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猎区(人外np)》 第一章转校生 天气热得邪门,车子半死不活地开进停车场,引擎死鱼一样瘫痪了。 安瓷将行李从后备箱里用力地拖下来。这个动作很简单,但却让周围忽的腾起一大片黑灰色的烟尘,她连忙将脑袋转过去,避免灰尘入眼,却没留神差点让背包掉在了自己脚背上。正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撑在了她的头顶,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那只背包拎了起来。 “当心。” 说这话的是个鬈发少年,也是送她进来的志愿者兼司机,叫做Alvin,模样很是俊秀温和。安瓷初来乍到,还有些听不太懂当地的口音,只得匆匆忙忙道了声谢,随即犹豫地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女生寝室楼是在哪儿,我好像没看到指示牌……” “在后山的足球场旁边。”少年热心地说道,“稍微有些偏僻,可能你没有注意到。我送你去吧。” “你把路指给我就好了。”安瓷在因为父母闹离婚而转学到美国之前,一直在中国生活,性格很是内敛,还不太适应接受其他人的热情对待。Alvin摇了摇头:“那地方不好找的,因为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到那儿去。你可能会迷路呢。” “我可以跟着人流走。”安瓷试探性地说道。 少年轻轻笑了一下,反问道:“哪来的人流?” 他这句话,一时把安瓷问得哑口无言。其实刚刚才进正门的时候,安瓷就注意到这儿的古怪之处了。这所名叫斐尼克斯的学校,明明是不限制招生性别的综合高中,但是这一路进来的时候,除了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外,安瓷没有看到一位同龄女性。而且这些家长也都只能把孩子们送到门口,接下来新生就由牵引的志愿者接走,老生就自己进去。安瓷一开始还以为这所学校是单纯的男女比例失衡严重,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总该有跟我一样要去宿舍的吧。”安瓷试探性地说。这个时候,有一群穿着篮球服的高年级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到Alvin正在跟她聊天,冲着他俩吹了声口哨。而在看清安瓷的黑色长发之后,又很夸张地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欢呼。Alvin含怒瞥了他们一眼,安瓷正要好奇地去看时,却被他侧身挡住:“别理他们,这群人很没礼貌,在学校风评很差。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今年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女生入学,所以那栋宿舍楼其实是空的。” 安瓷惊愕地瞪大眼睛。 “你再说一遍?”她难以置信地问道,“空、空的?一个女生也没有?那往届的学生呢?今年没有女生入学,往年总该有吧?她们呢?” “我很抱歉。”Alvin歉意地说,“据我所知,你应该是这五年以来第一个选择我们学校的……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其实都有点不敢置信。我先送你到女生宿舍楼去吧。” Alvin连番几次邀请,安瓷就是再脸皮厚,也扛不住了。她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对方。Alvin立刻笑逐颜开,主动帮她拿起了地上的行李,带着她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去了。安瓷本来还抱着点期待,观察着周围的行人,试图找出哪怕一张女性面孔,但就像Alvin刚刚跟她说的那样,即使斐尼克斯高中有四百多人,但除了她之外,还真就一个女孩都找不到。路上来来往往的,全都是男性,并且都在不停地对安瓷行注目礼。 安瓷在原先的学校时,可没接受过这种待遇。她虽然长得漂亮,但因为小时候撞伤过,嘴角缝了几针,一旦笑起来,那道疤痕就会清晰地浮现在脸上,所以她现在养成了不笑的习惯,总是冷着一张脸,导致大家都觉得她不容易亲近,对她避而远之。安瓷一开始还会因为觉得孤单而难过,可渐渐的,也就习惯一个人待着了。如今转学到了新地方,反而突然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令她颇不自在。 而这时,Alvin突然对她说道:“你走我里面吧。” 他不等安瓷说什么,就向斜前方横跨一步,将她挡在了自己内侧,遮去了大部分人的视线。跟那些男生们隔开,让安瓷顿觉轻松,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侧头对Alvin感激地笑了笑:“多谢。” “没关系。”他温和地说,“我刚刚就说过了,这里面的有些人非常不礼貌,很没有分寸感。” 交谈之间,他们也到了女寝的门口。其实这个地方也不像Alvin方才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样偏僻,说是在后山,实际上紧挨着食堂,正对着灯光球场,十来个学生正在那儿打篮球。为首的少年有着一头灿烂到极点的金发,把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吸引了过去,而这么一看,让安瓷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从没看见过……这么夸张的肌肉。那个金发少年个子足有一米九,上半身只有件号码服,底下是贲起的肌肉,活像是电视里的施瓦辛格。而围在他周围的其他队员虽然也很强壮,但比起他来说,多少显得有些相形见绌。唯一一个能跟他相比的,就只有跟他对战的另一个人了。这个人好似是他的翻版,顶着一头不知道哪位托尼老师染出来的银灰色头发,专注地封锁他的去路。两个人在球场上僵持着,篮球在不同人手中飞来飞去,最后被那个银发少年一把夺了过去,带球过人,投出了一个完美的三分。 安瓷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轻轻惊叹了一声。 那个金发少年蓦然冲她回过了头。 他们之间隔着足有上百米。但是对方的目光却还是准确地落在了安瓷的身上,仿佛他千真万确听见了安瓷发出的惊叹。这道视线,令她一下子僵住了。Alvin不着痕迹地把她拉了过去:“那个金色头发的是Eric,银色头发的是Andre,他们俩是校篮球队的,每天下午都在这儿练习。” “我怎么觉得,那个Eric似乎在看我。”安瓷被他拉得一个趔趄,“他怎么能注意到我的?” “那么,有可能是你的错觉。”Alvin说。但不知怎的,他的脸色却有些难看。见安瓷好奇地望着自己,他连忙道:“我们先进去吧。你的宿舍在哪?” “108。”安瓷看了一眼入学手册,“不过既然我是唯一一个女学生,我住哪儿应该都行吧?” “宿管应该不会准许的。”Alvin回答,“他管得很严格的。” 女寝宿管居然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当安瓷发现这一点时,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所幸这个宿管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也没像路上经过的那些男生一样,跟盯大熊猫一样死盯着她不放。在办完入住手续之后,将身后的床上用品交给了安瓷,并且拦住了想要跟着她一起进去的Alvin:“这是女寝,男生不准进去。” “他是陪我一起来的志愿者。”安瓷连忙解释。开玩笑,要是让她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她非累死不可,“我一个人也搬不动这么多行李,能不能宽容一下?” “这是女寝。”宿管纹丝不动,“男生禁入。” 安瓷不服气地跟他对视:“你不也是男的吗?” “所以我也不能进去。”宿管冷冰冰地说,“只有你一个人能进,这是规矩。” “等一下。”Alvin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安瓷被他这个大胆而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侧身上前。电光火石之间,Alvin忽然伸出手,猛地抓住宿管的下巴,他看起来瘦弱高挑,但就这么一抓,宿管却好似一只被扣住脖子的小鸡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地昂起脸,Alvin摘下眼镜,凝视着他的双眼:“让我陪她进去。” “Alvin!”安瓷失声喊道。她站在一旁,隐约看到Alvin的双眼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纯白,失去了瞳仁,并且散发出淡淡的珍珠白的荧光。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Alvin松开掐着宿管下巴的手后,他竟然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听话地点点头,让开了通往女寝内部的道。Alvin重新拿起地上的行李,对着安瓷抬了抬下巴:“走吧。” “你刚刚对他做了什么?”安瓷惊愕地问,“他为什么就这么答应了?” “良心发现吧。”Alvin轻描淡写地说,摆明了不愿意跟安瓷多谈他方才的举动。 大概是因为校方早早地意识到了这所学校没有女生入学,整个女寝相较于先前看到的男寝来说,要狭小很多。一共只有十个房间和一层楼,不过内部装修得却很漂亮,有点像英国私立高中,而且应该是此前收到了通知,这里面被提前清洁过,整个楼道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安瓷本来有些紧张不安的心情,被眼前的景象抚慰了下去,对日后自己的校园生活也生出了期待。 Alvin帮着她铺好床后,又多嘱咐了安瓷几句,让她记得晚上有开学仪式,六点要准时出席后,就离开了。安瓷见整个房间里终于没了别人,用力地舒了口气,她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打算先去浴室冲个澡。不想,她才刚刚走进浴室,门又被敲响了。 “是我。”Alvin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有个东西忘了给你了。” “稍等!” 安瓷手忙脚乱地抓起浴巾裹在身上,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不好意思,我刚刚准备洗澡来着……你有什么东西吗?”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件。”Alvin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从门缝里递给了她:“这是宿舍守则,你一定要全部照做。不然会受到惩罚的。” 安瓷接了过来。 在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她眯起眼睛,展开了手册。 【宿舍生活守则: 1、临睡前必须关闭所有门窗 2、空调不得低于20度 3、回到宿舍前十分钟,不要与戴眼镜的人对视 4、不要理会夜间的敲门声和敲窗声,如遇紧急情况,房间内有警铃和喇叭进行通知 5、不要喝隔夜水 6、永远不要允许男性进入你的房间 7、……】 后面还有二十多条,非常详细和丰富,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安瓷忙着洗澡,只能暂时把它放到一旁,打算晚上回来之后再细看。只不过第六条,却在她的脑海里盘桓了很久。 Alvin刚刚才进入了她的房间。 ……她好像在入学第一天就打破了这个守则。 第二章黏液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安瓷如坐针毡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旁边的两个男生紧紧地贴着她的胳臂,外国男性的体毛过于丰沛,简直像一张毛毡子,粗糙的触感摩擦在她皮肤上,让她平白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故意要挨着她,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体型过于庞大,才把安瓷挤在了中间。这两人应该是刚打完球,身上还套着号码衫,浑身散发着一股十分浓烈的汗味,而这种汗味之中,又夹杂着一股诡异的、动物般的腥气……安瓷一时说不上来这是什么腥气,她只觉得胸口发闷。那两个男生就像两堵肉山一样挤着她,令她有些想吐。 半个小时前,她从寝室来到了礼堂,参加全校统一的开学典礼。 令她多少有些好奇的是,整个礼堂不像是在中国的高中那样,按照不同年级划分区域,倒有点像哈利波特里面的礼堂,不知道按照什么规则划分成了五部分,每个部分用不同颜色区分开。安瓷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最终确认最前面两排的红色椅子应该是属于教职工的,而后面的四种颜色,她则一筹莫展,只好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结果就这么巧,被这两位卧龙凤雏挤在中间了。 “……学生课表和规章制度,都已经发到了每位同学的邮箱之中,还望各位抓紧时间查阅。再说一遍,迟到早退都属于违纪,一学期内超过三次……很遗憾,你的圣诞狂欢就只能跟我一起举办了。” 一阵适时的笑声。正在演讲台上站着的男人,是斐尼克斯高中的副校长,方才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有提到自己的名字是Edward·Garcia。他容姿端雅,穿着一身有金色暗纹的黑色西装,身姿俊丽笔挺,语调优美,时不时会插上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调动气氛。若是放在平时,安瓷会很乐意听他继续讲下去,但现在她毫无兴致,满心只有尽快离开。 拜托,能不能讲快一点。安瓷在心里默默祈祷。她真是受不了跟这俩人待在一起了。虽然说在小学上生理课的时候,她就知道因为饮食结构的差异,白种人的体格要比亚洲人来得更加壮硕,但是这种壮硕程度……是不是太过分了?在安瓷的印象里,像他们身上这种肌肉密度,只有专业运动员才会拥有,而这两个人不过都是高中生而已。难道说是因为他们都是篮球队成员,所以在体格方面才格外突出? 就在安瓷觉得自己马上要晕过去时,她腰部忽然一凉,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飞快地扯了扯她的衣服。 她猛地转过头去。 第四排坐在她正后面的,是个面貌清俊的金发少年,看上去对讲台上的Edward没什么兴趣,正埋头看一本哲学书。感觉到安瓷回头看自己,他微微抬起脑袋,疑惑地瞟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我以为有人在叫我。”安瓷尴尬地笑了一下,迅速扭过头。 他们两排座椅之间的距离足有半米。如果对方想要伸出手扯她衣服,从她有感应到回头的这段时间里是绝对来不及缩回的。安瓷心烦意乱地转过头,心跳有些快,她连忙低下头,将自己被扯出来的衣摆塞回裙子里。 下一瞬,她又感觉到那个凉丝丝而滑腻腻的东西了。它在安瓷刚刚放下手的时候,再一次贴到了她的腰上,将她的衣摆又一次扯了出来。这一次,那玩意儿的动作甚至更加大胆,安瓷明显感觉到它贴到了自己的后腰上,她咬住牙,蓦然伸出手,朝它抓去。 她再次扑了个空。那只手、或者什么恶作剧道具,在她即将碰到自己的前一秒又缩了回去,安瓷的后腰还停留着方才被它爬附着的黏腻触感。安瓷恼火地回过头,视线一一扫过自己这两排同学,但所有人要么盯着演讲台,要么在偷偷玩手机和看书,全都面色如常,没有人露出心虚的表情。安瓷不做声地将椅子往前挪了挪,借着书包当掩护,将手背在背后,打算等那个家伙再次冲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就一鼓作气将它抓获。 “下面我们来具体谈谈这学期的一些大型活动安排。首先是大家最关注的篮球赛,本学期的篮球选拔赛将在两周以后开始,有意向参加的队伍请去社团管理处报名,届时大家的情绪都会比较激动,还请各位自备抑制用的口服药。当然,活动持续期间,我们也会准备应急药品,但是数量不会太多,如果各位不想因为一时情绪不稳惹出什么乱子、并在第二天发现自己被锁链捆着躺在地下室的话,大家还是自觉一点。另外,我相信有部分同学应该注意到了,我们学校今年迎接了一位有些特殊的新生……” 大概是看她有了防备,那个恶作剧者貌似放弃了继续作弄她。安瓷精神紧绷地伸着手好半天,也没有再感到有什么异样,正当她慢慢放松身体,长长吁了一口气的时候,顶上的Edward毫无预兆地点了她的名字:“安瓷小姐。” “到。” 安瓷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Edward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可以不用站起来的,我没有喊你起来的意思,请坐下吧。”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安瓷面红耳赤地又坐了回去,暗自恼怒自己从老家带过来的习惯真是要命。Edward继续说道:“就像我刚刚说到的那样,请大家保持平常心对待我们唯一的女同学,不要过分关注她,当然也不要忽视她,我和其他教职员工都会确保这一点……” 安瓷的掌心蓦地一疼。 一股剧烈的酸麻,从被扎的地方迅速蔓延开,眨眼间就让安瓷的双手都失去了知觉。她身体猛地一歪,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身旁男生的肩膀上,后者受宠若惊地看了她一眼,安瓷连忙坐正身子,正要张口小声解释,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舌头不知为何也变得格外麻木了。 与此同时,原先那股黏糊而冰冷的触感,再次顺着她的后腰爬了上来,并且掀起了她的衣摆,顺着她的腰线,慢慢地往上爬到了胸乳。安瓷这一回总算察觉出来了,那个恶作剧者应该是用了橡胶软管一类的东西,对她进行性骚扰。她努力地想要挪动身子,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刚刚那阵酸麻下完全僵硬,而舌头也说不出话,只剩下双眼还能自由视物。那根橡胶软管之类的玩意儿缠住了她背在身后的手,而已经碰到她胸口的那一根则弯曲了起来,轻轻挑起她的内衣边缘,并且捏住了她的乳房,在乳尖上狠狠一掐。 等等。 这是橡胶软管能做到的吗? 一股莫大的恐惧蓦然袭击了安瓷的心脏。如果不是因为实在舌头发麻,她这会儿已经大声尖叫出来了。 而那东西还没有收手。在意识到安瓷没有反抗后,它开始变本加厉地玩弄她的双乳,其灵活程度,几乎像是人类的手指。安瓷难受地眯起眼睛,却又不敢真的叫出声,唯恐被其他人发现自己这副模样。她只觉得自己的双乳在玩弄之下,正不断地向她的大脑传递酥麻的信号,安瓷长到16岁,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样对待过,陌生的疼痛令她眼前一阵阵发白。那根玩意儿缠住了她两边的乳尖,跟挤奶一样时而轻柔、时而加重地碾磨着顶端的小孔,安瓷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但在它滚出喉咙之前,她连忙死死咬住嘴唇,将这声呻吟硬生生吞了下去。 但这种忍耐,却愈发引起了恶作剧者的兴味。对方操控着那根诡异的软管,肆无忌惮地把她的胸乳来来回回地玩弄了一遍,甚至还开始往她的小腹滑去。安瓷察觉到它的意图,慌乱地合拢双腿。 不要、绝对不要—— “——Alan,我想请你暂时离开这里。” 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台上Edward的演讲,安瓷感觉到那根原本缠着自己不放的东西瞬时收了回去,她脱力地倒在椅子上,用力深呼吸了几次。不远处,一个皮肤呈现出怪异绿色、顶着爆炸头的男生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队伍。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在Edward几声“安静”后才慢慢平息。 安瓷因为还没有从恐惧和眩晕中恢复过来,依然低着脑袋,没工夫去看是谁打断了Edward。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记忆仍停留在刚刚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骚扰上。所幸,在那个名叫Alan的学生被请出去后,再也没有其他诡异东西缠上她了,而那股酸麻感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退去。差不多也就是这时候,Edward总算宣布开学典礼告一段落,众人从各自位置上离席,呼朋引伴地离开礼堂。 Edward方才在演讲上的提醒,很明显只起了反效果,再加上安瓷贸贸然地起身应答,这下全校都在一夜之间知道新入学女孩的名字和长相了。当安瓷站起来,顺着人流慢慢朝出口挪动的时候,她发现有不少人都在“不经意”地冲她投来视线,还有人甚至专门钻过拥挤的人潮,跑到了她附近,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英语跟朋友们大肆交谈。安瓷几乎条件反射地摆出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并悄悄钻进了左侧的盥洗室,打算暂且避一避风头,等大部分人都出去后,再离开礼堂。 这所学校的盥洗室也非常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近年在美国风生水起的LGBT运动影响,这个洗手间居然分出了四个隔间,而隔间上的标志,安瓷是一个也不认识。她甚至当场拿出手机,用谷歌挨个搜索了一回,也没能搞明白自己到底能用哪一个,最后,她只好默念“男左女右”,硬着头皮推开最右边被漆成粉红色的门。 她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什么酒店了。 整个盥洗室不合常理的宽阔和华丽,很像是奇幻电影中古堡里面的房间,一进去,正对着的就是一张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镜子,镜子上分布着十来盏小灯,正朝下泼洒着柔光。安瓷走到镜子跟前,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不放了。 镜子里的她因为才被隐秘地戏弄过,脸颊上浮着一片潮红,双眼也因为长时间的身体僵硬,而略有些涣散,衬衫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身体勾勒得纤毫毕现,隐约能看到底下被拉扯歪斜的胸衣。她恼怒地拉上外套拉链,觉得一阵止不住的羞愧,干脆低下头去,狠狠扑了几把冷水在脸上。而就在这时,她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手腕上黏附着一点碧绿的东西。安瓷拉开袖子,在灯光下仔细观察。 那是某种黏液。并且,是植物的黏液,还散发着微弱的花香。 安瓷打了个寒颤。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第三章藤蔓与异类 不单是手腕,还有胸口、脖颈、后腰……安瓷匆忙拉高衣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差点没再一次吐出来。 她的上半身几乎全是这种诡异的液体,呈现出很清透的淡绿色。在安瓷的记忆里,自己老家的树林中,有些时候能看到被动物或者探险者斫断的藤蔓,从藤蔓断面中分泌出来的液体,就跟现在分布在自己身上的液体十分相似。她轻轻打了个寒颤,一瞬间,过往看过的一大堆关于科学怪人的美剧涌上脑海。安瓷连忙晃晃脑袋,把这些恐怖想法甩出去,从包里抽出湿纸巾,解开衣服擦拭自己的身体。 这绝对是针对华人的校园欺凌。安瓷心里烦躁地想。在被爸爸强行架着来美国之前,她被迫做了很多功课,最担心的就是到了美高之后会不会因为种族问题受到校园霸凌。毕竟她性格并非受美国学生欢迎的那种热情开朗、活泼积极类型的,而是冷淡孤寂,无限趋近于所谓的“nerd”,在不少传闻中,像她这样的学生都是被重点针对的对象。但安瓷着实没想到,她才刚进校不到24小时,就“享受”了一把这种待遇。 她明天得去想办法调一下监控……安瓷胸闷气短地俯下身,又抽出一张新的纸巾,打湿后擦拭胸口。之前那个玩意儿把她的上半身搞得一片狼藉,除了黏液之外,还分布着一道道鲜红的淤痕。她因为皮肤白,这种痕迹一旦出现在身上,就格外显眼,安瓷也没办法让它尽快消下去,只能忍着在半公开场合脱衣服的羞耻感,先把上面的黏液给清掉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咔哒声。 安瓷正专心致志地低着头清理胸部,一时没注意外面的响动,自然也没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三四条青翠的藤蔓。这些藤蔓像是眼镜蛇那样,在她身后抬起,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攀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当安瓷终于因为感觉脸颊旁发痒,而伸手去摸时,那几根藤蔓陡然抬起,蒙住了她的双眼。 安瓷手上拿着的纸巾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连忙想去扯下那些蒙住她眼睛的藤蔓,但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也被牢牢缠住,这些缠住她手腕的藤蔓上都附带着小刺,眨眼就将她的皮肤弄出了血。安瓷奋力挣扎起来,张嘴欲喊:“救——!” 就在她张嘴的刹那,另一束藤蔓盖住了她的双唇。把她未出口的喊声统统封堵在了喉咙里面。与此同时,安瓷感觉到自己胸口再次一冷,藤蔓扯下了她本来就半开的衣襟,将其彻底撕下扔在了地上,熟悉的滑腻潮湿的触感覆上安瓷的胸口。她的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直接软了下去,但在跌倒在地之前,却又被另外一根格外粗壮的藤蔓缠住腰,按在了前面的洗手台前。安瓷整个上半身都跟冰冷的大理石牢牢贴在一起,她难受地呜咽了一声,却感觉到盖住自己嘴巴的那束藤蔓竟然趁着这个机会,试图往她嘴里钻。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救、救命……”她试图别开脑袋,抓住空隙呼救,但那些藤蔓感受到她的意图,反而将她缠得更紧,在她身上滑动的速度也愈快。安瓷感到自己的胸衣也被解开了,那些藤蔓还直接掀起她的短裙,顺着她的大腿滑进先前在礼堂时没能碰到的三角区。安瓷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藤蔓抓住时机,猛地插进了她的嘴中。 一股甜腻的汁液陡然在她唇间炸开。由于那束藤蔓插得太深,汁液直接顺着食道流了下去,安瓷脑袋一白,“会不会中毒”五个字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在脑海中,身下就一凉:那根缠住她腰的藤蔓前端已经潜入了她的内裤里面,顶端的花苞打开,从里面伸出了四五条状若花芯的纤细触手,不约而同地盖住她的阴蒂,用力地吸吮起来。 即使是在性别意识觉醒之后,安瓷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触碰自己的性器官。因此今天这一回,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来自身体的直接刺激。她的大腿剧烈地颤抖起来,即使藤蔓活动得并不激烈,快感还是急速地在小腹处累积着。而由于被塞着嘴,安瓷只能从胸腔里面发出呜呜的闷哼。感受到她的反应,藤蔓干脆一鼓作气地拉开她的双腿,十来根苍翠的枝蔓在她身上四处爬行滑动,留下一层半透明的黏液。安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又想到刚刚被直接射进她嘴里的那股液体,恐惧像是海水那样,慢慢地淹没到了她的胸口。 而身下裹住她阴蒂的那些花芯,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大,安瓷双眼发红,非常想要合拢自己的双腿。但因为藤蔓的缠缚,即使是这样一个动作也显得步履维艰。同时,裹覆着她奶子的那些枝蔓也学着身下的那支花藤一样,从顶端的花苞中探出了自己的花芯,贴在她的乳尖上,仿佛要吸出奶水一样吞咽着。两边的刺激让安瓷的上半身彻底瘫倒在了洗手台上,而臀部则被拉高抬起,布满半透明黏液的臀肉在灯光下泛着靡丽的光。 刺激越来越大,简直像是有个漩涡在小腹处翻涌。安瓷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全身绷紧,达到了这辈子第一次高潮。 身体像是绷到极致后,蓦然断裂的弓弦,在高潮席卷之后,安瓷整个人都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当她勉强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藤蔓完全拖拽到了洗手台上,正面朝外,双腿被分开,手则交迭反绑,被迫挺起胸部。即使安瓷的眼睛还是被遮着,但是她还是因为这个羞耻的姿势而情不自禁落下眼泪,而更令她恐慌的则是,她开始朦胧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 刚刚被迫吞下的那一剂汁液在她体内渐渐生效。安瓷的意识逐渐模糊,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依稀听到外面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并且猛地插上盥洗室的锁销,这声音让她打了个激灵,勇气浮上心头,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不、不要过来!” 来者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安瓷闻到了一股十分浓烈的花香,这股香气令她刚刚才鼓起来的力气骤然消散,重新软软地倒了下去。对方俯身到她双腿之间,那些藤蔓中比较纤细的几根掰开安瓷的阴唇,露出湿淋淋的嫩肉。安瓷感觉到对方伸出了舌头,毫不客气地舔了进去,而两根粗粝的手指也在之后插进了她从未被任何东西触碰过的花穴里,早就满溢的爱液随着他抽插的动作,沿着他的手指流下。对方看起来很是着急,草草地给她扩张了几下之后,就将自己灼热的下身抵在了她的穴口,试着往里面插去。但安瓷毕竟是第一次,再加上亚洲人的阴道本身就窄小很多,一时有些难以完全插入,不上不下地僵在了半道,对方烦躁地呼了口气,按着安瓷的双腿腿根,朝两边劈开,使劲想把自己插进去。 她痛苦地大叫了起来。那根还插在她嘴里的藤蔓模仿着交合的动作,再次把她的声音撕成了碎片,又是一股甜腻液体滑进了她的胃里。 这才第一天…… 安瓷绝望地想,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尽管她的理智高喊着拒绝,可肉体却在为别人的肆意触碰而欢呼雀跃。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侵犯她……到底是人还是怪物?这个学校的校长知道这里面有这么恶心的东西存在吗? 盥洗室的锁销忽然掉落了下去。 “Alan·Smith!”一声犹如震雷的低吼从门口刮来。安瓷感觉到压着自己的那个东西被一下子撕了下去,丢在了地上,“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藤蔓像是蛇蜕那样,从安瓷的身上簌簌地缩了回去。她因为被长时间捆着,浑身发僵而且发冷,只能努力地挪动双腿,蜷缩了起来。闯进来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打头的那个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风衣,将安瓷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而另外一个人——安瓷努力地探出头,赫然是不久前才在开学典礼上露过脸的副校长,Edward·Garcia。他正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以擒拿的姿势用力地按在地上,神情肃冷,毫无之前演讲时的轻松温和。他从手提箱里抽出了一支注射器,用力地扎进地上男生的胳臂里。 安瓷差点没闭过气去。 她分明看见,那些缠住自己的藤蔓,原来正是从这个男生的十指指头演变出来的。它们还在地上胡乱弹跳,像是一条条青翠灵活的蛇。而当Edward将注射液全部打进这个男生血管里后,藤蔓开始迅速收缩、变短,直到最后乖乖变回了指节。安瓷发出一声近乎濒死的惨叫,用力地朝后缩去:“这是什么东西!” “Smith家的小儿子。”Edward站起身,“属于植物科的——这几天是他们家族的花期,八成是因为看到你之后太激动了,进入了发情状态。放心,我会让他休学一个月的,等他处理好他的发情期之后,再让他滚过来跟你道歉。” “你在说什么?什么花期和发情?”安瓷失控地喊了起来,“这、这不是人类!这是怪物!怪物!” “安静一点。”最先脱下大衣裹住他的男人低声说道,“Edward,现在别跟她解释,把Alvin叫过来,让他弄晕她。” 安瓷一听到他想把自己弄晕,立刻挣扎起来:“不行,我要报警!这个学校有怪物,他、他还是它的,它还想强奸我!” “安静点。”男人的手腕像是用钢铁做成的,将安瓷牢牢地压在自己怀里。她甚至没办法看见他的脸,只听到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盘桓。“你不会记得今天晚上的。” “Sue。”Edward不满地看向他,“你不能一直瞒着她。夏季是这帮学生的狂欢日,几乎天天都有人发情,你不能——” “还没到时候。”太好了,至少她知道这个男人叫做Sue,而且跟副校长很熟悉,八成也是个老师或者主任什么的。安瓷从他怀里努力探出脑袋,不依不饶地说:“我、我要报警——” “Alvin!”Edward厉喝道,“进来!” 白日里的那位褐色鬈发的志愿者快步跨进了盥洗室。在看到安瓷的现状和倒在地上的Alan之后,先是抽了口冷气,旋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Edward,对方低声跟他说了些什么,安瓷努力想听明白,可是Edward使用的貌似并非英语,而是俄语。Alvin脸色发白地冲他点了点头,慢慢走向安瓷,摘下眼镜之后,捧起她的脸颊。 “你不会记得今晚的。” 他低声说道。有珍珠白的光芒从他眼中弥漫开,安瓷脑子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四章渴求 安瓷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Sue将从她肩膀上滑落的外衣重新搭好,又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你把Alan送回他家。我送安小姐回寝室。” 这时,他余光瞥见旁边的Alvin神态有些异样,正在旁边努力地揉眼睛,脸色也有些潮红,略微提起了一点警惕:“Alvin,你还好吗?” “不算太好。”Alvin苦笑了一下,“血激越来越剧烈了,我可能待会儿需要再去医务室打一针镇静剂。” Edward同情地拍了下他的肩膀:“Alan八成也是这个原因才发了疯。挺过这两个月就好了。” “我明白。”Alvin低声道。 两人急匆匆地走出去了。Alvin目送两人背影离开,明白这里暂时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事了,他走到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打算清理掉上面沾着的黏液。植物科的混血种身上附带的黏液通常具有一定量的毒性,对人类一般无害,然而如果不小心被其他属性相克的混血种碰到,很可能酿成事故。 就在他刚要打开龙头的时候,一缕殷红映入Alvin的眼中。 他目光一滞。 那缕殷红色是安瓷的血。Alan所释放出的那些藤蔓上,都带着一些小刺,安瓷皮肤细致,再加上一开始拼命挣扎,导致手臂和双腿上都出现了伤口,导致血蹭到了大理石台上。Alvin犹豫地伸出手去,轻轻抹掉了那缕血迹,在醺黄的灯光下默然不语地观察着。 血还没有完全凝固,仍湿黏地爬在他的指腹上。他直直地凝视着那抹红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轻轻地颤抖,半晌,好似下定决心般,Alvin将这缕血抹到了自己的唇边。