得安生了。 “啊啾……”秦音迷糊睁开眼,视线中火光渐小,天色昏昏暗暗,她用一刻时间才想起现在是又一天过去了,天快亮了。 火堆前一只黑蛟静静卧着,长尾轻轻左右摇摆,眼睛微眯。 秦音把毯子裹在身上,坐起添了把柴,“如果没走错的话,明天就能出这个山口了。” 背后是棵大树,她把包袱垫在后面,靠坐着舒服些,语气有一丝担忧。 路上秦音已打听清楚,想从前方通过,有两条路,一是往右翻过两座高山,路途艰险,另一条往右从一低凹山地过去,那凹处汇集西北往东南雪山暗流流经过的地下水,密林里全是蛇蚁虫怪,又临近蛮荒山林,出了数万大山便是蛮夷小国的地盘。 商客们一听她打听这个地方,无一不是劝阻,说道那灵南低凹处是未开化的蛮地,附近少数的居民尽是出不得山的贫困乡民,宁愿辛苦些都要翻山过去,免得为省事却叫山林中的毒雾沼气要她性命。 秦音没明白道士说两条路一样的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天站在半山腰上才发觉他说得没错。 一眼望去,前方竟然是座断裂的山带,像一块倾倒的巨大岩石,完全分割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地势情形。倾斜那面凹陷处被完完全全隔绝在一边,朝那方望去,只有无穷无尽的灰绿色山野,那块被叫做灵南的地方,尤为低洼和森绿茂密,山带另一边是中原大地,从前方过去,都是要绕开那断裂,从距离来说是一样的。 秦音看到群山里一点灰黄,立刻意识到,那里就是无量山,只剩这么近了…… 螭泽早就醒了,立在她肩头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盯着灵南之地。 秦音弱弱问道:“你不会想从那条路过去吧?” “你就不想知道臭道士去那里做什么?” “肯定是……危险的事情。” 秦音语气弱下来,那片深绿林障没有丝毫如别处有枯黄迹象,上面笼着层纱一样的雾气,一阵风吹,高处绿影层层迭迭如舞女腰间那处丝带飞舞,轻微,有难以描述的律动变化。 危险神秘的引诱勾起她的好奇,明知道是个陷阱,可总有隐秘的尝试和探索欲望。但另一边就是咫尺可见的无量山。 秦音摇头,马上又忍不住问:“他一个人会不会很危险?” “死在那里才好。”螭泽语气凉薄,竖瞳在光线下微微变化。 秦音渐渐悟了螭泽的心思,越靠近这里他越兴奋,口头却丝毫不说。 按捺不动意味着他在忌惮,明明是他更想去。 “我不会从那里走的。”秦音看了最后一眼,果断打算走右边。 螭泽不再说话,可愤怒的情绪写在脸上,胸腔呼哧呼哧,爪子几乎拧得她痛呼出声。 秦音憋着一股气,当做没感受到,硬生生拄着树枝直接往右边走。 螭泽不信她真的不好奇,耐心等着,这女人虽在行路中用余光扫过,可脚下不停,居然慢慢地离那方向越来越远。 她每走远一步,螭泽的耐心丢失一分、脸愈狰狞一分。 “轰隆隆——” 天际响起一声闷雷,秦音抬头看,乌云不知何时聚集,遮住了大半阳光。 刚刚她只以为是飘过了云遮挡住了光线,恰巧无风而已,没想到是真的要下雨。 这大半个月她渐渐摸清西南一地的气候,那便是老天爷闲来无事就要降雨,眨眼间晴空万里就能刮一阵风吹来乌云下一场,雨收得快,但真以为雨停了便兴高采烈出门,那么走出两步就又被淋一场的概率也极大。 地势渐高,上头这一片是光秃秃山石路,没有一点遮挡物,夜晚行至上面不一定到得了山林,莫说有泥石滑坡的危险,光是淋一夜雨也叫人好受。 螭泽喜水,骑在她肩上桀桀乱叫,看她吃瘪,高兴得尾巴“啪啪”甩打。 这一人一蛟的暗自怄气作对,都在不作美的老天爷操作下化解。 “够了——”秦音捂住被他打到的耳朵,艰难走出一步,地上泥水哗哗,雨水顺着湿透的头皮流到脸上。 她狠狠一抹脸,无奈走向灵南方向,再怎样,都要先躲躲雨不是? 129.借地躲雨 秦音的裤裙上全是泥水,她艰难沿着石板路走,避免踩到不知深浅的黄泥水坑中,这村落有二三十户的规模,方才在山上看得不真切,这番下雨跋涉才觉得房屋隔得甚远。 村门的篱笆只剩几块破烂的木栏,在风雨中摇晃,最外面的几户是空的,走近些,发现座门口有种了两三颗小树的,才有人生活的模样。 螭泽早就藏在她手腕上,秦音抬腿上了阶梯,等身上的水哗哗流个差不多,她拍拍门,“请问,有人在吗?” 门关得并不紧,一条链子松垮系着,秦音怀疑再大力些都能把门撞破了。 里面光线昏暗,隐约见到桌子椅子等东西,泥瓦墙和灰土的地带着雨天时的潮气味道透了出来。 “有人在吗?” 秦音提高的声量,她明明看到里面屋子有个人影闪过,是个小孩模样。 她大声说:“我是路过的,想进来躲躲雨,能让我进去么?” “只有我一个人,外面雨很大……”秦音甩甩衣袖,一抬脚就倒出一鞋水。 “吱呀——”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打开了门。 秦音吓了一跳,她看不出这孩子多大,只觉得脸庞削瘦发黄,因为太过瘦弱而看不出具体年纪,面有菜色,眼神也不像一般孩子天真自然,他的粗布衣服上打了两块补丁,袖口和裤腿口都差了一截,十分不合身。 他沉默地开了门,让她进去。 进去了,秦音觉得这屋子比外面除了能挡雨遮风就没别的不同,还不如城里一些已衰败的城隍庙牢固气派。 厅堂里只有三把椅子和一张薄薄木板搭的桌子,窗台下的玉米收了堆积在窗沿,旁边是一撮小辣椒,最高屋顶梁柱上挂着两串腊肉,墙角一堆大白菜放在缸上,用草垫着,估计是怕受潮发烂。 秦音尽量把鞋子里的水蹭到外面,抱着自己包袱入了门,“小孩,你家就你一个人么?” 他一副怕见生人的模样,既好奇地想看她,又不好意思地躲开眼神,“在、我爷爷、在后面做饭……” 应是少与人交际,这孩子话都说得不利索,看人的眼神也怯怯的。 “谁啊?” 屋子连着后厨,以门墙上一张竹帘格挡,“爷爷——”,见老人听见动静出来,小孩连忙跑他爷爷身边去。 这老头耳朵似乎不太好,等孙子高声叫喊,他出来了挺起拱着的腰,抬头一看,发现家里来了人。 秦音紧揪包袱,等步履蹒跚的老人走过来时,被他那浑浊发黄的干瘦脸看着,忍不住后退,稳住声音说:“老人家,打扰了……我躲躲雨……” 这一老一少生活极为困苦,老的脚步虚浮,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小的营养不良,身体并不健康,在这破败的屋子里,秦音觉得他们的生命也像朽木一样腐烂逝去。 “哦……行……大树,倒水啊……怪了,又来人了……” 老人家摆摆手,迟缓地转过身,慢慢在小孩搀扶下回去继续做饭。 这个瘦弱的孩子居然名字叫大树,秦音知道起个贱命小命是为了好养活,但这反差也太大了。 大树从窗沿下倒扣的几个瓷碗堆上拿出一个,用墙上挂着的粗布一抹,就拿桌上的大瓷缸倒满一大碗水递过来。 秦音接来,虽然怀疑看到水上面浮着点细灰,但总不好推开,喝了一口放回去,她问:“你的名字叫大树?你们家就两个人?生活好像不太方便啊……” “我娘早就跑了,我爹在我五岁时候进林子里砍树死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很是麻木,没有一点悲痛之色。 秦音感觉自己挑错了话头,真是傻,一看这地方就该想到这些的。 “咳……刚刚你爷爷说的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路过?” 130.异响 大树给她倒完水,转身蹲到墙角,“有啊,往年我都没见过那么多人过去。” 秦音对这孩子自顾自的动作也没有惊诧的意思,她跟着蹲过去,看到他继续拿起墙角靠着的一只巴掌大的木铲,一下一下戳墙根的缝。 天气潮湿,又总是下雨,他家是处于较低的位置,门前坡下的积水成洼,湿气水汽传到上面,这常年不修固的地面有出水松烂的迹象,一到雨天,他需要把墙缝再堵得严严实实的。 木铲啪啪拍着,秦音看那架势怕铲出蚯蚓来,往后挪了两步,“什么时候的事情?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么?” 早在商队听说,一年里能有两伙人从这路过算是平常,怎会一下子让她遇到另一队,说不定就是裴旻呢?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个麦芽糖片,拍掉油纸上的水滴,“你吃糖么?” 大树一看有糖递到跟前,眼睛都亮了,转头看她,见她微笑示意,赶忙把两只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接过看了看,小心翼翼舔了口,复又包好收起来。 秦音歉意一笑:“我没带多少吃的……被水泡了点,还能吃就行。” 大树哪会嫌弃,握在手里都怕丢了,“半个月前,有五六个人进了林子,我爷爷说,那些人是、是道士。” 他不知道“道士”是什么,只是突然被兴奋起来的秦音吓了一跳。 秦音激动得原地转圈圈,口中直呼:“哎呀呀,真来过,五六个人?里面有没有裴旻呢?都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事情还没解决?他怎么还没找我呢……” 被小孩惊讶地看着,秦音缓和情绪,问:“那你看到他们出来没有?” 接下来再怎么问都一问三不知。 秦音有些丧气,坐回椅子时,大树犹豫一会儿,开口说:“那些道士进去前也遇到我们村子里的人了,他们说我们生病了,说不定林子有东西能治。” “病?”秦音仔细打量,心想他们当地人大约是缺钾或是缺维生素才这副模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土地不肥,家禽不活,长年以往身体自然是差,“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大树摇头,说不出什么。 秦音忍不住说:“这里没有街市,也没有好屋子,为什么不想办法搬到其他地方去呢?” “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这里住了,爷爷说,我们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外头再好都不是自己的家。” 秦音看这孩子一脸茫然,又问:“那你呢?你很喜欢这里?” 大树木然道:“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是爷爷在哪儿我在哪儿。” “唉……那你整天玩什么呢?木马、斗草、套圈……还有其他玩伴?总是要识字读书的……” 说到这里,大树神态松动,流露出了属于小孩子的渴望和失落。 他指指一个方向,“大牛住在上坡,他娘不愿意他们下来,等他爹今年从外面回来,说不定就要走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低头,小铲子一下下戳下去,嘟囔说:“哪有那么容易走的,外面肯定不好,山路这么难走,外面没有田地,没有屋子……” “大树……吃饭了!” “来了!”大树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招呼秦音:“饭好了,你来吃。” 说是饭,其实就是稀粥加上几筷子自己腌制的咸菜,面饼不知道放了多久,有股潮味,在煮粥时放在锅上加热,边缘被湿气泡软了,中间还是冷硬的。 “谢谢老人家……” 外面天色渐黑,秦音看在眼里,心想怕是要耽误一晚,帮忙擦桌子端碗的,抱着碗热粥呼呼喝下肚时,还纠结要不要借宿。 “大树啊,外头是不是天黑了?” “天黑了,爷爷。” 老人家浑浊的眼球转向秦音,颤颤巍巍做出手势招呼:“闺女啊,天黑了不好走路,隔壁个屋子是空的,你歇那儿啊……” “哎!谢谢老爷爷!” 老人指指梁上的腊肉:“今天已经做饭了,明天我取块腊肉下来给你吃。” 秦音连连摇头:“使不得,我明天一早就出去,谢谢您的茶饭,还让我休息,再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 那腊肉高高挂在上面,只有半臂长,分量并不多,一看就是平时舍不得吃的。 “使得,使得……”老人家连声叹息:“我们以前这里也是好地方,唉,不说了……” 一顿米粥下肚,天一黑,灯油宝贵,又没有娱乐活动,一老一小早早睡了,秦音自己摸索去了隔壁空房。 这里当柴房放置东西用,相隔的木竹门破破烂烂,但还是有遮挡作用。 秦音撒了一圈蛇虫粉,把一块木板上的灰擦干净,也准备睡下。 夜黑屋潮,淅淅沥沥的雨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门缝窗沿空隙送进丝丝凉风,劳累一天,秦音昏昏沉沉陷入梦乡。 “唔……” 半睡半醒时秦音察觉出身边睡着个男子,侵略气息熟悉无比,大手在她腰上滑动,又忽地钳制住她的双臂,牢牢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嘘……”螭泽在她耳边故意吹了口热气,舌尖轻舔耳垂。 秦音咬唇堵住惊呼,狠狠锤出一拳却完全被拦挡住,往上挣扎,只感觉他两条修长有力的腿按住不放。 “起开!”秦音尽量放低声量,怒气冲冲警告:“你干什么?变回去!被人看到了要吓死啊!” 他的轻笑在空寂室内听起来无比清晰,螭泽居然直接松开了她,好整以暇侧躺着用手肘支着身子。 秦音不明白他是发什么颠,却忽然听到隔壁屋子窸窸窣窣的动静。 131.深夜 月光皎洁,云层雾气消失后,照进窗户的月光如灯澄亮,待眼睛适应后,使得看清室内一切。 白日见着的堂屋仍是印象中的模样,凉风习习,那扇竹帘窗门后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堂屋和大树睡的房间相连,月光同样照了进去,秦音怕他们是出了什么事,也怕是屋子里进盗贼,眼睛紧紧盯着那方的动静。 或许是天公知道她所想,愿意帮助她探探究竟,这会儿的风大了,“吱呀——”那竹帘被完全吹动移开。 秦音揉揉自己的眼睛,疑心看错了什么。 只见白天和她同一桌吃饭的老翁和小孩,竟一前一后在地上缓缓地爬。 因看不真切,秦音愣愣盯着,那穿着眼熟衣物的两个黑影,长头长尾,像是人形长出了尾巴,一大一小,正是他们。 秦音吓得浑身僵硬,心仿佛都要停止跳动,待那两个黑影爬到月光照射下——原本人类皮肤居然变成粗糙土褐色,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干裂纹路,两只眼珠眼珠浑浊发黄,瞳孔是一条黑色竖线。 “啊——” 秦音的叫声在她转身埋在螭泽怀里被堵住。 但这动静还是引起了注意。她万分紧张地露出一双眼睛瞧,手紧紧抓着螭泽的衣服,腿勾在他腰上,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 两个黑影慢悠悠地朝她方向转了转,踟躇几步,又好似不感兴趣,一点点靠近的步伐终于停住。 螭泽的轻哼浅笑十分得意,似乎在嘲笑她的动作,刚刚还吵闹着踢开他,现在就自己攀得这么紧。 秦音的心跳在几乎短暂暂停后剧烈狂跳,语气带着哭腔:“这等吞魂造魄的法子何等歹毒……” 裴旻还说这个少见,光她就见第二回了! 螭泽一挑眉:“想不到你识得。” 接着他脸色一沉,把她往外面推:“又是那臭道士……你现找他去……” 秦音可不管他说什么,死活往他身上贴,同时惊恐地留意那边的动静,一回头,竟见较大的黑影,立起了身,直直去勾悬梁上的腊肉。 秦音愈发胆寒,难怪白天她纳闷腊肉挂那么高却那么少,这是要吃肉……她转头去拽螭泽,哀求道:“我们出这间屋子吧……” 佳人在怀,这臭女人很是会审时度势,想到以前她仗着旁边有臭道士,晚上都不允许蛟形的他上床,笼子里的可笑东西还是因风泽设的…… 螭泽完全不理会她的害怕,整个人轻松自在无比,一手探入她衣服,在颤颤的娇躯上淫邪抚摸,先探入腰间,一寸寸往上抚…… 秦音焦急地去看屋外场景,腊肉早就被啃得差不多,再高些的位置就吃不到,黑影越发笨拙,她就觉得逼及她的脚步更近。 “求求你,我们出去吧……”秦音缩在他怀里哀泣。 螭泽猛一掐她的下巴,气息吐在她脸庞上:“不准再用捆仙绳。” “好……”她的眼睫下掉落一滴泪珠,不断躲闪着看那边的动静,急急道:“好,我不对你用了……” 见她保证,螭泽一卷衣袖,挟着她破窗而出。 132.夜色撩情(色气骚话play)h 屋外是一片高高大树,螭泽直接就近落在一棵参天大树粗壮的枝干上。 发现是高空,秦音惊呼一声,脚踩着的树干半臂宽,她一面靠在后面的主树干上,一面牢牢抓住他才不觉得自己会掉下去。 螭泽不耐道:“怎么?那我把你推下去吧。” “不!”秦音头摇得像拨浪鼓,死死抱着他窄瘦的腰,“不下去,在上面挺好的,不要到地面。” 月光照清模糊的山影和地上数个房屋。 秦音害怕地望向不远处高高低低的屋舍,说不定那些人也……鬼知道它们会不会爬出屋子,打死她都不愿意下地。 难怪道士们说他们病了,如果来的不是裴旻,没有使咒的本领,只能去先除了妖物,旁边就是灵南,大约就是林里的妖物…… 正浑身发抖,男人的手摸向了她的裙底…… 秦音在这上面不敢大动作,恼他色欲薰心,狠狠扯开螭泽的臂膀却被反剪双手压在树干。 “啊……我要掉下去了!” 上半身失去重心,下半身就不由紧贴着,腿勾着他的,秦音不能再动,口中骂道:“贱畜,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事!你不要脸……唔……” 许久未与他亲近,秦音对这种亲昵很不适应,男人粗鲁地用带着倒刺的舌在她颈间舔舐,听到她抱怨时一咬。 很疼,但未出血,螭泽嘴里咬着她那块嫩肉细细啃弄,干燥的大手在腿间滑动,含糊着语气不善道:“明日我进林,你若识相便泄水出来,不然……” 他的发丝蹭在自己脸上,颈脖热乎乎的,鼻腔问道他口诞的腥甜檀香,是他在那里威胁作弄:“不然我吸干你的血!先奸再吸!” “你敢!” 秦音知道他敢,先前在问路知道裴旻来此地时他就表现奇怪,肯定是这黑心蛟要进林干什么坏事,他伤未好,自然是能取多少阴水补气是多少。 “哼……”螭泽不恼,稍微松松手,秦音反而怕得把腿又抵进他的腿间,一副惊恐模样。 