在做完这个动作后,Alvin觳觫一惊,好似有冷风贯彻骨髓,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连忙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洗干净手上残留的血迹,又掬起一捧水,朝脸上泼去,那抹血痕立刻在水流的冲刷下消失了。他惊魂未定地将手撑在洗手台两侧,感到心脏如震雷般在胸膛里鼓动着,眼睛也不受控制地泛出珍珠白的荧光。 Alvin按住胸口,用力地喘息起来。水并没有用。对于五感敏锐度超过常人十倍的精灵而言,即使是在用水冲洗掉唇上的血迹后,空气里依然还漂浮着淡淡的气味。这股气息就像毒品一样,在安抚下他体内被血激撩拨起来的破坏欲后,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于那股甜暖的舒适感中。他咬紧牙关,几乎是用拔的将自己拖出了盥洗室。 别去想。他对自己说。 前往医务室,需要经过安瓷的宿舍。Alvin本来以为Sue或者Edward会在那儿多留一会儿,但没想到当他走过的时候,那边的宿舍灯光已经暗了,Edward和Sue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后者重新穿上了他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风衣,两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Alvin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太想跟他们俩撞上,连忙窜到一旁的树后,躲过了他们。 “最近情况特殊,单靠教职工提防还是会出今晚这种乱子,”Sue说道,“你说过要安监控的。监控呢?” “Theseus下个月才会来装。”Edward有些无奈,“前段时间他写信跟我说,他在日本接了个大单,就那个源氏集团的老板,开出二十万美金的月薪聘请他去做工程顾问。你又不是不知道,普通人类的监控对混血种来说也没什么用,只能等他有空回来才能帮忙了。” “他不是章鱼吗,怎么跑去做工程顾问了?” “可能是因为八条腿能干的事情确实要比两只手多。”Edward耸了下肩膀,“这个月只能我们辛苦一下了,你不是说要找人去看着她别出事吗,找好了没?” “我初步计划是让Andre……” 两人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Alvin从树后走了出去,本来想继续朝医务室走,但当他从寝室楼下面经过的时候,耳朵忽然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几声从里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痛苦低吟。 燥热、疼痛、空洞…… 精灵独有的情绪感知能力一瞬间调动,Alvin心头一紧,在不到半秒钟的犹豫后,仗着自己先前得到了安瓷的邀请、打破了Sue所下“禁止男性进入”的禁制,快步走进宿舍楼中。 安瓷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Sue并没有察觉到她在被Alan侵犯的时候,被他强行灌下了自己的体液。处于发情期中的混血种,其分泌出来的体液几乎都具有一定的催情功效,避免承受方难以忍受他们奇形怪状的性交方式。即使Alvin先前用催眠和暗示强行让安瓷忘记了今晚她遭受的侵犯,并进入了深度睡眠,但身体还是因为被灌下的催情液体有了相当强烈的反应。这种反应让她难受不已,但又没办法挣脱Alvin给她下的命令,只能徒劳地去扯身上的被褥。 Sue当然没有给她穿衣服。在拼命扯开裹着她的被子后,安瓷赤裸的身体就毫无遮拦地露在了外面,她脸颊泛红,将全身摊开,努力想从床单上汲取一点凉意。燥热逐渐往小腹涌去,她情不自禁地开始磨蹭双腿,梦境也开始转向湿漉漉的部分。 Alvin一推开门,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他像是被火烫着了,轻轻抽了一口冷气。Alvin属于精灵族,即使是在所有混血族裔当中,也是堪称薄情寡欲的那一部分,除非是被血激诱发,否则每年只有一次发情期,持续时间也只有三天左右。Alvin在上半年的时候,就已经在家度过了今年的发情了。然而或许是之前在盥洗室里被安瓷留下的血所引诱,他在看到这一幕后,竟然再次产生了隐约的躁动。 不需要碰她,只是吻一下……或者舔一下她的汗水……安瓷身上的所有体液,都能够压制下他正在逐步高涨的血激。Alvin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她的床边,低下身子,拨开她散乱的黑发,指尖慢慢拂过她半张的红唇。 柔软、冰凉,但是稍微往里面插一点,又能够感受到她火热的吐息。Alvin将身子埋得更低,脸颊埋进了她的颈窝中,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上面细密的汗水。安瓷在睡梦里发出了一声被弄痒的轻笑,手甩了过去,想要推开他,但却被Alvin一把扣住。 他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凉飕飕的快感。当她身上的汗水被他卷入唇中时,一股清透的快意立刻席卷了Alvin几日以来被血激折磨得干枯的身体,好似一场春雨。Alvin情不自禁地抬起腿,直接跨坐到了她的身上,将安瓷压在了下面,伸出舌头,在她脖颈和白嫩的胸口舔吻起来。安瓷总算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尽管还是没有从深度睡眠中苏醒,但已经在下意识地反抗。但她那点反抗力气,对于Alvin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他轻而易举地把她的双手压住,继续吻她的全身。 血激带来的疼痛和燥热正在慢慢消减,浑似被清水扑灭的烈火,或者是在沙漠行旅、即将渴死之际囫囵灌下的一瓶凉水。这种从未有过的惬意体验,令他无法不为之沉迷。以往无论是自己解决发情,还是靠镇静剂强行冷却欲火,都没有让他得到过这样强烈刺激的快感。Alvin抱住她的腰,将她从枕头上拽了起来,压在床头,令她无意识地挺起胸部。他的吻已经来到了安瓷的乳尖,陷入情欲的精灵双眼已经变成了一片浓重的莹白,而身上也开始出现异族的特征:耳朵、牙齿都在变尖,身形则逐步脱离人类的正常体格,长到了两米二左右。安瓷在他的身下,几乎像是一只精致的洋娃娃。 “……痛!” 当Alvin咬破她乳尖时,安瓷骤然发出一声抽泣。Alvin被情潮搅得一团乱麻的脑袋短暂的清醒了片刻,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安瓷一片嫣红的娇颜。他的夜视能力极佳,即使在拉着窗帘且没开灯的屋子里,也能把她脸上的细微挣扎看得一清二楚。但他这会儿没工夫去想安瓷是什么感受了,血激被安抚后遍布全身的快感,令Alvin几乎处于高潮的边缘,他只想更多地汲取她身上的液体,汗水、血液、或者—— Alvin深吸了一口气,掐住安瓷的脖子,用力地吻住她。 第五章吻痕 安瓷第二天几乎是被疼醒的。 这所学校作为寄宿制美高,居然跟中国高中一样,安了个起床铃,用的还是一首非常老的抒情俄文歌,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选的。安瓷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觉得浑身骨头就像被打断了再重组了起来一样。她无精打采地走到附带的盥洗室里开始洗漱,镜子里面的自己一头黑发凌乱,眼眶泛红,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休息了一晚,倒像是在工地里搬了一晚上的砖。她努力地洗了几把脸,又拿出素颜霜,打算提一下气色,她可不想在入学第一天就给周围同学们留下一个颓废、消沉的印象。 但就在她凑近镜子的时候,安瓷却注意到了一点怪异之处。 她摸了摸嘴角忽然出现的伤口,疑惑地蹙起眉。 这道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痂,但就从颜色来看,应该是新近留下的。而它的位置则在下唇外侧,安瓷试着抿了抿唇,发现这个位置不像是会在吃饭时被无意咬伤的,她茫然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昨天的记忆,她不知怎的有些模糊。尤其是晚上的开学典礼。她只记得自己洗完澡后就去参加了,结果很不幸地坐在了两位刚打完球的男生中间,忍着他们身上不断传来的奇怪味道,忍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在副校长的大发慈悲下结束了这场漫长的折磨。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发现自己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 铃声打了第二遍。安瓷如梦初醒,将这点思虑抛之脑后,赶紧跑出去换衣服。 斐尼克斯高中作为一所私立高级中学,不但在日常行为守则上对学生们有一套十分正式的规范要求,还下发了统一的制服:经典的衬衫、领带和小西装。安瓷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学校会不会因为全校只有她一个女生,就给她下发男式制服,所幸打开包裹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条相当漂亮的西装裙。习惯了国内松松垮垮的口袋校服,乍然看到这种简洁可爱的裙子,让安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不过就在她忙着换衣服的时候,另一道痕迹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次是出现在小腿上的。但不是类似嘴唇上的那种伤痕,而是淤青,尽管并不算大,却还是让安瓷心里疑窦丛生。她倒是知道自己因为体质不算好,稍微磕着碰着就会出现淤痕,但在她印象里,昨天一天应该都没有遇到过类似被磕碰到的情况。她用手揉了揉腿上的淤痕,轻轻嘶了一声,这个动作,倒是让她意识到这块淤青的大小差不多也就是两根指节那么长,比起所谓的磕伤,某种意义上,貌似更像吻痕。 安瓷被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逗乐了。她摇了摇脑袋,把它抛之脑后,匆匆抓起书包跑出宿舍门。 昨天忙着整理寝室内务和办理入学手续,没怎么来得及看校园环境,今天正式置身其中,安瓷有种豁然开朗的新奇感。斐尼克斯高中虽然说是位于美国,但听说校长有俄罗斯血统,所以整体布局和风格都很像是俄罗斯那边的校园。爸爸在给安瓷介绍学校的时候,也将这一点重点提出来说了,他知道安瓷从小就喜欢俄罗斯那种童话般的建筑风格——当然,他逼着安瓷选这所学校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斐尼克斯高中提供给安瓷的高达十万美元的奖学金。 而直到现在,安瓷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所学校的校长会给她提供这么高的奖学金……她雅思成绩一般,只是刚好够得上留学门槛,其他学科科目也平平无奇,唯独语文和历史不错,在初中时得了几次省级的竞赛奖。但她这点成绩,跟其他人均雅思八分、多项才艺十级、社会实践经验能用五号字写三张A4纸的留学生相比,属实称得上不起眼。但安瓷也是亲眼看着爸爸拆开了随斐尼克斯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一同寄来的十万美元的支票。在跟妻子离婚之后,安仁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辞职和变卖房产,带着安瓷到美国来生活。然而美国作为发达国家,生活成本要比国内高上好几倍,即使安仁竭尽全力,也只能在这座边陲小城里买了栋不知道转了几手的双层小别墅。在这种急需用钱的时候,那十万以支票形式支付的美元无疑解了他们家燃眉之急,安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既来之,则安之。再者,这所学校光看环境,还是挺不错的。正当安瓷摆正心态,一边观赏两旁的景色,一边往食堂跑的时候,她的背后忽然传来许多踩碎叶子的脆响。 安瓷猛地转过头去。 一群人均个头一米八以上的男生正打闹着从她身后经过,为首的是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年,背着一只单肩包,白衬衫几乎兜不住他胸前饱满的肌肉,扣子仿佛随时都有绷断的风险。他看起来很不喜欢身上这套板正的西装,脸色极其阴沉,时不时不耐烦地扯一下胸口的领带。安瓷往路边让了让,避免被他们撞上。她略有些羡慕地看着这群明显互相熟稔的异国同龄人们,又想到自己哪怕是在国内都形单影只,这下转学到了美国,恐怕更难交到什么朋友了。 思及此,她原本好转了些的心情又开始郁结。蓦地,她觉得浑身一冷,心有灵犀般抬起头,却看到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年正回身望了她一眼。 这么一回头,倒是让安瓷的记忆回归了一些,虽然说昨天因为距离太远,没怎么看清篮球场上那两个正在交锋的男生的正脸,但她却对这两人一金一银的发色记忆颇深。她还记得Alvin跟自己说过,这个银灰色头发的叫做Andre。尽管安瓷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看自己,她还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不愿意跟他多对视。 在美高,像Andre或者Eric那样的男生,在学校里都是最受欢迎的,上哪儿都前呼后拥,一堆人抢着献殷勤。一旦被这种人视为可欺负的对象,那安瓷未来的日子就难办了。 但幸好,Andre看起来没有要跟她进行交流的意思。他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扫了她一眼,随即就回过头,继续带着朋友们往食堂去了。安瓷暗自松了口气,默默祈祷Andre只是心血来潮才转过头瞥了自己一眼。 不过她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可能高兴得太早了。 第六章梦魔 食堂里面提供的早餐餐点相当丰盛,不但有俄式、英式、美式三种餐点供应,在最右边的一个窗口居然还有中式的小笼包和油条。安瓷看到后者,眼睛都亮了,将书包随手搁在椅子上以后,就直奔末端窗口。负责的员工自然也是男性,不过不知怎的,业务很不熟练,分不清楚小笼包和馒头的区别。安瓷跟他解释了好一会儿,才让他把正确的点单交给了她,安瓷接过袋子,随口问道:“学校里有其他华裔同学吗?” “我分不清楚华裔和亚裔。” 好吧,标准答案。 但通过这个窗口,她至少知道了学校里应该是有和她一样的亚裔学生的。人一旦出国,就会开始疯狂地追求能够让她生出民族认同感的东西。安瓷因为这个,对接下来的一天又抱上了期待:说不定在某节课上,她就能遇到和她一样的亚裔呢? 而就在这时,一颗银白色的脑袋再次从她身边闪了过去。 安瓷抬眸一看,发现正是Andre。跟刚刚差不多,还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但他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享受被追捧,反而带着些微微的厌倦。他再一次扫了安瓷一眼,看她没有搭理自己,蹙了蹙眉,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离开了食堂。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安瓷方才用力地松了口气。跟昨天遇到的两个篮球队队员不同,Andre的身上没有那种隔着很远就能闻到的动物般的怪味,反而带着一股跟他健硕外型格格不入的冷杉气息。她没把这个当一回事,专心咬起了手上的油条。 她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文学。安瓷走进教室的时候,意外发现Alvin正跟一个留着白色长发的黑人少年坐在最后一排,她对这个人的记忆停留在昨天他好心帮自己搬东西上,出于礼貌,安瓷决定还是走上前,冲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早上好。” 率先看向她的并非Alvin,是那个长发少年。当安瓷看到他的脸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完全不像黑人的、极其精致美丽以至于有些女气的脸颊,而凑近了看,安瓷才发现他的头发并不是白色,而是极淡的金,皮肤则是彻底的黑色。而这种黑色也不像是非洲黑人那样略带斑驳的黑,近乎于浓重的夜色,他的眼睛非常大,眼珠纯银,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莫名的空灵感,而当他说话的时候,那声音则是轻飘飘的,仿佛是被风吹动的丝弦。 “早上好,安小姐。”他用一种朦胧的语调对安瓷说道,“我叫Night。Alvin昨晚做了使他问心有愧的事情,于是惩罚自己在今天不可与你对话。” “你好,Night……”安瓷皱了皱眉,隐约有些不安,Night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很古怪,安瓷从来不知道还有人的眼睛能够是这么纯粹的银白,或许是因为他戴了隐形眼镜?“Alvin做了问心有愧的事情,所以不跟我对话?”她费劲地重复道,“这是为什么?” “今天的文学课由Mr.Sullivan教授进行授课。”Night看向讲台,“如果你不在十秒钟内坐到第二排的第一列,你将在这节课中陷入一位想要与你交媾的男士带给你的淫梦。” “……你在说什么?”安瓷彻底糊涂了。Night直直地看着她,嘴角含着空濛的微笑:“但如果你能在半分钟后坐到第八排靠走廊的位置,尽管你会与一名使你不快的男性狭路相逢,但你的淫梦将在中途醒来,不会被他彻底得手。” “等一下,我完全没搞明白你要说什么。”安瓷揉了揉太阳穴,顺手拉开少年前面的椅子坐下,“你是在开玩笑吗?十秒钟?半分钟?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不对,你说的话好奇怪,你怎么知道要发生什么。” “我的种族天赋是预言。”Night直直地凝视着她,忽然用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说道,“Jeg er en alv(我是精灵)。” 门口传来大声的喧哗。 “Andre,你来上什么文学课?”一声完美符合刻板印象中美国高中霸凌者的声音传了过来,安瓷转头望去,看到两个人正堵在门口对峙,“你那脑子数得清楚有几个修辞格吗?” “滚开,Eric。”这是安瓷头一次听到Andre说话。他的嗓音低沉、冷漠,像是有雪从松树上簌簌滑下,“不然我会先数清你要断几根骨头。” “换个威胁方法,嗯?”Eric轻轻笑了一下,他们俩的眼睛颜色很接近,但一个是蔚蓝色,一个是冰蓝色,两相对视,一时难分彼此,“说真的,你干嘛来上英语文学课?全校都知道你连26个字母都认不全,平时上课都是用谷歌翻译才看得懂教材的。” Andre脸色比安瓷早上看到他的时候更加阴沉。他懒得再跟Eric废话,推开挡路的Eric,抓着自己的单肩包大踏步地走进了教室。其他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安瓷的脑袋这时还有些晕乎,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兀自走到了她旁边,泄愤似的将单肩包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并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她是哪里招惹了这位大哥吗? “你选择了第二种可能。”Night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当心,安小姐,梦境随时会降临,我的预言仅在三维世界中生效。” 安瓷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 他话音刚落,上课铃就敲响了。Mr.Sullivan带着他的皮包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睛也昏花了,他的口语夹杂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听起来让人昏昏欲睡。他所讲述的是《圣经》中摩西劈开红海一节。美国普遍信教,对《圣经》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中国学生对《三国》的熟悉,再加上Mr.Sullivan讲课沉闷,照本宣科,一半的人在课堂开始十分钟后就趴下了。而另一半的人也只是强吊着眼皮,努力支撑着还在记笔记。安瓷本来还保持着清醒,但当她不小心看到附近同学连番打的几个哈欠以后,她也好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忍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浓重的困意袭上身体。 已经有三分之二的同学睡着了,剩下的要么偷偷拿出手机打游戏,要么在跟同桌交头接耳。安瓷瞥了旁边的Andre一眼,意外地发现他居然听得还挺认真,一直在做笔记,不像Eric先前嘲讽的那样连字母都认不全。而安瓷就没那么好了,她的眼皮子直打架,最后,她将书本立起来,在后面低下脑袋。 十分钟……她想,就睡十分钟…… “十分钟在梦境里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安瓷身边传来,她的睡意骤然退却,猛地昂起头看向声源。“你的身体能支撑下来吧。” 说话的是个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户上的黑色头发、棕色皮肤的少年,他身形修长,容貌俊丽,手上抛着一只鲜红欲滴的苹果,当他笑嘻嘻地张嘴去咬时,一排鲨鱼似的尖牙露在外面。但这并不是最吸引人视线的,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眼睛。他是双瞳。 安瓷霍然起身。 “你是谁?”她紧张地看向少年,后者将苹果搁在窗台上,微微弓起身子,安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如同豹子那样朝她一扑。 她直接摔倒在了Andre的身上。后者的身躯就像堵石墙那样,把她拦住了,安瓷手忙脚乱地坐起来,却立马被扑到她身上的黑发少年扣住双手,按在桌子上。后者毫不客气地俯下身,张开嘴,安瓷正要脱口而出的呼救在看到他伸出的舌头时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 那根探出来的舌头与其说是人类的舌头,更像是蛇信,长度足有三十厘米,却要比蛇信粗肥许多。在少年故意的动作下,从安瓷的脸颊一直滑到了她的脖颈上,安瓷在极端的震惊和恐慌下,完全忘了要躲开这回事,直到那根舌头碰到了她的嘴唇,安瓷才努力地尖叫起来。但没有一个人给予她半个眼神。他们依然在各干各的,好像完全没看到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不认识你!”安瓷一边拼命躲开那根想要探进她唇中的蛇信,一边大声喊道,“你到底——啊!” 她的西装裙被直接掀了起来,屁股上猛地挨了一巴掌,少年低下头,俯身咬住她的耳垂,那根诡异的舌头绕着她的耳廓来回舔了一圈,又顺着她的脖子向下,钻进她的衬衫里面。安瓷感到那根粗硕而黏糊的东西滑进了她的乳沟,脸颊涨得通红:“这里是教室,你疯了……” “错啦,这里是梦境。别人都以为你在睡觉,没有人会知道我们俩在这儿交配的。”少年用他那双诡谲的双瞳盯着她,双手在她全身上下肆无忌惮地抚摸。他摸得毫无章法,也根本没有刻意挑逗,完全就是在凭借本能在安瓷身上胡乱发泄过剩的欲望。安瓷被他又抓又掐弄得浑身发麻,干脆狠下心,抬起腿试图踹向少年,然而这个动作就好像是被预判了一样,少年趁势抓住她的腿,手跟着潜进她的短裙里面。安瓷脸颊煞白,感觉到他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直接摸进了她的内裤中。“我要报告校长这件事……你这个疯子——” “我不是疯子,我叫Mare。”少年浑然不在意她的反抗,“另外,你找校长是没有用的,这里是梦境。不过如果你想把它变成现实,也不是不行。” 他用力地掐了一把安瓷的阴蒂。后者尖叫了一声,双腿几乎瞬间失去了力气,Mare却似乎觉得这十分有意思,于是干脆抱着安瓷的腰身,两只手都探进她的内裤里面,不断使劲揉弄她的阴蒂。强烈的疼痛和快感像电流一样从小腹上攀上,安瓷紧紧抓住他扣住自己腰身的胳臂,死咬着双唇,却没办法阻挡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不要……” “你是不是要高潮了?”Mare用一种十分天真的语气说道,他腾出一只手扯开安瓷的衣服,揉弄她柔软的奶子,另一只手则放弃了继续玩弄她的阴蒂,转而插进了她已经流满淫液的阴道中。安瓷浑身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呜咽着达到了高潮,一股清液从她穴道中射了出来。Mare哇了一声,忙低下头,整张脸都埋进她的双腿之间,厚实的舌头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 “呃……!” 被舌头舔进去的感受怪异而温暖,安瓷脸颊一片绯红,眼睛逐渐迷蒙起来。Mare感觉她原本绷紧的身体松懈了下来,越来越兴奋,干脆把她摆正放在桌子上,一边继续揉弄她的胸乳,将乳肉捏得一块紫一块红,还时不时捻起乳尖拉高,一边埋着头,狂热地舔吻她的下身,甚至将舌头完全插进了她的阴道里。安瓷痛苦地眯起眼睛,Mare的舌头不亚于一根小点的阴茎,刺进她身体之后,就开始前后抽动,令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蛇叼在嘴里的鸟儿,只是在徒劳地挣扎,根本没有再反抗的可能。 她下腹的酸痛涨得越来越厉害,失禁的恐惧席卷了她。 Mare总算肯抬起头,他的嘴角还挂着淫液,当着安瓷的面舔了舔嘴唇。安瓷厌恶地别过头,却听到他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她倏然看过去,在看见Mare的阴茎时,安瓷差点没晕过去。 在他的身下,居然存在着两根一模一样的肉柱,两根都通体紫红,圆润的头部淌着透明的前液。他已经彻底兴奋了起来,完全勃起的阴茎抵在安瓷的身下,Mare好像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循序渐进,一上来就试图将自己的两根阴茎同时塞进去。安瓷大声地惨叫起来,狭窄的阴道接受不了他的侵犯,阴唇被撑到了极致,呈现出一圈半透明的环。“不要,我会死的……” “这里是梦境,你不会出事的。”Mare低声说,“但是你可能确实会受伤——所以乖一点,我就把这个梦境加深,否则等你醒来的时候,可能会看到自己高潮流的水把你同桌的裤子都打湿了。” 他猛地一挺身,完全插进了安瓷的体内。 如果不是梦境中不可能昏迷,安瓷这会儿已经被活生生地痛晕过去了。 那两根阴茎加在一起,好像一根烧热的圆木棍,捅进了初经人事的小穴里。安瓷以前最痛的经历,也就是跟一辆迎面驶来的自行车撞上,那一回导致她去医院缝了好几针,并从此在脸颊上留下了永恒的伤口,但这种疼痛却远超那一回被自行车撞。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全身僵硬,仿佛被甩上岸的鱼。而Mare却兴奋异常,他抱住安瓷的肩膀,开始耸动下身,安瓷痛苦地呻吟起来,双手在桌子上乱扫,只想立刻从他身下逃脱。“好痛、我不行,我不要这个——” “那你要哪个?”Mare喘着粗气说,“你喜欢在谁面前被操?你昨天认识的Alvin?Night?还是你旁边的Andre?应该是Andre吧,女生好像都很喜欢他那种类型的,我们周末的时候出去,整条街上的女孩子有一半看他,另一半看Eric。要不要我把他也拽进梦境里面,我和他一起干你?” “你这个疯子,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安瓷崩溃地大喊道,“不要、不要再插进去了……啊!” Mare将她从桌子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并换成正对着Andre的姿势,将她的两条腿都大大拉开,使她正被操干着的小穴完全露了出来。Andre维持着她进入梦境前的姿势,仍低着头记笔记,半个眼神也没挪过来,但安瓷还是觉得一种被看光的羞耻。她看着Andre俊逸非凡的侧脸,脸颊不知不觉涨得通红,她唯一庆幸的只有自己这个位置比较靠后,耻辱感稍微要浅一些。而下一刻,像是心有灵犀那样,Mare忽然低下头,先是用力吸了一口她挺翘的乳尖,随后微笑着对她说:“我们到讲台上去吧。” 第七章噩梦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的确是一场噩梦。 安瓷被Mare抱着,昏昏沉沉地趴在讲台上时,脑子里只盘桓着一个想法:等她从梦境里苏醒,她可能再也没办法直视这间教室里面的所有人了。 不过,虽然Mare一直在说这里只是梦,但触手可及的一切都真实无比。不论是Mare在她身上四处乱摸的手,亦或者身下桌台的粗糙冰冷触感,和底下那些同学们发出的细碎动静,都让安瓷觉得自己实际上身处现实世界。当她被迫张开双腿,面向其他人时,一股强烈的羞愧让她几乎没办法抬起头,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身边Sullivan教授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他转过去写板书的时候,几个比较认真的同学都昂起头来仔细看着黑板,从安瓷的视角看去,就好像他们正看着自己被操一样。 “你是今天第一天来上课吗?”Mare的身体覆盖在她身上,一边继续动作,一边兴致勃勃地说,“之前有没有来试听过?你们转校生应该都会……呃……货比三家?是这个成语吗?不好意思,我人话说得还不太好,我其实是萨瓦省来的。你肯定知道,那里非常、非常的天然,除了探险者都没人来的,宁芙们每天都在布尔热湖旁边闲逛,顾影自怜,雨天的时候塞壬出来唱歌,把路过的被迷惑的旅人拖下水吃了——但他们从来不跟我们交流,而且都没有你好看。”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力地插进了安瓷的子宫,在连续几次重重撞入之后,射了出来。后者已经被操得没力气叫了,虚弱地趴在讲台上,只觉得耳朵边一片缭乱又模糊的声响。Mare掠开她的长发,露出尖牙,依恋地抵在她的脖子边,语气低柔:“我昨天晚上就看到你了,我感觉到你身上有特殊的东西,可以让我平静下来……我一直在忍着不去找你,忍了半年多了……我是说如果按照我们的时间,我已经喜欢你超过半年了。所以我今天实在忍不住把你拖进我的梦境了。你肯定不会怪我吧。” “你脑子一定是在哪里撞坏了……”安瓷无力地说。她现在深切怀疑不单是这堂课,今天整个一天是不是都只是她在做梦,等她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还躺在宿舍的床上。Mare丝毫没有生气,但在他那张漂亮得令人咂舌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点疑惑:“反正这里是梦境,我在现实里不会去打扰你的。” “你什么意思?”安瓷浑身发冷,“到底什么叫做这里是梦境?” “就像《盗梦空间》那样,我能够制造梦境,也能够让别人进入梦境。”Mare用他诡谲的双瞳盯着安瓷,并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安瓷的头发,又低头吻她,当他察觉到安瓷的双唇正在轻轻发抖时,Mare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冷了?Romanoff教授说过,如果人类身体发抖,多半是因为她觉得冷了!” 他看了眼自己被扔在地上的外套,撇了下嘴,轻轻打了个响指:“我让IIya把他的外套给你穿吧。” 当安瓷看见随着他这声响指落下,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白金发色的少年忽然浑身震颤了一下,随后蓦然起身,疑惑地左顾右盼了一圈,并将惊愕的视线投向她时。安瓷觉得脸上猛地烧了起来。她努力挣扎,恐慌地听着Mare旁若无人地大声对少年说道:“IIya,你衣服脱下来扔给我一下,安小姐觉得有些冷。” “我不是冷!”安瓷慌张地大喊道,“不对,他、他能看到我们?” “别担心,是我把他拖进梦里的,等他把衣服给我,我就马上把他送出去。”Mare安抚性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IIya,帮个忙,快点。”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IIya迅速地镇定下来,语气冷漠,带着一缕莫名有些眼熟的厌倦神态,“我在上课,别随便把我拖进你的梦境里。” “我在上她。”Mare轻快地笑道,“赶快把外套给我,我马上就让你离开这个梦。” 跟IIya说话的时候,他竟然再一次恢复了勃起的状态,并不顾安瓷微弱的反抗,重新插进了她的花穴里。安瓷抓紧被脱下用来捆住她双手的衣服,求助声被撞得支离破碎:“救、救命……” “你们族群的发情期不是这几天吧。”IIya看也没看安瓷,语调冷淡,“你碰她干什么?” “因为我喜欢她。”Mare把安瓷从讲台上拽了起来,抱进自己怀里,亲昵地吻她的脖颈,“我已经在梦里喜欢她半年多了。” IIya似乎翻了个白眼。 他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抛给了Mare。后者高兴地接了过去,搭在安瓷的背上,随着他再一次打出的响指,IIya默不作声地回身落座。Mare附在安瓷耳边说道:“IIya很没趣的,每天除了踢球和看书,什么活动也不参加,不过他嘴也很严,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在偷情的。” “谁在跟你偷情!”安瓷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Mare根本就是个没有基本常识的神经病,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侵犯她——也不知道他家里怎么教出来的!“你就是个强奸犯——啊!” “我不太喜欢这个词。”Mare温柔地说,“换一个说法嘛,好不好?” 安瓷感觉到他干自己的力道忽然加重了许多。但她也不知上哪儿来的勇气,闭着眼低声道:“滚。” 下一刻,她的肩膀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 Mare张开嘴,咬住了她的肩膀,尖牙深深地刺了进去,血立刻从里面流了出来。他舌尖一卷,将她流出的血全数舔进唇中,这让他的双瞳忽的漫出一层淡淡的红色。安瓷恐惧地看着他的动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色情恐怖片现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梦魔。”他咧开嘴微笑了一下,“如果你非要觉得我是强奸犯的话,那换个人来操你吧,好不好?” 第八章破梦 安瓷的大脑在看到Alvin朝他们望过来的那一刻彻底断掉了绷着的弦。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声音发虚,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他不会……” “他会的。”Mare微笑着说,“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欲望。我现在对梦境的掌控还不太熟练,所以除却梦境主体,其他被我强行拖进来的是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恢复清醒的,比如刚刚的IIya,我给他下了命令,但他却并没有被我控制。可如果换成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的话,那就难说咯。” “你要不要猜一下他昨天晚上对你做了什么?”Mare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反正都在他的梦里看到了。” 他绝对是失心疯了,包括那个IIya在内,这个学校的人都不正常。安瓷混乱地想。他说的什么梦魔、宁芙、塞壬……肯定都是假的,这些分明都是传说中的生物,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中。但她又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她会被Mare当众强暴,而旁边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们。 她觉得自己过往十多年建构起来的世界观正在崩溃。 