螭泽的淡金瞳直直盯着她,语气讥讽:“这是你缠着我的。” 秦音还逞强装死,螭泽眼睛一眯,故意离开后退一步。 “啊……”吓得秦音勾着他腰,也不管之前躲得多厉害,示弱抱怨哼哼两声,脸上犹带着泪痕,神色不甘,却不敢真和他再闹。 她被抵在树干上,他的手一点点在她身上摩挲,腰间裙带松了,慢慢地,双腿被他半托着挂在他腰上,下腰悬空。 薄衫全开,月色下细腻莹白肌肤奶脂一样,大手轻捏上玩弄两下,计上心头,螭泽忽道:“奶子翘了许多……” 拇指捻着红朱玩弄,他故意放得低沉的声音响起,“一摸奶尖就硬了,翘着准备给我揉的吧,你早就想的……” 秦音不安地扭动,咬了唇别开脸,“你少胡说……” 螭泽轻轻扇了下奶肉:“下次记得数数,数数摸几下就硬,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脸渐渐染上红晕,又羞又怒,螭泽暗自勾唇,一手扳了她的脸转来,在被咬着的唇上捻磨,薄唇一吐,继续在她耳边说那些不害臊的话…… 大手摸到她双腿并拢处,手掌覆上,“真嫩,上次都是被你夹射的……” 他是在说北幽水潭助他那次……这么久了都在算计这些,色胚…… “插一下,奶子就一动。” “每一回肏,都觉得穴更紧了,越肏越紧。” “被精水涂多了,骚穴越来越紧,真是天生的鸡巴套子,戳两下,小穴就开始流水。” “动一会儿,你就开始叫,下面的小嘴比上面的更骚,一喂进去就走不了,吸得紧紧的,退都退不出……” “插进来,里面舍不得吐一点,把鸡巴又含又吮,馋得很……” “上面的小嘴含我的舌头,下面的嘴含我鸡巴……下次调换个,上面含我鸡巴怎么样?” “吃起来又香又甜是不是?我的鸡巴好吃吗?” 秦音忍无可忍,满面红潮抬起头瞪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恶心死了,你闭嘴。” “嗯?多少人馋大鸡巴,你吃过那么大一根,怎么不高兴呢?” 他继续道:“是因为没真吃到嘴?下回喂你便是,精水也都给你,只要你用舌头好好舔,求求我,射出来的都给你喝下……” “从嘴里喂进去,一滴不剩都喝下去,把小肚子灌得满满,再从骚穴里把水都流出来……” “啊……流了好多水……我的手全湿了……”他每说一句,手指在穴外便摩挲狠揉一次,待到后面,轻轻浅浅的插弄拍出水声。 秦音回想起她和蛟形的那些事……恨自己竟和一个畜生有了勾当,又恨真的听他所言,一点一滴的细节再次浮现,那种酥麻爽快的感觉又来了,他的动作带来那日一般的快感,指尖一寸寸按得浑身软麻…… 何止是她,螭泽越说欲火越大,想到那日的快慰,手上伺候着她,下腹紧绷,那物发疼,随他若有若无的呻吟撞在她腰上。 螭泽在她耳边吹气:“要不然我现在变了蛟身,直接插进去,把你小穴喂得饱饱的……唔,果真馋了,把我的手指夹得好紧……啊!” 秦音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蛟形时一身铁皮打不动,咬死他! 现在也是咬不出伤,但让他疼一疼也总是好的。 “贱女人……” 螭泽一转声调狠骂道,呼吸粗重,拧住她下巴,红唇离开他手上时还扯出一缕银丝,下身狠狠挺入那软软花房里,口中腥长红舌探进她的嘴,疯狂搔刮吸吮,上面下面都堵个满。 “唔……” 她浑身一颤,哪里都躲不掉,只能被控制着肏干,弄得狠了,双腿被架在他臂弯一晃一晃,腰被握着,抱着他怀里死死掰开腿往下压。 直弄得她抖如筛糠,淫水滴滴答答往下流,还有的被打成沫在交合处啪叽响,媚叫声高高低低,纤腰挺着泄出一次又一次,连这粗壮的树干都仿佛在抖,树叶上的水滴落撒在她身上…… “贱女人,骚女人,还说不馋我的鸡巴……” 男人性感低吟在她胸前絮絮响起,他含含糊糊咬着她的奶肉,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奚落她。 腰抖了一次又一次,不知被榨去多少水,螭泽终于有停下的迹象,秦音哑着嗓子攀抱住他:“我好累……” 兴许足够了,螭泽盘坐下打坐调息,云收雨停,她怕会掉下去,抱住他的腰,枕在他大腿上,蜷缩身子,娇喘吁吁地迷糊睡去。 散乱衣裙下全是乌青咬痕与白浊……低垂的淡金色眸子扫了一眼她的娇憨之态,螭泽最后望去那片障林,移回视线,缓缓闭目,摒除杂念专心运气。 133.入林 秦音还在试图挣扎,她抱着自己的包袱,不停张望来时的路,第二日天晴,她无意再面对那一老一少,只留下一点钱财走人。 在这灵南林子口,往里望就是茫茫不知深浅的一片绿色,秦音天然对自然有畏惧,到底是在都市人堆里生长,她骨子里还是觉得待在人烟处安全些,何苦总是被这文明未开化的臭蛟欺负,螭泽在她几步远伫立,冷眼瞧着她。 她估摸再多磨蹭一瞬,他就要怒了,手中的捆仙绳尝试举了又举,在那毒蛇一样阴冷注视下,还是抬不起手。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嘟囔:“你去吧,我走原来那条路不就行了……” 螭泽不惯着她,本要辱骂说她不是想找那臭道士么,一瞬又不想说这话,冷着脸径直进去。 “哎……” 秦音气得跺脚,她当然不能真这么走,真自己走了,裴旻怎么回事还不清楚,眼下这人又找不到,她还能怎么办…… 方才只是拖延,他抬脚就走,秦音不得不跟了上去。 秦音小跑跟上,眼睛机警地四处探看,脚步也越发轻巧,生怕踩错一步。 树叶唰唰响,这林子和普通树林没什么区别,只是树更多,叶子更密,一路往南叶子不见秋色,这里更是只少数有枯黄迹象,越往里走,越是幽深茂密,微风轻轻吹动的飒飒声响,鼻腔是里植物特有的生涩腥风,偶有鸟啼,叫声也和平常听到的不一样。 地上没有行人痕迹,一脚踩下,极易踩到盘踞的树根,接着就是一只什么虫簌簌跑开。 秦音一连吓了几次,她用手虚空扇了扇风,怀疑闷热空中总有飞舞的极小虫子,好歹没有遇到一个有攻击性的,踮着脚尖连跑带跳,忙抬头去看螭泽,却发现他好似浑身不受虫侵,如履平地。 片片绿叶下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她疑神疑鬼,不知是动物爬过还是风声作弄,一会儿她忽一瞧,把蜿蜒密集的藤蔓看做了蛇窝,头顶垂下触碰到的枝叶也让她心惊肉跳。 凭什么她得进虎穴受苦,秦音生气,盯着他的后脑勺,快跑几步,一下子跳起——故技重施,又想像之前上山路上让他背。 螭泽后面也长了眼睛,忽一闪身。 “哎呦……”秦音撞到树上,在被躲开一刻胡乱拍打他的肩膀,揉揉自己的肩,“你这条臭蛇!果真是回你老窝一般,我都说了我不想进来……唔……” 螭泽一手掐上她脖子,阴狠道:“闭嘴,吵死了。” “咳咳……”秦音被放下来,她摸摸脖子,对螭泽这副烦躁无比的样子毫不意外,他挟她进来为的不就是以防万一吸她补元气,真是大脾气。 如此吵闹一次,秦音看这座林中越发不顺,她只随他闷头走,一生气了就感觉燥热无比,现在日天越发毒,秦音心中怨恨不耐。 “啊……”踩到一个蚁窝,无数小黑点炸雷般散开飞奔,她的尖叫声连螭泽都不由皱着眉头往回看。 她细嫩手腕上已被蚊虫咬出大红包,纵使把袖子裤腿都扎紧,手背上被咬了,让她挠得一道道血痕,小帕子包在脸上,秦音企图用长发遮住脖子,喷洒的驱蚊药水很快就挥发失效。 螭泽停顿一瞬,秦音注意到就开始瞪他:“看什么看,看我这样很好笑?” 螭泽立刻转回头,快步往前走。 “喂……” 秦音着急,不顾跑起来,脚步踩着深浅不一的草地软土,每下都叫她心惊,可抬头见螭泽身影越来越远,万一迷路了可麻烦,只好边跑边骂:“要死啊你……” “啊!” 螭泽回头怒道:“我看要死的人是……” 一只火红大蛇窜了出来。 秦音和蛇都被吓了一跳,二者同时弹开,所幸这蛇遇到攻击下意识吐出的毒液,秦音正好跳开。 “嘶……” 吐出的黄褐液体浇在石头上,那块石头深深被腐蚀出一道凹槽,被溅到的树枝藤蔓瞬间腐化成一片枯地。 134.小失误倒大霉 长蛇有成人手腕粗细,一人长,深色鳞皮上反射出一层层光晕,色泽偏红,应是躲在哪个草窝阴凉里歇息,没想到被秦音重重踩了一脚,下意识做出反应。 现在一人一蛇对峙,相隔几十丈,红蛇立起的蛇首齐人腰,两个眼珠牢牢盯着秦音,弯起的身体紧绷,像是随时做出攻击。 秦音当下管不得随意乱动就惹它暴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螭泽这边跑,那蛇身对立方向随她动作改变,蛇腹在地上擦出沙沙声音。 螭泽低骂一声,拂袖一甩,可惜甩出的瞬间秦音正好扑了上来。 没打重要害,那蛇狼狈地被重击一段身子,在土地上簌簌一个转弯,秦音就已攀着螭泽的臂藏于他身后,狠狠咬下一口以发泄尖叫。 她怕再招来什么,把尖叫全化作呜咽怪声,螭泽行动猝不及防被她打乱,转手用力掐着她的脸,气急败坏道:“蠢女人,叫它逃了,火鳞蛇最是有仇必报……” 说着,他忽消了怒容,语气缓下来,似笑非笑道:“哦……它再找它同伴来,你要怎么办……” 螭泽肯定是不怕的,秦音呆愣松开手,脸色慢慢转白,刚刚一条就够受的,万一再来一窝…… 秦音头皮发麻,动作迟钝地转头看望来时的路,现在出去还来得及么? 已过去大半天,按路程来说倒有可能原路返回,可她不识路,万一落单再被盯上…… 秦音心如死灰,接下来万分小心地继续走,螭泽似乎心情颇好,她亦步亦趋跟着。 这一路逐渐见多了奇形怪状的小虫长蛇,五彩斑斓的蜈蚣、有着小翅的长虫、藏在叶底的斑斓蝴蝶……秦音脸色变了又变,不知前行了多久,这林越深,问:“你到底在找什么?” 螭泽一看她受了苦的垂头丧气模样就高兴,此刻还有闲心聊:“你觉得这里如何?” 秦音面无表情:“恶心至极。” 她想了想,说:“没有人类聚集,树木生灵繁盛,该是灵气宝地,只不过……” 只不过充斥了一股不祥之兆,奇形怪物、各类生物都充满恶意和攻击性,林中光影被削弱得幽暗诡异,更多生物蛰藏在黑暗之中。如裴旻之前所教她的,多是妖物在此修炼。 她的双膝发软,脸色苍白,渐渐一言不发,螭泽心中想的是:又是跟那臭道士学的。她虽说对了,但自己心头不悦,刻意不对此评价,接着道:“凡珍宝处必有恶物相守,反之,霸占这块灵气宝地,众妖汇集,远离中原,修行之法必然有些偏离。” 秦音了然,果然外面的人是被林中之物所伤,即使害怕,她忍着回忆起那夜的画面,太多生物是爬着的……在湿热之地,林子…… 螭泽知道她在猜想究竟是何物,不屑道:“泥水里的肮脏东西,用那等法子,再怎么样摆脱不掉低贱命格。” 泥水……秦音想起那干裂的褐黄浅绿皮肤颜色,“不是泥鳅……啊!” 秦音一拍脑门,“鳄鱼!啊,我是说……呃,扬子鳄……呃,鼍龙?” 螭泽没理她面前两个胡诌的什么名儿,一听那词,立刻竖起眉毛骂道:“他算个哪门子“龙”?比脏水沟里的泥鳅还不如,起了个这名,早该全毙死才不负上天造化。” 他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憎恨非常,秦音撇嘴,这黑心蛟恨世嫉俗看不上除他自己以外任何人,夺魂造魄之法可恶,他强掳女子当炉鼎用,半斤八两,还敢说别人? 察觉到她心思,螭泽冷冷直视她:“你想说什么?” 秦音摆手:“不不不,没什么……” 他自己一条蛟说不定也是在脏水里打过滚的,秦音低头掩饰自己脸上的愤然神色,不可被这小心眼的看了去。 “哼……”螭泽发觉自己越来越懒得和她计较。 秦音走着走着,觉得自己脚下土地变得湿软,低头看看,鞋头上沾了泥灰,明显是这边开始土壤里的水分变多了,如果没感觉错,地势也越来越低。 鳄鱼……秦音咽了咽口水,“前方是不是就会有河水了……” 何止有河水,天慢慢黑了,一根根光溜枯水的树干暴露在视线,这些枯残断树无人清理,而远处风声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让秦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在一阵阵中可疑声音中杯弓蛇影,不会是红鳞蛇来找麻烦了吧…… 135.他的目的 面色不好的秦音无助看向螭泽,迷糊光影中他勾起唇角,一张俊美异常的脸更是显得妖冶冷酷。 深不见底的野林里,无数或许已开灵智的妖物在暗暗窥探,虫蛇蚁兽,危机四伏,还有这心如蛇蝎的阴狠男人…… 螭泽把她逐渐惊恐的神情尽收眼底,故意道:“火鳞蛇狡猾异常,喜阴喜暗,说不定就是要趁天黑才来找你的。” 他果然满意地看到她身体渐渐发抖,在凉风中缩瑟抱臂……这个臭女人嚣张得要死,之前把他困在笼子里的事、与道士的奸情、跟男妖调情、和风泽有私、屡次对他不敬……就该狠狠治她!一件件偿还回来,让她哭着求饶! 秦音握紧背上包袱的背带,默然跟了他上去,在那双幽暗夜色里淡金色眸子的冰冷注视下,暗暗掐红了自己手臂……她要忍住…… 烛火带的并不多,秦音端着蜡烛走得艰难,她小声抱怨:“我看不见,走不了……” 光亮只够照清方圆几寸,秦音好几次险些跌倒,她又困又累,淡水也快喝完了,晚上她根本无法再行路。 螭泽觉得麻烦无比,黑着个脸。 秦音心中暗骂,嘴上弱弱道:“你不背我,也不愿意抱我,我今天辛苦一天了,本来腿就好酸……” 螭泽不知是听到哪句恼的,阴恻恻咬牙道:“是啊,我只会肏你。” 秦音一噎,脸上青转红再转白,把泼火油烧死他的冲动忍住。 好歹他是再没有什么动作,秦音知道他光站着或者变回原形就能休息,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该找个好些的地方坐下来,生个火,吃东西,找地方睡觉…… 秦音就近拍了拍一颗光溜溜的树干,举着蜡烛抬头打量。 “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秦音忽有一瞬听到什么动静,她的心漏跳一拍,又定睛看了看,没有异常,螭泽也没有反应。 一撮小火花燃起,湿度太大,千挑万选择了干柴来,燃起的小小火堆还起了烟,这点光亮让她安心些。 螭泽在一块石上闭眼调息,秦音翻出用油纸包裹藏好的干粮,就这渐少的干净水,在火堆旁一点点啃着。 这里的小虫似乎没见过火,开始秦音还不觉得,可似乎是这些东西对火源的新奇畏惧劲一过,接着遵循本能不要命地飞扑上来。 “咳咳……”一声声轻微爆裂声响起,秦音坐在旁边,当然也遭了罪。 她暗暗愤愤不平看向螭泽,妖人,他不受侵袭,就因为他本来就是其中一员,可恶的妖兽、肮脏的妖怪,一到这林子就加倍让人讨厌……她再也不想去密林了,以前心心念念的亚马逊雨林也不想去了…… 螭泽忽然睁眼,对上秦音厌恶痛恨的视线。 秦音慌忙低下头,拍打掉一个顺着她裙摆爬的小虫,掩饰着抱怨道:“你就不怕我要是被这些东西害死了怎么办?” 螭泽薄唇一张,道:“若让你被那蛇咬一咬还是好的,有了淫毒,说不定你就喜欢呆在树上了……” 秦音闻言猛得抬起头,死死咬着唇……他在讥讽昨晚树上她怕得要死,不得不和他苟且…… 螭泽饶有趣味与她回望,最终还是秦音默默移开视线。 螭泽看着她在火光下微低头露出的苍白下巴,微不可查皱了皱眉,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虫叮得秦音烦了,短暂的休息仿佛一下勾起她的瞌睡虫,她刚站起来,螭泽也站了起来。 螭泽凝神看向一个方向,秦音问:“怎么了?” “有水声。” 秦音不安问:“你是要现在过去?” 秦音从螭泽脸上的神情看出了什么,追问:“鼍龙?你不会是想抢别人的内丹什么的吧?” 居然猜中了!秦音脸色逐渐难看,鼍妖伤天害理,但螭泽黑吃黑! 等等……这蛟怎么是这个不要脸的无所谓态度…… “还有什么?呃……你看中了他们什么宝贝?要夺他们洞府的灵气?呃……有仇家在此?” 秦音细细观察每说一句他的神色,螭泽一脸纯良,她的结论是…… 秦音拔高音量:“此处还有你仇家?哦鼍龙就是你仇家?” 还以为他就是像上回拿小缃龙鳞一样寻个宝的麻烦小事,没想到是直接光明正大偷家 秦音火速收拾包袱,一股脑把零碎东西往里装,动作迅速:“有缘再见,你早说,我在外面找个石头撞死都比在这儿好。” 136.火鳞蛇 看她逃命弃城一般,螭泽凉凉道:“那老鼍妖不一定在此,这里尽是他那群未开灵智的徒子徒孙,这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平时装得仙风道骨,不过是夺他儿子内丹,把我当杀父仇人一般,此地还不是用了阴邪修行法子……” 他说得言之凿凿,语含气愤。 听得秦音一顿无语,妖物失去内丹,只能从未开化的普通动物修炼起,这可真和杀父仇人没区别,这蛟倒是不用邪门法子,不过是擅长乘火打劫和把她当可持续性的炉鼎,脏水不从他手上过——迟早会遭天谴的! 秦音系上小包袱,摆手道:“你慢慢玩,我先走了哈,出去了在外面道观进不去的话,我肯定在旁边什么地方留了消息……” 螭泽听她提道观,脸色一冷:“鼍物开始活动,我当然要过去看看情况。” 他就这么走了,秦音心想,怪不得入林时他不动用法术,原来他天大胆子,算盘打到别人的老窝里,当然谨慎些,可恨她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咬得身上痒痒…… 说是要出去,他一走,忽觉得四周空空,更是没有人气,火苗越来越小,秦音抬眼望望,看不清天上明月,密密层层树影遮挡,漆黑山林就像个张大口吞噬人怪物。 秦音踟躇片刻,给火堆添了把柴,背靠树干发呆。 她的手搭在上面,摸摸这光秃秃的树皮,想了想,索性又找了更多的柴,掏出一对弯钩铁片,一点点钉着往上爬去。 树枝干枯无叶,枝上没有鸟巢,她回忆起以前看到的蛇打圈盘上树的图片,比起在下面腹背受敌,火鳞蛇哪怕要上树要需要时间。 树下被洒了一圈烈性雄黄粉,火堆和柴也足够多,哪怕撑不到天亮,螭泽再不靠谱,回来了还好些…… 秦音爬上去,坐在树干上,眼皮打架,手紧紧扒着,捆仙绳在腰间把她和树绑在一起。 树影沙沙,听多就习惯了,秦音迷迷糊糊半眯着眼睛,不知过去多久,忽感觉下面声音不对,往下睁眼一看。 只见树下围了五六十条长短不一蠕动着的红蛇,密密麻麻,后面照不清的地方似乎还有影子往这里动,虚影重重,数量难以估计。 “啊!” 秦音瞬间清醒,看清后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直立,心中生寒,这群蛇,肯定是等了螭泽一走,就通风报信引来同伴围攻她。 