而这时,她忽然听见Alvin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抬起手用力捂住额头,秀气的五官扭曲起来,仿佛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Mare等了一会儿,也不见Alvin有什么新的动作,懒得再等,干脆从她的体内拔出来,抓着安瓷的手,硬是让她浑身赤裸地穿过教室的过道,来到Alvin跟前,旋即把她推到Alvin怀里:“别告诉我你现在对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安瓷心脏狂跳,她努力地想从Alvin怀里起身,但Mare却死死压着她。纵然不知道Alvin现在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但安瓷还是轻轻张开嘴,小声乞求:“不要,求你……” “……让我出去。”过了好一会儿,Alvin方才睁开眼睛,安瓷看见他的双眼已经浮出一片银白色,看不见其中的瞳仁。“别戏弄我。” Mare无趣地撇了撇嘴。 “你可别后悔。”他笑道,安瓷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他直接把自己抱了起来,按在了前一排的桌子上,分开她的双腿,再次插了进去。因为先前已经被干过一回,再进入时没有最开始那样刺骨的疼痛,只是酸胀得厉害,安瓷努力地大口呼吸,拼命想适应这种怪异的感受。 Mare先前那一次留在她体内的精液起了润滑的作用,让接下来的抽动不再滞涩。而在发泄过一回后,Mare的躁动似乎减轻了一些,不再握着她的腰使劲往里面操,而更倾向于温柔地抚慰,他分岔的舌头探出来,慢慢扫过安瓷光洁的脊背,在察觉到她的尾椎在轻轻颤抖后,Mare露出自己一口尖牙,再次咬上了方才肩膀被他弄出来的伤口。那个伤口不算太深,因而这时本来已经稍微有些结痂,但被他这么一咬,再次裂开。安瓷闷哼了一声,唯恐Mare又像之前一样变态似的舔她的血。正当她惶惑不安时,她感觉伤口一冷,同时有股胀痛在皮肤上蔓开,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里面注入。 “呜……” 她大口地喘息着,眼眶泛上一层殷红,Mare松开牙,转而掰过她的脸颊,给了她一个深吻。安瓷感觉到他的舌头在自己唇中长驱直入,轻易地探进了她的喉咙深处,咽反射让安瓷难受地挣扎起来,止不住的干呕欲望折磨着她的神经。最后,Mare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安瓷趴在桌子上,感觉到Mare将自己的腰臀抬高,硕大的肉刃劈开甬道,直接插进了最深处。 这本来该让她觉得不适的。然而此时此刻安瓷能感觉到的,却只有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所有的疼痛在这时都莫名消失了,身体内部有温暖的热量在上涌,Mare伸出手,不停揉弄着敏感的阴蒂,逼得她情不自禁地浑身发抖,阴道不受控制地翕张。Mare的脸颊同样浮上了红晕,散乱的卷发被汗水黏在脸侧,他抓着安瓷的黑发,把她牢牢地压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使劲打了她屁股一巴掌。安瓷白皙的肌肤上立刻多出了一个颜色浅淡的印子,他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又连续扇了好几下,安瓷呜呜地挣扎起来,才感到Mare转而又温和地爱抚那儿,仿佛是在安慰她。 “对了。”Mare忽然说道,“你怎么不叫?我看小说里面,女孩子都会叫起来的。” “你这个神经病……”安瓷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摇晃着,她死死咬着牙关,不想发出什么怪异的声音,即使身体内部的热潮愈发激荡,她也只是眼睛发涩,努力强忍着不要像个荡妇一样被干得彻底失去理智,满嘴淫词浪语。而Mare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她在骂自己,兀自抱着她,将脑袋依恋地贴在颈窝,撒娇似的说:“叫一下嘛,我想看看女孩子是不是真的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叫。” 这人平时都在看什么书啊! 然而他愈说,安瓷愈不想让他如愿,兀自紧闭双唇。Mare一面玩弄着她娇嫩的胸乳,一面蛮横地顶弄,致力于想让她发出呻吟,但过了好几分钟,也只能听到她低低的喘息,Mare有些不耐烦地把她翻了个身,恐吓道:“我真要生气咯。” “随便你。”安瓷咬着牙,低声道。 正面的姿势能让对方插入自己体内的东西进得更深,再加上欧洲人超乎寻常的尺寸,让安瓷觉得自己已经被活生生劈开,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眼泪不知不觉滑下。体内的快感却不顾她本人的意愿,在一层层地往上堆积,她近乎惊恐地想蜷缩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要被一个刚认识的人强暴到高潮了。但Mare却用力抓住她的脚踝,迫使她完全打开自己的身体,安瓷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想要推拒他再一次侵入的动作:“不要……” 她痉挛着达到了高潮。安瓷被陌生的快感席卷着,像是有闪电刺穿了魂魄,她曲起身体,阴道一抽一抽地将体内的肉刃吞吐得更深,安瓷觉得自己的子宫都要被他给插穿了。而这时,Mare忽然埋下头,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吼声,当他再抬起头时,安瓷则猛地屏住了呼吸。 那双原本就够诡异的双瞳,这个时候变得更加怪诞,有许多纤细的黑色花纹爬上眼珠,这些花纹还蔓延到了脸颊两侧,并沿着脖颈往下爬,一直覆盖到了肩膀和胸口。有层层迭迭的鳞片从他皮肤下涌了出来,并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迭荡的水波似的光纹,一条浑似牛尾的黑色尾巴,从Mare的衣服下面甩了出来,与此同时,Mare整个人的体型至少增大了一倍左右。当他用长出利爪的手想来抓住安瓷的大腿时,她惊恐地惨叫起来,不知上哪儿来的力气,用力推开Mare压向她的身体:“不要碰我!” 安瓷本来没抱希望能真的推开他。但没想到随着她这一推,Mare竟然真的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安瓷跟他身体接触到的掌心也骤然腾上一片滚烫的热意,隐约有电流般的触感在两人之间传开。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紧接着,她见到原本出现在Mare身上的诡异特征忽的收回去了好几项,异形化被生生中断,连带着对方沉浸在情欲中的神情也蓦地变得清明了一瞬。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出现了水波似的震荡,仿佛有人将手伸进平滑如镜的水面,打碎了之中的平静。随着这一阵波纹,安瓷看到身边的Andre遽然浑身一颤,安瓷回想起方才Ilya被拖进梦中时的样子,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她慌忙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遮住自己光滑的身体。而就在这时,她觉得大脑猛地针扎一样的疼,情不自禁地弯下腰,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安瓷忽然听见了Mare的惊呼。 “你怎么进来的?”Mare大声喊道,“我可没允许你入梦!” 那个正钳制住Mare,强行让他和安瓷隔离开的人——安瓷屏住呼吸。 竟然是Andre。 “梦境已经开始崩溃了。”Andre背对着安瓷,使她看不见他脸上的任何神色,但仅从他阴冷的语气来看,那必然不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立刻主动结束它,让她回到正常世界。” 他盯着Mare的脸:“不然,我就把你绑到教堂圣坛上,让你切身体会一下她今天的感受。” 第九章校长 安瓷战战兢兢地缩在校长办公室外的椅子上,脑袋晕乎地听着里面零星传来的响动。 这所学校的所有房间隔音都不错,因此即使她努力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一些不能称之为完整句子的破碎片段。而这些句子除却偶尔的英语外,大部分都是俄语和法语,是以安瓷压根儿听不出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在商量给Mare留校察看处分。”坐在她身边的是早上打过照面的黑皮肤银发少年,Night。刚刚Andre在课堂上突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预兆地走到后面去把Mare揍了一顿时,全班只有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微笑,甚至还有闲心从书包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了正在瑟瑟发抖的安瓷身上。这件外套是崭新的,领子上的价格标签都还没剪,尺码也刚好跟安瓷适配。她原本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但在Night委婉地提醒她,她的上衣湿透了之后,安瓷还是果断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安瓷捂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别告诉我,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了。” “你不必担心这个。”Night语气平静,“只有被他拖进梦境里的人才能看见发生的事情。校长会让他不能去到处乱说的。” 安瓷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意思?” “让他失去这部分记忆。”Night道,“这正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有一分钟,Andre会让我带你进去,把你有关于今天事情的记忆都抹去。在此之前,校长会给予Mare一个禁制,让他在接下来的发情期中都无法靠近你十米之内。” 安瓷霍然起身。 “抹去我的记忆?”她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做到?不对,凭什么要抹去我的记忆,我是受害者!” “他们认为让你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是一种保护。”Night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至于我,我只是个听命而行的学生,没有左右其他人的能力。” 安瓷用力地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思绪混乱:“这不对,这,这没有道理。现在应该做的是报警,而不是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可是被他……被他……” 她坐回到Night身边:“你说他们会让你来抹去我和Mare的记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今天上午告诉过你了。Jeg er en alv。”Night用他那双空灵的银色眼睛盯着安瓷,“我们族群的固有能力,是操控人类的心智。而我本人的种族天赋,是预言。” 安瓷牢牢地盯着他,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正在跳舞的北极熊。好半天,她张了张嘴,觉得唇中发涩得厉害:“你……不是人类。” “我是精灵。”Night带着空茫的微笑,用英语慢慢说道。 尽管时令是九月,可安瓷还是觉得一阵冷意爬上全身。许久,她脱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又倏然转向Night,低声说:“校长知道你们两人都不是人,对不对?” Night微微点了下头。 “这所学校只有你们两个是这样的吗?”安瓷喃喃问道,“还是说,有很多人都跟你们一样?” 谁料,她这个问题脱口之后,Night忽然用力闭上眼睛,眉宇攒聚,五官流露出痛苦的意味。安瓷吓了一跳,正要去看他发生了什么,Night又蓦地重新睁开双眼,对她说道:“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在我所能预言到的1872种未来里,没有一个我看得到的未来是发生在我给予了你这个问题一个答案之后的。” 安瓷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去跟校长申请转学。”她坚定地说,“这个学校太奇怪了。我、我不想失忆,也不想跟你们……我不想跟不是人的东西待在一起!” “我不是'that thing',”Night认真地纠正道,“我是精灵。容我提醒,精灵一族大多比较骄傲,他们无法容忍其他人以别的称谓来形容他们,还请你以后记住这一点。” 他这句话尾音刚落,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从中走出来的赫然是Andre。安瓷被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扫,下意识地闭上嘴,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她方才那句宣言。Andre冲背后的门页抬了抬下巴:“Night,跟她进去。” Night从善如流地起身,率先跟上Andre走进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里。安瓷的心怦怦直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跟上了他的步伐。 跟其他学校总是把校长办公室设在顶层阳光最好的位置不同,这间办公室被设在教学楼旁边的塔楼之中,除却一个换气的窗户外,四周都是由花岗岩垒起的墙壁,将所有光线牢牢挡在外面,而就连那个换气窗户上,也拉着厚实的丝绒窗帘。整个室内冷气森森,大开的白炽灯光让安瓷两眼直发疼,而那位校长则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从安瓷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他戴着白手套的、骨节分明的右手,那只手搭在高背椅的扶手上,一枚鸽血红宝石戒指在食指上闪闪发亮。 房间内没有Mare的身影。 安瓷用力地松了口气。即使在梦境结束,她第一时间就冲去洗手间检查了一遍全身,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跟性有关的痕迹,从而意识到那一切的确仅仅是发生在梦中之后,她也依然不想看到对方。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很淡的香气,安瓷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但却觉得自己的心竟然在这股香气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回想起自己方才要转学的决心,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校长,我想……” “Night。”校长的声音从高背椅后传来。安瓷微微一愣,不知为何觉得这声音有点微妙的熟悉,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听到过,“清除她的记忆。” “不行!”安瓷一惊,她本来以为这位校长好歹会跟她寒暄或者安慰几句,结果一上来就是冷冰冰的命令,令她陡然生出一股气恼来,“你不能让我就这么忘记这些东西,我有权利记住它!再说了,我可是受害者,万一他之后又来找我怎么办,我又一次被他拖进梦境里吗?!” “我已经给Mare下了禁制,让他不能再靠近你。”校长的语气冷峻到近乎森严,“他未来不会再来骚扰你。你现在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忘记跟他的不愉快经历,对你来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什么叫正确的选择?”安瓷蹙起眉头,“Mare跟我说,他不是人类,是梦魔;Night也跟我说,他其实也不是人类,而是精灵。校长先生,你觉得我能在了解到这么多奇诡异闻后,还能假装一切都不存在吗?” “安小姐,控制你的脾气。”Night沉着地打断她,“请不要这么焦躁。” “他的意思是,单独清除掉你被Mare强暴的记忆。” 一直以来都靠在墙边当背景板的Andre蓦然出声插嘴。安瓷朝他看去,对方也恰好抬起头,跟她平静地对视。“梦魔在侵入你的梦境之后,也往往会扰乱你的记忆,使你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在之后可能会遇到一些难以预测的危险。你应该听他的。”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会在这个学校里遇到危险,那么我的答案是,我要申请转学,今天就走。”安瓷越说越恼火。直到这个时候,校长都还没有转过身,她所能看到的,只有高背椅上繁复华丽的花纹,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我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样总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Andre和Night同时蹙了蹙眉。 “安瓷。”Andre深吸了一口气,从原先靠着的墙上直起身子,“你……” “你为什么想保留关于Mare的记忆?”校长的那只手从扶手上挪开了,语气中带上一丝好奇。安瓷想到,他现在八成是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的姿势,就像电视剧里那些与学生谈心的教授。她盯着他桌子上的羽毛笔,语气低沉地说道:“因为这是我的记忆。没有人能够代替我来决定应不应该记得。” 片刻的沉默。 “如果你一定想保留它,也并非不行,但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需要你自己承担。”校长平静地说道,“此外,如果你要转学,我也可以答应。但在你正式转学之前,你需要在这里至少待满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执意要走,我会亲自去拜访你的家人,告知他你的决定。” “……好。”安瓷咬着牙说,“没问题。” “你们可以离开了。”校长用这句话作为收尾,“Andre,你留下,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尽管保留下了记忆,但一旦回想起方才在办公室里的对峙,就让安瓷浑身不舒服。她跟着Night,心烦意乱地下了楼,等离开了这座塔楼,重新站定在阳光中时,安瓷才觉得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这时,Night对她说:“你刚刚不该顶嘴。” “可他想清除我的记忆。”安瓷咬住嘴唇,“我不想……” “我想说的话,你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但是校长对于斐尼克斯高中的人来说,是十分有威信的,他说的话,我们一般都不会反驳,更别提像你刚刚那样跟他差点吵起来。”Night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想让你放弃那段记忆,一定具有他的道理。不过既然你坚持要保留,这也是你的自由。” 安瓷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去回答,最后只能点点头:“谢谢。” 她跟着Night一起绕过一块湿润的草坪,沿着碎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教学楼走去。 “不过,”她好似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继续问道,“那个Andre……他是什么……呃……他是人类吗?之前我离开Mare制造的梦魇时,好像就是他帮的忙。” “离开Mare制造的梦境,是你自己的功劳。”Night答非所问,“至于Andre,他是校长的长子。” 第十章混血种 “Night,请等一下!” 第三节课后,安瓷急匆匆地收拾好书包,快步跟上已经先她一步离开教室门的Night。后者定住步子,转头看向她,抢在安瓷说出什么之前,就张开嘴:“你想跟我一起去食堂?” “……是的。”安瓷有些尴尬地往周围望了一眼,因为她的性别和身份,她不管做什么都会引来不少关注的视线,而这种视线说实话让她不怎么舒服,“你能预言到我想说的话?” “是预言之后会发生的事情。”Night朝旁边挪了一步,好让安瓷能够站到自己身侧,“我看到了二十三种未来,其中有十七种都是你跟我一起前往食堂的。” 安瓷好奇地问:“那还有六种呢?” “有三种是前往医务室,还有三种是……”Night忽然伸手,将安瓷用力地拉到自己后面。就在这个动作结束的刹那,一瓶用玻璃杯装着的热水忽然砸在了安瓷刚刚站着的地方,安瓷捂住嘴,猛地抬头朝摔来杯子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黑瘦的矮个儿男生正冲着她嘻嘻哈哈地做十分不礼貌的鬼脸。 “他们是哥布林的混血种。”Night解释,他皱着眉观察那只已经摔碎的玻璃杯,最后捡起了唯一完好的木质瓶盖,示意安瓷闪开,旋即像扔飞盘那样将瓶盖用力地朝那群男生甩去。 他们发出几声猴子似的尖叫,连忙抱着书包,攒聚着往背后逃跑了。Night看向安瓷:“哥布林喜欢恃强凌弱,一旦让他们认为你好欺负,他们就会不依不饶地缠上你。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打回去。不管用什么东西打,只要让他们知道你会还击,他们以后就不敢再来招惹你了。” 在见证了精灵和梦魔的存在后,安瓷这会儿已经对身边出现非人类生物感到心平气和了。她现在只想看看,这所学校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异生物。 “混血种?”安瓷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也就是说,还有纯血?就像哈利·波特里面的那样?” Night点了点头。 “混血种是非人类种族与人类进行交配后诞生的孩子,除此之外都是纯血,包括像吸血鬼那样通过初拥转化的。一开始,混血种很不受纯血的待见,因为他们很不稳定,比纯血更难控制自己的血激,时常制造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命案。19世纪英国臭名昭着的开膛手杰克,有很多人都相信他其实是一名在月亮潮汐的作用下沦丧了理智的狼人混血种;15世纪的弗拉德三世,因为嗜好将战俘用尖头木桩贯穿身体放血风干而死,被称为穿刺公;血腥伯爵巴托里夫人,曾经在她位于匈牙利的古堡中残杀了六百多名少女,只为了用她们的鲜血洗浴来永葆青春。而这两位都是史书清楚记载着的吸血鬼混血种,他们猎杀人类,用人类的血来滋养自己行将干枯的肉体。” 安瓷打了个寒颤:“那混血种……岂不是都很危险?那,那校长为什么还准许他们入学?” “两个原因,第一,真正具有高危险性的是类人混血种,比如狼人、吸血鬼、巨人、塞壬……像哥布林、侏儒这样的类兽混血种,或者魔龙、宁芙、精灵这样的类魔混血种,并不会对人类产生什么严重的威胁。前者是因为它们能力太弱,后者是因为它们能够清楚意识到与人类为敌并不会给它们带来好处。血统越是接近人类,危险度就越高。相反,面对哥布林的时候,只要你足够有勇气,你甚至能够用一块石头就把它们吓跑。”Night耸了耸肩,“第二个原因,斐尼克斯学校是异种族世界中公认的禁猎区,只要你遵守规定,校长布置在这所学校中的禁制就会保证你不受到任何混血种的伤害。” “我已经受到伤害了。”安瓷一想起上午的事情,就觉得一阵郁闷。最让她难受的是,尽管她受到了强迫,但因为整件事情发生在所谓的梦中,而另一位当事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她根本没办法报警,只能咬牙接受了这个结局。 “我的意思是,作用于肉体的切实伤害。”Night平静地说,“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会将那些隐于雾中而无法判明的命运都吸引到身边……这是诗寇蒂的丝线给予我的预知。(注:命运三女神中司掌未来的女神)无从回避,也无从更改。” 他们已经来到了食堂中。Night看安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主动去帮她买午饭,让她自己冷静一会儿。安瓷目光放空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心如乱麻,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实,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一部三流恐怖片中,或是正身处一个虚拟的梦境。当梦境醒来,她就会发现自己其实还在中国的家中,窗外是西南苍翠的崇山峻岭,耳边回荡着夏季的雷霆与暴雨。 梦境……她眼前忽然一阵恍惚。像是着魔了一样,安瓷慢慢抓起餐盘上的钢刀,靠近了自己的手腕。 如果是梦境,受到伤应该就会苏醒过来……就像上午的时候,她猛地推开Mare时,手掌突然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痛,而紧接着,他的梦境就破碎了。 钢刀距离手腕越来越近。 “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安瓷如梦初醒,钢刀在手上颤了颤,掉了下去。来者微微弯腰,一把将它凌空抓住,砰的一声放回她跟前的餐盘里:“发愣?” 是Andre。安瓷心里一跳。 “我在等Night。”安瓷别过视线。可能是因为Andre太过典型的脸和身材,她在对方跟前时总怀着一种微妙的惧意。Andre蹙着眉看她:“你等人,那拿着刀比划自己干什么?” 安瓷一时找不出答案应对。Andre看她半天不说话,也懒得再等下去,毫不客气地坐到她对面,然后从包里翻出一张有些发皱的报名表:“下午体育课,Hank教授让我把这个给你。按照学校规定,每个人都得报名参加至少一项子课程作为期末考核的项目,填好了之后,下午上课的时候给他。” “好。” 安瓷将报名表展开,迅速地过了一遍。跟国内体育课等于自习课不同,美国很注重对学生的体质培养,子课程五花八门,除却固定的三大球外,还有击剑、游泳、赛艇和帆船。安瓷看着这些她完全不擅长的运动,一阵咂舌,笔触在她唯一比较熟悉的游泳一栏停下,正要打钩的时候,Andre忽然出声道:“Mare选的是游泳。” 安瓷光速挪开了笔。 “谢谢。”她真情实感地对Andre说。后者身体有些僵硬,好像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个词,胡乱地“嗯”了一声。她犹豫了一下,对他问道:“那个,如果都不擅长的话,选哪一科容易拿高分呢?” “亚洲人的通病,只在乎分数。”Andre撇了撇嘴,“就不能选个喜欢的?” “我在乎的不是分数,是奖学金。” “你不是跟校长说你想转学吗?”Andre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些。 安瓷被他这句话一噎。 “万一我不转呢?” 外面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Andre,Ivan出了点事,跟我来一下。”一个金发少年从Andre背后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拍了下他的肩膀。安瓷抬眼一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那赫然是不久前曾被Mare拉进到梦境过的Ilya。此前安瓷就觉得Ilya有些莫名眼熟,现在跟Andre摆在一起,安瓷霍然惊觉这两人的长相居然有七分相似,只是Andre看起来更加硬朗,而Ilya要秀丽许多。Andre蹙着眉头,低声用俄语跟Ilya交谈了几句,旋即起身,回头望了安瓷一眼之后,才转头跟着他朝外面去了。安瓷好奇地昂起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之中,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选篮球。”Night像幽灵那样飘回到了安瓷的身边,将买到的午餐搁在她盘子里,安瓷吓了一跳。“你在这门课上会比在其他课上舒适很多。”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Night用他澄澈的银色双眼看着安瓷。安瓷叹了口气,尽管他们俩相处不久,但她已经意识到了Night这个人说话喜欢只说一半,并且总觉得其他人都能够理解他的含义。安瓷想了想,说道:“我再回去考虑一下吧,这些项目我以前都没玩过。对了,刚刚……” “Ilya是来找Andre去处理Ivan和Eric的事情。”再一次,Night抢在安瓷提问之前,就将答案说了出来,“Ilya和Ivan,都是Andre的弟弟,都姓罗曼诺夫。” “他们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安瓷无奈地说,“我还以为像校长……像罗曼诺夫教授这么冷漠的人,就算生孩子也只会生一个。” Night拿起餐刀的手微微一顿:“他们三个人都不是罗曼诺夫教授的亲生孩子,是被他领养的。只不过Ilya和Andre确实有血缘关系,而Ivan……他是混血种。” 第十一章守则 安瓷的手抖了一下。 “……那他的两个哥哥,Andre和Ilya呢?他们是人类,还是所谓的纯血?” 在之前的一系列交流中,安瓷已经对Night说的话很是信任了,本以为这一次他也会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不想,Night竟然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安瓷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露出了然的神色:“我知道,如果随便就把未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导致出现一些……嗯,意外情况?”她绞尽脑汁地回忆“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怎么翻译,Night微微一笑:“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你在学校的时候,不需要太提防混血种,我之前说过了,这里是禁猎区,因而只要你严格遵守校规,就没有任何混血种能够真正意义上伤害你。” “我好像没在学生手册里看到校规什么的。”安瓷回忆了一下,“不过,倒是有个寝室守则……等等。” 她昨天刚进校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打破其中一条“不允许男性进入寝室”的规则了…… 只是一条,应该不要紧吧…… 安瓷悄悄瞥了Night一眼,欲言又止。 Night垂下眼睛,没有跟她对视:“你在十三种未来里都选择了保持缄默,因而我不会追问。但是请记住,校规千万不可破坏,如有破坏,后果自负。” 因为Night最后这句话,安瓷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都有些心神不定。美国人没有睡午觉的习惯,那帮精力过剩的高中生一吃完饭,就前呼后拥地跑去篮球场和足球场了。安瓷路过篮球场回自己宿舍拿运动服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只篮球直直地冲她飞来,让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因为铁丝网的存在,篮球当然没能砸到她身上,而是反弹了回去,被一个男生凌空接住。安瓷经过这一天半,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学校里的这帮人仿佛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同龄女孩,她不过是被稍微吓着,都能引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彩声,活像是看到一只熊猫跳踢踏舞。接过球的男生故意又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篮球,逗猫似的存心想吓唬她,安瓷恼火地盯着他们。这时,她听到Andre在后面不耐烦地喊道:“提前进衰老期了就赶紧去找临终关怀,别在球场上磨磨蹭蹭的。” Andre的号召力的确非同凡响。哪怕是这么一句有些刻薄的玩笑,也能让整个队伍的口风瞬间逆转,从原先冲着安瓷发笑转成了对那个捡球的男生发笑。后者悻悻地应了一声,连忙带着球跑回去了。安瓷松了口气,趁着没人管她,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地回了寝室。 昨天见过一面的宿管正如一堵铜墙铁壁那样坐在门口,双目平视前方,坐姿规整得好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安瓷看着他庞大的身形,心里多少有些发憷,但是在他那儿登记时,却又忍不住问道:“您好,我想问一下,您知道这个学校的宿舍守则吗?” 宿管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像是一台人形机器,冷峻而沉默地凝视前方。 “赶快进去。” 安瓷咬了咬牙,再接再厉:“我听说宿舍守则是很严格的,如果我不小心,我是说真的不小心,把其中的某一条打破了的话……” “赶快进去!” 宿管怒喝道。安瓷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愤愤不平地走进宿舍。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宿管就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就关上了,廊灯应声而亮,安瓷只得放弃找宿管问情况的打算,匆忙地回到自己房间,翻找出了昨天被她随手搁在抽屉里的宿舍生活守则。 昨天刚刚从Alvin那儿拿到这本生活守则册子时,安瓷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为了赶时间参加开学典礼,并没有细看。现在她重新坐在桌子前,仔仔细细地阅读完了上面的小字,方才觉出了一些怪异。 守则跟其他的高中校规都不太一样。没有什么“不能在寝室里使用电器”或者“禁止养宠物”之类的规定,反而都是一些类似“锁好门窗”、“睡前关闭所有电源”这种比起守则,更像父母对孩子的叮嘱一样的话语,但安瓷看到后面的时候,目光却在第十八条上蓦然一顿。 “无法从梦中醒来时,想办法制造火。” “制造火……”安瓷把这个词反复默念了几遍,莫名想到了今天早上的那个梦魔。当对方陷入半魔化状态时,安瓷记得自己在极端恐慌下推开了他,而跟他皮肤相触的掌心,则忽然变得十分灼热。紧接着,她就从梦境中脱身了。一开始,安瓷以为是那个梦魔太过激动,以至于不小心把Andre也拉进了梦里,导致了整个梦境的崩溃。但Night却对她说,离开梦境是她自己的功劳。再结合守则中的这句话,安瓷总觉得有什么秘密正在准备破土而出。 这句话,简直像是编纂者知道她可能会遇见梦魔的骚扰一样…… 假设说这句话是编纂者用来提醒她如何对付梦魔,那么守则里面的其他规定,难道也拥有同样的功效,只不过是用来对付其他非人类生物的? 安瓷没来由地浑身一冷。 话说回来,关于上午的那场遭遇,如今在她记忆中已经十分淡薄了。就像一场真正的梦境那样,随着她神智的清醒,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如果不是清楚地记得自己为此去了趟校长办公室的话,安瓷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当真经历过那场噩梦。 手机预先设置好提醒上课的闹钟适时响起。 安瓷将守则放回抽屉,迅速换好运动服,把用来更换的校服装进书包里,连忙离开宿舍跑向操场。她出门的时候,发现刚刚还守在门口的宿管已经不见了。她稍微回想了一下早上出门时的情况,隐约想起这位大哥貌似早晨也不在门口值班。不得不让人感叹美国自由弹性的工作制度。 在正式上课前,安瓷找到了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找他递交了自己的选课单。令安瓷多少有些惊喜的是,负责带高一的是位中文十分流畅的华裔教师,姓陈,跟安瓷一样,是小时候跟着离婚了的母亲移民到了俄亥俄州,母亲再婚后也还是选择保留了自己原来的姓氏,由于喜欢这座镇子,毕业后就回到了母校任职。他边跟安瓷聊天,边把她的档案录入电脑系统:“你怎么想到要选篮球的?这个不太适合女生吧。” “其他课程,我在中国都没学过。”安瓷无奈地说,“篮球和游泳是这些里面我唯一熟悉的了……我不太想选游泳,因为,呃,我没带泳衣。所以就只能选篮球了。” “篮球也不错。”体育老师随意地点了下头,没把她刹那的停顿放在心上,在她的档案上盖了个红章,“这学校没有其他女生入学,所以你只能跟男生一起玩了。高一有两支球队。你是新生,这节课就先去这两支队伍轮换着当下替补,等之后社团选拔赛的时候再决定自己要参加哪支队伍。刚好那两支球队的队长这节课都在,你感兴趣的话跟他们俩都交流一下。” 安瓷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办公室时,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问道:“请问,那两名队长是谁?” “Andre·Romanov和Eric·Adams,Andre把头发染成银灰色,Eric是亮金色。”体育老师耸了下肩膀,没注意到安瓷有些僵硬的神态,“他们俩很喜欢针锋相对……所以你过去的时候,如果看到两个顶着这种发色的人正在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那就是他们俩了。” 第十二章球场 阳光像是利剑那样从树叶的缝隙里射下,刺得人眼睛发花。 上课铃声还未正式敲响,七八个身着号码服的学生正扎堆聚在一块,出于热身目的互相抛着手上的篮球。俄亥俄州地处温带,即使是在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暑热也只会像是妆罢低眉的少女,将身影躲躲闪闪地藏在厚重的云絮背后,很少见到像今天这样炎热晴朗的天气。大概也是受到了阳光的鼓励,这几个学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兴奋,心浮气躁地热身一会儿后,就分成两组开始真刀实枪地攻防了。一群看热闹的聚在球场旁边,不时发出吹哨或者喝彩声,当正中间有着灿烂金发的Eric一连躲开三四个人的防守,带球用力跃起,将篮球狠灌进篮网后,喝彩声将旁边的铁丝网震得嗡嗡直响。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并在下一秒就抬起头,毫无预兆地望向不远处体育馆的二楼,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太阳让这帮狼崽子发疯了。”体育馆二楼临窗,Ilya用厌倦而冷淡的语气对自己的哥哥说道,“真恶心,我感觉我隔着五十米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臭味。” “太保守了,Ilya。”Andre站在体育馆的篮球架下面,顺手投了个漂亮的三分,“我感觉隔着一百米就能闻到了。昨天甚至还没有太阳,只是单纯的热时,Eric就已经燥得险些现了身。我跟他差点没打起来。” Ilya揉了揉眉心:“我总觉得接下来这些事情会越来越多。前两天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今年高阶混血种特别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历年的数据表明,异族血脉浓度在体内占比百分之三十以下是最不容易出事的,而今年入学的有十多个都是百分之四十五左右,稍有不慎,这些人就是鬼侍预备役。再加上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 “安瓷。” “安瓷。”Ilya皱着眉头,努力想把舌头抻平念出“Ci”这个音,沉吟片刻后,他慢慢说道,“我感觉得到她跟我们有些像……但她的血统检测上写着她是纯粹的人类。” “你还跑去查了她的血统检测?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她被梦魔骚扰之后。”Ilya说,“梦魔跟我们一样,属于类魔,按理来讲应该对人类没什么兴趣。但今天Mare就像疯了一样往她身边蹭。我一时好奇就跑去查了她的血统检测。Andre,我认为她可能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Andre头也没回,“她长了美杜莎的眼睛吗?” Ilya不置可否,半晌,才问道:“昨天父亲叫你去干什么了?大半夜都没见你回来。” Ilya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Andre回答自己。正要继续说下去时,忽然听到底下的操场上传来了不小的喧哗声,他抬头看去,发现“那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了底下。他看着围着她的那群人,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安瓷刚走进球场,就感到有视线黏上了她。 坦白讲,这两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都像是珍稀动物一样被盯着,但习惯是习惯,适应是适应,安瓷觉得不管再过多久,她都没办法适应这种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感觉。她闭紧嘴,始终直视前方,快步穿过炎热的球场,并故意无视了几颗冲着她打过来的篮球,让它们统统砸到了拦网上面,腾起一片呛人的灰尘。拦网显然也是特制的,用的不是常见的铁丝,而是某种十分柔韧且可塑性极强的材料,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砸上来的球弹回去。安瓷匆忙闪过时,余光瞥到有好几个人都朝她投来兴味盎然的视线,仿佛正等着看她要如何应对那颗即将被弹回来的球。 不能示弱。 安瓷回想起此前Night说的那些话。这所学校绝对不止几个混血种,如果被认为是可以随便欺负也不会还手的话,她未来的生活恐怕不会太美好。 她一咬牙,忽然回身,准确地抓住了那颗弹回来的篮球。因为个子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高挑,安瓷小学时在体育课上练过一段时间的篮球,至少知道如何投篮和带球跑,虽然之后没有系统性学习过,但肌肉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她将球扔在地上,拍了几下,旋即使劲冲那群男生抛了回去。 “去接住!” Eric猛地一拍身边某个人的肩膀,喝令他上前。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听不清楚的喊叫。安瓷懒得去看到底是谁接住了自己扔过去的球,见男孩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之后,就赶紧朝室内体育馆走去。她还没走几步,脚下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了地上,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的水泥缝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褐色的树藤,它蜿蜿蜒蜒地匍匐在地上,像一条粗壮的蟒蛇。安瓷皱起眉头,发现那根树藤的根竟然深埋在水泥缝里面,看不到主体。正在这低头的一小会儿,安瓷忽然听到前方再次飚来风声,她刚抬头,就看到原先被她抛回去的篮球又朝着她飞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只能连忙抬起胳臂护住脸颊。 篮球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身上。安瓷被这一下撞得胳臂发麻,往后踉跄了一步,却很不幸地正好踩在了那根树藤上面。她感到脚脖子微微一疼,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上。 “你太用劲了,蠢货。”尽管Eric语气似乎很是愤怒,但神色却十分悠闲,好整以暇地盯着安瓷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万一她哭了怎么办?”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紧接着,Eric提高嗓门,冲安瓷喊道:“嘿,girlie,没把你打哭吧?这蠢货下手没轻没重的,要不要我帮你教训回去?还是你想亲自过来给他两拳?”Eric用力地拍了一下方才扔出篮球的那个男生的肩膀,勾起嘴角。那些做作的笑声在Eric话音刚落时愈发响亮。安瓷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视线正肆无忌惮地烧过她的全身,像是有人在她身上倒了汽油,让她既感到冰冷,又觉得灼热。 她闭了闭眼,被内心升腾的怒气激得浑身发抖,从地上捡起那只篮球,使上吃奶的力气,冲那个扔球的男生重重地砸去。 她动手的这一幕,自然被Eric看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收回搭在那个男生肩膀上的手,兀自往后退了一步。那个男生显然没他反应灵敏,再加上刚刚一直被Eric拉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安瓷一记球。他的哀嚎声立刻在人群中炸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蹲了下去。Eric箭步冲过去,凌空扣住那颗篮球,将它揽回自己怀中,抬头感兴趣地看向对面正怒视着自己的安瓷。“还挺有力气的。” “别来招惹我。”安瓷冷冰冰地说。 她扔下这句话后,就转头继续朝室内体育馆头也不回地走去。在听体育老师说自己可以选球队后,安瓷本想照他的建议,在两边都当一回替补,以此来确定自己到底要加入哪边。然而经过刚才这一轮接触,她已经在自己的备选名单上把Eric彻底画上了个红叉。由于恼怒,她走的速度飞快,结果下一秒,她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一疼。安瓷狠狠打了个激灵,本来以为又是Eric的哪个小跟班奉命追了上来,然而回头看去,才发现是从头顶垂下来的一根花鬘。 她这时已经走到了体育馆的正下方。那根花鬘看起来应该是从二楼垂下来的,或许是谁养的花。安瓷伸出手,试着碰了碰花鬘上的叶子,触手油润光滑,青绿色的卷须很是可爱,但却莫名让她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觉得有些恶心。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吊诡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安瓷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脑袋忽然有些发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靠在旁边的承重柱上,轻轻喘息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Ilya冷清的声音在她跟前响起。 安瓷倏然抬起头。Ilya正站在通往二楼的楼道中,阴影笼罩着他高挑的身形,也将那头与其兄长肖似的银发染成了灰色。安瓷把不准为什么他要来跟自己搭话,且因为上午的事故,她对看到Ilya这件事多少有些赧然,于是张了张嘴,正要解释时,就看到对方已经返身上了楼:“算了,不用告诉我。我哥让我来接你上去,跟上。” “……好。” 安瓷点了点头。 当她跟着Ilya上楼走到拐角处,目光不经意穿过楼梯的缝隙时,发现原本悬在承重柱旁的花鬘已经不见了。 第十三章花鬘 “对了。”Ilya忽然对安瓷说,“以后尽量不要靠近Eric。不然今天这种事还会发生的。他八成已经盯上你了。” “……你看到了吗?”安瓷扯了扯嘴角。 刚刚穿过球场的时候,她的确注意到二楼存在着一排单向玻璃制作成的窗户,还疑惑过为什么Eric明明看不到窗户后面有谁,却还是冲着那边发出挑衅。现在想想,说不定Eric早就知道是Ilya站在那儿了。只是不知道,Eric究竟是料事如神,还是他也是非人类? 不过,她怎么老是被Ilya看到难堪的一面…… “我只是看到Eric靠近你了而已,没看到别的。”Ilya打断她,“Adams家族是17世纪英国贵族移民的后裔,在华盛顿很有权势。他不是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也正因如此,他这个人格外疯癫,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在学校就没有一天不想着怎么让别人给他当牛做马的。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接近你,百分之百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已经发现了。”安瓷闷声道。 说话的时候,他们俩已经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安瓷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到底没忍住内心的忐忑,出声问Ilya道:“我想问一下,Andre找我是要干什么?” 虽说今天早上在梦魔的事故中,Andre某种意义上帮了她一把,后来也是他将选课单交给了她,但是安瓷并不认为仅仅是这半天的相处,就能够让他对自己青眼相待。再加上不久前Eric的那些混账行为,安瓷这会儿对这俩就差把“校霸”二字写在脸上的男生都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Ilya语调冷淡地回答:“打球。” 楼道和室外几乎是两个世界。室外炎热而晴朗,而一进入这里,安瓷就感到一股森然的寒意,这间楼道中只安装着感应灯,因而有一大半都淹没在昏暗的光线中,使人几乎看不清脚下的台阶。安瓷还在琢磨怎么拐弯抹角地从Ilya口中再套点信息,一没留神,差点被台阶绊了一跤。她连忙抓住扶手,才没一脑袋栽下去,低头看过去时,才发现是一根横亘在脚边的断裂树枝。她蹙了蹙眉头。 “Ilya。”安瓷喊了一声,“体育馆里面有盆栽之类的吗?” Ilya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她。 “没有。” “我刚刚看到有根花鬘垂在外面,现在这里又有根树枝……”安瓷正要指给他,蓦地,她的动作一顿。 那根树枝不见了。 “哪儿?”Ilya的神色乍然变得十分严肃。他迅速返身走向她,朝她手指的地方看去,但触目只有普通的水泥地板,并没有任何植物的痕迹:“树枝和花鬘在哪儿?” “它刚刚还在。”安瓷皱起眉头,“我就抬了下头,然后它突然就不见了。花鬘是我在楼下看到的,从二楼垂了下来,我还以为是谁养的,就没有多注意。” “你有不小心把它踢到楼下之类的吗?”Ilya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副看起来相当专业的医用手套戴上,随即半跪下去,指尖扫过方才树枝躺着的地面,安瓷见状,连忙往下走了一层台阶,避免跟他站在同一层。Ilya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先去二楼。我再看看这里的情况。” “那根树枝会有什么情况?”虽然看Ilya的态度,安瓷也能猜到对方八成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但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脱口问道,果不其然,Ilya直接无视了她。安瓷碰了壁,摸了摸鼻子,只得选择暂时把Ilya抛在脑后,独自上了二楼。 室内体育馆跟室外球场的布置很像,但因为空调开得足,一进门就感觉冷飕飕的。此外,即使是阳光普照的白天,体育馆二楼依然没有用自然光照明,而是将大部分窗帘都拉了起来,并打开了所有的白炽灯。灯光下,人群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一拨人聚在篮球架下,而另一拨人看起来对体育不怎么感兴趣,正缩在阴影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如果不知道这所学校里存在着非人类的话,安瓷顶多会感叹一下不愧是以浪费和奢侈出名的美国,但现在她却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体育馆里面的有些“人”不能见日光,所以才大白天也开灯照明。 毕竟,既然哥布林、精灵和梦魔都存在的话,传说中一见到日光就会被烧成灰烬的吸血鬼和僵尸说不定也存在着。如果她这时候冲去作势要拉开窗帘的话,她就可以一口气辨认出这里所有非人类了:来阻止她的那个肯定不是人。 安瓷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但她习惯了面无表情,因此并没有弯起嘴角。 “总算过来了。”Andre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安瓷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回头,正好接住对方隔空抛过来的篮球。Andre的力道并不重,并且恰好投进了她怀里,见球被她接住,还轻轻欢呼了一声“Goal”(进球)。“会投篮吗?” “以前玩过几天。”安瓷诚实地说。 Andre脸上露出了一种介于无奈和好笑之间的表情。他示意安瓷跟上自己,一边走向不远处的篮球场,一边用力地拍了几个巴掌,好让那群正争夺篮板的少年们散开清场。那群男孩子对待Andre的态度跟底下那群跟班对待Eric的态度很像,唯一的区别只是眉眼中并没有畏怯这种情绪,顶多只是信服。“投个两分试试。” “这是入学考试吗?”安瓷开了个玩笑。她将球放在掌心,朝地上拍了几下,塑胶的颗粒感和飞扬的尘土味让她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感受。Andre耸了下肩膀:“老师让我带你玩。不过,虽说你入队暂时只能当替补,但是我也得确定上场之后是你在打球而不是球在打你。” 周围响起了一阵不带恶意的低笑。安瓷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走到二分线前,举目看向篮网,觉得心跳在慢慢加快。她稳住心神,深呼吸了几次,旋即抬起胳臂,模仿着记忆里看过的那些球员投篮时的姿势,用力地将球抛了出去。 篮球在半空划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半圆,连篮网都没有擦到,就伴随着落地声,气喘吁吁地掉在了地上。 “三次机会。这次就算是热身了。”Andre冲她挑了下眉,并朝旁边一个人吩咐道:“把球捡给她。” “我自己去!”安瓷最反感的就是朝别人发号施令,连忙应道。她疾步跑向那颗已经滚开的篮球,在它弹起来的时候伸手揽住,没注意一枚黏在球身上的树叶从她的指缝里滑了下去。她带球跑回了球场,又重新站定在两分线外,经过了一轮跑动,她现在觉得被空调吹冷的身体温暖了不少,动作也没一开始那么僵硬。安瓷屏息凝神,紧盯着篮网,再一次脱手抛出了篮球。这一回,篮球正好从筐下飞了过去,篮网被它带起的风吹动,在半空摇晃了起来。尽管并没有真正投进,但安瓷自认算是个进步。她将球捡了回来,再次站在线外。 “你要弯一下腰,然后跳起来投篮才行。”Andre冷不防地在她身后说,“你的身高跟男生混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优势,所以要特别会跳才行。你尽自己最大努力,往上面跳,然后在最高点投篮。” “我试试。”安瓷咬了下牙。 她凝视着篮网,生涩地学着Andre刚刚说的话,屈膝、弯腰、起跳,篮球在她掌中被轻盈地抛了出去,这一回,它画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而可惜的是,篮球并没有真正入筐,仅仅是砸在了篮筐边缘,并被重重地弹开了。Andre本来以为她八成会觉得挫败,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下她的神情,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安瓷的神色中并没有失落的意味,反而隐隐呈现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最后一次!”安瓷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周围男生的嘘声。她在篮球落地的一瞬间就窜了出去,只是这一次,篮球因为她劲道加大,一路滚到了楼梯口附近。安瓷把它抱回怀里的时候,发现球上沾着好几片淡粉色的花瓣,她随手拂开,带着篮球跑回了二分线。这回她甚至没做什么预热,在身形顿下的刹那,她就高高跃起,篮球从她指尖如离弦之箭那般飞了出去。 “好!”有个一直在偷偷观察安瓷,但始终没好意思跟她搭话的男孩子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他这声把周围一圈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连忙讪讪地放下握紧的拳头。 但就在这一瞬间,安瓷忽然感觉自己手腕一麻,某种诡异的窒息感从指根朝腕部蔓延,像是有一根纤细的手链毫无预兆地缠住了她。安瓷原本瞄准的投篮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偏离了方位,只是斜飞过篮板。她一把捂住手腕,身体不由自主地从半空摔落,跌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Andre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径弄得愣住了。他差点没忍住上前,却被安瓷喊住:“别过来!” 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喊出声,并用力扯开护腕。只见一根纤细的花鬘缠在她的手腕上,鬘上的倒刺都深扎进了肉里,有丝丝缕缕的血迹从伤口渗了出来。她试着拉了一下那根花鬘,却发现那些倒刺反而扎得更深,血也涌得越来越多。 “这是什么东西……”安瓷汗毛倒竖。 因为背对的姿势,Andre看不见安瓷在做什么,但看她一直坐在地上,也猜得到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他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散开,正要出声喊她把手上的东西给自己看看时,却听到背后率先飞来一道轻佻的声线。 “我带着赌注来看你咯,girlie,还有Andre。”Eric抓着Ilya的胳臂,不顾对方冷冰冰的脸色,硬是拖着他走进了二楼,“把我们昨天没比完的球赛打完吧。赢了,我把你弟弟还你;输了,你把那个girlie借我一下。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刚刚在楼底下把她欺负哭了,打算跟她道个歉。” Eric看着Andre急转直下的神态,笑容愈发肆无忌惮:“你要是不想打球赛,打架也成。” 第十四章争执 Andre蹙了下眉头。 “你怎么回事?”他这句话是冲着Ilya说的。但Eric却不由分说地抢声应道:“跑到我们的场地上干扰比赛呗。Andre,你家家教堪忧,你妈没教过你们别随便打扰其他人吗?”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Eric故意拉长声音,“你们没妈来着。” 安瓷刚从地上站起来,就听到Eric这句阴阳怪气的谩骂,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朝Andre看去。她还记得此前Night跟自己说过,Romanov家的三个孩子都是被校长收养的孤儿,而俄罗斯人向来重视家庭。但不管是Ilya,还是Andre的神色都依旧冷静,没有因为Eric这句话有丝毫失态。“你母亲健在,不也没教过你这个?”Andre冷淡地说。 Eric嗤笑了一声。 “得了,Andre。”Eric故作亲昵地拍了下Ilya的肩膀,得来对方一个冷冰冰的白眼。“省点力气,我跟你俩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发火。” “我也跟你不一样,我没你那么无聊。Ilya。”Andre在念完弟弟名字之后,声音忽然变得格外低沉而阴冷,词与词之间多出了某些怪异而突兀的辅音,安瓷惊愕地看向他,隐约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片白色的瞬膜,“弯腰、出拳,对着Eric·Adams的眼睛。” Ilya脸色阴沉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摇摇脑袋。 “我找精灵封闭了他的感官。”Eric轻笑了一下,“毕竟我要提防你们尼雅洛加的音令。虽说禁制要求你不得对同学使用音令,但是挑唆你亲生弟弟来对我不利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Andre恢复正常声调,语气里多出了些暴躁的意味。Eric耸了下肩膀:“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跟我比赛。你弟弟在背后说我坏话,偷偷摸摸在楼道里不知道干什么,还上球场来干扰我,我总得找你这个当哥的讨点利息。” “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赢了,我把Ilya原样奉还,输了,你就让那个girlie过来给我检查一下,只需要一点血,我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是什么普通人类,我感觉得到她身体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昨天晚上、今天上午,她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不断诱引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低等混血种对她出手。你肯定也察觉到了,否则你这种人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心。” 就在这时,安瓷感到自己的手腕再次一疼。她刚刚不由自主地被Eric吸走了注意力,没留神那根花鬘,这时才发现,这玩意儿竟然已经完全缠住了她的手腕,甚至比之前缠得更加紧密,仿佛一串碧绿的手环。花鬘上,细密的倒刺已经将她的皮肤扎得红了一片。她忍着疼痛,再次试着将花鬘上的倒刺一一拔出,谁知那些倒刺只是看起来纤小,实际上刺得不知道有多深。当安瓷尝试去拔时,有种仿佛自己的血管都要被跟着扯出来一样的错觉。与此同时,背后Andre的声音变得愈发凌厉:“……Adams,看着她和保证她的安全是我的工作。你最好别试着激怒我。” “那你最好祈祷你父亲给你下的禁制已经失效了,否则你要是刚动手就倒地上喘得不省人事,那就没什么意思了。”Eric冷笑了一声,“我再给你一分钟,否则我会割断Ilya·Romanov的声带。尼雅洛加可以自愈,但是痛苦是实打实的。” 整个体育馆的人都被他们俩吸引去了视线。不管是打球的还是玩手机的,这会儿全都跑去凑热闹听八卦。只有安瓷烦躁地盯着手上的花鬘,在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去医务室还是找Night给她解决,并趁着没人注意她时,慢慢走到了靠墙的椅子上坐下,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那根东西。白炽灯管的光线无法覆盖体育馆的每个角落,而怪异的是,当安瓷的身形没入阴影中时,她明显感觉到那根花鬘似乎变得更加油润而光鲜,扎进她肉里的倒刺也勾得更深。她皱着眉,试着将手又伸到灯光下,果不其然,花鬘因为灯光的照射,重新委顿了下来。 安瓷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窗户。一缕阳光穿过玻璃,又被紧拉着的窗帘拦住。 光线似乎会让它虚弱。 安瓷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剑拔弩张的两人。因为隔得有些远,再加上这俩人说话的声音都不怎么大,她没怎么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只依稀觉得他们之间的矛盾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解决。安瓷下定决心,快步朝窗户那儿走去,没留意到墙底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修长的青翠花藤,藤上开着粉红色的花骨朵。当安瓷经过它时,那根花藤竟然无声地扭动起来,像是某种古怪的线虫,朝着安瓷的脚踝慢慢爬去。 Andre冲着Eric猛地挥出一拳。金发少年险而又险地朝旁边一躲,避开了对方的拳风,他提起膝盖,不由分说地冲Andre的小腹踹去:“你宁愿跟我打架都不想赌那百分之五十把girlie交给我的几率,只会让我对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感兴趣了。” 两人都没有真正击中对方。Andre目的并不在跟他真打起来,而是趁着Eric松开对Ilya的钳制时,顺势抓住后者的肩膀,意图把他拉回自己身边。而下一秒,Eric指尖陡然闪过一丝银光,仿佛即将抛出什么利器,Andre一时不察,手劲一松,Ilya踉跄了几步,又被Eric挡了回去,示意手下把对方摁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Romanov的长子,把她给我。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安瓷感到脚踝上也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的步伐一顿,回头望去。在略有些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了一条青翠的花藤。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花藤已经弯弯绕绕地爬上了她的小腿,那些粉红色的骨朵儿这时已经绽开了一半,露出内里的花芯,而在看到那些花芯的刹那,安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花芯组合在一起,拼凑出的形状,仿佛是一张裂开的嘴唇。 第十五章鬼侍化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瓷第一反应就是尖叫。但她才张开嘴,就感觉喉咙一梗,仿佛有什么东西噎住了自己,她难受地捂住嗓子,觉得喉咙口一阵火烧火燎的钝痛。她像是想起什么,匆忙拉开衣袖,再次仔细审视那些小刺留在皮肤上的伤口,被刺伤的部位周围正晕开一层浅紫色,显然是中毒的症状。而原先那些流出来的血,这时却完全看不见了。 简直就像是被吸走了一般…… 她心头一紧,蓦然回想起了今天上午Mare在她后颈上咬下的那一口。在牙齿没入皮肤之后,安瓷曾经感受到他也在舔舐自己流出的血,但当时她完全被恐慌淹没了,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细节。而之后,Night也告诉她,她的身上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若是这种吸引力的外在体现之一,是她的血呢? 这花鬘也并不是这时才缠上她的。在球场上的时候,安瓷就看到过一根突兀横在地上的树藤了,楼道门口也垂下过一根突然消失的花鬘和树枝,第一次去捡球的时候,球上也沾着几片粉红色的花瓣……这些东西并非巧合,百分之八十是某个跟Mare一样发了疯的混血种,在跟踪她许久后,终于冲她下了手。 安瓷咬紧牙关。想明白这一点后,她的胆子忽然又大了起来:尽管她现在嗓子还是没办法出声,但至少她搞清楚了缠住自己的是某种植物系的混血种,而不是其他什么完全一无所知的诡异生物。 既然是混血种,这根藤蔓一定不是他的主体。此外,之前出现的那些树藤或者叶子之类的残片也算是说明了那个主体并不能离她太远,否则它只需要确定一次她的位置后,在后面偷偷追踪就行,不会连续几次放出残片来重新确定她的方位。在这里不远处,肯定有人在偷偷操控这根恶心的东西……如果顺着这根花鬘走过去的话,说不定就能找到这个混账。 安瓷忍着小腿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扶着墙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克服心头盘桓着的恐惧,伸出不停颤抖的手抓向地上的花藤。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行动,花藤陡然朝后缩了一缩,连带着刺入她皮肤里的倒刺也收了回去,作势要退。见状,安瓷心中一横,忍着毒素带来的头昏脑涨,一把抓住了那根颤动的花藤。那根青翠的东西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四下拼命扭动起来,藤身甚至还开始分泌出一种古怪的黏液,安瓷连忙用双手牢牢扣住,才没有让它从自己手里滑下去。然而下一秒,她陡然感觉胳臂上传来强烈的酸胀感,她目光下移,发现那根缠住她手腕的花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爬到了胳臂上,如绳子一样完全捆住了她的胳臂,那股酸胀感正是因供血受阻而产生的。 事已至此,如果放弃,未来可能会遭到报复……届时敌暗我明,她将处于完全的被动。因此,她绝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安瓷心头一狠,猛地一脚踩住那根花藤,同时屈指抓向胳臂上的花鬘。就在此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滚烫热意涌上了她的左手,安瓷一愣,但她伸出去的手已经来不及收回,下一秒,她的指尖碰到了花鬘。而紧接着—— 它开始枯萎。 正在两人对峙之际,Eric身后靠窗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痛苦呻吟。 “什么声音?”Eric蹙了蹙眉头,返身看去。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黑发少年突然蹲到了地上,身体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用力扣住了自己的左臂。 “你去看看他怎么了。”Eric随手拉过一个倒霉蛋的肩膀,把他推向那个黑发少年。体育馆安静了下来,一时只听得到那个倒霉蛋磨磨蹭蹭挪过去的脚步声。 Andre迅速朝Ilya使了个眼色。 Ilya毫无预兆地一弯腰,使得钳制住他的那个人的胳臂一下子落了空,旋即半转过身,曲起胳臂狠狠打在对方腰部。两边的队伍同时炸开了。由于彼此的队长互相看不顺眼多时,连带着其他本来没什么仇怨、只是选择了不同阵营的手下也跟着结下了梁子,Ilya的这个动作就仿佛一道信号,瞬间点燃了这两拨人的怒火,在下一秒,双方就不由分说地角在了一起。Andre无视了其他人的挑衅,并顺手将一个企图偷袭他的人推到了墙上,趁乱将自己弟弟从人群里艰难地拖了出来。Ilya并不擅长打架,刚刚第一下出手已经算是他超常发挥,如果再恋战下去,可能会出事。 大概是那个精灵也被迫卷入了这场斗殴,在混乱中失去了对Ilya感官的控制,Ilya恢复了听觉。重获听力的刹那,海浪般的嘈杂声响涌入耳中,他难受地低下头,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顾脑海中绵延不绝的钝痛,对Andre说道:“那、那个女孩去哪儿了?赶紧……赶紧找到她。” “我刚刚听到她一个人往后面去了。这种无聊的破事没必要把她卷进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他人强行控制感官带来的后遗症就是短期内的剧烈头痛,Ilya不得不说几句就停下来深呼吸几次,喘得像是一台用了几十年的旧风箱:“我在楼道,还有底下的球场上,发现了有混血种鬼侍化的痕迹。这不、这不正常。她必须马上离……离开这里。” “你再说一遍?”Andre猛地抓住Ilya的肩膀,“鬼侍化?Ilya,你要为你说的话负全责。” Ilya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我绝对没有认错。