火光把这些大大小小的细蛇照得鳞片鲜红亮丽,“嘶嘶”吐蛇信声此起彼伏,成一片轻微嗡嗡声,在她听来简直是催命符咒。 它们围着树纷纷试探,被雄黄的味道刺激劝退却跃跃欲试,前面的一条行动迟缓,立起的蛇首跟着她动静转,应该是被螭泽打伤但没死的那只。 秦音声音发抖,直接哭了出来,要不是有捆仙绳拉着,她肯定手脚发软掉了下去。 “蛇大哥,是我不好踩到您,您高抬贵手,带着兄弟们走吧,我之后肯定放几框鸡肉给你吃……” 这群蛇哪里听得懂她的话,秦音盯着下面动静,期盼雄黄药粉管用些…… 念头刚落下,就有身先士卒的小蛇用身子一滚,把那药粉擦开,渐渐地,更多小蛇效仿动作,后面的大蛇就雀跃着等待时机。 秦音冷汗冒个不停,火堆越来越小,她简直要晕过去了。 若是被这群咬死……她摸摸包袱,这里面的东西她宝贝了一路,防的就是有这种状况。 “轰——” 一个小小巴掌大的空酒瓶装了石灰、硝石等物,瓶口用布和鱼肠塞紧,点燃引线后往下一扔,随着一声巨响,炸弹一样爆炸开。 热浪冲到她站的树上,秦音被突然炸开的火光一晃,眼见好几条蛇被炸飞弹射不知哪去。 群蛇惊吓散开,一时没有上前,可犹豫一会儿,居然又从另外一个方向试探前进,只不过这次速度慢了许多。 空气中的火焰味散开,还有另一种属于这树林的味道,秦音纠结万分,一时没去注意这味道是什么,心中想的是臭蛟肯定知道她这里的动静,怎么还不过来……眼见蛇群密集起来,她又拿出一个酒瓶,点火狠狠一砸——“轰” 在外面,这些东西是禁品,花大价钱弄了来,包袱里能带的数量有限,她也不知道需要再消耗几个。 下面炸过的地方燃起熊熊烈火,可土壤潮湿,虽有大片藤蔓,但自他们进入这片区域时地势往下,不知为何草木干枯许多,过不了多少,这火迟早得灭。 137.再生危机 一圈火光环绕着她,秦音攀抱着树,觉得周身温度都升高了,可透过烟雾,那群蛇居然还守在外面一层,每当火圈小一些,他们就前进一步,渐渐的,一层层缩小了包围圈,只等哪个地方完全火灭了就攻上来! 秦音焦躁不安地四处张望黑漆漆的四周,什么动静都没有,她这番的动向应该被感知到的,可螭泽为什么还没有来,他真的无视她的死活么…… “哧……” 一处的火焰减小,一条蛇试探用尾巴一甩,火苗摇曳,火势居然弱下一些,于是就有几条蛇这般动作。 秦音喃喃道:“成精了,真是成精了……” 这条火线就这样被灭了火势,大约是提防她的举动,破开这一条口子,并非是群蛇悉数而上,数条大些的蛇从这里慢慢扭曲蜿蜒而上,十分警惕。 秦音浑身颤栗,一旦他们发现她再没有攻击能力,只会蜂拥而至,她掂了掂最后一个瓶子,不同于方才用的小酒瓶,这瓶子大了许多,她纠结要不要用,万一这个用上,就再没有能使的了。 “啊——” 看到蛇一条接一条爬上树的时候,秦音还是忍不住疯狂尖叫,她拼命跺树,企图把他们抖下去,又害怕自己因此掉下去。 糟糕的是,他们上树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很多,先是把身子绕成个圈套,一点点成圈螺旋而上,也许是它们的鳞片异于普通蛇类,一圈圈滑动的光泽妖异美丽,摩擦树皮的声音清晰,它们在接近。 “呜……”秦音低泣出声,火符、雷符等能用的都用完了,她狠狠用捆仙绳一抽,打掉一边,还有另一边更疯狂地往上攀,惊得她前后顾忌不及,自己在树上反而重心不稳。 “啊啊啊……”越来越多的蛇爬上来。 最近的那只,已能清楚看清它吐出的蛇信子了,秦音手脚发软,危机关头最大的动力就行逃跑,近有群蛇围攻,地上一群虎视眈眈的,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上爬。 她的速度和蛇比起,平时时候还好些,这会被吓得丢了神智,狼狈地往上爬,动作就慢了许多。 秦音双眼泪蒙蒙,手先攀着勾着树枝借力……忽然,在这光秃秃的树干上摸到什么? 在这种时候,注意力太容易被转移了,她拿过手里摸到的东西细看,原来是一块青色纱布。 这颜色和料子,太熟悉了……分明是青云山的弟子服饰。 对了,她思索一天的问题浮现眼前,青云山的家伙们呢,这林子再大,总要有遇到的时候,可进来后,不仅没有任何动静,螭泽也没有说到那些。 难道青云弟子也像她这样被追杀到狼狈爬树?火鳞蛇到底有多少?道士们的阵法咒术都解决不了? 秦音不敢猜算,满山野林里蛇群一窝窝无节制繁衍,数量难以想象。 僵持这么久,她再无力动弹,身下蛇只差几步就能追上,秦音咬牙,准备点燃最后一个小炸弹。 “呼……” 不知为什么,忽然起了一阵风,爬至高处,树叶声音仿佛满穹庐响起。 先前只有微风,这风却古怪,夜晚了还这般湿热、腥气,有股难说明的味道。 秦音愣住,因为她看到身下咫尺就能咬到她的三四条蛇,居然被什么驱散一样,不约而同往下回转,有的甚至直接掉到地上,退去之势只能用“抱头鼠窜”来形容。 秦音十分迷茫,群蛇如潮水散退,片刻就消失踪影,她往下瞧,眨了眨眼睛。 奇怪,残存的火堆还燃着,她却明显感觉火光在一瞬暗了,秦音慢慢退下去,“啪……” 原来是刚刚垂吊在树枝上的青纱布坠下去了。 她明明没挂在边缘,难道是风吹的? 就这么满头雾水,秦音接近地面,还没落地,她忍不住用手挠挠脸,怎么又痒了,嘶……一碰就有点疼…… 脸、脖子、手背……暴露在外的肌肤,通通觉得不舒服,她有些烦躁地扯扯衣物,“嘣” 外面一层薄纱裂开,秦音低头盯着破裂处,只觉皮肤越来疼,沉思中忽脑中有电光火石闪过。 空气中越来越浓的味道,和火堆燃起烧到土壤树藤的一样! 秦音忽意识到是起了雾气,现应是午夜时辰一到,林中障雾既生,毒性强烈,熟知情况的火鳞蛇才这么放弃围攻。 肯定是这雾有什么腐蚀性的东西,她忽然明白这里为何草木少了许多,都是被腐蚀尽,存活下来的也是些断木枯树。 这里连土壤日积月累都入了毒,秦音猜想,那些蛇是往他们来的位置逃窜,地势是往上,也就是说,越低洼、越靠近鼍妖居处,毒雾更强…… 可她的蜡烛灯油基本用完,用树枝点燃照明,肯定就避免不了发挥出毒性,况且也不知道这里毒雾范围到底有多大,说不定没等出去,她举着火把就把自己熏死。 肌肤火烧一样刺疼,秦音无力靠在树上,眼睛发花,神智变得恍惚,胸口发闷,犯恶心,她忽然明白,那些青云弟子可能就是入夜对这毒雾不可奈何才出去的…… “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感觉口鼻里渐有血腥味,怕是鼻腔气管都被腐蚀侵害了。 “吭——” 一声熟悉的蛟吟传来。 138.近距离观战 秦音定了定神,她把手放在地面上,感受到轻微的颤动传来,她猛朝一个方向望去,隐约感觉那边的山影晃动。 什么巨物要过来了……螭泽是原形? 秦音有不好的预感,刚刚兴奋起来死里逃生的庆幸又瞬间熄灭,原形?那不就是又开打了? 蛟吟声越来越响,风呼呼吹着,那边的打动传来的猛烈气流,害得秦音呛了好几口毒雾。 秦音已经清楚看见火光在抖了,一条巨大黑影压过树林,瞬间扫平一片,两颗灯笼大的眼睛由远至近出现,黑鳞在暗夜里闪闪流动光泽。 “轰——” 大风让秦音睁不开眼,黑蛟越来越近,她眯眼看见黑蛟张开巨口,接着忽被巨蛟咬含在嘴里,一阵天晕地旋,瞬间远行数里。 “哎呦……” 秦音被丢至稍微平坦的一处,树枝干差点让她摔得骨折,她一摸身上,螭泽的口涎加上毒液黏黏糊糊连她头发丝都浸了一身,浑身腥香,秦音暗骂,绝对是故意的吧。 方才利齿虚咬住她,搞得她腰上被勒得慌,这会儿秦音倒感觉肌肤不再痛疼,不知是毒雾散开些的原因还是因为螭泽。 她无暇顾忌那些,随即而来地动山摇的打斗风波让她心惊肉跳的,耳边听着树木折断、鸟兽惊鸣的声音,赶忙避着躲开。 螭泽原形巨大,把秦音放下时被拖拽一顿,和他缠斗的黑影有游湖船坊大小,这巨大动物已开灵智,偶尔能吐出一条带着光晕的火焰,那火是冷的,燃不起火花,只像硫酸一样腐蚀一片。 这液体想必让螭泽很是棘手,极力闪躲着不让溅到身上,借助螭泽攻击燃起的火光,秦音看清,他的对手果然是一条巨鳄。 常人以为鳄鱼只是在水中是霸主,殊不知它们上岸时动作灵敏便捷,远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笨拙,这头巨鳄不如黑蛟灵活,可林中阻碍甚多,螭泽无法在空中施展,不得不和他在林中鏖斗,贴近地面反而身形不便,不算占上风。 秦音不光为自己担忧,也觉得螭泽这回挑的对手不是好惹的,一旦被咬住,在惊人的咬合力下可是难以逃脱。 她凝神去看,果然发觉螭泽的蛟尾好似缺了一块,飞舞时带动些血水,引得数只鳄鱼在后面努力追赶。 这些是大鳄鱼的徒子徒孙,“哗啦啦——” 秦音感觉听到些水声,借着一束打斗闪出的光亮,她四处张望,一片反射出光芒的水面波动,有什么东西一只只从里面出来了…… 秦音心想不会吧……绝对不是错觉,那些两三米的鳄鱼,加入不了战局,居然朝她的方向缓缓爬来…… 远处一声声蛟吟怒吼,打得你来我往,藏在一根折断倒塌树下的秦音浑身冰冷。 她怎么能忘了,螭泽和这群家伙是对头,她刚刚浑身沾满了他的黏液味道,一时保住不受毒雾侵害,可相反,因为如此,那些小些的鳄鱼寻着味找到她这里来了。 139.恶斗 秦音抖得牙齿打颤声都听得无比清楚,它们在黑夜中能视物,而她只是借着斗法光亮窥看躲藏。 再往树枝中钻都没有用,她身上的味道藏藏不住。 秦音不管一切开始跑,体力所剩不多,双腿灌铅一样沉重,跑了几步就被看不清的树枝绊倒在地。 小火光一闪一闪……是群鳄的眼睛,除了栖息在林池里最大的鳄鱼在和螭泽打斗,剩下最大的,足足有两三米,能把她整个人全吞下去…… 她擦擦不断流泪的眼睛,见那巨物攀爬过来,四肢粗壮,尾巴在行进时甩打裂一切障碍,嘴微长,流出的液体滴在地上引起轻烟。 亏她在这种关头还分心想起其他的,这池里数鳄,只有一只修得巨大,体型相差好几倍,下面这些小鳄鱼随它用了邪术,可最后总是让老大取了成果,全部功法被它一个吸收,余下鳄鱼,大概是在水中吃毒蛇鸟兽等生。 毒雾弥漫,大部分生灵都受影响有了毒性,而以它们为食的,不用说,单是沾了毒液,或是被咬上一口,那毒性都是不敢想的。 秦音摔倒在地,努力用肘支撑身体往后躲,那些鳄鱼一身灰绿偏棕粗皮,四肢爪子长而锋利,吐出腥气令人犯呕。 再看那边,黑蛟卷着巨鳄重重摔下,脱离时险些被咬住,巨鳄企图把他往水里拖,一时间如天崩地裂,撞起的藤土树林炮弹般四处散下。 “噫……”这点小插曲只拖延住了一会儿,秦音焦急地看着它们越来越近,捂着的那枚小炸弹在手中,数丈之远,先用了再说。 “轰——” 秦音藏在一截空心树桩中,随爆炸声响,温度骤然升高,包住她的树木炸裂开,火浪烧得她衣服都快燃了,她慌忙就地一滚,把那火扑灭。 这次威力比小酒瓶那式的大很多,阵势让那两只打斗的巨物都愣神看了过来。 她在里面放了石漆——石油。千金只得一点,还是挂在裴旻账上的…… 不知是谁先回神,总之那边又继续缠斗,也不管螭泽能不能听到,秦音拼尽全力大喊:“贱畜!我的炸药用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喊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满脸是泪。 炸翻了好几条数百斤的大鳄,后面身形差不多的又慢慢涌上来,杀不尽的怪物……秦音脸上被烟熏黑,发尾一段焦黄。 “啊……”一只张开巨口的鳄鱼追至身边,秦音跳起来,在层迭堆积的乱木上攀爬着。 鳄鱼虽不方便爬行,但一站起来更是渗人。 木头咕噜噜被踹翻下去,阻挡不了它分毫,这片土地上多因两巨物的打斗毁得树林东倒西歪,荒凉杂乱一乱,秦音后退到一颗歪脖子树,顺势往上爬。 她的尖叫声响起,腥风拂面,千钧一发之际,张口欲吃她的大鳄被捆仙绳缚住,叫它一下收力不及,整个身体往后倒去,压住后面的鳄鱼。 秦音在树上左挡右闪,“咔嚓”,另一边有鳄鱼撞翻树木,树身轰然一抖,接连四五只围近,她疯狂大喊:“螭泽!螭泽!螭泽!” 捆仙绳有限,只能挡住一面,一只鳄鱼猛往上一跃,试图把她撞下来。 远处传来黑蛟的一声怒吼,秦音去看,他正好将巨鳄压在地面,爪子扣紧它脸上,寻得有利的空档,疼得那巨鳄发狂。 她怀里只剩一张传音符,传给裴旻的。 秦音闭上眼睛,召用符咒。 一片青色霜光忽现,他来了。 140.恶斗 黑蛟与巨鳄同时察觉到有人来了,道气清韵驱散毒雾,照清一片。 螭泽反应比巨鳄快得多,趁机先发动攻击,先前万般费心想找的空门终于让他有时机击起,用蛟身紧紧缠住鳄嘴,用力收紧,利爪狠厉划下。 “啊!” 秦音闭眼尖叫,剑光闪现,猛冲上来的大鳄被一剑挥开。 裴旻看那大鳄死绝才移开眼神。 说不清是哪里有问题,也许是那剑迟了,亦或是鳄鱼飞开时偏了一分,在裴旻看不到的角度,暂死未僵的利爪碰巧刮过肌肤,秦音知道自己的腿瞬间多了一条寸把长的血痕。 当下就是钻心之痛,秦音跌落下来,那条腿忍不住蜷缩,但看见眼前神姿高彻的男子,忍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裴道长,你终于来了……” 裴旻点点头,算做招呼。 秦音愣神,眼看裴旻御剑行驶,飞向巨鳄,点点蓝色光芒星阵浮现——他不是找巨鳄麻烦,而是施法在水上作阵。 这般一行动,被螭泽困住的巨鳄疯一样往池水里冲,其他在岸上分布各处的大大小小的鳄鱼,居然也都往水泽方向赶回去。 里面定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是裴旻要取的。 秦音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苦,方才的巨大惊喜和万般感想化成一念:不是为她,他是为水中之物来…… 黑蛟明显暴躁起来,气那臭道士引得巨鳄发狂,这就更是棘手了,巨鳄咬合力惊人,被巨蛟束住嘴部,四肢狂乱飞舞,让螭泽本就疼痛吃力欲炸,被拖拽在地面按出一道深深沟壑,隐有脱手被反攻迹象。 裴旻剑光飞动,削铁如断毛发,前赴后继的鳄鱼齐力围攻,片片剑式闪过,冲上去的更多,他舞得更快,周身已堆起尸山血海,血雾漫天,腥臭味可闻。 秦音呆呆看着,一个欲取妖物内丹,一个是取林中宝物。 腿上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粉白的裙子已经破碎成一片片,手背擦伤,火辣辣地疼,鞋底磨破,磨掉了上面的绣花,头上小饰簪不见了,头发散乱。 她扯扯裙子,大腿被划伤的位置流血如注,一指长的伤口,边缘处隐隐乌紫,秦音尝试用破碎的裙条绑住,防止毒血蔓延,再一看,流出的血水已经发黑。 可一蹲下整饬,无力的手再不能行动,豆大的泪珠忍不住落下,秦音用脏兮兮的手抹了眼泪,默默看着远处湖水漫天翻滚,水底浮出一颗光彩夺目的珠子,看着巨鳄被重伤发狂的螭泽剖开取了内丹。 野兽俱吼,湖水为止翻倒,山石夷为平地,宝物光泽如月光,两巨大妖物在血山血海中面容狰狞,半空中清风道骨的道人周身寒光利利。 这等场面无论是谁见了都要为之震撼。 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腿上伤口扩大,半个身子逐渐麻痹。他取了丹,他夺了宝。秦音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体力不支,两眼一黑,就这么昏死过去。 141.音音女王是也 秦音睁开眼,先入眼的是鹅黄暖帐顶。 鼻腔里充斥草药味,秦音浑身酸疼,提起手臂都觉得沉,但这种感觉属于是睡久迷糊了的那种僵硬沉重,她睡了很久了? “噫……” 秦音企图先坐起来,一掀被子,旁边忽然出现一只手把被子盖回来。 慵懒的男声性感低沉,“陛下,您的身子还弱,多休息,先躺下再睡会儿,嗯?” 语气温柔至极,声音像在蜜罐子里泡了千八百年,最后一丝尾音勾得人浑身发麻,使她猥琐地联想到男人在那种关键时候发出的…… 秦音惊悚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妖艳、风情、雌雄莫辨……不对,不是完全陌生,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把精神聚集在小部位,眉毛、鼻子、眼睛、嘴巴……单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之前在客栈里遇到那个女妖怪,可组合在一起,却成另外一个样子,而且是个男的? 胡辛睁开眼,眼睛里涟涟水波简直到荡到秦音心里。 看到她呆滞模样,他伸出食指轻点在她额头,掩唇笑道:“陛下是傻了么?” “胡、胡、胡……”秦音嘴上打磕巴,脑中绞尽脑汁回想那女妖怪叫什么。 “胡皇后嘛……”胡辛嗔笑,“陛下难道不认识我了?” “陛下?皇后?”秦音脑子完全死机,她是不是窜台了,这是哪个平行空间? 胡辛一本正经地关切道:“女皇,可是身上伤未好,本宫再差太医来看看?” 他的手探过来,似乎是真的要查看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他一动,本就松垮穿在身上的睡衣就散开,薄薄胸肌露出来,秦音余光瞟到衣领欲遮还掩的,立刻移开目光。 那双手却攀在她肩上,轻轻往下按揉,指尖摩挲,分明是调情。 秦音吓得胡乱拍掉他的手,连滚带爬起来,忍不住大喊:“镜子呢?我这是在哪里?苍天啊……” 一下床,脚踩着毛茸茸的精美地毯,奢华精致的房间十分陌生,秦音坐在床边一愣。 胡皇后贴心地从床边的梳妆柜台上给她拿来镜子,秦音一把夺过,看到自己熟悉的脸松了一口气,再摸摸自己身上,还好,是她自己的身体。 手臂上的伤痕和手背上擦伤几乎都快消了,秦音急忙去看自己的腿,那寸划伤清晰可见。 男人的手指在那伤口上轻轻划过,不知什么时候胡皇后贴了上来,他身上味道清淡却不知为何格外吸引人,秦音一时居然没反感他的接近。 胡皇后柔柔说道:“陛下这处伤要养好怕是难了……” 秦音如梦初醒,连忙质问道:“你知道这些?那你说我这伤怎么回事!” 胡皇后爱怜地摸摸她的脸,“蛟妃心悦陛下,爱恨交织,施展巫蛊之术使陛下体乏,独困在他宫闱之中。前儿他又想吃田蛙辣锅,把陛下哄到荷池里去给他抓田蛙,让陛下受了好大的苦……” 胡皇后端来桌头的一晚黑乎乎的药汁,“陛下伤未好,快喝药吧。” 