不过那个混血种鬼侍化的程度还不深,遗留的痕迹上没有多少气息,应该只是刚刚开始,我们先把那个人类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再找老师来处理——” 一道尖锐至极、凄厉至极的惨叫陡然刺破了众人的耳膜。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事,一同转过头去,望向声源。 “你没事吧?”那个被Eric选中、去“看看”黑发少年的男生战战兢兢地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拍了一下前者的肩膀。黑发少年在惨叫完之后,就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躺在地上,然而脸颊上却浮现出了怪异的荧光。那个男生注意到他脸部的异状,好奇之下,忍不住掰过他的脑袋,掠开他散乱的头发,这才发现,发出荧光的竟然是他脸上的花型纹身。 Ilya倒抽了一口冷气。 “别碰他!”他厉声喝道,“就是他!他的异族血脉失控了,他是在鬼——” 那幅纹身遽然如同遇水涨发的银耳一样,在黑发少年整张脸上急速地扩展开。他的身体开始狂躁地抽搐,宛如一条被抛上岸的鱼,那个倒霉蛋尖叫了一声,迅速朝后跳开。那帮小跟班如梦初醒,有如看见了野兽的兔子,纷纷溃散,Eric大吼着谁都不准动,才勉强把他们镇在原地。而下一瞬,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黑发少年的左边胳臂犹如一根失去了生命力的树枝,迅速地干枯下去,甚至在一声咔吧声后,从他的身体上脱落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根新鲜而青翠的树藤,仿佛蛇族的长尾,在半空狂乱地舞动。整幅景象诡异至极。 “他的人类形态在崩溃,异族形态在急速生长。”Ilya低声道,“糟了,再这样下去,就要不可逆了……” “Ilya,你去找Edward·Garcia教授或者Romanov校长,我暂时稳住这边。”Andre跨前一步。Ilya微微一惊,余光看到Andre冰蓝色的眼睛中流转出一丝淡淡的银光:“你该不会想打破禁制吧?” Andre并没有回答他。 他半跪在那个少年跟前,眼睛里的银光快速地闪烁起来,脖颈上也逐渐浮现出雪白的鳞片。他张开嘴,逼迫自己无视已经开始发作的禁制,忍耐着浑身火烧火燎的热意,又用上之前那种艰涩、古奥的音调,咬牙沉声说道:“Спокойно. (镇静)” Andre只说完了一半。音令脱口而出的刹那,一股无法言喻的、痛彻骨髓的烧灼感骤然袭上四肢百骸。他猛地转过头,死死揪住胸口,唇间也渗出血迹,由他父亲亲手为他设下的破禁惩罚如烈火那样烧遍全身。Ilya连忙冲上去:“Andre!你没事吧!” 音令并未真正完成。因而黑发少年不但没有如令平静下来,反而挣扎得更加厉害,他的右臂同样急速干枯,并掉落在了地上,砸出一声悚然脆响。但尽管他的人类形态在飞快地凋零,他脸颊上的碧绿花纹却愈发清楚鲜艳。Eric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黑发少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的右手怪异地抽搐起来,有浓密黝黑、坚硬如铁的毛发在他皮肤上一闪而过。 另一声满含惊恐的尖叫突然从对面传来。Andre脑子一白,猛地推开Ilya和其他几个挡住他的同学,看见了不远处,被泛着丝丝缕缕血光的花藤绑得严严实实吊在半空的安瓷。 第十六章灼热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当安瓷用发烫的那只手抓向花鬘时,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急速枯萎下去的叶片。她心里还微微一喜,以为自己摸到了窍门。 在上午跟Mare的那场梦境里,她记得自己也是手心突然发烫,紧接着,她用力地推了一下Mare,随后,整个梦境才迎来了崩溃。结合现在的情况,或许可以得出,似乎只要她在手心发烫时去触碰这些莫名其妙开始发疯的家伙,就能让他们失去能力,或者是安静下来。 安瓷鼓起勇气,壮着胆子,低头抓向死死缠住她双腿的花藤。果不其然,就像是胳臂上的花鬘一样,在安瓷的指尖碰到花藤之后,那根青绿色的藤状植物也跟着快速地凋零了,仿佛她指尖燃着某种温度极高的火焰,在瞬息间蒸发掉了它所有的生命力。而随着花藤的凋败,连带着那股一直堵在喉头的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至少能够正常地发出声音。安瓷总算弄明白了该如何对付这些古怪的生物,不由得用力松了口气,欣喜之下,一时没有留意到背后另外一根神不知鬼不觉靠向她的花藤。就在她搁下手的刹那,那根花藤犹如捕猎的毒蛇,以迅雷之势捆向她的双臂。 安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半秒。花藤明显是被她激怒了,在将她的双臂捆住后,又跟着缠上她的腰身,再如同蟒蛇那样收紧。黏糊而滑腻的藤身让安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许许多多凌乱的画面从她脑海里纷乱闪过,她痛苦地低下脑袋,头痛欲裂。 藤蔓…… 毒液…… 渴血…… 她再次发出一声尖叫。曾一度被抹去的记忆如浮出水面的尸骨,白森森地暴露在了她的眼前。安瓷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泛起一股烧灼般的热意,好像有火焰正在流经。 Eric突然低下头,屈指成爪,朝着地上少年的喉咙狠狠抓去! “你干什么!”Ilya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他跟Eric的距离并没有后者跟少年的距离那样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下一刻,一根青翠的花藤蓦然从头顶垂下,好似鞭子那样,用力抽开Eric的手。后者见一击不成,非但没有气馁,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冷笑,他借着被花藤抽开手的势道,顺手从那只手佩戴的护腕中抽出一枚银亮的刀片,趁花藤没收回时,再次割向那个少年的喉咙。 这一次,花藤没能拦下他。骨骼破碎的酸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头皮发麻,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刀片以不可思议的深度没入了少年的喉管,可没有半点血液涌出,后者的身体就像植物那样,迅速凋败了下去。但那些花藤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愈发激烈地舞动起来,Eric耸了耸肩,将那枚已经卷边的刀刃抛到一旁:“好像没用。我还以为杀了他就能中断鬼侍化呢。” “这个过程已经完成一半了。现在他的本体和肉体早就脱离了,你相当于砸了一台没有主人在的车,你个白痴。”Ilya忍无可忍地冲Eric骂了句脏话。 “这就是我讨厌混血杂种的原因,一发起疯来就变成怪物。”Eric冷淡地说,“好吧,那它的本体在哪儿?” 他甚至还刻意加重了“it”这个词的发音。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那个女孩再一次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惨叫。Ilya看向捆住她的花藤,眉心猛然一跳:“在她身上缠着。Andre,我们必须马上去……Andre?” 他的哥哥已经不见了。 Andre站定在花藤的下方,忍着体内传来的几乎要把他撕成两半的剧痛,瞳孔中再度蔓开一层银白的寒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破禁制带来的砭骨疼痛让他在抬起手时有些发抖。这一由他的父亲亲手设下的禁制,是为了杜绝他或者Ilya对自己同学使用音令的可能性,让他们在触碰禁制的瞬间就会感到五内俱焚的痛楚。作为类魔异族中最顶级的几支之一,尼雅洛加的音令不但能够操控肉体,更能操控精神,中了音令的人甚至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控制了,还认为做出的一切事情都是发自本愿。 在他跟前被树藤绑住的安瓷貌似已经昏了过去。在发出那声尖叫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从她身上传来了,眼下,她的脑袋正无力地低垂着,乌黑的长发从脸颊两侧垂落,像是凌乱的丝绸。唯一令Andre稍微松了口气的是,至少现在她的胸膛依然还在轻微地起伏,这证明阿刺尔迪的衣袍并没有从她的脚背上滑过。(注:阿刺尔迪是俄国传说中的死神) Andre下定决心,再一次张开嘴,音令从唇间震响。 “Споко——” 烈火焚烧般排山倒海的剧痛再次鞭打在了他的神经上,迫使他不得不再次中断。Andre侧过头,用力咳了几声,但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多余表情,仅仅是死死握住拳,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反而愈发坚定不移,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打着颤,一丝不正常的殷红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 “……弄伤我。”女孩虚弱的声音蓦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说什么?”Andre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安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正抬起头,用低哑但坚定的声音对他说道:“弄伤我,把血弄到花藤上面。” “它一开始,一直在吸我的血——”安瓷咬着牙说,花藤将她缠得太紧,令她呼吸困难,不得不每说一句,就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我的手忽然就热了起来,再碰它时,它就枯萎了。所以它这次捆住我之后,就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吸血,只是想勒死我。我的血肯定有哪里……呃……” 花藤加重了对她的束缚,将她的骨头勒得直响。安瓷的脸上陡然浮出一大片嫣红,而其他部位却愈发苍白,剩下的话语也无法再说出口。 “你能保证这不是巧合?”Andre忍不住问道。 安瓷痛苦难耐地眯起眼睛:“信我……这是、第二次……” 没有多余的时间了,眼下只有一次机会。要么逼自己再使用一次不知能否成功的音令,要么相信她的话。 不到半秒钟,Andre就下定了决心。 他伸出手。正如不久前Eric刺向少年本体的那只手一样,指尖上显露出尖锐如刀的甲片,而手腕上则如堆雪般层层迭迭地覆盖上洁白的鳞甲,他尽可能轻地割伤了安瓷的皮肤,力道刚好维持在会流出血,但又不会真正意义上留下不可复原的伤疤的程度,一缕鲜血从她肩膀上滑落,并流淌到了花藤之上。 “继续。”安瓷低声道,“不够。” “你真是疯了……”Andre轻声说,也不知是在讲给谁听。他加重了力道,同时注意着不要割破她的动脉,这一次,涌出来的血更多了,绯红的泉眼吐出流水,Andre眼见那股血快流到她衣服上被纤维吸收,连忙撕下她的袖子,好让血流完全落在捆住她的藤蔓上。 Andre猛然缩回手,右手魔化的迹象转眼退却。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袭上了他伸向安瓷的手,好似有看不见的火焰席卷了他的身体。而下一秒,那无形的火同样烧灼在了花藤之上。 青碧色如落潮时的海水那样,从花藤上迅速消减,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黯淡的枯黄。原本丰盈柔韧的藤蔓,此刻犹若被风干到干枯的纸张,在不到一次呼吸的功夫里,就如剥蚀的蛇蜕一般从她身上滚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堆小小的残叶。安瓷从墙上滑落下来,像是失去了支架的画框,朝前无力地栽下去,却又在坠落的前一秒,被Andre下意识地抱住。 他浑身猛地一抖。 这是他自有记忆开始,头一次抱住了一个女孩。他跟Ilya,他们出生在西伯利亚广袤无垠的冰原,是风雪和极寒的孩子。可这个女孩的身上灼热得可怕,抱住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犹如抱住了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或者是他最讨厌的太阳,几乎让他生出了自己即将被她焚烧殆尽的错觉。 ……他昨天晚上真是疯了,才会答应父亲的要求,来保护她。 第十七章医务室「Рo1⒏red」 “你别告诉我,你这次准备的处理方法又是清除她的记忆。” “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你不能一直向她隐瞒真相,Sue,尤其是现在这种鬼侍活动越来越频繁的情况下,尽早让她了解自己的身份,有助于她快点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此外,我听说她上午也受到了袭击,而且你那时也想着要清除她的记忆,结果被她拒绝了。我认为你该尊重下她的个人意愿。” “现在还太早了,Edward,这才是她第二天进校。她必须逐步了解和适应我们世界的规则,然后才能顺理成章地发挥出她拥有的力量。否则过人的天赋也不过是握在孩子手里的机关枪。Andre向我陈述的经过表明,她今天已经开始试着动用‘Purify’了,那一天不会太晚了。另外,我只是让她遗忘受到伤害的细节,不会让她遗忘真正重要的事情——Andre会告诉她,她今天在球场和体育馆发现的异常是混血种鬼侍化的留痕。”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完全是在掩耳盗铃。你根本不是想为她好,就是单纯害怕她在发现自己几乎无时无刻都身处危险之中后要离开这里而已。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呢?突然有混血种在学校鬼侍化……以前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Manstain当年还在的时候,出现过很多次,但他离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而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想我之前也是疏于警戒,才忘记了要加强相关方面的禁制。别提这个了,Edward,把Alvin或者Night叫过来。我顶着烈阳过来,不是为了在这里优柔寡断的。” “你真是专制得有点过分了,Sue。你未来会因为这个栽大跟头的。” 安瓷意识朦胧地躺在床上,鼻端盈着药物清苦的气味。 她觉得自己像是悬浮在云端,又像是裹在一团厚重的糖浆里面,难以动作,更别提挣脱。但当她依稀听到“清除记忆”这个单词后,她还是感觉一股冷意从背后冒了出来,直窜大脑。安瓷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过于沉重的眼皮让她只能稍微看到一点不知是幻想还是切实存在的景象,黯淡的光影在眼前飞花般盘桓,有一个人似乎感觉到了她在挣扎,走到了她的跟前。他低下头。 “不要……”她用上吃奶的力气去抓对方的衣服下摆,混乱的神智让她甚至忘记了要使用英语,而用中文如此说道,“清除……” 对方看起来似乎微微一愣。 安瓷隐约看见了一缕极其深刻的绯红微光。她迟钝的大脑运转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眼前男人的眼睛:他只有左眼。而本该是右眼的地方被一只黑色眼罩遮了起来。他的一半脸颊隐藏在乌发垂落后投落的阴影中,另一半在黯淡的灯光下模糊不清。 “留下它……”安瓷感到头痛欲裂。 她只说完了这句话。紧接着,浓黑的睡梦就再次淹没了她的思维。 安瓷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梦。 整个梦境凌乱、潮湿、光怪陆离,夹杂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激动和没来由的燥热。有人掠开她汗湿的长发,并用凉丝丝的手捧住她的脸颊,轻声说着什么,安瓷无法听清,但她条件反射地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想要往后退,但是立马就被扣住脚踝,拽了回去,她感觉到那个人似乎在吻自己的脸颊,粗糙的舌尖轻柔地扫过她的嘴唇。安瓷感到自己胸腔内鼓动的燥郁因为这个动作得到了缓解,但马上,她就被更加磅礴的情热淹没了:她低低地呻吟起来,双腿情不自禁地在冰凉的床单上划动。对方抓住了她的手,将之按在枕头上,冰冷的指尖沿着她胸膛下滑,一直抚摸到了敏感的小腹,乃至更往下的部位。 那股电流般击中她神经的酸麻,即使在梦里也显得十分清晰而惊人。安瓷难受地揪住被单,呜咽了起来,沉浮的意识让她只能被动地作出反应,而对方似乎是被她这声低吟刺激到,动作乍然变得粗暴起来。不到五分钟,安瓷就在他手上痉挛着达到了高潮。对方将她抱进怀里,张嘴轻轻咬住了她的脖颈。命门被把握在另一个人手中带来的恐惧,让安瓷不由分说地想从他怀中挣脱。那个人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抗拒,在迟疑片刻后,还是松开了牙,将她放回了床上。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一旁响起。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上臂传来一种冰凉的刺痛——像是有针头刺了进去。 安瓷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惊魂未定。病床在她身下发出一声抗议的吱呀呻吟。 旁边传来一声书本被搁下的轻响:“总算醒了。” 安瓷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只是凭着本能,朝声源地转过头去,一边还大口喘息着,右手心有余悸地按在胸口。梦境带来的燥热和快感仍像是绳索那样缠绕在她的身上,好半天,安瓷才渐渐回过神,看清了眼前又把书拿起来,埋头看着书本的银发少年:“An……” “水在你左手边。”Andre头也不抬。 安瓷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一只满着的玻璃杯。她毫不犹豫地端起来一饮而尽,感觉喉咙里的枯涸总算得到了缓解:“这……这是哪儿?我晕了多久?” “校医务室,你在体育课上受伤了。没晕多久,大概就七八个小时,刚好省了最无聊的历史课。对了,”Andre总算肯侧过头看她,安瓷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迟疑,“你记不记得自己怎么受伤的?” 安瓷揉了揉太阳穴。 “好像是在投篮的时候……?”她不确定地说道。她试着回忆了一下体育馆内的事情,只记得自己似乎是在投完第三次篮之后,突然看到Eric带着Ilya冲进来,缠着Andre要跟他打比赛。而她当时正为胳臂上莫名缠着的花鬘而头疼着,懒得理这帮热血上头的高中生,自己一个人走到角落去处理花鬘了。再然后,她就没印象了。 对了,花鬘。 Andre看着安瓷忽然掀开被子,下意识地挪开视线。然后才想起对方是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的,又连忙转回来,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安瓷挽起袖子,仔细检查胳臂上的伤口。他的回忆一下子跳到几个小时前,她软绵绵地栽倒下去的模样——他当时就是抓住了她的胳臂,才没有让她落到地上,而是倒进了自己怀里。 这实在是……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忽然有些发热。他烦躁地叹了口气,想到可能会被她无意间发现自己脸上的神态,迅速抄起一边的书本,挡住自己的脸。 太不应该了…… “Andre,”安瓷冷不丁地出声,“是这样的,我当时晕倒过去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我手上有类似花鬘的东西?” “嗯。”Andre定了定神,将那些画面从自己脑海里推开,恢复原先冷静镇定的模样,“我本来打算等你出院再告诉你。那些东西不是简单的植物。而是混血种鬼侍化后的残迹。” 安瓷一怔:“什么?” “混血种鬼侍化后的残迹。”Andre重复了一遍,“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所学校中存在着很多非人类了,这些非人类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混血和纯血。混血是指异族和人类的混血,而纯血是指纯粹的异族血脉。” “这个Night已经告诉过我了。”安瓷道,“我是想问,你刚刚说的鬼侍化是什么意思?” Andre蹙了蹙眉:“首先,你还有一点必须要知道。不管是混血还是纯血异族,都存在着所谓的‘血激’。纯血的血激每年发作两次,而混血会发作七次左右,但时间都集中在8月到11月之间,血激的外在表现包括发情、易怒、魔化和强烈的嗜血欲望。因为血激本质是异族血脉与人类社会的互斥,所以混血种身上的血激要比纯血更加强烈和频繁——混血种的血激不但包括对人类社会的排斥,还包括对自己体内另一半人类血统的排斥。而对于混血种而言,异族血脉在体内占比越少,血激就越温和,反之,就越剧烈和难以控制。一般来说,我们认为异族血脉在体内占比百分之三十以下是最稳定的,如果占比达到百分之四十,就十分危险了。而一旦超过百分之五十,血激就很容易导致那个混血种‘鬼侍化’ “你可以将鬼侍化简单理解为失去理智并大开杀戒,如果不能及时中断鬼侍化,那个混血种很可能在混乱的杀戮中彻底沦丧神智,他将失去自己的人类形态,回到魔形,并放任异族的本能统治肉体,成为鬼侍。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对他格杀勿论了。” 安瓷轻轻打了个寒颤,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缠上我的那根花鬘,其实是某个混血种鬼侍化后留下的痕迹?那、那他现在在哪儿?你们找到他了没?” “放心,已经找到了。很幸运,他的鬼侍化只完成了一半,还能抢救得回来。”Andre探究地看着她。 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安瓷:那个少年的鬼侍化进程并非是因为Edward和Sue的及时赶到而中断的,而是因为安瓷淌在花鬘上的血。 她的血并不是在伤害那个人,而是在拯救他。 安瓷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活动了几圈胳臂,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原本想直接下床,但掀开被子后才发现,她现在正穿着全套的病号服。她看着Andre又开始低头看书,不好意思打扰他,自顾自地开始东张西望,四下寻找自己的衣服到底被塞在了哪儿。 Andre余光瞥到她闭上嘴,左顾右盼了起来,忍不住丢下书,出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我的衣服……”安瓷有些尴尬。 “校长让我去给你找了套新的,在床头柜里。”Andre说,“原来的那件破了。” “怎么会破了?”安瓷蹙起眉。 “送你到医务室的时候被门把手勾破了。”Andre随口编了个理由。那件衣服自然是当时他为了取血扯破的,但校长之前交代过,让他不能向安瓷吐露她的记忆被清除了这件事,同时也要避免让她去回忆相关的事件。 安瓷低声道了句谢。她扭过头去,从床头柜里把那套新的衣服拿了出来,在她弯下腰时,一节白皙的腰身从宽大的病号服下面露了出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Andre却立刻像是被火烫到一样挪开了目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他又在心里恼怒地暗骂了自己一顿。不管是混血种还是纯血,都要到成年之后才可以自己选择身为人类的性别,在此之前为了满足体能需求,都是以人类男性形态现身。Romanov家族家风严厉,即使Andre他们都是领养的孩子,父亲也不允许他随意去跟人类女性接触,避免因缺乏自控力而酿成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故。这也就意味着,Andre前半生基本没见过多少女性,安瓷甚至可以说是他第一个深入认识的人类女孩。 这让她的存在忽然蒙上了一层特殊的含义。 Andre心烦意乱地闭上眼。他缺乏跟人类少女相处的经验,并不知道普通人在不小心看到别人露出来的腰后应该干什么。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去帮她拉好衣服时,安瓷忽然抬起头,小心地对他说:“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他蹙了蹙眉头:“不行,校长让我看着你,然后送你回宿舍。” “但我要换衣服。”安瓷冲他扬了扬手上崭新的衬衣。 Andre迅速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活像是那上面忽然着了火。安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匆匆出去,并且猛地关上门:“我换好了会出来找你的。” “嗯。”Andre沉闷地说。 就在安瓷忙着脱下病号服,换上衣服时,她又听到门外飘进来一句压得很低的声音:“我和Ilya都是尼雅洛加这个种族。在俄语里,它的意思是‘雪中的恶魔’。我们都是纯血,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失控。” “雪中的恶魔……”安瓷咀嚼了几下这个词组。在亲耳确认Andre也不是人类后,她其实没什么讶异,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你们看起来不像恶魔啊,尤其是Ilya,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精灵之类的呢。” “嗯?” “他很漂亮。”安瓷希望这个词语不会冒犯到Andre,“精灵都好漂亮。” 隔着一扇门,安瓷也看不见Andre现在的表情。不过她从对方接下来的声音里判断出,他应该并没有被惹怒之类的:“精灵的确是除宁芙外最美丽的异族。” “那你另外一个弟弟呢?那个叫做Ivan的,他也是尼雅洛加吗?”安瓷好奇地问。 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东西,因为Andre的声调马上就降了八度,像是有冰雪从词句中刮起:“不。他不是尼雅洛加,而是吸血鬼、狼人和普通人类的混血。你最好不要太靠近他,他杀过人。”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十八章夜色 三族混血。 安瓷被Andre的话震惊得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枕头边手机接收短信的震动,才回过神,连忙三下五除二地换好衣服,才把手机拿起来,点开短信界面,目光在发信人那一行停留了许久。 上面写着的名字是安仁,她的父亲。短信很简单,只有一条,说的是这周末他要去跟客户谈笔生意,让安瓷要么留校,要么只能自己回家,他没办法来接她。 安瓷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从学校到家里的距离。不比中国,美国郊区地广人稀,交通大多依赖私家车,普通小镇一般只有定点班车。她用谷歌查了下附近的公交车站,心情复杂地发现最近的公交车站距离学校也有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并且,它的末班车发车时间是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的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安瓷必须在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就抓着书包冲出去,同时一路狂奔,才可能赶上这最后一趟车。 她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打下“知道了”三个字,熄掉了手机。 安仁是相当传统的中国式家长和丈夫。当年他跟安瓷的母亲叶明涵结婚之后,借口说自己要忙创业,将家务活和照顾老人的责任全推给妻子,自己成天在外面跑得虚脱,其实也没有真的给家里拿回多少钱;后来安瓷出生,他因为不喜欢婴儿哭闹,外加创业总算有了点起色,干脆直接搬到公司去住,对坐月子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女儿不闻不问,害得叶明涵得了产后抑郁。直到安瓷上了初一,他才第一次到学校来接她,非但如此,他还记错了女儿的年级,在小学门口等了她老半天,甚至还因为久等不来,以为她逃学了。去派出所报警时,安仁才在班主任打来的电话中得知自己找错了地方。 叶明涵婚前性格强势泼辣,但自从得了产后抑郁,兼被丈夫常年冷暴力,精神状态一落千丈,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又无缘无故开始发脾气。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的气氛都十分低迷阴沉,安瓷小时候每次回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因为行差踏错又平白招来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叶明涵并不会对她动手,也不会使用污言秽语进行辱骂,但是由言语凝聚成的刀,却比一切神兵利器都更容易令人受伤。每逢这种时候,安瓷都会绞尽脑汁编出各种理由,一个人出门去不远处的小公园荡秋千,直到月上中天,预感叶明涵已经消了气,才会像只流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爬回家。所幸,一年前,叶明涵总算在周围朋友的劝导下决定重新找份工作,摆脱家庭和婚姻的束缚,并在新的公司认识了一位跟她志趣相投的同龄男性,两人一拍即合。没过多久,叶明涵就向安仁提出了离婚。 由于安仁这时已经小有积蓄,而叶明涵多年当家庭主妇,资产积累不如安仁,外加有抑郁病史,法院最终将安瓷判给了安仁抚养。判决书下达那天,安瓷站在飘雨的玻璃窗旁,看着楼下欢天喜地奔向新生活的叶明涵,和表情僵硬、并不为离婚或者得到女儿抚养权露出丝毫情绪波动的安仁,仿佛陷身在一片浓雾弥漫的海洋里,自己是整片灰色海水中唯一的浮舟。 安瓷把病房里自己的东西都找出来收拾好,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Andre这会儿正跟某个人在打电话,看到她出来,低声匆匆说了几句,旋即将手机息屏塞回口袋:“你现在去哪儿?” “这个时间应该只能回宿舍了吧。”安瓷刚刚看到,现在已经快九点了,美高没有晚自习的规矩,一般下午三四点就放学,接下来都是自由时间。Andre道:“休息室还开着。但你最好别去,Lance和Karl在那儿打游戏,他们俩任何一个人输了都会开始拆天花板。” “哇,那可真是,”安瓷干巴巴地说,“非常有活力。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宿舍吧。” “我送你。” Andre毫不犹豫地说。看到安瓷有些怪异的脸色,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安好心,连忙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解释道:“这个是校长的要求。今天学校里面出现混血种鬼侍化后,他担心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所以才让我送你的。” “我刚刚听你电话里说好像有事情要去办,会不会耽误你了?”安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掺杂上太多的好奇。她也不是故意偷听,只是自己在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了Andre说了句“我一会儿就到”。后者摇了摇头:“没关系,刚刚是Ilya给我打电话,说的是Ivan……我刚刚说过,Ivan是三族混血,此外,吸血鬼和狼人本就是世仇,所以他的血激要发作得比其他混血种都更加频繁和强烈。今天中午他就跟Eric打得不可开交,还弄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臂。傍晚的时候,他好像又跟Eric手下的人起了冲突,这会儿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Ilya让我去跟他一起找人。” “‘又’不见了?”安瓷一愣,“他以前经常一个人跑出去吗?” “嗯。他跟我和Ilya都合不来。”安瓷看出Andre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当机立断地刹车。两个人穿过走廊,走进九月初的夜晚。 郊区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工业不发达带来的低污染。头顶的星空干净得像是从湖泊最深处割下了一块,镶嵌在了头顶,粼粼的波光组成了闪烁的星辰,将满的月亮如一颗不甚饱满的橙子,沉甸甸地压在云层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枝头滚落。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安瓷回忆起小时候自己一个人沿着闪烁的路灯光往家赶的样子。那时她既害怕背后追赶她的黑夜,又害怕杳无人气的、冷冰冰的家。 她那时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还有另外一个人陪着自己走夜路。虽然这位同行者不爱说话,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人”。 两个人迎着徐徐刮来的夜风,默然不语地朝安瓷的宿舍走去。安瓷觉得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正在搜索枯肠地想找出个什么话题,好歹调动一下气氛,结果每次马上要张开嘴了,又因为担心冒犯到对方而闭上。眼看着快到足球场了,她才鼓起勇气,对Andre说:“今天谢谢你把我送医务室了。呃,我当时突然晕倒,是不是挺吓人的?” Andre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本来想说缠在你身上的鬼侍更吓人,不过又立刻想起来这件事不能告诉安瓷,于是改口道:“旁边的人叫得比你更吓人。” 这句话倒是实话。安瓷被花藤捆着吊起来的时候,整个画面惊悚恐怖得仿佛是从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里跳了出来,把周围好几个打出生就没见过鬼侍的同学吓得不轻,鬼哭狼嚎得好像被吊起来的是自己。安瓷想象了一下其他人围着自己尖叫的画面,开玩笑道:“他们不会以为我猝死了吧?” Andre侧过头:“你不会死的。” “嗯?” “我说过会负责保护你。”Andre加重语气,“所以尽我所能,不会再让你出事,更不会让你死。” 至少在她彻底发掘出自己拥有的能力之前。 安瓷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到了Andre的手机上。安瓷瞥见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是“Ilya”,猜测或许是催促Andre尽快去找Ivan的。果不其然,接完电话之后,Andre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烦恼的意思,对安瓷说:“我们走快一点。Ivan貌似偷偷跑出学校了,我待会儿可能得和Ilya出去找他。他现在正好在血激期间,万一碰到人类,后果不堪设想。” 安瓷被他的严肃语气弄得一愣:“要不然你先去找他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离你宿舍没多远了。我看着你进入禁制的保护领域后就走。”Andre看了一眼前面。有一缕影绰的光从树木背后浮现出来。他轻轻推了安瓷一把,让她跟上自己的速度。 