前面他胡诌什么她没明白,后面那句在秦音听来,和“大郎,来喝药吧”效果是一样的。 142.坏坏的皇后 秦音慌忙往后躲,胡皇后动作很稳,端着碗没让药汁撒一点。 秦音大喊:“这是什么破地方,你到底是谁!我才不吃这东西!” 胡皇后慢条斯理用调羹轻轻搅动药汁,笑语吟吟:“陛下都喝那么多日了,怎么醒了却不喝。” “谁知道你给我喂的什么,我都昏迷这么多天,怎么喝?喝个……” 胡皇后眼神暧昧地在她唇上飘过,秦音慢慢住嘴,耳根子发热,恼羞成怒地站起。 刚走出一步,就腿脚一软地跌了下去,秦音手疾眼快扶住旁边木桌。 胡皇后依旧坐在床上,并不扶她。 真是躺了许久,身体都不听使唤了,秦音努力调整呼吸,艰难地连拖带爬几步,等快走到门口,才觉得两条腿渐渐受控制。 身子比以往虚弱得多,秦音居然发觉自己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滴到地上,哪怕是久躺在这里,不至于身体亏空成这样…… 她隐约知道是哪里问题,急急撸起裙子去看被划伤的右腿,伤口大小不变,也许是她方才一番挣扎动作,深红一条痕迹周围,深紫色呈细小血管形状往周围散去,她明显觉得这条腿的温度低了许多,苍白,冰冷,简直像死人的。 秦音被这个念头一惊,手中的裙子一松,仓皇抬头间看到旁边衣冠铜镜的自己的样子。 头发散乱,满脸汗的脸呈青紫色,唇色乌青,双眼酸胀泛红。 “秦音。” 身后的男人叫住她,语气和与她调情玩闹时的完全不一样,十分平淡,“出去了会死的。” 他的声音在这空空室里回荡。 秦音定定站了会儿,缓缓闭上眼,等身上的温度终于恢复正常,呼吸平稳,才觉得舒适自然许多。 一步的距离就是门,谁知道那男人话中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可如果是真的……她默然片刻,不会在这个房间里困一辈子的,那还不如去死。 “呠——” 她轻轻推开门。 外面阳光正好,门外是几阶白玉石阶,宽敞的石道,飞檐雕木亭台,朴质大气的宫灯……远远近近站立的宫装女婢和圆领窄袍小侍,一听到门响,纷纷跪向她的方向行礼。 秦音迷茫地攥住袖子,摸到柔软感觉,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知道是浅黄色软缎袍,可现在才发现,这纱裙的袖摆边缘,皆是金线装饰,在光线下,裙子上还有祥云暗自浮现,绝非凡品,摸摸腰间,是自己的捆仙绳。 这些场景都不是让她惊奇的,最令人惊奇的是,外面是大片大片的花田,葱葱绿色里各样五颜六色的花,浓烈得刚刚好的熏风往她这边吹,温柔、柔软、芳香,像是爱人轻轻抚过脸颊,让人不由自主躺在暖洋洋的花丛里打个盹。 这里果然是仙境一般,秦音迈出一步。 她胸口憋着一股气,心高高提起,万分紧张,生怕在出来的一瞬会发生什么事。 她僵硬地站着。 “噗嗤……” 男人嬉笑出声。 秦音回头怒瞪,好啊,原来是寻她开心呢。 胡皇后朗声道:“来人,摆驾‘水泽宫’。” 秦音惊讶回头,胡皇后笑道:“自从蛟妃冲撞陛下后被罚禁足,蛟妃的哥哥风泽大人已进宫向陛下赔罪,等了好长时间呢……” “喂喂喂……”秦音还没来得及反对,已被宫人塞到轿撵里。 143.蛟妃的哥哥来了 秦音被塞上去时骂骂咧咧:“到底谁才是老大啊,我不是‘陛下’吗,你们听他的干什么?” 两个女侍样子看起来娇娇小小,哪想到一听胡皇后的命令,一人抱住秦音的一条腿和固住腰,直接横着把人抬进了轿车里。 轿撵里铺着厚厚软毯,背后有自然弧度的倾斜着的靠椅设计,帘帐遮住日光,待坐稳,小轿沿着小道,掠过两旁宫柳石栏,从里面透过外围的轻纱能看见一路行进,三三两两正在做事的宫人次第俯身朝拜。 抬轿子的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样貌端正,窄腰长腿,用力时肩背肌肉鼓鼓,一行一动间露出衣摆下紧绷有力的大腿。 秦音分神,眼神不由自主往那上面跑,感叹这轿子抬得可真稳,这边这个腰更细,这些肩膀宽些,这个好像同样裤子款式大小,他的腿瞧着紧些…… 她明明正在生气的! “停下!”秦音坐起来大喊:“‘水泽宫’是什么地方?我不……” “陛下。”旁边尖脸小侍女跪下求饶:“陛下保重身子,要是让皇后知道陛下不高兴,一定会剥了奴婢们的皮做围脖的……嘤嘤嘤……” 另外几个宫人也瑟瑟发抖地跪着,四个侍卫动作沉稳,低着头,一派恭顺之态。 秦音吓了一跳,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不知说什么。 尖脸侍女凑了上来,殷切道:“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小狸给陛下叫太医,可是坐的不舒服?还是速度太快了?亦或是风大……” 秦音打断:“行了行了,不要吵了……” 她总不能说是看他们的身材看入迷了恼羞成怒…… 小狸立刻住嘴,一脸委屈地摆手让继续前行。 兴许是秦音刚刚打岔,这群人更是脚快手稳,秦音还没把这雄伟宫殿的景色收入眼底,就见驶入一高高朱红宫墙,宫殿牌匾上写有水泽宫的字样。 接待宫妃亲眷的地方,不能失了脸面,秦音在小狸的带路下,弯弯绕绕进了主厅,待门口小侍传告,里面有个人影向外走来,秦音连忙挥手,让这些侍卫婢女出去。 “陛下身体可好?” 风泽像模像样行了礼,伸手托着她的小臂,把目瞪口呆的她引向茶桌,无比自然给她斟水。 “风、风泽……” 秦音可没忘了这个人,他把螭泽气得跟她连吵好几次架,她居然把他弄错了而养在笼子好几日…… 秦音站起,退后几步,干笑道:“好久不见……” 她试探问道:“你和螭泽的事情解决好了么?” 她记得螭泽和他是有仇的,在这里见到他,就意味着她也被牵扯其中,这个古怪的地方、古怪的人、古怪的关系……她也许处于某张正在收紧的网中。 风泽笑容潇洒:“我和他的事情,与你无关,不是么?” 话落,秦音立刻反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眼前,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察觉到她的敌意,风泽淡淡道:“这里不好么?” 秦音眼神认真:“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144.不欢而散 秦音马上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对方可是大妖怪啊,她缓和态度,语气诚恳:“也许这有什么误会,我是说我们之间有误会,你找他该报仇报仇,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我不该在这儿。” 新倒出的茶水散发氤氲烟雾,隔着轻烟,风泽的面容模糊。 秦音在一瞬间想,她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连他的面容都是陌生的,甚至,她不得已和螭泽绑在一起,所以他们现在该是仇家。 风泽没有回答,反而继续提起茶壶,虚放在八分满的茶杯上。 “你知道,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什么人能做什么事。春天播种,秋天就会收获,不能在夏天拔苗助长,也不能在冬天做春天该做的事,农夫当不了教书先生,教书先生挑不了扁担。” “就像这茶……”风泽往下注水,“茶只能八分满。” 茶水与杯面平齐,晃晃悠悠,像一颗饱满的晨露。 风泽放下茶壶,“杯子承受的能力有限,如果强行加注……” 壶口往下倾,只是小小一滴水。 “哗……”水流如注倾撒。 风泽手指一点,若有所指,“不该拥有的,当然会反噬。” “啊啊啊!螭泽抢了别人的内丹,你找他去!把我困在这里算做什么回事!” 黑蛟强行要进林子,道士想离开就离开,到现在莫名其妙换了个世界一样…… 秦音猛得站起,“砰”撞到桌子,那杯茶完全倾覆,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流。 风泽笑道:“我希望你高兴。” “不高兴!少故弄玄虚了!” 风泽故作疑惑神色:“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出去,我想去无量山,我想回家!” “啊……这样……” 风泽以手托腮,“我帮你想想……出去么?在外面比不得里面。无量山么?如果去了,你是不会喜欢的。回家么?这点恐怕无法实现。” 他摊摊手。 秦音简直要气炸了,一拍桌子。 风泽笑得欢快,“狐狸的洞府,少有的福地洞天,不用这么毛躁。” 他气定神闲,她可受不了,刚要开口,怒火堆在胸口,秦音忽然觉得头脑眩晕,四肢发软,耳鸣声不止,抚着胸口坐下剧烈喘气,手伏在桌上,脑仁炸疼。 风泽贴心地倒了杯水推过来,没有再说话。 秦音猜想自己现在的脸色很难看,她接过那杯温水,沾在嘴唇,居然觉得烫。 秦音抱着杯子暖手,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不能再情绪激动,把水一点点喝下,待无力和眩晕感过去,体力才慢慢恢复。 隐秘的不详预感在心底生发,秦音呆坐着,没人能比自己更清楚自身的身体状况。 风泽默然,过了会儿,他朝秦音眨眨眼:“我那弟弟并不省心,但这时,你可以好好治治他了。” 秦音无语,您也知道您弟弟什么德行,说这话是故意噎她的吗? 风泽朝人招手,“陛下摆驾玄青宫。” 秦音瞪眼,又来?到底是才是老大啊! 145.探望蛟妃 小狸给秦音贴心地擦汗,扶她上轿时用手遮住轿上木边,怕磕着她,秦音开始很不习惯,之前还摆手躲闪,这才第二趟,她居然已经觉得理所当然了。 “这个……”秦音撩开纱帷,“这是哪条路?” 小狸知道她的疑惑,“回陛下,蛟妃跋扈,本是住的与主殿更近的‘玄采宫’,这次让陛下受伤,皇后生气,将他遣回旧居。” “噢噢……” 秦音心想还搞这些设定和背景,胡皇后那只妖怪还真是个有情趣的。 她问了没多久,就到达螭泽的宫殿,殿外一泽幽幽碧水,上有曲曲折折的回廊,进了门,里面不知是用的何种石壁,格外幽凉。 “陛下,您请进入,奴婢们就……” 几个小婢互相张望,十分畏惧这里的主人,其实自从接近这里,他们就开始不自在了。 秦音大度摆摆手,“无妨,你们在这里等吧。” 秦音扯扯袖子,暗想刚刚的姿态真不错,自己是不是越来越有女皇气度了? 一路往里走,宫门简朴,进去里面更没有草木装饰,只有空洞石壁和桌椅,秦音一推门,这屋内也空空,再到里室,“咔嚓”,踩到一截破碎木头。 满地碎瓦碎瓷,一室狼藉,珠帘被扯断撒一地,连大木桌都被踢断两根桌腿倒在地上。 男子背对着她,不羁地靠在一个砸碎翘起的长椅上,头往后仰躺着,红袍仅用一根黑细带系住,胸膛裸露,笔直修长的大腿翘起,也是赤裸的。 听见人来,他没有起身,反而微侧的头更往后仰,尖尖的下巴高高翘起,几乎是倒着看她。 那双眸子越发邪魅夺人心魄,薄唇朱红,先是嗤了一声,嘴角挂起嘲讽的笑,很快那笑消失,忽起身重重一甩衣袖。 “轰”一声,本就倒塌的长椅破碎得更为惨烈,螭泽不知在骂骂咧咧些什么,几步过去撞翻了所有触碰到的东西。 “喂……”秦音跟着过去。 她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若是他不愿意理人,直接把人打跑就是,现在居然会自己躲避。 里面放置了大大的冰床,外面有雪白锦布做遮挡,秦音见到他进去的背影,也追着过去,一扯床帐——“哬……” 秦音差点闭气晕过去。 她终于理解许仙见到白娘子真身时是什么感觉,猛不丁见到一条盘踞占满大床的巨大蛇物,心脏骤停! 秦音已经吓得无法出声,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扶着床腿缓缓歪倒下去。 螭泽本就在烦躁地蠕动绕圈,尾巴触到她,直接把人勾住带上来。 秦音已经麻木了,好歹见过无数次,平复小心脏的时间不需要太长,黑蛟在床里翻滚发燥,秦音抱着床边木栏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喂……你怎么……”秦音拍拍他的蛟身。 蛟身滚烫,手下所触随他呼吸剧烈起伏,明明以前是凉冰冰的手感,现在跟暖宝宝似的发热。 巨大的蛟首贴在玉床上,须发飞张,鼻息沉重,吹得帐布一抖一抖如风箱。 “不会是发烧了吧?”秦音摸摸他的头部,更是滚烫。 “蠢女人。” 不是发热,秦音想了想,双手交叉抱臂,哼哼冷笑:“你吞了别人的内丹,消化不了吧?” 146.飞速逃离 秦音“哼”了一声,“活该。” 螭泽没说话,她继续道:“哎,有些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 “嗬——” 蛟首立起,朝她示威,吐出的热气堪比火炉锅口,秦音难受地把他头拨开,“你再把内丹吐出来吧,别惦记别人东西了。” 螭泽一听,瞪大眼睛,一截掉在外面的尾巴狠狠往墙上一打,砸出华盖大小的石坑,“笑话!” 秦音摇头:“那你消化不了又有什么办法……” 螭泽冷笑:“方法多的是,只要二十四时辰一过……” 秦音敷衍点头:“知道了,那我们怎么出去?” 他把头撇了回去。 秦音皱眉,“等等……为什么不出去?你需要这张床?” “玉床再找一张并不难。” “那你怎么不想办法出去,我看你劲多的很。” 秦音想着想着,觉得他没发疯出去只有一个原因——他需要在这里。 “三十六个时辰……”秦音细细琢磨,想起以前裴旻有所顿悟总需打定调息,“你需要三十六个时辰化功?之后再把气息散了方可,是不是?” 螭泽声音缥缈:“白山使狐的洞府,灵玉仙境,再没有比这好了的。” 既然是宝地,需压制他一时半会难以消化的功法,亏她心急如焚,秦音早就知道这蛟当然只为他自己着想,对此感想居然是习惯了,“三十六时辰之后就能出去了是么?” “他的地盘,有门就有钥匙,总有办法出去的。” 秦音忽道:“我见到风泽了。” 黑蛟一动不动,“噢?他还没死?” 秦音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你们直接打去,个个在我面前打嘴仗……” 秦音质问:“你的老仇家联合在一块了,那你和那胡姓的妖怪是什么过节?” 螭泽的尾巴在外面舞得风声呼呼,梁柱断裂声和石块砸落声传来,他不屑道:“骚臭的狐狸,我这辈子沾染了就恨不得换层鳞,他攀得上我?” 秦音扶额:“你明明用了人家的好处,还这样说话。” “呸”螭泽狠狠啐了一口,十分嫌弃。 巨大的黑蛟慢慢挪动,他体内巨大的妖法能量无法为他所用,淤积在丹田,浑身疼痛燥热,血液沸腾,几乎要失神智。 幸而是在这法器承载的洞宇之中,暂时能压一压,若是在外面,无数眼睛窥探,少不得生事,虽不知那狐狸是为什么缘故,但这段日子暂可避一避…… 气流热乎乎的,秦音觉得不舒服,一把掀开床帐下床来,这蛟现在脾气格外暴躁,还是少惹他。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声通报:“陛下,莲妃娘娘请您去见他。” 秦音纳闷,虽不知这是谁,回问道:“什么事啊?” “莲妃娘娘说,蛟妃娘娘的哥哥入了宫,已解思家乡愁,莲妃娘娘也要请家人入宫看望,还请您过去……” 秦音什么都听不懂,随意道:“请请请,他想请谁就请谁……哎哎哎……” 巨大黑蛟猛蹿下床,像是找到什么发泄口,发着嗬嗬怪声往外冲。 外面宫人只见一个黑影往外去,危险可怖的气息袭来,个个尖叫得像见了鬼,纷纷跑散开。 秦音眼疾手快,趁着螭泽被满地的东西绊得减慢速度,一下子跳过去,直接骑在他身上企图拖住,“螭泽!你想摔东西就摔!不要这个样子出去啊!” 难怪外面那群小妖怪这么怕了,小狐狸们当然怕被蛇啊蛟啊吃掉的,秦音早把承诺忘在脑后,手一动,祭出捆仙绳。 “砰——” 秦音紧急关门,用捆仙绳引导着,让黑蛟在屋内横冲直撞到处发泄,她急急跳出来朝远处藏着瑟瑟发抖的侍女们大喊:“快!快!” 小轿飞速过来,秦音被一把推上去,看着身后屋子里翻腾的黑影,手臂狂挥,声嘶力竭:“走!走!” 这群小妖怪很上道,抬着轿子、脚下仿佛踩着风火轮速速逃离。 147.莲莲的心机哥哥 绿绿葱葱的林荫道上,一点金顶在花丛里过去,原来是座飞奔的小轿。 秦音不断扭头去看,发现没人追上来,擦擦汗,感叹皇后真是贤良淑德,难怪那宫殿宽敞空空,皆用玉石建造,任那铜头铁臂的黑蛟发泄去吧,真是太合适了。 小狸声音清脆:“陛下,‘香荷居’到了。” 这是莲妃宫里一角宫阁楼,秦音在轿子上躺得舒服,尤其是荷香阵阵,熏得人醉,索性把她直接抬到亭子里,“这名字是什么缘故?” “回陛下,莲妃娘娘能在荷叶上轻舞,您就喜欢这一点,特意亲自监造这亭。” “莲妃?可是叫莲莲的?” “回陛下,是的。” 秦音摸摸下巴,听起来真是荒淫君主能做出的事,进入曲着回廊,轿撵在亭子门口落下,这里的亭子样式居然和她第一次和莲莲见面的地方是一样的,只不过规模大上许多。 秦音想到那个少年,第一印象就是他泫然欲泣、半裸身体的样子,“咳咳……”她心虚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下去吧,站远点……” 小狸掩嘴嬉笑:“是……” “笑什么!”秦音瞪眼,接着心中一愣,她渐渐变了姿态,想说什么说什么,再不用顾忌别人。 小狸不怕,认真道:“莲妃娘娘淑良,小的们自然不用像在蛟妃娘娘那边一样躲得远远的……” “行了,去吧去吧。”哼,还跟她打马虎眼,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秦音抬腿上了台阶,她在桌前站定,百般无聊地拿起桌上果盘里的东西玩,忽有一阵乐声传来,似乎是从湖的另一边的水声送来,悠扬缥缈。 秦音不由往栏前站去,踮起脚欲看是什么情况,却闻到身后一股香风。 她转过头,背后屏风一晃,忽有个男子舞着袖子随音乐节奏翩然而出。 秦音咋舌,这人衣衫色泽奇妙异常,是现有颜色名称无法描述的,有着珍珠一样暗暗闪动的光泽,在日光下折射出浅浅如彩虹光晕,那颜色光泽柔和,料子也很是柔顺,既完美地贴合身体曲线线条,又在舞动时当风鼓动。 