Andre遵守着自己的约定,直到看着安瓷走过宿管的桌子,进入了内部,才转身匆忙离开了。安瓷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草木深处,关上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直接瘫倒在了床上。 虽说不久前她才从医务室的病床上离开,但这会儿不知怎的,还是觉得全身上下酸麻得厉害。安瓷摸出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打算先试着在平台上预订一辆出租,周五好及时回家,结果刚侧过去,就觉得肩膀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她捂着肩膀,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镜子跟前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 出现在她眼前的,赫然是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疤,因为她方才的动作,又重新破裂开,并流出血。安瓷用手茫然地抚过那道伤口,不明所以。 ……这伤口是从哪儿来的? 窗外倏然响起几道清脆的敲击声。 安瓷吓了一跳,顾不得那道伤口,连忙将宽松的睡袍披在身上,谨慎地小步来到窗户边。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拉开窗帘。 一根横在外面的树枝正在风的吹动下,一搭一搭地敲着玻璃窗。 安瓷用力地松了口气。她抚了抚自己胸口,在心里想自己真是被今天这一系列破事弄得精神太紧绷了,才会因为这些杯弓蛇影被吓着。 更加剧烈而急促的敲击声陡然在窗外震响。安瓷蓦然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跟人类扯不上半点关系的爪子猛地拍在了窗户上,数道血痕出现在了上面,如同鲜红的刀锋。 第十九章狼 窗玻璃发出一声危险的嗡鸣。一圈蛛网似的裂纹出现在了上面,印在上面的殷红血迹仿佛险恶的催命符。 安瓷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捂住嘴,下意识地转身,一边拿起手机火速拨打警卫室的电话,一边慌不择路地冲着门口跑去。但她在最开始进寝室时,由于对门外的宿管心怀惧意,她把两道门锁都给拉上了,结果这双重保险反而成了陷阱。与此同时,背后的窗户猛然一震,终于在外面那只爪子的拍打下不堪重负地碎裂,碎玻璃落地的脆响如同疾风骤雨,转眼就刺穿了她的耳膜。安瓷腿一软,吓得尖叫起来,心脏跳得像是一踩到底的油门引擎,下一秒就要撕开她的胸膛跃出。而当她从门口穿衣镜的倒影里看到出现在窗外的生物时,她握住门锁的手一颤,身体差点直接软了下去。 ——那是一头浑身漆黑、唯有双眼翠绿得仿佛宝石的巨狼。这头狼有两米多高,体长近四米,此刻半边身体都趴在被撞碎玻璃后的窗台上,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嗥。但真正将安瓷注意力吸引过去的不是它的外观或体型,而是它吻部戴着的银质器物。 一副止咬器。 “你……你是异族吗?”安瓷看到那幅止咬器,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惊疑不定地对那头巨狼低声问道。自从知道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有非人生物后,安瓷已经慢慢习惯了在遇到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时,第一反应就往“对方是异族”上去思考。那头巨狼并不理会她,兀自努力地挣动身体,最终,它庞大的身躯完全落在了安瓷房间的地板上,撞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安瓷吓得捂住嘴,脑子里浮现出上午受到袭击的景象,连忙从旁边的书柜上顺手抓过一只笔筒:“你别靠近我!” 巨狼低下头,再次发出几声低吼。但因为止咬器的存在,这几声吼叫都被堵在喉咙深处,成为了沉闷的呜咽。在安瓷心惊胆战的注视下,它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冷不防地跳到了安瓷的床上,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她方才脱下来的外套。安瓷皱起眉,不安地发现巨狼似乎正在翻动她的外套,并最终使沾着血的那部分布料暴露在了外面,巨狼伸出舌头,隔着止咬器的铁丝网轻轻舔了几下上面残留的血迹。而紧接着,它好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般,直接脱力地躺倒在了床上,一缕新鲜的血从白床单上蔓延开。这诡谲的一幕让安瓷不知不觉放下了手机,就连通话里传来了女音提示即将在两分钟后转接到校长办公室都没有在意。 “……你这是受伤了吗?”安瓷这会儿已经有七分把握这头巨狼是某个不知为何失去了人类形态的异族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放下手机,慢慢地靠近它。走近之后,安瓷才发现,这头狼的毛发十分蓬乱,一条腿像是被打折了,有气无力地耷着,它貌似是拖着这条腿走了不短的路,上面的皮肉都被碎石和泥土剐蹭得伤痕累累。安瓷忍不住有些动容。 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还在中国的时候,就经常跑去当义工救助受伤的流浪狗流浪猫,虽说眼前这头巨狼跟“小动物”这个词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安瓷还是下意识生出了救助之心。 “呃,同学?”安瓷试着这么喊他。这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但那头巨狼的确轻轻掀了下眼皮,仿佛是回应她的疑问。 果然是变回魔形的异族。 安瓷松了一口气。 只要是有意识、能沟通的生物就行。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半夜闯进自己屋子,又专门趴到她的床上,舔了几口她的血后就再没有下文了。 “你等着,我去叫宿管过来,把你送回你们男生那边。”安瓷对巨狼说道。她推开宿舍门,快步跑了出去,本以为就这么十来分钟,宿管应该不会离开。结果打开廊灯之后,才发现女生宿舍的大门口空无一人。安瓷不信邪地走上前,试着想推开单元门,却发现这扇门已经被落上了锁,无法从内部打开。 就没想过如果这里面失火了会怎么办吗…… 安瓷只好回到了房间。 由于窗玻璃已经完全碎裂,这会儿夜风正疏烈地往房间里灌,将摆在书桌上的一些小物件吹得滚落在了地板上。安瓷顺手从脚边捡起了一瓶创伤膏。这是她离开医务室的时候在书包旁边发现的,本来想问问Andre是不是他的东西,结果一出去就听了个大新闻,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没想到今晚这玩意儿就派上了用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她看着巨狼腿上的伤痕,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旁边:“你还有意识吗?我没找到宿管,你先在我这儿休息一下,我待会儿打电话找别人来把你接走。” 他没有搭理安瓷的话。 安瓷权当这是他默许了。她从行李里面翻找出一盒棉签和消毒用的酒精喷雾:“可能有点痛,你可别抓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将酒精喷雾喷在了巨狼腿部的创面上。他果然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安瓷从床边一跃而起,迅速跑到门口握住把手,打定主意如果这头狼冲自己扑过来就立马逃出去并且反锁上门。她战战兢兢地探出头,看见他在短暂的挣动后,又安分下来,重新趴回到床上,方才用力地舒了口气,慢慢走了回去,用棉签将喷在上面的酒精涂开,又仔细地挑出里面的杂草和碎石。狼焦躁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躯,碧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安瓷的肩膀,他抽了抽鼻子,忽然又把脑袋埋下去,在那件已经被他扯坏了的衣服袖子的血块上又用力蹭了蹭。 异族果然跟普通动物很不一样。 安瓷心里暗想。 一般的动物,在闻到血气后都会开始发疯。但这头狼在闻到她的血后,反而平静了下来,肌肉也没一开始那么紧绷,好像对于他来说,这血似乎能够安抚他的情绪。 她将创伤膏在挤在指尖,用体温焐热后,轻轻抹在了清好创的伤口上。她留神观察着巨狼的神态,在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呼吸也安稳下来后,才站起身,打算去找个纱布之类的东西帮他把伤口缠上。不过,她找了一圈,发现唯一算得上跟纱布相似的或许只有她的床单和衣服……安瓷看着已经被这头巨狼扯得七零八落的新外套,无奈地想反正也不能要了,干脆把它拿了起来,用剪刀一分为二,旋即把它当心地裹在了伤口上。“好了。”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像是以前照顾流浪狗一样拍了拍狼的脑袋。后者的尾巴猛地一甩,警觉地弓起身子,翠绿的双眼也眯了起来,作出防御性的动作,安瓷连忙举起手:“不好意思,我……”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安瓷将手机从口袋里捞了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发现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按下了接听。 她首先听到的,是一声沉沉的低鸣,仿佛是钟表指针转动的轻响。而紧追其后的,则是一把有些微妙耳熟的低沉嗓音,在簌簌风声中有如磐石。 “……安瓷。” “请问你是……”安瓷忽然想起来,在刚刚看到这头狼的时候,她在惊慌失措之下给校警卫室打了电话,但在发现这头狼似乎没有恶意而且还受了伤之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看样子,应该是警卫室那边打回来了。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你是警卫室的人吧?我刚刚是因为……” 她一下子卡了壳。 就在她侧过身去接电话的这么几秒钟里,那头狼已经从她的床上消失了,只有夜风还在持续不断地刮着,将窗帘吹到半空。 第二十章十字架 “因为什么?” 对面的低沉男声继续问道。安瓷回过神,紧张地在心里盘算起到底应不应该把有位疑似以魔形闯入她宿舍的受伤同学这件事说出来,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觉得,既然在听到自己和警卫室打电话就立刻离开,那位同学八成是不怎么愿意被别人知道他在这儿,于是心念一动,说道:“因为……因为我窗户玻璃突然破了,我想问问,能不能找人过来帮我维修一下?” 她本来以为对方多少会问一句“为什么破了”之类的话,正在搜肠刮肚地编理由,就听到男声平静地答道:“好,我明天安排人过来维修。今晚不要离开你的房间。你的床下有一张桃花心木制作的木板,拿出来挡住窗户;书桌里有一支银质十字架,接一杯水把它浸泡十分钟,接着拿出来,将水洒在床边;十字架挂在床头。临睡前照下发的宿舍守则做好一切该做的,另外,反锁门。” 安瓷被这一长串话弄得一愣,下意识道:“这么复杂?” “这是必要的。”对方语气依然冷静,“你既然已经知道这所学校存在非人类生物,那么就应该理解何以会有这么多保护措施。” “呃……我能不能暂时换一个房间?”安瓷半跪在地上,试着拖了一下床底那张桃花心木的木板,发现它沉重得离谱,泄气地说道。对方不为所动:“你的那个房间被单独布下了更多禁制,你最好不要离开它的有效范围。” 安瓷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些禁制貌似也没能阻止那头巨狼扑进来……所幸他看起来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她今晚说不定就没办法站在这里悠闲地打电话了。 “我明白了。”最后,安瓷叹了口气,“谢谢……呃,请问怎么称呼?” 电话那一端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可以直接叫我‘老师’。” “好的,谢谢老师。”安瓷暗自嘀咕为什么就连警卫处的员工也能自称老师,但考虑到对方刚刚给自己做了这么多提醒,于是忍了下来,没有对他的说法加以质询。她挂断电话后,按照对方说的打开书桌抽屉,在第二层里,果然看见了一支银光闪闪的十字架。 这种具有强烈宗教气息的物件,在来到美国这样一个普遍信仰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国家之前,安瓷很少有机会见到,不禁生出了些好奇。她将十字架举起,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最终发现在十字架的一端刻着一行蝇头小字。 May God Bless The Memory of Sue·Romanov.(愿上帝赐福Sue·Romanov的灵魂) 安瓷的手一颤,十字架掉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声闷响。她蹙起眉,惊愕地看着它,活像是它突然有了生命,并睁开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英语的确不算好,但这不代表她不明白这个句子的含义:这分明是一句葬礼上的追悼词! 这是死人的陪葬品! 安瓷跟见鬼了一样退后好几步,觉得方才碰过十字架的手一下子变得无比燥热。她连忙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力冲洗起来。作为生活在传统家庭里的中国人,安瓷说到底对生死一事抱有一定的忌讳,她可以接受周围生活着一大把非人类生物,但她暂时还没办法接受要把死人的陪葬品挂在自己床头上。她连着洗了好几分钟的手,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去,目光犹豫地落到掉在地上的十字架上,脑子里在“听从那个人的话”和“不想再碰到陪葬品”之间天人交战。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抱着自己的被子立刻到旁边房间去待着……但安瓷一想到上午的遭遇,又一阵不寒而栗。她并不愿意冒着再被某个陷入血激的混血种捕获的风险,去做些触犯规则的事情。她一边把被那头狼弄脏的床单扯下来扔到洗衣机、并把换洗床单铺好,一边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支十字架。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将十字架浸过水后挂在了床头。她努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往它上面飘,并匆忙地熄了灯,将被子盖过头顶。 只要熬过今晚就行…… 今天的一系列事情都太折磨人,是以,安瓷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被浓重的睡意淹没,陷入了梦乡。 万籁俱寂。只有钟表的滴答轻响,依然坚定地在房间里回响着,一缕月光穿过木板上的缝隙,洒在了十字架上,将银白色的光芒投射在安瓷的枕边。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在安瓷因为燥热,在睡梦中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扯下去时,门外倏然毫无预兆地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门锁应声而开。 一道身影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慢慢走到了安瓷床前。他将手上提着的白色箱子放在地上,尽可能轻柔地坐到了她身旁,并低下身子,掠开挡住她脸颊的乌发。 他就这么沉默不语地看了她半晌。随后,他起身跪在地上,将箱子打开,伴随着他这个动作,一股幽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当中的冷光隐约照亮了他的脸颊,若是安瓷醒着,一定能立刻辨认出他的身份。 Alvin。 他从恒温箱中取出了一根针管,推干净里面的空气后,他将安瓷的手轻轻捧了出来,将针头抵在她上臂的静脉上。精灵的良好夜视能力让他能够轻而易举看清楚她的血管分布,不至于插错地方。但就在针头即将没入她皮肤的一瞬间,Alvin忽然感到指尖猛地一烫,像是有看不见的火烧上了皮肤。 针管从他手中滚落了下去。Alvin从地上站起,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安瓷床头挂着的十字架上。仿佛是为了呼应,有微风吹动了十字架,使得月光的投影照在了Alvin的眼中,他遽然挪开,避免被十字架折射的月光照耀到。他神色阴晴不定地凝视着它,眼睛里涌动着银白色的寒光。 这个禁制明明在昨晚还没有被启动…… Alvin作为精灵混血种,也曾经在东欧的精灵族群中接受过禁制相关的学习,自然认得出这一道禁制是用来阻止异族对人类造成皮肉伤害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直接抽取安瓷的血。Alvin将针管放回恒温箱里,凝视着安瓷的睡颜,右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着皮肤下激烈的搏动。 他这次血激还有两天才会正式结束。如果没有她的体液,未来两天他都得持续忍受在冰火之间煎熬的痛苦。 在昨晚之前,Alvin已经忍受这种折磨长达二十年。但在昨晚体会到了被她的血安抚的滋味之后,他却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回到过去岁月里持续纠缠他的痛苦之中了。在阿拉伯人将白糖送进欧洲之前,贵族们会为了一盒蜂蜜发动战争。 血是最强烈而有效的……但如果得不到血,其他的体液也能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 Alvin垂下头。异样的神采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轻轻抬起安瓷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双唇。 第二十一章猜测 一夜无梦。 由于昨晚玻璃破碎,只能用木板聊以遮挡,导致只有些许晨光能够穿入室内。安瓷直到洗漱完离开寝室,才发现今天的日头格外明朗,用晴空万里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她刚转过拐角,就看见两道身影斜欹在路边的一棵松树旁,看到她之后,靠前的那位迅速站直,而后者则先是往手中拿着的书里加了一枚书签,才慢吞吞地跟着站了起来。安瓷眯起眼睛,从这两人如出一辙的银发上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Andre,还有Ilya,早上好。不过,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 她好奇地观察着二人。今天他们俩是独自过来的,身边不似昨日那样围着一圈跟班。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安瓷觉得今天的Andre看起来没有昨天第二次见到时那么具有压迫感。即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他非要来这儿等你。”Ilya抢先说道。走近之后,安瓷才发现这两人看起来都不怎么精神,Ilya眼眶底下还挂着一圈淡淡的青紫色,似乎没休息好。“Andre觉得,你很可能在从宿舍到食堂的这一段路上再次受到某些生物的袭击。” “这些人真的这么控制不住自己吗……”安瓷扯了扯嘴角。Ilya道:“对于混血种而言,血激是十分难熬的。如果只是单纯的发情,大部分还能靠意志力按捺下来;但如果运气不好,出现了疼痛一类的症状,就会克制不住地去寻找那些能够给他们带来慰藉的事物。每年这几个月,学校里都会因为这个爆发不少事故,而这些事故往往都是以用铁链把那些陷入血激的混血种绑进地下室打镇静剂为结局。” “就没有特效药什么的吗?”安瓷忍不住问道。 “Adams家族麾下的医药集团分实验室在从事相关研发。不过他们研发了这么多年,也没拿出个什么看得见的结果。”Andre说,“毕竟血激本质上是一种排异反应,现有的药物都只能暂时缓解,而不能彻底压制。而且,一旦吃多了化学药物,也会导致身体受损……你的脸怎么了?” 安瓷被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一愣:“我的脸?” “有伤痕。”Andre指了指实际上是嘴唇边缘的位置。安瓷身上没带镜子,顺手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唇角的确有一道极浅的伤痕,因为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感,她自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也不知道Andre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我不小心……” 她这句话才出口,忽然想起昨天早上,自己也同样在下唇上发现了一道类似的伤口。这种怪异的巧合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心里浮现出了一丝隐约的不安。 她总不可能连着两天晚上都在睡梦里咬伤自己吧? Andre本来没怎么在意这道伤口。他和Ilya当年还在西伯利亚生活、且鳞甲没有完全长出来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发现身上布满了被霜刀雪剑割出来的伤痕。但眼下看到安瓷变化的脸色,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道伤口可能有点不对劲。他转头与Ilya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出来一丝疑虑。 “……这附近有安监控吗?”安瓷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下课后去查下监控。” “据我所知现在还没有安上。”Andre回答道,“普通人类的监控对于异族来说没什么用处,我们身上自带的生物磁场会干扰信号传输。上个月时,本来敲定了要让Theseus——他专门从事针对异族的工程设计和研发——来安装特制监控的,但他临时被一发急单叫去了日本,所以就推迟我们这边的工作了。” “源氏集团的单子。”Ilya冷笑了一下,“所谓的贵族……” 安瓷的步子突然一顿。 “我知道这个源氏集团。”因为在异国他乡乍然听到熟悉的名词,让安瓷情不自禁地情绪涨高,“我爸之前就在源氏集团工作。不过他后来被开除了,就自己去创业了。” 源氏集团是日本的龙头企业。其草创历史甚至能够追溯到黑船时期,但真正意义上的发家却是依靠在二战时期进行军火制造,当年源氏集团的公子源是清甚至还亲自秘密前往东欧战场,以德军参谋的身份参加了着名的列宁格勒战役,并立下了相当的战功。不过当源是清回到日本后,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提起参战的事情,甚至还在正式接任后,即刻叫停了军火制造的生产线,转而投身于机械工业。历史证明,源是清的眼光相当毒辣。就在他叫停源氏集团的军工产业线后不久,日本便签署了投降书,接踵而至的1940体制,则让源氏集团在短短二十年间就从泛泛之辈一跃成为了日本首屈一指的巨头企业。但可惜的是,源是清的继任者连他的一半都不如,其子源博文,以及源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源清谷,能力都相当平庸。然而就在前几年,源清谷毫无征兆地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源清光从欧洲叫了回来,并委以重任。源清光一上台,就大刀阔斧地将公司内部大换血,一下子裁员百分之四十,又多方周旋,外加彻夜苦干,这才将源氏集团从悬崖边缘险而又险地拉了回来。 安仁就是那被裁员的百分之四十。 Andre看了安瓷一眼,确认她没有因为想起父亲被开除而情绪低落,这才放下了心。“昨天发生那件事后,父亲已经急电Theseus让他赶紧回来了。另外,你宿舍的那个玻璃,今天也会修好。” “等等。”安瓷惊讶地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玻璃坏了?” Andre莫名其妙地看向她:“不是你昨晚在电话里跟父亲说的吗?” 安瓷一下子卡了壳。 “我、我什么时候跟校长说了这个……”安瓷茫然地指向自己,“我不是给警卫处的员工说的吗……” “由你的号码拨向警卫处的电话会直接转接到父亲那边。”Ilya道,“算是双重保险。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还是尽早把监控安上比较让人放心,毕竟无论是禁制还是人类的反应,都比不上准确的机械。” ……也就是说,昨晚上跟她打电话,让她把陪葬品挂在床头的那个“警卫”,其实是这所学校的校长、Andre的父亲。也是那个曾经背对着她,冷漠地说要清除她记忆的,傲慢又专横的男人。 安瓷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微弱的怒意。 第二十二章灼烧 “对了。”安瓷突然想起来昨晚上Andre匆匆离开的原因,“你们昨晚上有找到你们弟弟吗?那位Ivan?” 提到Ivan,让两人的神色都倏然沉了下去。安瓷诧异地看着二人,不明白他们的情绪为什么陡转直下。 “他……”Ilya张口欲言。 “别说了。”Andre毫不犹豫地打断弟弟的发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安瓷算是意识到了。Romanov家族似乎奉行着一套古老的权力分配机制,比起现代美国或者俄罗斯来说,更像是东亚的父权制,比如Andre会无条件听从他父亲的话,而Ilya则会听从他兄长的命令。安瓷昨天在知道这两人都是尼雅洛加之后,试着去搜索过这个种族。不出所料,这个种族并没有被收录在任何已知的百科网站上,安瓷只能猜测这个种族十分稀少且低调,以至于除了异族同类外,没有人类知道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Romanov家族内部会奉行这种传统父权制,也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但这反而更让她对那位Ivan生出好奇心了。不管是Andre还是Ilya,看起来都对那位混血种弟弟存在一定的排斥,就连昨晚上他们去找人,理由也是担心后者会因为血激爆发袭击人类,而不是一般兄弟关心家人会不会遇到危险。联想到他们家族中存在的权力等级差异,安瓷总觉得自己不难想象Ivan在Romanov家族中的处境。 不过既然Andre他们不想说,安瓷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然而有一件事情,却是安瓷不得不去额外关注的。 “Andre。”她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最后,在快要进入食堂时,安瓷开口喊住了Andre,“你今天能不能带我认识一下这所学校的异族们?呃,也不能说去认识,就是告诉我哪些异族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安瓷努力选了个比较中庸的说法,这也是她昨晚入睡前下定决心要去弄清楚的。既然知道了这所学校存在许多超出她想象的危险生物,她至少要搞明白自己应该提防谁,和怎么提防。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好像看到旁边Ilya的脸上掠过一丝很淡的微笑。而Andre却蹙起眉,过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今天上大课的时候,我会一一指给你的。” Andre提到的大课,是指下午各年级统一选修的政论课,他们会在这堂课上组建模拟联合国并针对时下的一些国际热点话题进行辩论。安瓷在国内上过几次这种课,可惜性格使然,她在这种活动上的表现都不怎么积极,大部分时候只是在当决议草案的写手。只是为了凑社会实践分才去参加。但不可否认,这种大型活动确实是认识更多人的机会。 之后的一路上,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安瓷上午的课程是英国文学,Andre他们是化学。在转角处和另外两人分开后,安瓷兀自上了四楼,正在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时,后面忽然又传来几声刺耳的尖笑。 安瓷立马回过头。目之所及,赫然是昨天那群试图袭击自己,却被Night赶走的哥布林混血种们。这群身高不足一米四的矮个儿妖精大概以为安瓷昨天全靠有Night在,才没有流露出对他们的惧意,眼下又跃跃欲试地围拢,并且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打算砸在她身上。 安瓷眼疾手快地躲过一本他们砸过来的字典,顺手从储物柜里拿出她刚刚才放进去的笔盒:“滚开!” 当她的手触碰到笔盒的刹那,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热意,从掌心蔓开,转眼就浸透了笔盒。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安瓷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怎么突然变热了,那只笔盒就重重地砸在了打头的一只哥布林混血种上。他黑黢黢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烫伤,这只妖精吓得惨叫起来,转头没命地往走廊尽头逃跑。他的同伴们看见了,也都跟着大吼大叫,一哄而散。 “这是……” 安瓷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那股热意转瞬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翻来覆去地把自己的手看了好几遍,仿佛这不是从她出生以来就跟随自己的肢体,而是刚刚才被接上去的义肢。她连忙回头,又从储物柜里随便拿出了一个东西,在手中掂了掂,但这回并没有热意从指尖蔓开。安瓷定了定神,一边回想刚才对付哥布林时的准确姿势和角度,一边站稳在原地,试着重复方才那个动作。有几个同学看到她这样,急忙朝旁边躲开,生怕被她误伤。 ……她这是突然变成火魔法师了? 第二十三章碧眸(200珠加更) 但不管怎么做,那股灼热感也没有再次出现在她掌心。安瓷心想既然连异族生物都出现了,自己身上有魔法师的血统说不定也不是不可能。她干脆开始回想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面对这种情况的描写,想象自己手中出现了一团火焰。不过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生。那股灼热就像是它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正当她忙着打量自己的手时,上课铃响了起来。安瓷暂时把这件事搁到一边,转头先去把本堂课要用的书找出来。 在开学之前下发的学年书籍清单中,名列英国文学栏目下的书籍有足足五本,并且都是大部头书。安瓷也是一时脑子没拐过弯,在开学时就把所有书都带到了学校,全塞在了储物柜里,结果现在要怎么把需要的书找出来,就成为了一件麻烦事。她还记挂着要去把刚刚丢出去的笔盒也给捡回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急,就在她总算在一堆本子中间看到《呼啸山庄》的书封时,安瓷忽然感觉到背后掠过一阵微弱的凉风。 身旁响起来一声东西落地的轻响。 安瓷抱着《呼啸山庄》转过头,意外地看到自己的笔盒竟然正卧在地上。由于文化差异,除非特殊情况,安瓷并不太想麻烦别人,所以虽然刚刚把笔盒扔了出去,但她也没有喊住路过的同学并请求帮助。眼下这一幕,或许是某个好心人从走廊上帮她捡了起来,并放了过来。安瓷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希望能找出是谁帮了自己。然而因为上课铃打响,储物间乱哄哄的,许多颗脑袋攒聚在一起,遮挡了她的视线。 “Night?”安瓷不确定地轻声呼唤道。她昨天因为昏迷,实际只上了半天课,别说认识年级上的人,就连自己班上的同学都还没认识几个,除了Andre和Ilya之外,她唯一能想到可能对自己施以援手的,就只有那位飘忽莫定的精灵了。 但并没有回答。安瓷茫然地环顾周围一圈,只看到各自行色匆匆的同学们,这些人中有的把她当空气,有的貌似是被她刚刚的举动镇住,故意跟她拉开距离,而更多的人则是在自以为隐蔽地偷看她。安瓷将笔盒捡起来,塞回储物柜中,决定还是先从这些注视中脱身为上。 由于这个插曲,安瓷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迟到了。所幸Banner教授没有责备她,提醒下次注意时间后,就告诉她在这节课上需要找一个搭档来共同完成接下来的学习任务。 安瓷下意识地开始在教室里寻找Night或者Alvin的身影,他们俩的课程跟她差不多,应该也会出现在这儿。但令她多少有些失望的是,由于她来得晚,这两人已经分好了组,而在意识到安瓷在看自己时,那位银发精灵还轻轻昂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空茫的微笑。他将食指竖了起来,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用唇形对她说道:“Follow it.”(随命而定) 他的话还是那么难懂。 安瓷左顾右盼,发现只有角落的一个男生旁边还剩下空位,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将手上的书本和笔记本电脑堆在了桌子上。男生并没有向她投来任何视线,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自我介绍,沉默而冷淡地直视前方,仿佛压根儿没发现安瓷坐在了自己旁边。 安瓷在国内时,已经读过好几遍中文版的《呼啸山庄》。但英文原典却要比译文难上好几倍,尤其是最开始艾米丽对呼啸山庄周围环境的描绘,即使在整个英国文学史上也是出了名的晦涩复杂,所用的语法和词汇都相当艰涩。安瓷已经尽可能集中注意力,并在电脑上奋笔疾书,但在老师要求和搭档针对文中的一处隐喻进行讨论时,她还是为难地叹了口气。 她压根儿没看明白这句话…… “同学?”安瓷试探性地问自己的新搭档,“你能不能……” 那个男孩子忽然颤抖了一下。 几乎下意识地,安瓷猛地握紧拳头,身体提防性地往旁边靠去,胳臂也抬了起来,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但那个男孩仅仅只是颤抖了一下,不到一秒钟,就恢复了镇定——如果说突然挺直腰板,并浑身僵硬地挪到椅子边缘也算恢复镇定的话。安瓷蹙起眉,好奇地打量这个有些古怪的少年:“你、你还好吗?” 他快速地看了安瓷一眼。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安瓷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浓翠的眼睛,仿佛是将群山万林浓缩成为了一滴碧色,点在了他的瞳孔之中。天然的绿眼睛本来就很稀有,而翠绿到这种地步更是罕见。他的睫羽和头发都乌黑得如同子夜,脸颊却苍白得好似霁后粉雪。 这种绿色倒是让她想起了昨晚上闯进来的那头巨狼……安瓷胡思乱想道,那头狼也有一双盈翠的眼睛,像是闪闪发亮的宝石。 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没事。 安瓷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去打扰他,但她的确没办法靠自己解决这道题目,于是硬着头皮对男生道:“你能说一下你的看法吗?我来做笔记。” “画眉山庄寓意传统封建婚姻的束缚,咬伤凯瑟琳导致她留宿的那只猎犬暗喻她终将被封建传统所捕获并牺牲,希刺克厉夫从此与她在空间上分道扬镳,尽管他们的孤独和痛苦如出一辙并在心灵上永远依偎。”男生说完这一句后,就重新沉默了下来。他的口音相当俄式,很多地方存在弹舌音,安瓷醍醐灌顶,迅速在笔记上抄录下他这句话:“多谢!” 对方这句话着实给了她很大启发。安瓷下笔越来越顺,没多久就把要在课后上交的答题纸写满了,她抬起头轻轻伸懒腰时,看见男生面前的纸张仍一字未动。这才注意到他右手原来打着石膏。只不过刚刚他一直把手缩在衣袖下面,安瓷才没有及时发现。难怪没人愿意和他搭档:在文学课这种需要动笔杆子的课堂上,失去右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帮你写上去吧。”安瓷顺手将他的答题纸拿了过来。 男生猛地按住了她的手。 ——他比雪还要冰冷。这是浮现在安瓷脑海中的第一句话。 下一秒,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松开了按住她的手。他迅速转过头去。突然,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书包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教室。安瓷愕然地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哪里惹到他了吗? 真是个怪人。 但毕竟他也是自己的搭档……安瓷将答题纸挪到跟前,决定还是尽一下搭档的义务,帮这位逃课的朋友写好作业。她将男生留下的答题纸翻了一页,发现他此前已经在正面用左手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Ivan·Romanov。 第二十四章暗流 一辆载着三四个工人的轻卡,沿着车道吭哧吭哧地驶到了女生宿舍大门面前。本校副校长,Edward·Garcia以一种不符合他实际年龄的轻快动作,从副驾驶座上跳了下去。他穿着一套花里胡哨的紫色西装,从剪裁到布料都很像是诺兰镜头里的希斯莱杰,还戴着一副镶嵌钻石的墨镜,领带结上缀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红宝石,胸口别着鸢尾花造型的水晶胸针,两只手一共戴了六枚戒指,钻石袖扣、满钻手表以及腕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总而言之,他看起来更像是来走红毯,而不是当监工的。 Edward让轻卡上的工人把预备要安装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抬下来,在车外等着。自己则走到空无一物的大门口,轻轻打了个响指。 几个工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怪异的动作,面面相觑。 紧接着,他又走到宿舍楼前没有任何人站着的桌子旁边,低下头,好似是在跟某个人交谈一样,低声念叨着什么。一名工人表情怪异地转头,对同伴小声说:“他是不是……” 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的同伴抱着双臂,也压低声音,赞同地说道:“有钱人就是怪癖多。” 他们都是这附近玻璃工厂的普通员工,其中还有一位刚入职不久的新人。在此之前,他对这所从未主动对外界发出过招生通知,但总是有络绎不绝的学生进出的学校抱有相当大的好奇,不过今天进来后,才发现这里面除却俄罗斯风格强烈的建筑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就只有眼前这位副校长了。 相较于一般印象中的高层来说,他年轻英俊得不可思议,衣着和某些行为也古怪得不可思议。他没有像其他身居高位的同僚那样,把这种粗活交给下属干,而是亲自上阵,并且一路上都在跟旁边的员工们天南海北地聊故事。当他注意到一些人在看他手上耀眼的蓝宝石戒指时,他说道自己曾经参加过科索沃战争,在北马其顿黄土飞扬的战壕里趴了七天才捡回了一条命,这枚戒指就是缴获自一位试图勒死他的阿尔巴尼亚军官。当然,大家都把这句话当个乐子,没人相信这么一位年轻有钱的体面人会去参加那种臭名昭着的战争。 当Edward注意到他们脸上的笑意时,他轻轻拉低了墨镜,冲司机眨了下眼睛:“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司机给了他一个匆忙的微笑。但就在他转过头去的刹那,他眼前一花,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Edward的眼睛中闪过了什么东西。 那像是一片白色的瞬膜。 Edward·Garcia跟无法被普通人类看见的“宿管”完成了交接。后者在他低声念出的秘咒下,变成了一缕轻烟,他挺直腰身,终于朝那些工人打了个手势:“进去吧。” 由Sue提出并设计,而他主导钉入的禁制被安排在这座建筑的四角,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魔力悬浮在空中,而其总开关就是那位以人形现身的“宿管”。这是Edward的得意之作:他还没有变成人形,而是以魔龙形态趴在火山里面时,每天除了想办法在火山灰中扒拉钻石,就是惦记着怎么用秘咒制造出一个人类来陪自己玩。 那些工人们抬着玻璃鱼贯进去了。Edward一面看着他们把防尘罩盖在房间的四角,趁着他们交谈该怎么打磨和进行安装时,他走到窗户旁边,低头检查玻璃破碎的角度和那些碎渣残留的痕迹。紧接着,他又走到门外还没有来得及更换的垃圾桶旁,看了一眼里面的残留物:大量的碎玻璃堆积在里面,显然是被屋主人打扫后扔进去的。 他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这次打赌算我输。你担心的居然成真了,Sue,禁制还真失效了。不过我发誓,我昨晚真的没收到任何警报,连一丁点波动都没有,我还以为是她发现了自己的Purify,一时没控制好把玻璃弄碎了呢。” “你怎么确认的?”对面传来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线。 “玻璃碎片是朝内抛洒的,垃圾桶内的碎渣大约有一百七十八片,它们如果拼凑起来,能占原窗户的四分之三。”Edward看那些工人没注意到他,于是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金色的竖瞳。“别担心,我会把禁制补上的。有够奇怪的,我的秘咒从来没出过这种差池。我想我明年最好还是回巴尔干一趟,在人类社会待得太久,导致我的感知变钝了。” “……是她主动带人进来的。”Sue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他昨晚在忙着处理那名突然鬼侍化的混血种的事情。那名混血种是日裔,名叫山田一郎,是今年的新生,血统检测显示他有百分之四十七日本鬼族的血脉。一般而言,尽管知道异族血脉占比百分之四十以上即是高危,但Sue并不会拒绝那些希望入学以了解如何更加“像”人类的混血种们,但这次因为牵扯到安瓷,他将本来不需要他亲自过目的新生名单全部翻了出来,并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今年入学的高危混血种有十三人,其中日裔占四人,华裔占三人;这七个人中,有四人是经由不同纯血家族的推荐信而来,另有三人,则是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亚洲海外留学基金会提供的高额奖学金后主动递交了申请。相较于其他由国家直接注资的助学基金会而言,这个虽然挂着“亚洲”二字,但实际上隶属于民间组织的基金会并不十分出名,Sue也是这两年才看到它出现在新生档案中的。但当他深入查下去时,却发现了一件让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这个亚洲海外留学基金会的创始人是一位日本女性,名叫藤壶紫之上,而她的另一重身份,则是日本源氏集团的CFO。 也就是说,在今年入学的十三位高危混血种中,有三名都接受了源氏集团的资助。山田一郎正是其中之一。 因为这个,他昨晚一直工作到了深夜,并临时决定要去一趟日本。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去了一趟安瓷的宿舍。这里的禁制是由比他更擅长魔法的Edward布下的,一般来说,就连他也不具备穿越的资格,因此他只是远远望了一眼,确定她没出事后就径直离开了。 Edward沉默了片刻。 他凝视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新玻璃,半晌,才扯了扯嘴角:“不要告诉我她是把你儿子带进来了。” “Andre不可能做这种事。”Sue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在这学校貌似就跟你儿子走得比较近吧。”Edward揉了揉眉心,“而且也是你主动把Andre叫去保护她的,虽然只过了一天,但他们俩处得貌似挺不错的……我当时听你的要求,布置下的这么一大堆复杂禁制,整体的魔力是要比单一禁制有所下降的。我的意思是,她很可能无意中就把Andre邀请进来,然后导致禁制失效了。我早就跟你说过,直接设置成除了她之外没人进得去就行了,你非要说什么要尽可能让她察觉不到禁制的存在。你这纯粹在自讨苦吃。” “我是希望她能够依靠自己,一步步探索我们的世界,这样才能保证她能够完全开发并掌握自己身上Purify的能力。”Sue说道,“毕竟在她之前,我们谁也没真正见过拥有Purify的人。当年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我们帮不了她,她必须靠自己去了解和使用它。” “……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一大半关于我们的事情了,这些措施也没必要了。”Sue的声音沉了下去,“Edward,把禁制设置成除她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去,并且把感应路线直接连接到我这儿。任何触碰禁制的人都会被烈火灼身。” 第二十五章能力(300收加更) 安瓷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Andre看了她一眼。她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长袖衬衫,乌黑的长发也没有束高,而是毯子似的披在身后,仿佛一件有些单薄的黑色披肩,倒是让他联想到了小动物用以御寒的皮毛。他不确定安瓷这个小动作是不是因为她觉得冷了。大课的教室总是人满为患,因此空调开得都很低,亚洲人不耐寒,很多时候对于欧美人来说正好的温度,可能已经让亚洲人觉得不舒服了。 他微微低下头,问道:“你觉得冷吗?” 安瓷被从耳后传来的呼吸弄得一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Andre看她这样,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血激已经过去了。此外,即使没有过去,我也有足够的控制力不碰你。” “我不是担心你会伤害我,只是单纯被你吓着了而已。”安瓷努力解释,“我刚刚在出神,一下子被吓到了。” 她还在回想上午跟Ivan·Romanov的不期而遇。在此之前,她从Andre和Ilya描述中拼凑出来的Ivan应该是个不服管教的叛逆少年,说不定会在半夜出去飙车,并且对所有试图劝他迷途知返的人都嗤之以鼻,但见到之后,她觉得Ivan除了不怎么爱说话,和有些——孤傲?大概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Ivan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杀过人的混血种。但她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自己跟Ivan遇上了的事情告诉Andre。 “你很容易受到惊吓。”Andre点了下头,“我记住了,之后我会当心的。” 安瓷张了张嘴。 她正想说什么时,主席台上传来了试音声,此前报名过要加入发言代表的十来名同学起身坐到了前两排,其他人则到了后排位置。安瓷正朝后面走去时,发现Andre从随身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迭写得密密麻麻的文书交给了Ilya,她看着后者接过后朝前排走去的背影,心里一动:“你原来是发言代表吗?” “嗯。”Andre平静地说道,“别担心,Ilya跟我学习挺久的了,能应付过来。” Andre刚刚交给Ilya的那一沓资料肉眼可见的详实丰富,显然是做了许久的准备,但因为上午安瓷的那一个要求,他就立刻决定要放弃这次机会。安瓷不由得有些懊恼:早知道Andre是发言代表,她就不会提出让Andre给自己指出哪些人是高危异族这件事了。 但紧接着,Andre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坐到后面去,而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跟我到外面来。” 安瓷不明所以地跟上了他。幸亏这时候的人群够混乱,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而在离开冷气森森的教室,站在沐浴着阳光的走廊中后,安瓷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实际上已经冷得在发抖了。她在原地跺了跺脚,让有些发僵的身子暖和起来,并将冷冰冰的手合拢,朝上面呼气。结果发现Andre一边抽出另一张文件,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她这些动作。安瓷连忙搁下手,怀着一种被看到幼稚举动的赧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叫我出来是干什么?” “对于大部分异族来说,在背后讨论他们的种族是一件不礼貌的事。”Andre似乎微笑了一下。但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安瓷觉得自己八成是看错了。“尤其是对着人类。即使父亲创办这所学校的初衷是让异族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但种族差异的鸿沟并不是那么好越过去的,就像是人类一样。无论人类再怎么标榜人人平等,但肤色、年龄、性别乃至于阶层带来的差异和相应的歧视还是存在于人类生活的每个角落。异族对待人类,就好比人类对待自己不怎么喜欢的那个种族,大多数时候都同时怀有轻贱和无法自拔的向往——在我们眼里,你们才是神秘的那一方。” “我大概明白了。”Andre的话足够委婉,其实本质含义就是大部分异族不怎么看得起人类,所以他们很反感在背后被人类念叨……安瓷叹了口气,坐到了Andre身旁,“所以,我们俩必须单独在一起,才能讨论这个话题。” 其实在Andre把这一点挑明之前,安瓷自己也隐隐约约有相关的感受。比如昨天球场上,Eric那一群人的出言不逊,还有今天上午的走廊间,那群哥布林混血种的试探。这些行径摆明了就是想看安瓷会不会反抗。如果真的被他们确定,她只是个缩在Andre、Ilya或者Night背后的软柿子的话,安瓷确定自己接下来将要遭到更多的不公平待遇。 “对了,Andre。”提到哥布林,安瓷忽然想起今天上午自己在攻击那群妖精时,手上突然浮现出的热意,和印在后者脸上的那道烫伤,“我想问一下,在你们异族的历史上,有没有那种,呃,突然觉醒魔法天赋之类的例子?” Andre蹙了下眉头:“异族基本都存在固有天赋,但传统意义上的魔法只有非常稀少的异族拥有。比如魔龙、宁芙、风妖还有少部分吸血鬼。” “那人类呢?有没有人类因为长时间接触异族,所以突然拥有魔法的?”安瓷不依不饶。 Andre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你不会因为每天都跟美国人待在一起,就变成美国人的。” 安瓷叹了口气。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今天上午发生在走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Andre。包括她如何遭到哥布林混血种的袭击,又是如何决定反击,并在把笔盒抛出去的刹那,感受到掌心升腾的火烫,并且发现自己抛出去的那只笔盒在那只哥布林脸上留下了显眼的烫伤。Andre支颐细听,神色慢慢地变得严肃。 昨天下午,安瓷的血流在藤蔓上,并导致它枯萎的一幕又浮现在Andre面前。那时,Andre以为安瓷的血是杀了那个新诞生的鬼侍,可后来的进程表明,她的血实际上是中断了后者的鬼侍化,一下子将他体内的异族血脉浓度从百分之五十二降低到了百分之三十五,直接让他从高危变成了低危。这简直就像是侵蚀……或者说净化。 他原本以为只有她的血能做到这一点,但从她今天的遭遇来看,似乎并不需要血液做媒介,她也可以同样达到这种效果。 安瓷说完这些后,多少有点不安地看向Andre。下一刻,Andre忽然站起身,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安瓷愕然的注视下,他右臂的肌肉逐渐膨胀,银白色的鳞片顺着胳臂的曲线,呈环形慢慢攀援而上,直到覆盖住整条青筋毕露的手臂,而Andre的眼睛也从原先的冰蓝色逐渐变淡,闪烁出夺人心魄的雪白光芒。Andre努力克制着呼吸的节奏,但脸上还是因此出现了一片红晕。 “攻击我。”他说道。 第二十六章吻(上) 安瓷霍然起身。 “攻击你?!”她难以置信地喊道,“我、我怎么攻击你?还有你露出魔形是干什么?你真想跟我打架?” “露出魔形是为了更直观地进行观察。如果我没猜错,你体内应该存在着某种针对异族起效的特殊能力。”Andre语气冷静地说道,“而你刚刚提到,这种能力只有在你想要攻击某个异族时才出现了,所以我暂且假定它只有在你意图‘攻击’时才会显露出来。你可以把我想象成某个要袭击你的败类,比如Eric。” “我……但是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特殊能力。”安瓷混乱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不是人而是魔法师什么的,我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奇怪的事情。而且我早上把那个笔盒甩出去时,那个哥布林的脸直接被烫伤了,我可能会伤到你的!” “尼雅洛加具有非常强大的自愈能力。只要你没有同时捅进我的两颗心脏,我就不会死。”Andre看着她,“此外,如果你真的担心伤到我,那么你可以尽可能控制好自己的能力。” 安瓷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但是,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怎么把那个什么能力发挥出来的。我今天早上真的就只是一门心思想让那群哥布林离我远点,然后我拿起笔盒,感觉手上忽然很烫,但这个时候我已经把笔盒扔了出去,接着我就看到被我打中的那个哥布林身上出现了伤痕。我、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调动的!总不会是跟着我感情走的吧!” 等等。 安瓷的话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并不只有今天一次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热意。昨天上午被困在Mare制造的梦境之中时,还有试图扯下花藤时,她都感觉到有热意从皮肤上迸发,然后梦境溃散,花藤凋敝。 她那时感受到了什么?愤怒、恐惧、抗拒、厌恶……是这些负面情绪催动了她体内不为人知的力量,使之爆发并保护她吗?她难道只有靠不断折磨自己,才能得到庇佑吗?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Andre的话忽然变得很是遥远,“大部分魔法的根源就是情绪。古代的巫师正是在迷迭香和罂粟花带来的狂乱幻境中去聆听神明的低语,并创造出诡谲的魔法。” “但我真的可能会伤害到你。”安瓷低声道,“我不想这样。” “那么,我也说过了,安瓷。”Andre语气却温和了下来,没有方才那样严厉,“你可以对我温柔一些。” 安瓷猛然抬起头,看向对方已经完全转化为银白色的眼睛。那是无比剔透、无比纯净的银白,她只有在十二月黑龙江的群山之中,才会在结满树梢的雾凇或是封冻的湖面上看到这样纯洁的银白色,仿佛一个脆弱的梦境。她从未有这样一刻深刻地感知到Andre的非人身份,又从未有这样一刻意识到他与人类的相像。 安瓷慢慢地伸出手,最后,她将手放在了Andre的掌心。因为魔化,他的右臂膨胀到了原先的两倍,排列整齐的鳞片将阳光折射到她眼睛里,并激起连绵不绝的闪烁涟漪。她闭上眼睛,集中注意,试着回忆当初她下意识用出自己能力时的感情,厌恶、烦躁、恼怒……安瓷心烦意乱地甩了甩头发。 坦白讲,由于之前几次与异族不那么美好的“亲密接触”,安瓷本该对Andre的魔形感到本能的害怕。反正她尝试想象了一下自己握着的手属于其他任何一个异族,都让她感觉到一阵从心底深处蔓上来的反感和恶心。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正握着Andre的手,她却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要去产生这种攻击性的情绪。相反,尽管Andre的鳞片十分冰凉,然而安瓷却在那上面感受到了一丝好似是从鳞片底下的皮肤中透出来的暖意,浅淡但真切,仿佛是冬日云层中间穿出来的一线阳光。 “不行。”安瓷遽然睁开眼睛,难受地喘了好几下,“我做不到。我没办法产生那种情绪,我……我不觉得你让我讨厌,我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个。” 她没看见因为她这句话,Andre的眼睛似乎睁大了一些,一缕浮光在他瞳孔里轻快地跳动了几下。 “你并不一定要逼着自己产生反感的情绪。”Andre冷静而耐心地回答,“积极的情绪也能够促成能力的诞生。事实上,如果一定要用魔法来举例子,我能说的是不管在哪个文明的神话中,丑恶都如出一辙,而美好的东西往往千姿百态。譬如,你现在可以试着把我身上的鳞片直接拔出来,你也可以试着让它自然消失。” 安瓷打了个寒颤:“听起来好痛。” 她重新闭上眼,这一次她的两只手都握住了Andre的手,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将他变回魔形的鳞爪全部包裹住。安瓷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调动情绪,但不是反感或排斥,而是温柔、希望以及体贴。如果她的能力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她也可以尝试让它变得温顺和驯服,一把剑之所以同时存在锋利的剑刃和粗糙厚实的剑鞘,其意义正在于此。 一缕淡淡的白光在她的指尖闪烁了一下,紧接着,暖意如流水般蔓开。 “安瓷。”Andre低声喊她。 那股暖意流经之处,Andre魔化的那条手臂上的鳞片如冰雪逢春,渐次消泯。他甚至自己都能感觉到,原本充盈在体内的属于异族魔形化后的焦躁、烦闷以及有些过头的攻击欲,此时全然得到了安抚与镇定,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种暖洋洋的舒适与轻松。在Andre过去岁月里度过的血激里,他并非没有遇上过难以靠普通方式纾解的情况,每逢如此,他就会去找来几箱酒,把自己强行灌醉到走不动路,以此避免本能统治理智,酿成一些无法挽回的恶果。然而此时,他觉得自己甚至比醉酒后还更加感到沉溺与舒畅。他的手腕一颤,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去更加贴近面前的少女。 安瓷听到他的声音,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即是Andre已经恢复为人类形态的手臂,她愣了一秒,旋即,汹涌的喜悦席卷了全身。 “这……”安瓷松开握着Andre的手,猛然抬起头,惊喜地说道,“这是我做到的吗?我让你退出了魔形的形态?” 她这么一抬头,才发现因为方才寻找情绪的爆发点,两人靠得相当接近。安瓷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Andre细密的睫羽,和底下从贝加尔湖中窃取了颜色的双眼,这时她还看见,或许是因为她松手得太快,Andre的侧脸上还存在着一些银色鳞片。她下意识地将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温暖的热意再次从皮肤上蔓开,那些鳞片也消失了,下一秒,安瓷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她脸颊一热,想要放开手,但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Andre扣住了。 “暂时别动。”Andre低低地喟叹道。尼雅洛加从冰雪中诞生,本应该天然厌恶光与热,他一直觉得自己能为了安瓷在太阳底下走动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他居然因为对方指尖的暖意感到了留恋。她温暖的气息、她身上散发的热量、她奇妙的能力、她面对鬼侍时表现出来的令人意外的坚强与勇气……她如同阳光下的树苗一样迅速地成长着。 安瓷有些不敢看他。她逃避般地闭上眼睛,心脏跳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剖开胸膛,再绕着球场跑个来回。Andre的气息透着微弱的冷意,并不像普通人类那样灼热,她感觉到对方离自己只有一点距离了。安瓷内心的情绪到达了一个顶点,她发誓,如果Andre真的敢就这么吻下来的话,她一定会狠狠地、狠狠地推开他,然后用力地给他一巴掌—— 那股微冷的气息停在了咫尺之遥,紧接着,她听到Andre低声对她说道: “我……能不能?” 安瓷心头的防线陡然土崩瓦解。她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捧住他的脸颊,并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吻(下) 第一个吻像是落雪那样飘在了安瓷的唇上。 Andre的双唇干燥、柔软,欧洲人特有的丰唇让他吻起来像是在吻枝头上的玫瑰花苞。两人都是第一次亲吻,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在唇瓣彼此接触了一会儿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分开,看着对方略有些茫然的神色,又情不自禁地一起笑了起来。安瓷假装笑得直不起腰,其实是借着埋在对方胸口的动作来遮掩自己嫣红的脸颊,Andre虽然神色跟她差不多,但好像不肯服输一样,又抬起安瓷的下巴:“再来一次。” “你真的知道怎么……”安瓷有点不好意思把那个词说出口,Andre好心地帮她补充道:“接吻。” “对。” “书上看过。”Andre道,“‘神明,请容我把殊恩受领’。”* “只有书?” “Lance他们打游戏的时候,也出现过接吻的画面。”Andre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安瓷看着他上翘的睫羽和明亮的眼睛,忍不住点了下头。Andre当心地环住她,既没有直接贴到她赤裸的胳臂上,也不让她从自己怀里逃开。第二个吻明显要熟练了很多,Andre的舌尖在她唇间轻轻一扫,令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嘴,两人的唇舌生涩地交缠在了一起。安瓷的腰身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由着Andre轻轻揽着,她同样抬起手,抱住后者的脖子,以支撑自己不要滑下去。他的呼吸慢慢沉重了起来,安瓷感觉到他的体温在升高,像是有火焰从他的皮肤下燃了起来。 他收紧了环住安瓷腰身的手,让她的身体完全贴到了自己的身上,吻也从一开始的柔和逐渐变得深入而富有侵略性。安瓷感到自己的舌尖被他轻轻咬住,用一种情色的方式吮吸,安瓷被他吻得有些喘不上气,努力拍打他的肩膀,也没能让Andre恢复镇定。相反,他好似被她反抗的动作激起了情绪一样,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的长椅上,并俯身继续狂热地吻她。直到这个时候,安瓷才感到了慌乱,她还以为是Andre的血激爆发了,连忙用刚刚才学会的能力去试图让他镇静下来,但没有用处,Andre的吻还是如狂风骤雨一样落下,几乎让安瓷要就此窒息。 “……停下!”她在被亲吻的间隙,忍无可忍地喊道,并且用力在Andre的下唇咬了一口。后者如梦初醒,迅速松开了对安瓷的钳制,那张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懊恼:“抱歉,我刚刚是——” “……没事。”安瓷看到Andre的神情,原本升上来的气也消了大半,她揉了揉绯红的脸颊,猜测自己现在看起来估计狼狈得不得了。“这里可是学校,”她小声说,“而且那边还在上课呢,我们会被发现的。” Andre坐在她身边:“下次找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安瓷感觉自己才有些退烧的脸这会儿又烫了起来。她本来想装作很熟练的模样,调侃Andre一句“你已经想到下次了?”来遮掩自己的羞涩。但她试了半天,怎么也没办法克服胸腔里的紧张和羞怯,最后还是放弃了。 经过这一轮,两人终于平静下来。但不管是Andre还是安瓷,在适应身份的转变上显然都不怎么有效率,能够靠在一块儿,而不是在贴在一起的瞬间就弹开已经用光了他们的能力。Andre将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给安瓷讲解的花名册拿了出来,指着他们的位置一一告诉她哪些异族是她需要额外提防,哪些只要无视就行。安瓷注意到他把Alvin的名字划进了需要提防的人中,不由得惊讶地问道:“你为什么把他也划进去?我觉得他这人蛮不错的。”至少第一印象不错,当初刚进校时还帮她拎了东西。 “所有混血种你都尽量提防着。”Andre加重语气,“他们比我们更加不稳定,随时有可能被本能操控,然后伤到你。” “可你弟弟Ivan也是混血种……”安瓷看见Andre的神色有些僵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嘴。 “Ivan也一样。”Andre垂着眼睛,“说实话,他有时候甚至会让我都感觉到危险。父亲始终希望我们人类的那一面能够大于异族的那一面,但Ivan不一样,他比我和Ilya都更要受制于本能。” “但你们不本来就是异族吗?”安瓷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模仿人类?做你们自己就好了。” “因为这是属于人类的世界。”Andre平静地回答,“我们必须服从人类的规则。” 这时,他们听见不远处的教室里响起了散会的铃声。安瓷立马从Andre身边跳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说自己必须得走了。Andre却轻轻扣住她的手,把她拉近到自己跟前,用那双闪烁的蓝眼睛从下往上看着她,安瓷被他殷切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又、又怎么了?” “再吻我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虽说因为他们俩待着的地方是花丛背后,暂且没有被人发现,但安瓷一想到方才Andre一亲起来就陡然变得狂热的模样,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冒险。但她又实在不想对着那双蓝眼睛说不,于是低下头,快速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了。” Andre毫不犹豫地在她脸颊上也回了一个吻。这次他显得克制了许多,就算被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他们在进行贴面礼:“我晚上再来找你。” 安瓷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理解这个“找”,但她的脸确实因为想到方才的那个亲吻又一下子染上了红晕。紧跟着,Andre又说道:“另外,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这一次血激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因为被剥夺理智,对你做出一些强迫的行为。” 他肯定是感受到自己方才调动能力,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了……也就是说,他刚刚只是单纯想吻她,所以才那么躁动。安瓷胡乱点了下头,抱着自己的东西,小跑着匆忙离开了。 她的身影才消失在拐角。Andre就转过身,看向不远处一丛茂盛的灌木背后的人影:“Ilya,你在那儿干什么?” 灌木发出沙沙的轻响。Ilya神色阴晴不定地从灌木背后现身,灰蓝色的视线在他的哥哥和安瓷离开的方向之间逡巡,欲言又止。Andre跟他多年相处,一眼就看出来他这副神态的原因,干脆地挑明:“你看到了。” Ilya见自己被戳穿,也懒得再伪装,点了下头:“我还以为你把发言代表的位置交给我,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没想到你是为了跟那个女孩在这里……Andre,你才认识她两天,那些愚蠢的超级英雄电影都没有你俩亲上得快。” “你只是来跟我谈这个的?” Ilya看Andre丝毫不为自己的话语所动,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不可能劝得动对方,只好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谈下去的意图,摇了摇头:“不。实际上,我只是来提醒你去看看邮件的。是父亲的邮件,应该是对你的新命令。你已经超过四个小时没有回复他,所以他让我来提醒你。” *引自《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二十八章血 之后的几个小时,安瓷像是在一锅沸腾的糖浆里煎熬着,过得既焦虑又愉快。理智告诉她,作为一个恪守传统的东方人,她不应该这么快就把自己的感情交出去,但感性又撕扯着她的肉体,操控着她的大脑,命令她着魔了一样不断想起Andre冰蓝色的双眼。 她并不是没在爱欲之火中扑腾过。初一的时候,安瓷因为钟情诗歌,暗恋过一个会在升旗仪式上朗诵《六州歌头》的男生,那个男生长得不算英俊,别说跟她身边的Romanov兄弟比,就算是放在当时的班级里,也算不上出挑。但他家境殷实,成绩优异,回回都是年级第一,老师们都把他看做本市未来的状元,因为这个,他不管干什么都是高高地昂起头,可待人接物却又彬彬有礼,即使面对年级最差的学生也礼数周全,在主席台上朗读“一诺千金重”时能用青春期的沙哑嗓音震落跑道旁的梧桐树叶。那时安瓷与其说是暗恋他,不如说是迷恋他身上勃发的自信气质,羡慕他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的太阳。她每次看到他都会心脏狂跳。 但那时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去想他。她其实有这么多事情要干,比如记牢Andre给她的那张花名册,还有继续钻研自己身上的那种奇怪能力——她打算把这个能力叫做Purify,因为它在Andre身上起作用时,比起侵蚀更像是安抚,而安瓷希望它不要太具有攻击性——但现在她每隔十分钟就会不耐烦地低下头看时间,仿佛这个动作能加快时光的流逝。她甚至不想去看手机,因为手表上的刻度要更加醒目和准确。而等到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总算打响时,她又突然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她现在这种情绪究竟能不能算作喜欢?她到底是因为当边缘人太久,突然被一个人主动亲吻,所以潜意识里要迫不及待地回应,还是真的被那双蓝眼睛给捕获了? 她不安地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收拾书包,从座位上离开,自己还是坐在原位。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笑声。 “现立刻在出门左转,你会遇到Andre的。” “Night?”安瓷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去。银发精灵用他大而空茫的眼睛看着她,语气依然像过去几次际遇时那样,轻飘飘地浮在云端,“如果你仍然坐在这里,在十三种未来里你会跟他错过,还有一种未来你会不得不面对一场横灾。” “等等,什么叫横灾?”安瓷拧起眉头,“只是因为我继续坐在这里?” “时间将立方体变为球体,而层次将球体延展到无穷。