男子的每一个扭动,腰、胯、肩……既不过分妖艳谄媚,潇洒却不失性感和力量,他的乌发飞散,有这雪白袍子做衬,秦音看得连连赞叹。 “艾艾!” 一声厉喝从亭外传来。 盛装的年轻男子进来,一贯温柔的脸上此时却不太好看,他身边那个明朗的男子面带微笑,眼中居然有份看好戏神色。 秦音这才看清,原来亭子里跳舞的是艾艾。莲莲和桢桢刚过来。 艾艾刚跳完舞,微微喘气地用袖子掩住脸,吃吃笑道:“哎呀,哥哥看到莲莲放在外面的衣服心痒,才不由自主跳了支舞,是哥哥冒犯……” 他嘴上对莲莲道歉,颊上泛红如醉酒的脸却朝向秦音,眼睛带着钩子般勾人。 “你、你……”莲莲生气地上前,艾艾侧开身子,不以为意地把外袍一解。 莲莲忙接过他的宝贝舞衣,抱在手里,身姿翩翩向秦音行礼,语气抱怨中带着撒娇的意味:“陛下……” 148.邀请 秦音一个头有两个头,“好了好了,不要吵架……”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懒得去理那些事。 “可是我的衣服被别人穿了……”莲莲虽然委屈,但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不再提这事,把舞衣往屏风上一挂,先在她身边坐下。 桢桢这时也在秦音另一边落座。 艾艾瞪大眼睛,该死的,他慢一拍,只能坐最远的那个位置,再不情愿,只有这样了。 桢桢把提的盒子放到桌上,声音温和:“陛下身体劳累,当然不必为那些小事烦忧,莲妃骄纵,艾艾顽劣,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不是,想必他们也知道了错误,再不会陛下烦心。” 艾艾和莲莲接连点头,一个比一个温婉乖巧,莲莲斟了茶水,端递到她唇边,柔情似水:“陛下用茶。” “啊……噢……” 秦音就这么连手都不用抬,就有人赶着伺候,躲避不及,张嘴喝下了温度正好的茶水。 “陛下……”桢桢这时候介绍起来:“这是难得燕窝和雪蛤,最是补气养血。” 秦音满意点头,补气好补气好,她现在就是很虚。 一人一个殷勤献过,艾艾的手在下面快把帕子扯断了,那些明明是他和大哥一起准备,现在大哥居然一个人先提起,那他能说些什么——显得他不知礼数! 莲莲故意放慢动作,什么话都不继续说,桢桢只面带微笑,眼见场面尴尬,秦音忽道:“艾艾的舞跳得蛮好的……” “是、是……奴家练了好久,知道陛下喜欢……” 艾艾咬唇心想:她心里果然有我。 一瓣瓣莲莲剥的橘子递过来,张嘴就是他喂来的,吃着吃着……“咳咳……” 原来是艾艾似乎觉得热,把领口扯了扯,在站起来拿茶杯的时候,微微弯腰,又嫌微松的衣服碍事,手指随意一撩。 莹白的胸膛肌理流畅,他一勾,衣服扯得更开,手指从那粒粉嫩小小的乳头擦过,坐下时轻轻一声喟叹,性感轻柔。 他竟敢公然色诱!秦音眼神乱飘,掩饰地喝水。 桢桢失去笑容,莲莲快把橘子捏爆了。 秦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莲莲轻轻放下杯子,开口说:“家中不是还在修整一面围墙么?哥哥们何不回去快去催工。” 得到某种信号,桢桢立刻拱手道:“陛下千万保重身体。” “大哥……”艾艾明显不想走,可莲莲一脸冷漠,大哥已站起身,他岂能再待? “陛下……”艾艾怯怯看向秦音。 秦音捂脸,“艾艾也要保重身体。” 艾艾一步三回首地走了,走时心想: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定是有莲莲暗暗逼她,她才不能出声留住自己…… 秦音闻闻橘皮,掐掐苹果,莲莲笑道:“快傍晚了,陛下劳累,再回去还要费些时间,不如在我宫里歇歇?” 秦音准备摇头,莲莲心中早就有准备,接口道:“陛下上次喜欢的金丝软被……” 秦音露出神往之色,想到那云朵一样软绵绵的舒服感觉,连连点头。 149.温柔的莲莲 “陛下来呀……” 回到他的宫里,秦音几乎没怎么动,像个懒猫一样窝着,莲莲笑语盈盈,为逗她开心,在她耳边说些悄悄话。 “陛下,你看你看,我这儿还有个小侍女,总是把尾巴露出来呢。” 他清清嗓子,“彩月,进来。” 是个圆圆脸的可爱侍女,梳着双髻,半大女孩模样。 莲莲忽然呵斥一声:“大胆!不得仰面视君,你没学过规矩?难道要我打发你去胡皇后那里再学么……” “呜!” 彩月惊恐抬头,听到“不得仰面视君”又猛低下,再听到“胡皇后”,吓得“嘭”身后露出毛茸茸的大尾巴。 “娘娘我错了,不要罚我!” 彩月飞快退出去,有了尾巴路都不会走,左扭右扭的,害怕被胡辛责罚更是慌乱,心里叫苦不迭:这次赶鸭子上架,只有位叫“妲己”的大狐狸姐姐以前进过王宫,能教他们些规矩,那些姐姐哥哥们还好,一个个都入了戏,她一个刚修成的小狐狸,哪里学得好…… 秦音看到捂着屁股飞奔出去的狼狈小狐狸,笑的前仰后合,连连捶桌。 莲莲也笑,“陛下陛下,还有更好玩的呢……”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到了用膳时间,每道菜都十分合秦音口味,她筷子都不用动,莲莲一勺勺哄着喂她嘴里。 秦音含糊不清说道:“不用管我,你也吃呀……”嗷呜她又吃掉一口,毕竟鱼刺不用自己挑,虾不用自己剥很爽啊…… 莲莲摇头笑:“我不用吃东西的。” 妖怪哪儿用吃东西。 酒足饭饱,秦音靠在莲莲怀里,精神完完全全放松下来。 “小音……”莲莲蹭了蹭她的脸。 秦音心底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飘远的目光呆滞,过会儿,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她小声问:“莲莲,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出去么?” 莲莲沉静时当如临水照花,眉眼低垂,他眼神闪了闪,犹豫一会儿,把食指虚放在唇上。 秦音皱眉,更低声音问道:“你不能说?” 莲莲张唇:“白山使狐大人的灵玉是要……” 他后面几个字,竟像消了音一样,开开合合的双唇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秦音呆住,莲莲无奈笑笑,那笑容带有歉意。 见她沉寂下来,莲莲眼神看往别处,轻声道:“小音,下午你吃的柑橘香甜……柑橘就是柑橘,小刀轻松就能切了它去,每个柑橘都想当一把小刀,而不是待人切的橘,也许有的柑橘比别的大,比别的硬,可哪儿比得过刀呢?” 秦音急急爬起来,“喂喂喂,不要讲寓言,我听不懂的,我最怕谜语人了……” 许是站得猛了,头又是一阵眩晕。 莲莲惊呼着扶起她,满脸担忧,“还好么?胡……胡皇后是怎么给你治疗的,你可听了他的吩咐?” 秦音想起那碗黑乎乎散发着苦气的药汁,“我没吃那药……” 莲莲轻叹一声,“你快去呀……” 秦音忍不住问:“他……信得过?” 莲莲脸色纠结,他也说不好,“有人付出的真心总是能被感受到的。” 外面传来小狸的提醒声:“陛下,您该回宫了。” 莲莲推她,“糊涂虫,快回去吃药。” 150.镜妃 秦音浑浑噩噩过了一天,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到今日总是不舒服,计划着还是回去把那药汁喝了,她出去爬上轿撵,朝莲莲摆手。 莲莲不知道她摇手的动作代表什么,愣了愣,大概领悟了是拜别的意思,也学着样子对她摆摆手。 秦音嘻嘻一笑,脸上终于不如白日那般毫无血色。 夜晚宫道上点起了盏盏明灯,地蝉虫鸣,幽风中花香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晚上景致别有风味,她托腮一路望着发呆,在微微摇晃的节奏中愈发困了,“咿,那里是什么?” 小狸闻声上前来,看向她指的地方,那里一座高台楼阁独立,外面挂满水晶宫灯,越近去,仿佛隐约听见楼上隐约的歌舞热闹声。 “是‘镜妃’的水晶宫。”小狸手指一移,指向旁边一个较矮的小房。 “‘镜妃’?” 这她可不知道是谁了,狐狸妖怪随便塞的人吧。 小狸道:“‘镜妃’常常不在宫中,他这位娘娘喜欢热闹,就算不在,也常叫人在歌台上奏乐欢舞……今日去时,走的是‘水泽宫’‘荷香居’的路,现回宫,路途难免长些,叫陛下听了这些心烦……” “既然他不在,不唱歌也不跳舞……奢侈!奢侈!” 秦音摇头不赞成,大有贤君德主的风范。 小狸立马狗腿道:“陛下圣明!有这等节俭和爱护的美德,奴这就传话给皇后娘娘,女皇陛下指导娘娘整顿后宫了。” “嗯嗯,该如此。” 秦音做女皇终于上道了,手臂一摆,“行了,既然路远,就不要再摇摇晃晃回宫,我困了,我要睡觉,他宫里没人,我先去睡会儿,药嘛……” 她更飘了,“叫皇后端来给我……” “这个……”小狸与其他人面面相觑。 秦音加重语气:“朕意已决!” “是。” 小狸低头,转身招呼其他人调转方向。 轿撵颠颠走远,传来秦音女皇一道道的命令声音: “叫他们把歌舞停了,吵死了,以后晚上不要弄了,别人不用睡觉的吗,还浪费朕的钱……” “这个花啊……怪好看,但是吧,这里偏僻是吧,没人看嘛,铲了铲了……” “记得向莲莲拿床被子……” 小狸插口:“陛下,皇后娘娘不喜欢他在的地方有其他人的东西。” “你先准备来嘛,我待会睡觉就要……” …… 小狸记性不错,把秦音说的都记下了,先遣个手脚麻利的跑去“水晶宫”准备好陛下交代的花瓣浴,再差了一人去讨被子。 另外一个小侍不肯去向皇后回话,小狸抹抹额头上的汗,现在的胡辛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只能亲自去糊弄了…… 至于“水晶宫”,其实小狸也不知道里面那位到底在不在,无论是这位还是胡辛那儿,都不是好应付的,她需提起精神来。 151.被窝里有毛茸茸 秦音美美洗个花瓣浴,这里果然是经常没人在的,用具崭新,没有人气,看见她来,小狐狸……哦不,小侍女们惊喜地像叽叽喳喳的小鸟,有模有样地服侍起来。 “都走开,我不喜欢睡觉的地方有很多人,我睡觉了也没有需求的,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哈……” 小侍女们戏劲还没过去,一个个面有不舍,秦音坐在床边,颇有威严斥道:“朕说出去……” 小侍女们眼神一变,入戏地喏喏低头称是,低头迈着小碎步接连出去。 “呼……”秦音轻吁一口气。 她揉揉太阳穴,见过好多人了,熟悉的、不熟悉的……连麻烦事都觉得怪有趣的,但还是累呀,现在终于能好好休息…… 秦音扯扯被子,钻了进去。 舒服啊……秦音把被子提提,缓缓闭上眼睛…… 没多久,秦音翻了个身,脚一动,好像踢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一坨。 秦音飞快蹦下床,狐狸窝里还能有老鼠? “唔……” 里面传来一个男子伸懒腰的声音,接着他唤:“秦姑娘……” 这声音很耳熟,是她认识的谁? 秦音上前猛掀开被子,刚刚的毛茸茸突然变成了人? 年轻男子一丝不挂,手肘朝后支撑仰坐着,膝盖曲起,脸上有点睡醒后的惺忪懒态,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散,耳边红色耳钉在幽暗夜色里耀眼。 秦音脑子又要死机了,幸好她没完全把被子扯开。 中秋那日见的仙人?螭泽死对头之一的朋友? 秦音开始疯狂把被子拽回来,她今晚是一定要抱着被子睡的…… 玉镜轻轻松松就拽住了,一脸迷茫:“秦姑娘?” 这张脸真是引人犯罪啊……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清秀的脸,薄唇却莹润粉嫩,与她轻松交谈时放松,就显出一点丰润的唇珠,尤其是带的红色耳钉,好男子怎么会带这么艳丽的饰品呢,让人恶意揣度,定是个不安分的…… 秦音咽了咽口水:“仙人,您大人有大量……” 她更想说的是,你一个仙人,和这群妖怪们混一起,知道您做神仙无聊,之前帮朋友掺和事看热闹就算了,现在恶蛟换了个死对头您怎么还来! 这太降低您的身份格调了吧!仙鹤来混小鸡群里做什么? 等等……仙鹤、小鸡……柑橘、小刀…… 秦音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顿悟,妖怪是柑橘和小鸡,仙家就是小刀和仙鹤,这家伙绝对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莲莲想暗示的是,让她去寻求更高一级力量的帮助…… 她兀自愣神,玉镜一扯被子,秦音就这么被带了回去,倒在床上还一脸呆愣地出神。 “秦姑娘不是要入睡么?” 他极自然地攀抱着她的手臂,在她头颈窝侧边找到个舒服的位置,头靠上去。 152.镜妃侍寝 他柔软的头发触到秦音的,秦音张口想说什么,这人却再无其他动静。 陌生的气息萦绕,光滑细腻的肌肤隔着她的薄薄睡衣,传来他稍高的体温。 他好像只是真的极困,沉睡中途被她打断又迷迷糊糊当她是个玩偶般拉扯入怀里,没有其他意味。 秦音心里诸多念头闪过,可处在软被香枕中,沉思一会儿,被窝越来越舒服,她就失去意志,认命地先闭眼睡觉好了…… 她之所以这么放心,就是误以为这人没有其他念头,可慢慢地,不知中间她睡了多久,忽然感觉那具身体磨蹭起来…… “唔……”耳边是男子的呓语。 大腿往她腿中间挤入,手臂攀着挽着,身子渐渐迭到她身上,一双轻柔的大手抚弄起来,她的肩、乳、腰…… 他往下钻,解开她的衣衫,湿热缠绵的触感一路往下,湿哒哒的,最后落在她的腰腹,等明确的快感和颤栗传来,秦音终于清醒——不是梦! 她掀开被子,玉镜没料到她突然的动作,骑在她腰上,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他身体微躬,双手撑在她两侧,从秦音视线往下看去,单纯的脸,胸肌线清晰,腹肌紧绷,与她私处相对着的,是他那处庞然大物。 秦音微微睁大眼睛,几乎忘了计较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他居然——童颜巨物啊!反差太大了! 玉镜微微歪头,似乎对她行为有些疑惑,轻声说:“秦姑娘,这样对你身体好噢。” 挺腰轻轻扶着送进去,秦音低吟一声:“仙人……” “叫我玉镜就可以。” 秦音想骂日他仙人板板,但现在是仙人在*她。 她的声音颤抖:“我不太喜欢这些事,麻烦你快一点……唔……结束……” 玉镜点点头,十分乖巧礼貌。 秦音心想换了另外任何一个男的听到这话都是要不悦的,这人脾气还可以啊……殊不知玉镜只听见了“快点”这个关键词。 一阵红浪翻被,芙蓉帐暖度春宵。 秦音睡了醒,醒了睡,外面天光微亮,被弄得娇喘不停清醒时,这人仍伏在她身上,二人肌肤上的汗水相触磨动,她下半身的床被已湿,黏黏的不太舒服,那处也酸涨得紧。 “你……这人……” 秦音虽然心里有求于他,可这也忒过分了,还是挣扎起来,难受地伸入手去把下身那处湿哒哒的床布扯开,狂风雨浪中,他轻而快地摇摆腰胯…… “呀。”秦音缩回手,她是摸到个什么? 秦音慌忙地去扯开被子,“是什么……” 被子掀开,赤裸的少年身后,屁股上面一点点是一撮毛茸茸的圆尾巴,雪白的毛绒随他的律动一抖一抖。 “这个么?”玉镜骑在她身上的动作不变,抽出手跟随她目光往后摸摸,“这是我的尾巴。” 秦音颤声:“你、你、 你是个妖怪……” 玉镜摇摇头,“我不是妖怪噢。” “那、那你是?” “我是兔子。” 153.淫兔 秦音被撞得气息不稳,喃喃道:“兔子、兔子……月亮……你是嫦娥的兔子?” 玉镜一脸迷茫:“‘长鹅’是什么?” “就是……就是广寒宫的主人。” 玉镜摇头,“广寒宫只有我一个。” 秦音追问:“那你是广寒宫的主人?” 玉镜点点头,“算是吧。” 秦音有些疑惑,“吴刚呢?月亮上有这个人么?”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月亮上什么都没有。” 广寒宫是他造的,桂树是他移来的,都是他一个人做的,除他之外,再没其他。 秦音又在一次高潮中舒服得闭起眼,她忍不住去摸摸他垂下来的头发,看他真的像只捣药兔子一样在她身上捣弄。 一耸一耸的毛绒球,让她忍不住伸出手一抓——手感细腻柔软。 玉镜害羞一躲,微微侧身,护住自己的尾巴,“不要摸……” 他这副样子让秦音更想欺负,不过最后的孽力还是回馈到她身上。真奇怪,虽然是累的,但却不是沉重疲劳感。 她推下他来,在床上痴缠玩耍一会儿,没多久玉镜像只永远吃不饱的饕餮又缠上来。 淫兔啊淫兔。 日晒三竿,铁打的身子也该耗尽,秦音瘫在桌边,倒倒床头茶壶中最后一点水,她想叫人,刚转头,扭头看到床上的男子不知廉耻仰躺赤裸着身子,抱着枕头发呆。 秦音移开眼,真是不好意思和他说话…… 这时,外面传来小狸的声音:“陛下,皇后请陛下去凤宫用午膳。” “马上来!” 秦音立刻跳下床急急把衣服穿上,外面小狸一句比一句大声:“陛下,昨日您本是要回去的,皇后知道后特意让奴婢提醒陛下注意身体……早膳传了,但陛下睡得沉,皇后只好撤下……午膳时辰快过了,皇后等待好一会儿了……” 秦音想到那个人就有点怵,昨天本来是要低三下四把药求一求,现在过去一晚,就显得她理亏,再开口的难度就大上许多。 玉镜坐在床上打个哈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狼狈急忙的样子。 秦音伸手指了指他,表情恨恨:你啊你,妖妃!耽误朕上朝和陪正宫的时间,现在这么急了还不顺便帮她梳理,祸害! “回头我再找你,有事,不要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得像被正宫捉奸一样,秦音匆匆忙忙用旁边湿帕子胡乱擦身,出去把大门一关,稳住心态,脸一板,手一挥,“摆驾凤宫。” 这群小丫头表情也仿佛多了什么,虽是恭敬,但带着正宫主子久候失宠的怨气,又有点“陛下终于来看娘娘”的欢欣感叹的情绪,总之是很到位的展现。 秦音一路上狂整理自己的头发,理好衣服,脑子排练一些说辞,尽量使自己显得有亲和力。 154.贤良淑德,方是正宫 “咳……” 胡皇后放下调羹,给秦音擦擦嘴角,半是抱怨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胡妖怪也是不用吃东西的,秦音给自己脖子上系的围脖餐巾,面对满汉全席,嘴巴吃不过来,眼睛也看不够。 俗话说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她心惊胆战以为药不好讨,没想到贤德的皇后招呼她先吃饭,殷勤给她夹菜递碗碟的,百般推拖不过,就变成这副场景。 一桌子药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但秦音对草药有种天然的信任和安心,觉得吃下去就强健不少,不管是心理作用还是实际效果,总之她怪高兴的。 “好了好了……”秦音挥开他的手,“再吃就要变成猪了……” “好好好,不吃了。” 下一句胡皇后的话又差点让她把饭咳出来。 胡皇后慢悠悠道:“陛下既已见到蛟妃的哥哥,何不把他接入宫来,让他们兄弟效仿娥皇女英,共同服侍,岂不美哉?” 秦音听了感觉脑子嗡嗡的,魂没了一半。 “好了,不吓陛下了……”胡皇后笑着掩嘴,扯扯她的衣袖,“本要起来走一走,不然积食难眠,我看你吃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可是困了?” 秦音没脸说昨天一整夜都在干什么,踏实觉没睡成,一顿漫长的饭吃到一半就觉得发闷想睡,哼哼唧唧算是回答,任由被拉到床边。 他看破不点破,让她继续装正经。 她清清嗓子,“我要睡觉了,谢谢你。” 哪知秦音往里面一躲,胡皇后也躺了上来,秦音攥紧被子:“你……” 身旁的男子径直脱去外袍,躺下便闭上眼,“睡吧……” 与陌生人同床共枕,秦音安慰自己,可能在她昏迷时候就这样,算了算了,不要计较这些。 其实秦音忽然意识到,他似乎连这屋子都没出,后面屏风被雾气熏得湿了又湿,他只是沐浴更换衣物,头未束,衣帽行头都没动过。 胡妖怪忽然睁眼,“在看什么?” 看呆的秦音脱口而出:“你很弱?” 胡妖怪挑了挑眉。 秦音恨自己嘴快,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还想着这妖怪要是很弱,就想办法干掉他跑路。 胡妖怪笑了笑,秦音竟然从那笑容中看出一丝的疲惫。 他轻吁一声,“是啊,很弱……” 秦音心思活络起来,试探问:“你生病了?” “算是吧。” 怪不得没杀气没恶意,原来是个病妖怪。 秦音从他侧睡着压出一条轻微褶皱处发现什么,她伸出手指抹了抹,似乎擦下点白粉。 胡妖怪第一次出现尴尬和羞怒的神色,他一把打掉她的手,伸手去拿帕子。 一坐起,秦音就意识到这是他的脸敷了珍珠粉,连忙拽住他:“你睡你的,一点都看不出,我不知道你擦了粉,怪我手贱!” 确实看不出,只是为了提提气色,根本看不出差别。 把人哄得躺回来,秦音十分愧疚,真该死啊,她刚刚举动和直接上手把别人牙齿沾的口红抹掉的尴尬行为有什么区别…… 马上,秦音又凑上去:“你病得严不严重?” 胡妖怪觉得有点好笑,片刻,那笑容慢慢散了,神情变得复杂。 “我拿了别人的东西,谁知该我的就是我的,那东西害苦我,白白叫人讨回去,等我赔了礼,说不定就会好。” 他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深微妙。 赔的就是她这份礼,鼍妖差使风泽带的消息,他一试,道士果然对她有意。现在就算赔了夫人又折兵,与那难缠的鼍妖的回礼总要给的。这样一番,也算为她尽的一点好心。 可恨他贪图那颗被裴旻养了二十多年的玉石之心,浸满道韵的玉石是他求之不得的东西,哪晓得好不容易得到手,一入身便如火灼般排斥,到底是与他妖力相抵,再有青云老头追命一般讨回,罢罢罢,白折腾一场,为那林氏公子接回心,还白白损些道行。 秦音连连摇头:“你说你,别人的东西看着馋也不能瞎吃,拉肚子害病了吧,啧啧……” 胡妖怪笑笑,“是,我总算得了教训,快睡吧,晚上还有宴呢……” 宴请众妃,到时,那蛟也是要请来的。 155.赴宴 这一觉睡得踏踏实实,再次睁眼,是被胡皇后起身的动静吵醒。 秦音微微转头,睁开眼正好看到铜镜前男子正在对镜系带,抬手理容,他头戴紫玉金冠,绛紫袍子外罩了白纱,贵气又不失俊丽,从镜里看到她清醒,转头对她笑笑。 秦音被那笑容晃了眼,深深闭上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落水是梦,和螭泽是梦,道士忽然离去是梦,这是更是梦。她已分不清梦是从哪里开始的,她正身处第几层,如果不是她大腿上那道一直好不了的伤在隐隐作痛,她几乎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存在。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颗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 胡皇后已经先出去备宴,小狸捧了衣服过来,迫不及待拿着三件衣服朝她身上比划,嘴里念叨:“哎呀,这件好……这件也不错……” 秦音目光落在镜子里,一件偏灰的薄荷绿颜色,一件介于杏色和浅姜黄色之间,一件是比起来稍微华丽一些的紫衣。 紫色和胡皇后那件明显是一对儿的,这三件的共同特点就是料子柔软舒适,都显气色。 秦音摸摸自己的脸苦笑,“为难你挑衣服了……”她现在,压不住一般女孩喜穿的鹅黄和粉色。 小狸仔细瞅瞅她的脸摇头,“好多了,真的,昨晚一过,今儿的比之前的好多了……” 秦音心里隐隐知道,定是那事有那种效果,捂着脸羞道:“啊啊不要说了……好吧,穿绿色那件。” 她只用胭脂点了点唇,头上用白玉簪简单束了发髻,再贵重华丽的点翠和花钿她是不想用的,这样装扮足矣。 “平身平身平身……” 走出屏风,小侍女跪了一地,穿过门廊,过了拱桥,再到凤宫正殿,轻柔悦耳的“陛下万安”高高低低响起,有人想抬头又不敢,有人远处的偷偷聊着些什么。 她像一阵狂风,每走过一片就有哪处的小草一样呼呼啦啦倒了下去,她走得快,身后的小草们就马上抬起头和旁边姐妹叽叽喳喳说起话,有时候她还没完全过去,就有按捺不住的,都叫小狸给瞪了回去。 秦音忍不住扭头对小狸说:“这这这……她们以后没事袖子里放点瓜子都行了。” 小狸一脸正经:“奴婢定好生管教,不让她们再有一丝一毫懈怠。” 秦音心想信你才怪嘞,根本没有好好干活好吗,她走在第一个灯笼位置时,透过墙上的雕花窗子都看到扫帚在自动扫地,走到第二个灯笼时,地已经扫完,但是一拐弯到院子,扫帚回到了小宫女的手上,小宫女拿起落叶桶,还装作很辛苦一样抹抹额头上的汗再惊慌地给她请安。 根本就没有汗!这群小妖怪啊……秦音扶额,走近灯火通明的正殿。 宫殿以龙凤宫为中心,院落建筑左右对称,这凤殿后面,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塔,晚上点上灯,只有塔尖一点明光。 以前都是朝外走没注意,现在晚上没有树木轿帘遮挡,直到看到灯光,才发现原来殿后有塔,秦音问:“这是?” 小狸说:“咱们皇后和道家有缘,从前青……从前有个道人路经咱们这儿,落下一卷道经,主子是德行兼备的好人,拾得了便要奉还,那个道人干脆就把经书送给主子,书是普通的经卷,可后来道人有了大造化,这书自然不一般了。主子特意修了塔,把经卷放在塔顶供奉,这可是大大的敬意呢。” 秦音点点头,猜想这大概就是和青云的渊源,这会儿已经走进殿,胡皇后正微笑地坐在主座右方,中间位置空着,左边下面一点的位置是端坐着的莲莲,莲莲身边有三个空位。 156.音音女王和她的两个幼稚妃子 又是一地的后脑勺,莲莲微笑给她福身行礼,胡皇后也有模有样对她福身示意。 一行人等到她迈着大步坐上主位,秦音虚咳两下,用威严冷静但很随意的语气说:“好了,好了,起来吧。” 下面坐了好些人,男子居多,一个个借着举杯的空隙偷偷打量她,无一不是俊美年轻,各有风骚。 秦音小声问旁边的胡皇后:“这是什么?” 胡皇后笑得可疑,“给陛下选秀男呢。” 秦音庆幸现在没有喝水,否则肯定要喷出来的,“什、什么?” 胡皇后指指莲莲旁边三个空位,摸着自己脸叹息:“人不服老真是不行,我们这些人想必陛下已经看腻了,何况宫里四大贵妃的位置虽已填满,可是满打满算只有莲妃一个尽心的……” 他碎碎念着,秦音却觉得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傻子一样问:“四大贵妃?可是莲莲,还有、呃……” 胡皇后轻哼了一声,掰起手指给她数。 “莲妃最是乖巧,但他一个人,终究是不行。蛟妃犯了错,不提也罢……怜妃在宫外,他人虽不在,但千里迢迢托了礼来,待会儿再说……镜妃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呦,他来了……” 说着,玉镜就走入这宫门来,上次见他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那种刚睡醒的样子,也可能是真的刚睡醒,这只淫兔和她睡觉时只会做那事,可不需要多补眠么。 他眼光扫了一圈,发现秦音的位置,就直接往她这边来。 胡皇后轻轻击掌,歌台上就有一队衣着暴露的男子踩着乐点登台,下面二三十个男子叽叽喳喳开始低声聊天,目光也多半落在她身上,只要她的眼神看到谁,对方就会故作潇洒地摆弄身姿,还有大胆的朝她微笑和抛媚眼。 秦音瑟瑟发抖,玉镜已经贴着她坐下,莲莲看到来人直接坐她身边,也跃跃欲试地想要过来。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块唐僧肉,这群男妖精们快要把她吃干抹净了…… “等等……”秦音躲闪着起来,却已经被玉镜抓住手臂。 他整个人好像想躺她身上睡觉,她一时没能起来,踉跄一下就被上来的莲莲托住,莲莲顺势在她另一边坐下。 秦音朝独自饮酒看戏的胡皇后喊:“这宴会不要开了,我不待了……” 莲莲欲说什么,怕她要走,攀住她的手臂。 陛下开了金口,其他人只能照办。 胡皇后挥挥手,乐声一停,下面歌台的男子鱼贯而去,座上男子们也不得不起身行礼离开,出去时无不哀怨着朝她和胡妖怪看来。 “小音饿了吧,来……” 莲莲端了一道烩鱼,秦音被香味吸引,不由咽了咽口水,她还真饿了…… 另一边玉镜有样学样,伸手抓了一把葡萄,递给她时眼神友善热情又善良。 秦音无奈推开:“吃饭的时候不吃水果……这当饭后甜点吃,好吗?” 玉镜固执,趴在她腿上不动,执意伸手捧着葡萄,举到她嘴边,有点撞到她脸了。 莲莲虽然怕他,但勇敢地轻轻一推,拽开秦音,小声对他说:“你压到她了,她不舒服的……” 秦音暗暗点头,心想莲莲体贴入微,确实是不舒服,再压久了就麻。 玉镜不喜欢别人触碰,尤其是这种场景,莲莲不退让,他也不动,反而两人较劲似的,拉扯秦音。 秦音被扯得左摇右晃,大喊:“喂喂喂……” 胡皇后在一旁笑,忽然,“砰——” 有人一脚踹碎门,走了进来。 胡皇后慢悠悠道:“蛟妃来了……” 157.宴会 秦音平时和他们玩闹就算了,现在被螭泽一看,不知为何有些做贼心虚,像是在扮家家酒被大人看到一样,她一个人尴尬得无地自容,小伙伴们却神态自若继续着角色。 胡妖怪颇有主人风范,对螭泽摆摆手,招呼客人般说:“来了,坐吧。” 螭泽仍是红衣,下巴微抬,眼里尽是蔑视,将其余几人瞥过去后,对上秦音发干的假笑,一张脸由青转白,眼神几次变幻,胸膛微微起伏。 他一身红衣仍是松松垮垮穿着,发丝无风自动,垂下的双手十指显出利爪,手背上鳞片隐隐约约浮现,竖瞳兽样眸中金色闪动,妖气越发收不住。 秦音生怕他走火入魔,对那一地的木屑有些同情,害怕螭泽压制不住功力而发狂。 她可记得他蛟身把石壁撞豆腐一样撞碎了,于是往后躲了躲,把玉镜旁边稍微推开,方便待会打起来她跑路。 这动作做完,螭泽狠狠移开目光,紧抿的嘴角似乎有点抖。 现场除了淡定的胡妖怪,玉镜一脸无所谓,最害怕的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莲莲。 他自然也感受到螭泽身上迫人的妖力,可发觉秦音的动作,以为是她被玉镜弄得不舒服,纵然自己已被骇得僵硬,也不由关切看她面色,伸出手在她腿上轻轻按捏。 另一边玉镜喜欢学他,看到他这样,也有模有样在秦音小腿上揉按。 秦音一脸莫名其妙,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可男子的力气好大,动都动不动得,两个人一左一右这样殷切,她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胡皇后突然起身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对下面那个随时要暴走的男子笑道:“蛟妃不懂得如何侍奉,多看看学学便是。” 莲莲被螭泽的目光看得浑身颤抖,勉强维持手上动作。 玉镜不受干扰,看着桌上的水晶葡萄,明显是馋了,又眼睁睁看着葡萄被胡妖怪摘了喂到秦音嘴里,他一撒手,也自己去吃些瓜果。 秦音茫然地张嘴接果,狼吞虎咽嚼了嚼,这果子吃得不是滋味,说甜吧,是挺甜的,但她快被盯出个洞来了…… 她以为这蛟会像之前那样四处冲撞,早就做好准备等待他的怒火,没想到螭泽喉头滚动几次,刻意忽略她,最终目光转向胡妖怪,语气不耐至极,“东西呢?”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螭泽对她的态度奇怪,有意疏离。 胡妖怪虽然戏没看够,但螭泽袖袍鼓动,周身气韵流转,一双眼闪过赤红。 这蛟的耐心只怕也就这么多了,再逼就要生事了,胡妖怪收了戏谑心念。 一旁的秦音心中纳闷,难道是妖力消化了一些,人性子也变好了?那可真是要多吸收些,之后让他好好磨磨自己性子去。 胡妖怪拍拍手,后面出来的小狸呈上托盘,上面摆放两个小木盒,小狸还算好的,手发抖,不敢直视下面螭泽,其他小狐狸妖怪们早就躲老远了。 小小紫檀盒子打开,室内芳香四溢,莲莲忍不住看过去,连玉镜也转头瞥了一眼。 两个盒子里都放有玉珠般的药丸,一大一小,大的流转着暗光,小的晶莹,胡妖怪关上盒子,行动利索,把大的那个向螭泽一扔。 螭泽接个稳稳当当,面无表情,低头看了没问题,转身便忍不住变回蛟形,随一声吟叫,外面的小妖怪尖叫声纷纷响起,这头几近发狂的蛟终于远去了。 胡皇后把小的那颗盛在玉盘里,端了水来。 眼见东西在秦音面前放下,她疑惑道:“给我吃的?” 秦音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总之不是凡品,“这是谁送的?” “我刚说的话,你就忘了?” 秦音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左思右想,他刚刚说了? 莲莲忍不住扯扯她的袖子,小声提示:“这是子怜……怜妃送来的……” “哦!”秦音恍然大悟,“是他啊……这就是你刚刚说他人不来,但送了东西。” 胡皇后仪态万千地带领着小侍女们出去了,撇下一句:“难得的宝物,你还是速速服下的好。” 158.有了出去的法子 “哎?是药么?” 秦音端起来看了看,这丸药冰青色,只有指甲盖大小,近了就闻到那股清冽气息更浓。 莲莲仔细瞅瞅,虽不明白是什么来源,但其间夹杂的气息尚可分辨一二,说:“像是‘还魂丹’或‘生肌草’一类的东西,这样的好物难得,我也没见过,总之是好的。” 秦音喝了一大口水,准备拿起药丸咽,突然想到什么,喉头一动,先把水喝下去了。 莲莲看她举动,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 “咳。”秦音拍拍胸口,摇摇头,“没有,想起来空腹不能喝药。” 莲莲一听,忙怨自己粗心大意,起身试了试小炉的温度,把那些菜都一一布好,秦音这边吃着,玉镜又慢慢睡倒在桌底。 等玉镜迷糊醒来,碰巧饭菜也吃得差不多,秦音匆匆把药丸一吞,说:“莲莲,一床被子不够,我弄脏了,还没来得及洗,晚上我睡觉……” 莲莲放下汤碗,贴心道:“回去我叫人再送一床来。” 秦音擦擦嘴,支吾说:“我现在就想要,咳咳,有点急,麻烦你能不能现在去取一床来……” 她的眼神不自然瞟过玉镜,不敢直视莲莲,低头纠结尴尬的模样。 莲莲目光掠过她和玉镜,在一瞬领悟,微笑道:“好。” 莲莲起身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秦音脖子上她自己搞得餐巾围脖扯下,把秦音弄得心虚愧疚,他倒神态自若,更是体贴细致,心想她越是觉得对不起他就越好,这样才能总记挂在意他。 玉镜仍斜靠在一边,拨动水晶盘子里葡萄藤枝玩。 他是个爱吃瓜果的素食兔子,方才吃着睡去,现醒了,捻了几颗在指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换个姿势瘫坐。 “玉镜公子……”秦音坐近他。 她忽然这么殷勤客气,玉镜抱着酒壶,面有迷茫之色。 秦音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起身伏到他耳边,用手掌拢着,小声在他耳边问:“玉镜公子,我是莫名其妙来这个地方的,请问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玉镜本被她郑重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现在听到她这样小心翼翼地问,抬眼看了看她。 秦音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不安,果然,玉镜给自己倒了果酒,端着小酒杯,摇摇头:“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秦音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的那点笑容再也维持不止,语气不自觉重了几分,“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玉镜笑了笑,啜饮一口,“夜间子时,去后面的文昌塔塔顶。” 她的手放到自己被毒伤的右腿,神色不安问:“那里会有什么?” 玉镜更是莫名其妙:“什么都没有,胡辛把洞门芯设在那儿,你想出就从那儿出去便是。” 你们神仙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容易啊! 秦音揉揉额头,心底还是隐隐不安,她蜷缩起抱着膝盖,脸上尽是迷茫,喃喃道:“那我……就这样就能出去了?外面会是哪里……” 裴旻去哪里了……既然那时已经看到她的样子,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到现在都还没有来找她? 秦音任由思绪蔓延,一直以来,裴旻就像座山一样,不声不响,却安静得让人心安,有时候她不怕眼前有障叶,因为山就在那儿,总会看到的,现在她这一观念动摇,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全感,就这样变得摇摇欲坠。 她终究是没有人可以依靠的。 “入这洞府是哪儿,出去便是哪儿,左右不过方圆几里。”玉镜吞尽最后一口酒,双颊渐渐发红,眼神迷离,手乱摸着握住她的腰,轻车驾熟地张开腿骑了上来。 “你……”秦音红着脸摆脱开他,愁绪被打散,此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只随意随性的兔子啊…… 159.如何与胡妖怪分开睡是个大问题 当夜,不知是吃了那药丸的缘故么,秦音觉得那条腿不再隐隐抽痛,她终于不用时不时提防因突然的疼痛而无力摔跤,身上仿佛也轻松几分,脸色不再惨白似鬼。 胡皇后仪态万千地上床睡觉,秦音像个等待临幸的小妃子,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瓮声瓮气说: “这个……你最近也很辛苦吧,现在我已经好很多,不会再在睡梦中抽搐,体温呢,也很正常……所以,咳咳,不用天天看着我了,为了你的身体,不如我另外找个地方,我看到隔壁耳室还有卧房……当然,我还是很感激你的,再怎么忍心使你劳累……” 胡皇后没理会她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他自顾自理了理头发、衣袍,放好香囊,确保脸上的香粉润油抹好,整摆帘帐,掀开被子坐进去,一手拉住想要往外跑的秦音。 他轻哼一声,“想要去哪里?” 秦音被拽回被子里,心虚地说:“我这不是看你太辛苦了么……” 她故作殷切看他的脸,“怎么样,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还要不要紧?” 她这样诚恳,胡皇后捂住半张倾城绝世的脸,心里受用,“好一些,再养养便好了。” 半尾之伤要养起需费不少时日,这没什么急的,玉石对他相斥的损伤才是最要紧的,歇的这些时日,也算恢复不少。 他心里觉得好笑,这会儿关心起他,她还不如关心自己的身体,想到这儿,便有些怜悯,她本是无辜的…… 胡皇后故意装作没看到她急得抓耳挠腮又强忍不发作的样子,他交迭双手,慢悠悠道:“陛下身体可是好了?” 秦音狠狠点头,“好了好了,我去隔壁睡,你不用再费心了!” 他不说话,秦音尚还有些疑惑,心里琢磨是时候可以出去了吧,可慢慢的,忽然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可很快就惊吓转为好奇——被窝里出现一簇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 秦音盯着他的尾巴看,胡妖怪看在眼里,暗暗得意,他把尾巴晃到哪儿,她眼睛就盯到哪儿。 玉镜的尾巴短短的,这个狐狸的尾巴长长的! “我、我能不能……”秦音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想上手。 她的手跟来,大尾巴又会看似慢悠悠却完全躲过地绕到另一边,左左右右……秦音厚着脸皮开口:“我能不能摸一摸。” 胡妖怪支起身子,矜贵地停下尾巴,毛茸茸一团的大尾巴躺在身侧,白毛柔软,极其蓬松细腻。 秦音的手在上面轻拍两下,像拍棉花一样,但比棉花软多了,顺着一捋,比最密的细绒软毯的手感还要好。 大尾巴只被顺了一次就要摆走,“哎……”秦音不舍地纠缠。 看在她一脸渴望痴迷的样子,胡妖怪面露勉强之色,勉为其难没有抽走尾巴。 秦音双手齐上,一把一把撸着,试探着一点一点往后探,距离越撸越长,丝毫没察觉离他身体越来越近…… 160.再掏出两根,还想走? 秦音推开碍事的被子,虽然尾巴是从他身后出来的,但为了能多撸一点,她稍微往上一点开始撸也没关系……吧?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那再往上一点点? 他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馨香,秦音没注意到和他的距离,只觉得以前萦绕的淡淡味道好似越来越浓重。 这尾巴按下去顺滑无比,一撸过去就蓬起来,在最后尾巴尖那儿,他还会微微一甩,在手心若有若无地挠了一下。 痒痒酥麻,秦音爱不释手,手指轻轻捏揉,让白如细雪,柔软如柳絮的毛从指缝滑过。 随她越撸越欢,男子的呼吸渐渐乱了,不知不觉,又一条大尾巴摇动着慢慢出来。 秦音一条尾巴还玩不够,忽地被子里蓬蓬又冒出来一条,大喜过望,立刻一手一个,让两条尾巴在手里摇着溜出。 摸着摸着,她的手擦着男人的腰身过去,他为方便她动作,自动一点点侧身。 毛绒贴着手臂,不知不觉带来男人的体温,秦音一抬头,无意撞入男人的涟涟眉眼,猛然察觉到几乎是要贴着他,正要起来,腿间又多了毛茸茸的触感。 “啊……哈……”原本的惊呼斥责变成被逗痒的笑。 第三根尾巴在她腿间左摇右晃,被子鼓起大大的包,光滑皮肤上被引起一阵阵颤栗,夹着腿又夹不住这蓬松的大尾巴,一下又叫它绕到腿后弯。 “痒啊……”秦音两只手企图弯腰去捉,刚放开的两条尾巴却声东击西,一下绕过她的腰,痒得她惊笑连连,喘着气更加迅速地和三条尾巴作战。 秦音抵抗不及,狼狈地左右逃窜,护了左边被扫右边,她提高声音故作认真急道:“我要揪你的毛了!我说真的,再这样我下狠手了!不要逼我出手!” 胡妖怪眼睛一眯,吓唬谁呢? 果然,最下面那条继续更深地往上,在她的大腿内侧骚动,她一下就笑着破了功,弯着腰去挡,“你再敢……啊……” 男子直接钳住她的臂,现在双臂被固定住,三条尾巴在她身上作怪,绒绒蓬松的软毛扫过脖颈、腰、胸侧与胳膊窝相连的地方、大腿…… “我错了我错了……啊……饶了我吧……唔……” 女子的笑声渐渐变了调,在那尾巴扫向腿心的时候,变成一声暧昧的低吟。 她被抬起下身,毛茸茸的尾巴尖先钻到后面,臀缝里瞬间有了痒痒触感,秦音往下坐,试图狠狠坐住他的尾巴,却被另一条偷袭到前面。 蓬松的尾巴扫到了私密软处,男子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他的手也由臂上钳握着改变慢慢往下游移,他精瘦白皙的身体慢慢露出,线条肌理完美至极,那张脸上起了淡淡红晕,一双媚眼水波流转,渐渐染了欲望。 他一点点靠近,脸快擦着她的,下身尾巴尖一点点钻到亵裤里…… “咚……” 远处轻微的打更声传来,那声音不大,可秦音听了猛从越陷越深的情欲中清醒,她一下子推开他。 胡妖怪也清醒一分,神色不满。 “我要走了!”秦音掀被子的手被握住。 161.成功摆脱狐狸精的诱惑 秦音心里连连虚惊感叹,好险好险,要不是这打更声,真要陷进去,再不脱身就过了时辰。 胡妖怪躺在床上,厮磨到一半,衣衫半开,她已逃到床边正踢着鞋子要跑。 他一脸压抑不住的怒气,一手执住她的手腕,略微严厉道:“陛下,这房中事,是推却不得的。” 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肃啊! 秦音虽然是有一些旖旎念头,但这会儿完全清醒,命要紧,误了正事就完蛋。 她辩不过这人,也急得没有别的借口,胡乱嚷道:“你、你……我、我……我只跟清白的男子好……” 胡辛瞬间坐起来,“你什么意思?” 秦音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甩开他的手,“狐狸精都是……” 胡辛心头火起,先不说他是清修的狐狸,敢质疑他不是处男?就是凭他这等姿色,自信不用媚术就能勾得人春心荡漾,这个人怎么回事,莫非是他最近受伤而魅力大减? 他因此失了尊严,有了怒意,猛一摆手放开她,冷冷说道:“你去便去吧,死在外面可不要怪我。” 外面有头随时暴走的蛟。 “我、我……” 秦音心里七上八下,这样他是真恼了,刚刚两人都是打闹中闹出岔子,狐狸和兔子不一样,兔子是个淫兔,狐狸之前却没有露出过欲念,他主要喜欢看她被人缠和被黑蛟吓的笑话。 她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莲莲说得对,谁有心无心,是真真切切对人好还感知不到么? 当下是要把事情说开,可时间紧急,无法容她浪费,秦音沉默一瞬,讷讷道:“你也是太过无聊么?和你一起玩,我挺开心的,刚刚有点误会,以后、以后……总之,抱歉。” 秦音提着裙子,一沉顿,终究飞速离去。 夜色苍茫,一盏盏宫灯的光亮照清一方,门口和院外的小侍女们站着伺候,看到她出来虽有些疑惑,但无意上前,她尽量避了人,按记忆里的位置往宫殿后面的塔摸索去。 一路她提心吊胆,踩在小石子上如履薄冰,许是殿中有大妖坐镇,出了门几步远就无人守卫。 离人处远,树景深,灯光便弱,秦音使劲睁眼,才勉强辨明景物,她揉揉眼睛,真是感觉眼睛越来越不好使的。 瞧着四处无人,她掏出一颗小小的夜明珠照路,还时刻要提防有人发现。 就这样鬼鬼祟祟地来到塔下,门外阶梯上落叶杂草积了一层,分明是疏于打理,想必这是禁地,平日只管打扫,小妖怪们偷懒,这儿又无人看守,她稍微放下心。 但一往里望去,只有塔尖一点灯,秦音上了台阶,靠着白玉栏杆上,缩着脖子四处张望。 风声呼呼,树影摇曳,既怕有人看守,又因完全无人而害怕,一点树叶簌簌声都让她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地停顿住。 秦音咽了咽口水,轻轻推开门,“吱呀——” “嗬……唔……” 一道黑影闪过,惊得她尖叫出声,可张开嘴,一双大手捂了上来,身后靠住男人炽热的身体。 他带笑的语气夹杂嘲讽和戏弄,呼出的热气也格外滚烫,“你倒来得快。”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手掌下传出:“螭泽你这贱畜……” 162.塔中 他听到骂声,更使劲地捂住,秦音被弄得脸涨红,几近缺氧,腿发软往下倒又被他固住腰,双手疯狂挥舞。 螭泽速度挟着她进了门,反手便把门关上,侧首抵在窗边,红色竖瞳一闪,探看外面是否有人注意。 “咳……”被放开秦音蹲坐在地上,这里面灰尘比外面大,她埋头一阵咳嗽,被盖住的声音沉闷,但也听得出撕心裂肺。 螭泽踢了踢她。 这般动作以前也做过的,他有分寸,哪想到这下秦音直接倒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似终于回过神,攀着门,慢慢起了身,低头捂着口鼻,手不停地扇扇灰。 这塔极小,只做供奉用处,因此只有一条石梯往上,中间转旋出的空间仅用木头栏杆粗略拦护,应是清净之处不得施术,来打扫祭拜都需一步步走上,若是用术,怕是会被轻易感知。 二人不说话,秦音扶着木栏便上,螭泽比她位置近些,转身上去,这便几乎是两人并肩而行。 小小的明珠还攥在秦音手里,螭泽是不需要的光的,她握着珠子,一边是窄窄的楼梯,一边是漆黑高空。 她感知螭泽身上的体温仍是很高,他的眼不再像之前那那样露出兽态,那枚丹药虽然让他压制住更多的妖力,但好像还是不够…… 秦音忍不住摸摸侧脸,刚刚他的大拇指肯定掐青了那片。 “唔……” 他忽然像头捕猎的猛兽把她压在木栏上,上身被抵出去,木板吱呀声让她连惊呼声都忘记发出。 秦音刚刚摸脸的手被攥住,他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一字一句咬着牙道:“我闻到骚狐狸的味儿了。” 她摸了狐狸毛,身上当然留下些味道,秦音别开脸,“哪里挡得住。” 手上的桎梏还未松开,秦音转头,对上他含有怒意的眼睛,她另一只还拿着珠子。 看到这夜明珠,秦音忽然想起,真正算起来,她第一次见螭泽的时候,应该是从明珠的倒影里看到的,先是一堵黑墙般的雾,接着显露出一头凶猛狰狞的野兽,而现在那头野兽就在她眼前。 螭泽的目光也不由落到珠子上,她忽来的平静尤显得苍白秀丽的脸上一抹青痕可怖,珠光把她衬得娴静美好。 他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因为看到她的神情,那一丝微微的眼珠颤动算是消了份戾气,注视的动作呆愣而显得有些柔情。 秦音抬头去看,螭泽也若有所感,微抬眼。 她在那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来不及说什么,先看到她的眼泪,螭泽羞恼之余更多的是暴躁,别开头,语气急促:“你又哭什么?” 秦音扯扯嘴角,拿袖子一拭,“没哭,灰太大,弄到眼睛里了。” 她使劲眨眨眼,嘟嘟囔囔:“最近眼睛不太舒服……” 也不晓得这解释他听见没,她慢下一步,螭泽继续往上走,背对着她,不知是什么神情。 163.斗气 秦音捧着珠子,越往上走石道越窄,另一侧黑漆漆一片,她扶着的木栏吱吱呀呀,不能完全把力依靠在上面,也根本不敢往下看。 幸而空间小,夜明珠聚光,不然更是难走,秦音挥手扇灰,顺便拍拍身上,惹得螭泽骂道:“臭死了……” 他还在说她身上有狐狸味儿的事,秦音不甘反驳道:“是你被人挟制,我这不是积极找方法么……等等……” 秦音回过来味了:“你今夜来此,但没想叫我?” 跑路不带她?无量山近在眼前,不知道她有多急么? “我看你有的是法子从狐狸精那儿拿消息……呵,不止是狐狸……” 依旧是那种嫌弃嘲讽的语调,最后半句语气渐渐低了下去,意有所指。 秦音是真的有点愤怒,裴道长这么久没出现,说不定真的不会来找她,万一被困死在这个地方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说对了,秦音下意识想闻闻自己,勉强止住动作,她身上不会还有兔子味儿吧……毕竟她和兔子是真有了事儿…… 想到此,秦音为掩饰心虚,反而提高声音道:“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啊,当前最要紧的不是出去么!” 螭泽转头冷笑:“我未追究你与那些淫妖们有什么苟且之事,你竟敢还来问我。” “你……” 秦音心急,上前去扯他的衣袖,暗怨他这人真是古怪。 妖可不像人有贞操观,这妖占住她最是吃酸捻醋,霸道无比,先前他被制住,对她和道士的事无话可说,怎么还没改正心态。现下他当然知那仙君的精元对她有好处,马上就能去无量山解咒,又因出去要紧,这是发的什么疯。虽是有妖力作用,一时冷一时热,这会儿计较起来又不管她? “松开。” 螭泽甩袖,但又不能真的把她推下去,额上青筋暴起,咬着牙,又不知骂什么。 秦音心里憋着气,只死死攥着把他往这边拖,也不说话,拧着一股劲撕扯。 二人一路推搡着上了高台,这阶梯越走越窄,直至最高处是一空空石室,几平转身的大小,只供一张香案,桌案上瓜果的表皮微微有皱,香炉里的灰已满,一卷经书静静躺在桌上。 见到经书,二人不再斗气,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塔顶是透明琉璃搭的,一侧石墙面是镂空安了开合叶窗,现在开着,月光照下,那卷平平无奇的经书随意敞开一页,只待有人驱动灵气打开洞门。 “要怎么做?”秦音扯扯螭泽。 “放开!”螭泽拽回袖子,满脸不耐烦。 但秦音看他掐了手势,就知道这是要驱法,于是心安,只等他操作。 月光变得模糊,像是乌云飘动遮挡,经书忽被一阵强风吹动,秦音看螭泽手势上只刚起了蓝色淡光,分明还未起效,不是因为他,那这是怎么回事? “呼……” 风越来越大,吹得那木栏吱吱响,螭泽施法中断,忽皱眉睁开眼看向塔外。 一道白光闪过,空中微笑的男子正是胡辛。 164.出洞 “这就要走?” 他的衣袖舞动,脱去宫装,不再是床榻上懒洋洋的美人,这般飘逸潇洒真有个一府之主的气势。 胡辛笑道:“他人只会怪我招待不周,没让二位长留……不如,再待些时候吧?” 他嘴上说得客气,大臂一挥,天上星辰落下几个光亮,正在在空中成八角阵势,下方一道道黑气涌动,平日见的小侍女小侍卫换了面孔,远远近近不知多少数量阴影皆目露兽光围近。 秦音虽然看不见下面塔底什么情况,但那阴暗嘶哑的不安吼叫足以让人心慌,天上上不去,地下下不得,眼前这么一个大妖盯着,还怎么逃? 螭泽虽是一副淡定样子,但秦音知道这货是装的,要是能打赢,他早就上去干了! 秦音稍稍走开一步,和螭泽划开一点界限,笑容满面道:“呀,好巧啊,我睡不着出来散步消食,正好走到这里,呃……刚好遇到他要上来看看,所以我也上来看看风景……” 她把手横平放到眼上,作势踮脚:“哟,这儿的风景真不错,可算看到全景了。” “哦,是么?那他……”胡辛看向螭泽。 秦音果断道:“我正要差人报告你呢!有人偷偷溜进来,我正帮你查看呢!” 胡辛露出熟悉的掩袖嬉笑姿态,对着她不再是大妖威风凛凛的样子,“小音,那你要留下来么?” “留留留……”秦音点点点头,指着螭泽:“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螭泽诧异地转头,眼神复杂,又一瞬就转回去。 秦音挺起胸膛,怎么了,她再也不想因为他打架而她受罪,暂时说个谎话保全下性命有什么错。 螭泽不多说话,他体内妖气混乱,早就想试试手,一抬臂便打向空中的胡辛。 胡辛闪躲不及,只见空中他的身影移动,虽躲去了,但衣袍绶带断了一块,他微讶异看向螭泽。 秦音倒吸一口凉气,以往这样随意出招,削平小山坡是无碍,可这次的冲击和光波大上许多,他打得也不准,塔窗边石块窸窸窣窣落了一大片。 胡辛再没有好脸色,螭泽神态轻松看向自己的手,秦音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那手背上已起了一层黑鳞,十指起了利尖,他的眸中红光闪动,唇也愈发红了,周身隐有气流流动。 完蛋完蛋……以前只有他打狠了才会显兽态,狐狸妖怪的样子也十分认真。 她要是躲到墙壁那边,可那处还在掉石屑呢,木头围栏更是不行,现在下去,下面全是妖怪吧…… “秦音!” 一道男声传来。 是匆匆赶来的莲莲。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面色惶恐,哀求道:“小音……或许你可以……可以、留……下来……” 秦音对他摇摇头。 “狐狸妖怪……”秦音抱住岌岌可危的木栏朝胡辛呼救,期盼这妖信守承诺先把她转移到安全地区。 这次螭泽是明显看了她一眼。 哪想到螭泽进攻的手势一转,指向案上经书,对已在起势的胡辛讥笑道:“你不想得到一堆灰烬吧?” 胡辛变了脸色,那经书是他与已成仙的青峰道人的机缘,这恶蛟要是真把响指打下去,燃起的火焰瞬间能烧光书,他没了和道家的缘分,还修炼什么! 秦音也变了脸色,立刻跳起来跑到螭泽身边,蹲着抱住他的腿,朝空中胡辛喊:“再见了!” 话落,螭泽已驱动灵气,那经书无风自动,急速翻页,在虚空中出现了一道虚景,景上正是他们进来时灵南林口的场景,二人的身影被卷入景中,眨眼消失不见。 165.继续朝无量山前进 “呼——” 秦音回到现世,像一头终于从干涸水滩里挣扎被放入大海的鱼,肺中狠狠吸入一大口氧气。 “啊……” 瞬间的感觉是浑身被碾过一样疼,尤其是右腿,抽搐着连着经脉扯着脊椎往上,脑仁炸裂一样疼痛使她头晕眼花,恶心欲吐。 空气有无形压力向她挤按,呼吸吐气都被细针扎过一样,那种被沉入深海里窒息痛苦的感觉又来了……倒下时忽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拖住。 他将他拦腰抱起,大步走向一座早就停候许久的马车。 秦音闭着眼急速喘气,瘫倒在塌上说不出任何话,但她已从这气息知道来者是谁了。 裴旻很快给她喂了一颗丹药,抬手几枚银针刺下,以自己道气渡去,游走于她经脉之中。 秦音知道他就是在治疗,可这就像要把她错乱扭曲的经脉再顺开,疼痛难受无比,开始剧痛过后,终于好受一些。 这番动作结束之后,秦音已是满头大汗,好久,她终于回过来神。 裴旻将她扶起,秦音靠在他胸膛前,脸色苍白,打趣道:“这下你不嫌脏了?” 她的衣服全被汗浸湿,蹭在他身上在洁白道服上留下印记。 裴旻摇摇头。 秦音发了一会儿呆,裴旻也不说话,等车窗外动静传来,秦音才有些清醒。 她掀起一角帘子,果然是灵南树林口,林深处那日打斗留下的痕迹不知怎么样了,外面的村落热闹起来,聚集数位老老少少,排着队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子不知领什么东西,棚子里几个青衣人影有些眼熟。 全都是青云弟子,想来是在给村民发药治疗,秦音放下帘子。 裴旻忽道:“闵月先前在灵南探路受了伤,他也许想见你。” 秦音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看着自己,虽一如以往,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一样,或许是他莫名其妙提到别人,或许是他出奇地这样专注,不再是像看她和看别人无甚分别,眼波微微颤动,专注地,只看她一人。 “见我做什么?”秦音扭开脸,恹恹躺下:“我好累……” 裴旻很干脆:“那我跟他说你不想见他。” 秦音没理会,她的心思早就跑到了别的地方,犹豫一会儿,她说:“我听到蛟的声音了……” 在她被巨大痛苦覆盖的同时,一声蛟吟冲破云霄,那声音比以前清亮、透彻。 裴旻淡淡道:“他已前往无量山,那里有无上剑阵,给他历劫化龙再好不过。” 秦音有些恍惚,她扯开裙子,发现自己右腿的伤口乌红一片,原本手指长的伤疤完全溃烂,蔓延至周边碗大的淤黑,应是方才吃的丹药缘故,并不流血,可这里动一下便发疼,伤口也有扩散的趋势。 一只手轻轻替她扯上裙子盖上,裴旻轻声道:“无碍,会好的。” 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一出狐狸洞府,就像病重将死之人拔掉了氧气瓶。 秦音眼睛一眨,落下泪,“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谎的。” 166.沐浴 她故作轻松叙旧:“好久不见,你过得好么?” 裴旻垂下眼,“尚可。” 秦音苦笑,扯扯嘴角,“如你所见,我好像不太好,几日的车程,还要你辛苦驱车咯。” 裴旻没有说话,给她扯来薄被。 “我想洗澡。” 秦音捻捻自己快成条的头发,虽然很虚弱,但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 “快到午时,今日天热,可以。” 裴旻给她倒了杯温水,指指旁边的食盒,“要喝粥么?” 秦音固执道:“我现在只想洗热水澡。” 冷啊……或许洗个热水澡她的身子就能热起来。 裴旻点点头,“要留在村中借用……” 秦音打断他,“我不想留了,我们现在就启程,我想早点到。” 裴旻出乎意料好说话,把水和粥食放下,起身便去前面驱车。 马车平稳,里面舒适温暖,可秦音抱着粥碗只想哭,原来如此……那狐狸的洞府就像结界一样,无论是螭泽近乎爆发的妖力还是她身上的毒,都能起到压制作用,现在出了界限,螭泽瞬间化为原形,她的毒再也压不下。 子怜为她和螭泽找过药,莲莲给她跳过舞,兔子给了精元,连风泽也暗示过她留在那里才能压制毒性的事……她的伤在外面真的很难治吧…… 那群妖怪只是想救她……秦音念起狐狸妖怪的好处,觉得记忆里逼迫她喝黑乎乎药汁的样子没那么可憎了。 马车慢慢悠悠,一顿粥吃得很不是滋味,混入泪水的味道十分苦涩,可再怎么样都要吃东西才有力气,一回到外面就像抽干了浑身精气,人跟纸片糊的一样,或许是早早败了的身子终于垮下,现在伤痛来势汹汹讨回精力性命去。 艳阳高照,秦音在车厢里却不觉得热,只觉得闷,她开了条小窗缝,外面是葱茏草木,一片生机。 车停了下来,秦音听到拍裴旻去后厢拿东西的声音,知道是要歇息,安心等了一会儿,他就进去扶她下去。 他们在一平台小坡上停驻,下面背风处设立了一个布帐围栏,里面是蓑布和竹架木片搭建的浴桶。 小火滚滚烧着,煮沸一锅鲜菌野味,水桶上升起白烟。 秦音不由称赞:“行嘛,以前让你用个火符都死活不肯,现在会驱水加热杀生煮食了。” “水温尚热,快去吧。” 裴旻把人扶进去,周身是他施法腾起的热乎乎水雾,水温稍热,洗了再去晒晒太阳就正好能吃饭了补觉。 秦音脱衣的功夫,他削了个简易的竹椅放在桶边,自动把她扶着坐好就关上帐门出去。 裴旻坐在小锅旁边,慢慢地搅动汤底,可只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不对,怎么没听到水声? 他站起来,高声问道:“秦姑娘……” “哎……”细细弱弱的一声回应。 裴旻复又坐下,手里刚拿上汤勺木柄,忽猛得起来,大步冲进帐里。 秦音满面是泪,一半小衣敞开,瑟瑟发抖着不动,见到人来,一脸惶恐难过,声音带了哭腔:“裴旻,我一个人洗不了澡……” 167.雷劫聚成 时间一久,她的肌肤上起了鸡皮疙瘩,伤腿动也不能动,肩膀被他握住时只觉温暖火热。 裴旻重新施法聚了烟雾,热烘烘水汽让秦音舒服得喟叹。 他不多说,直接抱着她微凉的身体放入热水桶中,这水里他加了洗髓清毒的药物,秦音觉得疼痛难忍,紧紧拧着他的臂,掐得他直皱眉。 “呼……”忍受许久,终于适应了。 一瓢热水浇下,一双大手笨拙地清洗她的头发。 秦音忍不住道:“你会不会洗头啊,先搓头皮,然后顺着头发,一点点往下捋……” 裴旻照她说的做,秦音又叫起来:“喂喂喂,不是真的搓,要用指腹按捏,是按捏!” 那双手顺从她的吩咐,秦音再次大喊:“皂角要先在自己手上打起沫,不可以直接摁在头皮上!” 虽然手法很差劲,但裴旻悟性还是不错的,秦音欣慰地闭上眼睛享受按摩。 等头皮洗完,她“嘶”一声,扶着桶沿,“头发顺不开就加点水捋一捋,硬拽了很疼的……” 裴旻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拎着几根被搓下的头发,想了几次,还是没敢拿到她面前给她看。 这几根可怜的头发最终被他无情地扔到一边地上,他诚恳道:“抱歉。” 一无所知的秦音眯着眼睛享受蒸腾的水汽,“嗯嗯……”态度不错,知悔改就好。 洗顺的头发被一瓢瓢热水浇下,温热水波层层流过的感觉十分舒服,秦音微仰头,闲聊道:“这是你第一次给别人洗头吗” “嗯。” “啧,真差劲……没给别人洗,还没给自己洗过么……”秦音开始挑剔抱怨。 “我的不会打结。” “你!” 秦音甩甩头,“好了好了,头发洗好了。” “现在我可以自己洗……”秦音拿起澡帕。 没想到裴旻接过帕子,“不宜久待,快些出去。” 秦音勉为其难地接受他来帮忙,确实不能多呆,再待下去就要犯晕了。 洗完澡浑身轻了两斤似的,她带着水汽的身体在他搀扶下站起来,干燥的大浴巾裹上,她扭头去看,裴旻身上的道服颜色深一块儿浅一块儿,是被她弄湿的。 湿漉漉的发丝搭在前额,秦音瞅着一直垂眸的裴旻,忽然笑道:“你不敢看我?” 裴旻当没听到,秦音不依不饶:“是不是现在我的样子很丑,脸色又差,身体跟鬼一样,臂上是疤,腿上那么大一块吓人的黑斑……” 裴旻立刻抬眸,“不……” 正好撞入她含笑的眼里,他的脸上升起可疑的红晕,目光从她擦拭中赤裸的肌肤略过,那红晕更明显了,可现在不能走开,他要扶她出来。 她确实感觉到什么不同了,他在变化,变得会害羞,会愧疚。 秦音嬉笑两声,在他帮助下穿上全新的衣袍,出来时果然觉得头晕眼花,幸而是他扶着走动的。 一锅食物全都下了秦音的肚子,她擦擦嘴巴:“原来你的手艺也这么好,早者这样我以前就不用吃盐巴烤鱼了。” 她打了个哈欠,“进去睡觉……” “在外面睡吧。”裴旻给她搭起防风帘帐,“日光难得。” 也对,她确实需要补补阳气补补钙。 但一觉醒来,她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刚过晌午不久,天竟然像要下雨一样阴沉一片,秦音四处望望,发觉那阴云都汇集到了一个方向,久久凝视,偶然看见厚厚云层里一道闪电。 无风无电无雨,她推测起那处汇集的位置…… 裴旻感知她的动作,轻声提示道:“无量山……” 那里果然是无量山,天劫将聚,当然不会再有日光。 168.命格 这两日走得很是顺畅,应该是裴旻施法维护的缘故,她在车里吃了睡、睡了吃,闲时得他银针渡气,困时倒下就睡,身体舒服许多,可每当歇下,走几步路远就觉得气喘,鼻腔嗓子里火辣辣的刺痛,喉中“嗬嗬”有气声,那日瘴气伤了后再不能修复。 秦音下来走动时以为自己的身体大好,可是一望到眼前的山,瞬间觉得心累。 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天,这座光秃秃的山在众山里尤为突出,土黄色的泥地寸草不生,它并不高大,比起其他翠绿盈盈的青山,遍布的岩石沙土让人觉得很坚固、粗糙,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座山。 山野车路难行,裴旻驱车时会施法稳定,但到无量山下,施术反而会引起麻烦,他忽然回头看了看,接着回身主动伸出手臂。 刚撩裙子下车马的秦音一愣,苍白的脸浮现笑意,搭上他的手。 “为什么这里一根草都没有?” 秦音用脚尖在地上刨了几下,除了沙土还是沙土,土黄色夹着灰黑,像是雷劈过剩下的粉齑,颜色偏深。 “无量山是剑阵山,和旁的不同,自然不会有草木。” “啊……这样啊……”她的手臂被他托住,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侧,右腿使不上力,几乎是被裴旻架着走,“既然是剑阵,那剑呢?” “脚下的每一寸沙土便是。” 究竟发生过什么啊……秦音为无量山鸣不平:“我不信会一点都长不出呢,有空我要种草试试,骆驼刺,仙人掌,白杨……” 裴旻难得认真和她探讨,“不成,四时有序,万物有灵,一物有一物之命格。” 秦音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勉强用脚尖点着地跟上,几步路后,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四肢发沉,尤其是右腿伤口处,开始火辣辣地疼。 一下刻一阵天晕地旋,裴旻一个蹲身,将秦音背了起来。 她的呼吸明显,气息吹在他后脖颈上痒痒的,裴旻听到她轻声问:“一物有一物之命格,那么螭泽会成功化龙么?” 许久没有回答。 秦音抬头看天,复又趴在他肩上,“真的不会下雨么?” 这句就是插科打诨的废话了,裴旻答:“不会。” 他们已行至半山腰,天上传来隐隐的雷声,仿佛是为秦音而设,她惊得一抖,裴旻反手揽住她的手臂紧了紧,继续闷头前行。 前几日她观察到的云层闪电随着离无量山更近而密集出现,厚厚一层云雾近乎要压下来,频频有一条条小小的如电路火光闪过,且越来越往山顶那处汇集。 秦音迷茫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很想逃。 裴旻察觉到她的颤抖,问:“怎么了?” 秦音定了定心,抛开心里的荒谬念头,声音有些发抖:“没什么……只要借此解除同心契就好了嘛,哈哈,终于到了这一刻啊……” 她的笑声低下去,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秦音发觉裴旻近了无量山就开始沉默,他刚接她的时候可以算得上是嘘寒问暖,酷哥变暖男,越是这样,她这时胡思乱想起来就越不能心安。 四时有序……一物有一物之命格…… 秦音咀嚼他方才说的话,那时咽回去的疑问再次浮现,啊,她想起来了,和风泽说的是一样的…… 她忽狠狠拧着裴旻问:“命格?螭泽是天生的蛟,他成不了龙的对不对?” 169.渡劫 以前的一切瞬间浮现眼前,那条鲤鱼精是怎么做来着?龙鳞、龙筋、塑身受拜……一切都是模仿龙,如果这些不可行,那鲤鱼精为何要做?如果可行,为何迟迟不能成? 秦音急急拍打裴旻,“你快说呀!” 裴旻被打得冤枉,唇微抿,有点委屈的意味,“倘若天机参透,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秦音蔫了,很快又扒住裴旻问:“那我呢?我是异世的人,我有我的命格,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的对不对?” 裴旻沉默一瞬,说:“你的命格已与恶蛟相连。” 秦音听得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一句就像一个棉花闷棍,她好似听不懂裴旻在说什么,又好似有什么电光火石的闪过。 倘若各有各的命格,一切从自己的心,命格相连了那便是身不由己,难怪螭泽愿意来此解契。 啊,是了,他要化龙,便要先和自己的契解开。 那么之前被困,倘若她愿留在狐狸的洞府,不愿意出来去无量山,只要她与螭泽契约不解开,妖蛟命格与凡人相连,怎能脱胎换骨变成龙,那么螭泽敌家的目的便达到了。 这就是风泽的目的,区区一个洞府困不了肉身,一个人若是铁了心留下或是离开,谁又能拦得住呢? 所以狐狸笑意吟吟,软硬皆施,百般挽留。 可一辈子在里面醉生梦死般虚幻度日,真的是她最想要的么? 也许愿意陪她扮家家酒的妖怪们只是想给她编织一个温暖的梦罢了。 秦音无力地扯扯嘴角,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思索的念头一过,风越来越大,已是近了山顶,秦音抬头一看,只见云层里一道游动的黑影身姿翩然,流畅宛然。 那种曲线难以描述和描摹,蛟龙在云中畅游的样子和尾鳍在水中摆动的姿态一样,都是美丽而无法复述,只能让人感叹造物主之奇妙的,这蛟兴奋异常,或许是他体内压抑的妖力等待天雷释放,他不知疲倦地在层云中穿梭。 空气中都带了电,秦音的长发飞动,偶尔一丝打在脸上有微小的噼啪声。 已至山顶,秦音看着层层汇聚来此的乌云和狂风,在一声声轻微的雷声中下定决心。 她稍提高音量道:“最后一步我自己下来走吧。” 裴旻把她放下。 自她双脚站立地面的那一瞬间,好像整座山都似有感应,风刮得她的脸疼,上空闪电和黑云朝她此处聚集的速度更快,她站立的位置就像龙卷风的中心,只要稍微一偏移,她就要粉身碎骨。 大风呼呼,发带被吹散,秦音随手抓了一把头发,她的呼吸变得沉重,即使在狂风中,如破旧风箱的喘息声明显。 “咳……”她走出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本就虚弱的身子受到万分阻力,全是背后的裴旻扶着往前。 秦音眯着眼,风沙都要吹到眼睛里了,滚滚雷声不再有间歇,像一锅终于煮沸的水接连响起,头顶上的黑蛟身影随一道道细微闪电浮出再消失。 秦音回头大声喊问:“他是不是要开始历劫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重重打在黑蛟身上,这山有无穷力量感召上方,地上残留的剑气剑意牢牢将上空之物锁住,上下皆有施压对抗,处于天与山之间的人将会渡过天劫,原来无量山是这个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