这意味着同时有成千上百个平行空间存在着,你的任何一个微小举动都可能让你进入一个跟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Night语气平淡,安瓷忍不住问道:“所以你的预言,其实就是同时看到所有平行空间里正在发生的事?” “可以这么理解。”他颔首道,“另外,如果你不在十秒钟内离开,可能就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顺利离开这儿了。” 安瓷本来想问问Night这句话什么意思,结果下一秒,她就在教室后门闪过的身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拎起书包,毫不犹豫地朝外跑去。 那居然是Eric。 因为昨天球场上的事故,她对这位金发野兽半点好感都没有。但Eric偏偏也正好看见了她。后者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耐人寻味,他挥手让旁边的跟班们退开,举步冲着安瓷快步过来。 由于身高优势,他的速度要比安瓷快上不少,即使安瓷已经在第一时间开溜,还是被Eric拦在了半路上。她恼火地看着Eric,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惹上了这位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慰问一下新同学而已。”Eric盯着她的手臂,轻轻一笑。 昨天看到她流出的血让花藤枯萎的,并不止Andre一个。 “不需要。”安瓷侧身躲开。自打经过梦魔和哥布林的事件后,安瓷就决定不再忍让,反正就算她处处绥靖,这群脑子多少都有点不正常的非人类也会上赶着骚扰她,那还不如主动出击,让他们不敢来对自己动手动脚。Eric看她要跑,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他的手像是铁钳子一样,抓得她生疼:“停下,girlie,我有正事要跟你说。” “……你松开!” 安瓷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猛地转头,瞬息之间,一道白光从她指尖掠过,她用力地拍在了Eric抓着她的手上,后者当即感觉到一种极其强烈的灼痛。他遽然收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安瓷捂住刚刚被他抓着的肩。她感觉到自己昨天的那道伤口又裂开了,内心一股无名火直冒,在心里给Eric狠狠地记了一笔。 “……You're so hot.*”Eric看向自己被烫破了皮的手,眯起眼睛。安瓷的血留在了他的指尖。他不着痕迹地放下手,将那一缕血迹悄悄蹭在了自己口袋里装着的棉签上。 “Adams。”他背后响起来一声冷冰冰的呼喊,“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安瓷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Andre走到她旁边,语气清淡,而神态冷漠:“别逼我对你用音令。” “我还以为校长大人真的能恪守自己在委员会上的诺言,把你和你弟弟用铁链牢牢捆起来呢。”Eric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狗链给挣脱啦?” “经过昨天的事件后,他现在特许我在非血激期间自由使用音令。”Andre的瞳孔中浮现出幽然的银光,他的体温骤然降低了近十度,而脸颊上也隐隐浮现出雪白的鳞片,“如果我现在要对你使用音令,我不会只是让你把你口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还会让你用狗爬的姿势绕着这个学校一圈,并亲吻每个路过的人的鞋面。Adams,我必须提醒你,没有活着的生物能够反抗尼雅洛加的音令。” 两人针锋相对地注视了一会儿。Eric阴晴不定地看着他,蓦然,他看见了Andre跟安瓷轻轻握着的手。 “原来如此。Andre,你给自己找了一条新的狗链。”他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Eric将口袋里的一只女士袖扣掏了出来,甩向Andre,后者一把接住,看清楚手上握着的是什么后,轻轻蹙了蹙眉。安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连忙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的衣袖,发现袖扣果然少了一只。“Adams,你这个神经病。” “我刚刚可不知道你们俩搞在一起了。”Eric耸了耸肩膀, 他别有深意地又看了一眼安瓷,旋即转身,带着他那帮跟班又浩浩荡荡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You are so hot”是句双关语,既可以理解成“真烫”也可以理解成“真带劲”,这里双重意思都有,所以特意用了英文来表达xd 第二十九章许诺 因为Eric惹出来的破事,Andre硬是带着安瓷又去了一趟医务室,重新包扎了肩膀上的伤口。等他们俩离开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间时,暮色已然四合。远天的云絮卷着火焰,犹如雪白狮子脖颈上带火的鬃毛,将琉璃般的天空烧得流光溢彩,令人联想到古时烧制瓷器时开窖的那一瞬间。安瓷还记挂着跟Eric的狭路相逢,她一遍遍地回想对方最后看向她的眼神,和那句戏弄般的“you're so hot”,觉得浑身不舒服。 Andre垂下目光,看出来她的神思不属:“你在忧虑什么?” 安瓷看向他,摇了摇脑袋:“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Eric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缠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安瓷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出口说道,“他给我感觉很不好。”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魅力,一连让Andre和Eric都对自己青眼相待。更何况Eric实际上是连着两天都来骚扰她,虽然说她今天某种程度上进行了反击,但看起来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慑,反而激起了对方更进一步的兴趣。安瓷叹了口气。她现在对“Purify”的掌控还不太熟练,这个能力目前更像是她体内的一个自卫防御系统,只有在她遇到危险时才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她不确定如果Eric再来找自己麻烦,她能不能顺利应付过去。 Andre平静地说:“你可以呆在我身边。” 安瓷讶异地看向他:“但我们俩总是会分开的。”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被Andre握着的手一紧。他假装不在意地瞥了安瓷一眼,语气里却带上一丝动摇:“为什么?” 安瓷这才反应过来,Andre八成是把自己的意思理解错了。她叹了口气:“我说的分开,只是单纯指不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而已。不是说别的,你别误会,我没有想过要……”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而这时,却听到Andre语气微微上扬地说道:“你没有想过什么?” “……喂!” 两人刚刚走过一个楼梯拐角。美高放学得早,这会儿除了住校的同学还聚在一块儿,打算趁着太阳没彻底落山再去球场挥洒一会儿汗水,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一楼的大厅空旷下来,从走廊能够直接望见后面郁郁葱葱的树林,九月的叶子还没有变色,仍油润地在枝头拂动,Andre拉着安瓷的手,硬是把她拉到了一棵有四层楼高的梨花树下面,继续低头问她:“告诉我,你没有想过什么?” “什么都没想!”安瓷被他按在树干上,两个人靠得很近,对方身上的冰凉的气息环绕着她。她不知不觉又开始脸红,甚至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昨晚吹了风,着凉发烧了。Andre靠近了一些,银灰色的头发上跳动着夕阳煌煌的光彩,那双冰蓝色眼睛把安瓷盯得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几乎以为他会又一次吻下来:“不想说就算了。” Andre松开了她。安瓷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总之绷紧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下去,但下一秒,Andre又忽然垂下头,在她的眉心吻了一下:“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下安瓷觉得自己真的在发烧了。 尽管她内心深处还在为Eric的事情烦恼着,但已经没有几分钟前那么耿耿于怀,反正她现在有了Purify,Eric就算真的想对她做出一些不轨之事,她揍回去就行了。就算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要让对方意识到,她不是那种会自己默默吃哑巴亏的人,在Mare那里吃到的教训已经够多的了,安瓷可不想重蹈覆辙。 不过……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安瓷抬起头看向Andre。后者“嗯?”了一声。她抬起手,试着回想下午触碰Andre魔化手臂时的感受,令指尖慢慢浮上一层微弱的白光,像是有一层霜覆盖在了上面。“帮我训练Purify。” 第三十章袒露 “我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看到你出现在球场了。”Ilya语气冷淡地对Andre说,“我特意过来提醒你。如果你是为了去跟那个女孩交配,那么你要十分当心控制你的体温、速度和力量,免得在高潮的时候一没留神把她杀死了。那样的话我就会失去一个哥哥。因为父亲会立刻从日本回来,然后把你也给杀了。” “Ilya,language.对人类使用交配这个词并不恰当也不礼貌。此外,我没有跟她交配,我在帮她进行格斗训练。” “那么,你可以把我的话当做一个事先提醒。反正你们俩现在谈得火热。”Ilya耸了耸肩。尽管他努力想装出毫不在乎的神态,但当他看到那个女孩出现在走廊拐角,并在看到Andre的一瞬间,眼睛就像是被风重新点燃的火星一样,焕发出明亮光彩时,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地一揪。这种十分不舒服、甚至让他有些恶心的情绪,在Andre低声让他先离开时达到了顶峰。Ilya看着他哥和安瓷像是两只压弯电线后被地心引力牵引到一块的麻雀那样低头交谈,心烦意乱地把书包往背后一甩,打算去图书馆里看书来消磨接下来的这个晚上。 他才不在乎为什么那个女孩明明有这么多选择,却偏要选Andre。反正在他看来,安瓷的吸引力还不如他书包里那本《纯批》来得高。至少学习得来的知识永远属于自己,而满脑子惦记着一个跟自己说了不超过二十句话的人类女孩,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但在转过楼梯口时,Ilya还是一个没忍住,回头又朝他们俩望了一眼。放学时的人群很喧闹,他穿过人群,看见Andre将手撑在安瓷的身边,随后低下头,在对方赧然的颔首后吻上了她淡粉色的双唇。他觉得刚刚那种怪异的不适感又一次堵住了他的咽喉。他强行逼迫自己转过头,不要再盯着哥哥的女朋友看——这种行为除了耽误时间和给别人留下调笑的把柄外,没有丝毫用处。 而这时,另一个人从Ilya身边幽灵般飘了过去。后者正烦躁着,因而没有注意到那个人跟自己一样,也将碧绿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Andre怀里的少女。 “……Andre。” 安瓷忽然轻轻打了个冷颤,努力从Andre怀里挣脱出去,她有些怀疑地看向旁边人来人往的楼梯口:“我刚刚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那里满是上下楼的学生,他们正跟朋友快活地交谈着,商量今晚上回去是玩赛车游戏还是一起准备下周的考试。没有她刚刚感受到的野火一般的视线。Andre闻言,蹙了蹙眉:“Eric昨天回华盛顿了,我以为他今天还没有回来。” “应该不是他,他要更让人难受一些……算了,无所谓,我们先去训练场吧。”安瓷寻思着反正有Andre在,对方应该也不敢造次。于是扯了扯后者的衣袖,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说是训练场,其实不过是两人前天临时在后山树林里找到的一块小空地。球场常年被篮球队霸占着,体育馆和健身房到了八点以后就会关闭,且那里面也时刻塞满了青春期无处发泄精力的男孩们,安瓷又不想被别人知道Purify的存在,于是只能选这种林间空地来做训练了。所幸这个训练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由Andre教给她一些基础格斗技巧,然后安瓷想办法如何在格斗中调动自己的Purify能力,努力让自己能够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此外,在听说安瓷可以将Purify附着到物体上后,他还帮着她在空地上立起来好几只木桩子,并且开始教她如何辨别人体的弱点,以及在使用棍棒或者木刀一类的长柄武器时该如何发力才能使攻击效果最大化。这件事最大的难处在于安瓷从小到大都是普通人,别说正经格斗,连小升初时军训学的军体拳都打不来,体能也不算好,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她惊人的意志力:即使累得头晕眼花,如果没有达到安瓷理想的训练效果的话,她也不会说一个累字。 但这一次,Andre却冲着她轻轻摇了下头:“今天不行。我今晚有些事情要做,只能陪你一个小时左右。” “什么事?”安瓷讶异地问道。 “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管。” “Andre,要去做这件事的人是你,怎么可能跟我没关系?”安瓷抱臂说道。“你是我男朋友。” 最后一个词让Andre脸上渐渐严肃起来的神态稍微柔和了一些,但是他还是坚持摇了摇头:“你最好不要太有好奇心了。这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安瓷不高兴地盯着他。但Andre丝毫不为所动。两人对峙了片刻,安瓷猛地转过身,快步朝楼下走去,Andre疾步追上她,用余光打量她的神态:安瓷紧紧抿着嘴唇,眉头也深深地拧在一起,眼睛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他们俩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后山的树林里,Andre见四下没有了其他人,才对她说道:“你怎么了?” “你不信任我。”安瓷顿下步子,语气生硬,“我没有说不让你去做那件事,但我至少有权力知道你究竟是去干什么。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多么过分的要求。” “听着,我发誓,除了我的家人之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但是这件事,你不知道要比你知道了来得好。”Andre看着她的双眼,“因为这是我们的事情。” 他这句话里的“我们”,是指他们异族。安瓷难以形容自己在听到这句话后,内心突然涌起来的烦闷与不适,连Andre接下来的话都懒得去细听,径直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了。她隐约有点希望Andre会追上来,甚至还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然而事实上,她都快走到宿舍大门口了,也没有听到哪怕一声挽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甚至当安瓷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时,才发现Andre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趁着她没注意离开了。 她恼怒地用力在旁边的树上锤了一拳。 一线白光自她手上倏然闪过,那棵树剧烈地摇晃起来,还未被秋风染色的树叶扑簌簌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碧绿的暴雨。她猛地缩回手,惊诧地看着自己方才那一记出拳造成的后果,十来根被震断的树枝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在她脚边。一只摔得头晕目眩的松鼠从树叶里爬了出来,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这是她做到的? 安瓷猛地回头,把跟Andre的矛盾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没有心情再回宿舍写作业了,迅速跑回了训练场。她翻找出来训练用的木刀,站定在木桩跟前,但这一回,却并没有出现方才她一拳砸在树上时的效果。木桩在她的攻击下,连晃都没晃一下,反而把她震得手腕生疼。安瓷努力回忆刚刚自己打出那一击时的姿态和角度,再一次挥出木刀。 这一次,有微弱的白光从木刀刀尖上闪过,但还是不够,木桩只是略微颤了一颤。然而已经足够让安瓷惊喜。 她的Purify果然能够对物体进行附魔,并且在附魔之后,攻击力将会得到相当显着的提升。 她能够更好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保护自己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安瓷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在训练场孜孜不倦地练习起来。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如梦方醒,感觉自己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透了。安瓷放松下身体,握着木刀走到背包旁边,打算收拾好回去休息。 蓦然,她感到周围的气温突然降低了下去。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这一阵深寒的冷风,从她的背后刮来,携带着雪与霜的气息,好似有冰碴在风里彼此碰撞作响。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将刚刚脱下的外套披在了身上,并转过头。 安瓷倒抽了一口冷气,木刀从掌心脱落,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看见了一头银白色的龙。 不……那不是龙。他只是看起来像是龙族,然而许多细节又与普世认知中的龙族千差万别。他的角看起来要更加庞大,没有分岔,然而顶端却尖锐得像是古神话记载中的天丛云;他身上的鳞甲如同钢铁织就的战衣,周身都焕发着冷冰冰的、霜寒的银光;他的脖颈并不是蛇颈,要短得多,想来是为了适应在极寒之地的吐息;而胸腹和脖颈内侧,则分布着柔软雪白的绒毛,比安瓷见过的任何一张毛毯都更加厚实温暖;而他的眼睛则是全然的银白,并散发着淡淡的辉光,犹如五月的启明星。当他站起,并舒展开背后的骨翼时,一股凛冽的寒风平地生起,周围的地面甚至直接结上了一层冷气森森的薄霜。安瓷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已经说不出话来。在这头生物跟前,她还没有他一只爪子来得大。 但那头生物并没有攻击她。相反,他冲着她低下了头,并将自己柔软的颈部放在了她的手边。 一个想法蓦然击中了安瓷。 她张了张嘴,慢慢说道:“Andre?” 第三十一章夜空 他没有说话。但是在安瓷说出“Andre”这个词后,他阖上了银白色的眼睛,巨大的骨翼也收拢在背后,冰霜似的吐息平静了下去。 安瓷心里有了八分确定。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摸了摸尼雅洛加——或者他的本名,Andre——的吻部。他的鳞甲突峋,像是雪面下黑黝黝的岩石,而脖颈下的绒羽却十分柔软厚重,微弱的热意从绒羽底下浸出来,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征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着,毫不突兀,像是冰与火的共存。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安瓷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在外面有事吗?怎么突然变回原型了?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Andre依然没有回答。不过这也能理解,他的原型大得惊人,堪比一幢小楼,只是单纯的呼吸都能扬起一阵凛风,若是真的开口说话,恐怕能把安瓷直接从地上掀飞。他转过头,冲着自己的背部示意了一下,安瓷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尼雅洛加又一次在她跟前匍匐下来,突出的吻部蹭了蹭她的腰身,顶着她往后面走,才意识到他可能是想让自己坐到他背上去。“你想让我上去吗?”安瓷试探性地问,“你要带我出去?去哪儿?” 他只是点了下头。 安瓷看着他流光溢彩的银白鳞甲,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她慢慢地将手放了上去,感觉到刺骨的冷意从指尖与他的鳞甲接触的地方传来。安瓷本来想通过抓鳞片往上爬的,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此外,她也有些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弄疼Andre。最终,安瓷决定抓着他领间的雪白绒羽爬上去。这一回,她顺利地爬到了Andre的背上,尼雅洛加的背部十分宽阔,但鳞片却十分冰凉滑腻,她有些紧张地调整姿势,半是新奇,半是兴奋地抱住了Andre的脖颈。“可以了。” 尽管安瓷并不知道Andre让她坐上去是干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赖,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对方的想法。她感觉自己身下的生物开始动作,肌肉群如同海浪般流动,银白的骨翼展开,并卷起平地上堆积的落叶。安瓷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将上半身贴在尼雅洛加的颈部,并抓住他内侧的绒羽,眯起眼睛来躲避从旁边刮来的风沙。紧接着,尼雅洛加从地上站起来,安瓷注意到他调整着翅膀的方位,半透明翼膜在风里震颤,仿佛是在寻找风向,她夹紧双腿,再次抱紧Andre的颈部,默默鼓励自己不要害怕。 下一秒,安瓷的身下蓦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地心引力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她看到尼雅洛加彻底展开了自己的双翼,带着她朝着星月朗朗的夜空飞去。她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声,慌忙更加用力地抓住手上的绒羽:“Andre!” 尼雅洛加庞大的身体如子弹那样穿入夜色,顷息就突破了音障,成为了悬浮在明月旁边的一片黑乎乎的云。但或许是因为生物立场之类的东西(安瓷在不少超自然力量的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东西)趴在他身上的安瓷并不觉得身体疼痛,也不觉得寒冷。而在短暂的惶然后,安瓷总算敢抬起脑袋,激动又不安地往身下看去。 几个月前跟着父亲刚刚抵达这个国家的时候,安瓷曾经从飞机的舷窗往下望去。那会儿也是半夜,从中国的半夜到美国的半夜,倪克斯的长袍将世界笼罩在一片乌压压的黑幕下,仿佛再也不会掀开。那时她完全没注意到这座城镇的夜晚原来这么美丽,许许多多的光柱,从千家百户的窗户里射出来的光柱,像一根根五光十色的羽毛那样插在地面,广场上辉煌的彩灯成为了八音盒上的装饰,一栋栋楼房变成了她小时候床边五颜六色的积木玩具。再高一点后,它们就变成了装点在黑色毯子上的彩珠,俄亥俄河的水道在远处依稀可辨,仿佛一条灰暗的缎带,朝东奔流,在夜风里卷起闪烁的涟漪,并最终汇入翻滚着汤姆·索亚的木筏、阿布纳·马什的梦想乃至百年以前淘金矿工们尸骨的密西西比河。三百年里,无数奇闻诡谈在河水中奔涌,使得农田变成纸张,支流成为墨水。而如今她也成为了这些故事的一部分。 她的心脏砰砰狂跳,几乎压倒了旁边呼啸的风声。 “Andre。”安瓷凑到可能是他耳边的位置,用力大喊道,“你带我去哪儿?” 尼雅洛加霜白的骨翼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半弧。他调转方位,朝着郊区的某片空地直直地飞去,灯光逐渐稀疏,月色却更加皎洁明亮。当一座雪白的庄园遥遥出现在安瓷视线尽头时,她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隐约猜到了这里的名字。 ……这貌似是Romanov庄园。Andre的家。 第三十二章Purify 安瓷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庄园。这里面现在似乎没人,屋子里黑黢黢的,唯一的光源来自花园里的路灯,还有石幔地的缝隙中嵌着的照明用小灯。Andre最终停在了庄园背后的空地上,这里从外观上看起来很像是停机坪,但出现在这儿,显然是专门用来给他和Ilya当降落点的……由于尼雅洛加的庞大体型,安瓷可以直接从Andre背上落到二楼的阳台上。这儿有一盏感应灯。安瓷刚刚落下,头顶就有柔光洒落,她站定在栏杆后面,探出身体,踮起脚摸了摸Andre的脑袋:“你带我来你家干嘛?” 他用吻部亲昵地蹭了蹭安瓷的手,但依然没有回答,巨大的翅膀收拢,眼睛也垂落了下去。 安瓷蹙起眉,方才在夜空中飞行的喜悦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不安:“你怎么了?” Andre垂下头,将自己的颈部再次放到了安瓷的手边,银白的眼睛如星辰那样闪烁了一下。安瓷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说道:“你想让我对你使用Purify吗?” 尼雅洛加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安瓷还是将双手搭在了Andre的吻部,掌心弥漫出一层淡淡的白光。他匍匐下去,阖上双眼,好像陷入了沉睡。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变回原型,把她从学校带到这里,还有突然要求自己对他使用Purify……怎么看都很古怪。安瓷提着一颗心,克制着焦虑的情绪,像是之前几次训练那样,让白光游走过尼雅洛加的全身。但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变回人类的模样,依然默不作声地趴在地上。安瓷有些着急地咬住下唇,不明白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的能力完全起效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背后忽然传来有些莫名熟悉的声线,“此外,是我让他带你来的。” “谁!” 安瓷霍然收回手,转头看去。从黑暗的房间里,忽然浮现出一道笔挺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白色带有淡金色花纹的西装,领子上别着一朵铃兰花,两只手上戴满了华丽的宝石戒指,领结上的水晶闪闪发亮,而且即使在晚上的室内,他的鼻梁上还是架着一副高奢墨镜,镜腿上嵌着拼成桃花形状的钻石。安瓷茫然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从记忆深处打捞出来一个称呼:“……副校长?” “直接叫我Edward就好。”Edward·Garcia走到安瓷旁边,将自己领子上的铃兰花摘下来,插进她衬衫的口袋里,轻轻一笑,“我不确定你记不记得我了,不过我们俩在开学典礼的那天晚上打过一个照面。当时我还叫了你的名字,记得吗?” 安瓷点了点头。 Edward满意地点了下头。 “我跟Andre的父亲,Sue·Romanov是多年至交,也是Andre、Ilya还有Ivan的教父,所以你不必把我当成副校长,就把我当成朋友就可以了。Sue这几天去了日本,我就代替他管管本来该由他处理的事情。安小姐,我不知道Andre先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本周二时,我们学校里发生了一起混血种鬼侍化的事件?” “实际上,那个鬼侍化的混血种袭击了我。”安瓷先是转头看了一眼Andre,见他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才回答了Edward的提问。“这件事怎么了?跟今晚Andre的意外有什么关系?” “别紧张。”Edward轻轻笑了笑,拍了下安瓷的肩膀,“这两者没什么关系。既然你知道有鬼侍这种东西的存在,那就好办了,Andre今晚是顶替了Sue的工作,在处理一起发生于克利夫兰的混血种鬼侍化事件。一般来说,混血种鬼侍化并不能算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就像是小型地震,或者飓风,每年都会碰上那么几次,不过这次鬼侍化的混血种身份很特殊。他是一名日本人,而且是最近正在与Adams家族进行商业洽谈的源氏集团旗下的一名重要员工——实际上是源氏集团总裁源清谷的亲信,也是源氏集团在美国分部的财务总监。你应该意识到了,这不仅是单纯的鬼侍化,稍有不慎,它就会变成一起政治事件。不过所幸,某位我不能透露本名的Adams先生跟Sue·Romanov有相当深厚的交情,所以他们向我们提出了求助,而Andre·Romanov正是为此赴约。他的音令能够让那名鬼侍自尽。” “……等等,让那名鬼侍自尽?”安瓷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为什么是自尽?” “因为鬼侍化只要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就会变得不可逆转。”Edward平静地说,“他会从一个普通的混血种,变成一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我们必须杀了他。但首先,一旦鬼侍化,除核弹外的世俗武器就会全部无效;同时,因为他的特殊身份,Adams先生希望这位先生能够自尽,以免引起国际纠纷。但不幸的是,在Andre执行这件任务,也就是猎杀那位先生时,后者突然开始发飙,并且伤到了他。” “你受伤了?!”安瓷匆忙地看向Andre,“你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 “那个伤不是什么大事,伤口很浅,以尼雅洛加的自愈能力,你现在已经看不到它了。不过那名鬼侍来自日本鬼族,他在临死之前,将十分烈性的毒素注入了Andre的伤口,导致他现在必须保持原型,才能够慢慢利用自愈能力来祓除体内的毒素。但是即便如此,也存在相当的隐患,他可能留下一些隐疾,比如从此变得有点笨之类的。”Edward耸了下肩。 安瓷本来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话,被最后一句弄得一下子愣住了。Edward看到她这副表情,忍俊不禁,右手变魔术一样,又拿出一朵铃兰花,再次插在她的胸前。“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别那么紧张,安小姐。你看,我这不是在帮他想办法,把你叫来了吗?” “接下来的问题,我需要你如实回答。”Edward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安小姐,你把自己的能力开发到什么程度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瓷下意识地捂住手腕,警惕地说道。Edward这句话一出口,她立刻就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想问自己关于Purify的事,但她一点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Andre之外的人,“什么能力?我不是你们异族。” “我说过了,你不用对我太抱有戒心。我确实也不是人类,但大言不惭地说,我比很多人类都更加忠诚。”他摘下自己的墨镜。灯光底下,安瓷看见一片白色的瞬膜从他眼睛里闪过,紧跟着,他的眼睛变成了竖形蛇瞳,一缕血红的光芒从他瞳孔中闪过。“我是魔龙一族,出生于巴尔干半岛,一战时曾经受过铁托的恩惠——实话说,我是为了他才下定决心现出人类形态的。科索沃战争后,我的国家逐渐走向分崩离析,我本人差点跟着米洛舍维奇一起上了海牙法庭。那时我万念俱灰,本来想直接跳太平洋自杀的,不过Sue·Romanov想办法把我从监狱里保释了出来。从那之后,我就在帮他做事了。我知道你身上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能力,据我了解,它应该同时具有安抚和攻击两种效果,而且是对异族特攻,对不对?” 安瓷倏然转过头。 “Andre,别告诉我是你说出去的。” “不是Andre告诉我的。安小姐,你的这种特殊能力在我这儿不是什么秘密,我,还有Sue,我们从很久之前就在关注你了,比你想象得更早。远在你诞生于世之前,我们就知道你必将来到我们的身边。”Edward语气沉静地打断她,“不瞒你说,我其实在你一进校时就想来见你。但Sue阻止了我,他坚持要我等到你自己发现你体内的那种力量后,再来跟你面对面交谈。我们把你拥有的能力叫做Purify,它的意思是净化,提纯。它像毒品一样令我们沉沦和上瘾;能够抚慰我们的血激;清除干净一个混血种体内占弱势的那部分血脉;或者无视我们的防御,对我们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这取决你是想伤害一个人,还是想拯救一个人,还是只能任由别人摆布。总而言之,你的能力可以做到的事情简直太多了,我甚至没办法在这里跟你完全讲清楚。 “不过,你也不需要在今天晚上就搞明白。今天晚上,你只需要把Andre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就可以了。他本来想自己熬着,但我告诉了他,我早就知道你身上的特殊能力了,然后我硬逼他去见你。”他示意安瓷继续把手搭回到Andre的身上,“但说到底,你可以把这个要求当做是我想见你的私心,谁让Sue成天把你当婴儿一样护着。不过别的事情之后再说,今晚上,你们先待在一起吧。” 第三十三章动情「Рo1⒏red」 “安瓷。” 安瓷扯散长发,将发绳用力地扔在洗漱台上。 “瓷。” 她的手稍微抖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镇定,用梳子打理起自己凌乱的发丝来。 “Мое пламя. ”(我的火焰) “你再怎么喊我,我今晚上也不想搭理你。”安瓷假装自己根本没有脸红,将脸颊埋在湿润的毛巾里,希望它提供的凉意能够迅速让脸上的温度降低。“Andre,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你今天是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副校长逼你来见我,你是不是打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下一周再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这件事只有我能做。”Andre蹙起眉,“但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因为你们人类,非常的……”他斟酌了片刻,“脆弱。” “如果我真的那么脆弱,Mare那件事之后我就应该立刻转学走人,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甚至还跟你在一块儿。”安瓷叹了口气,“Andre,我现在的能力确实不强,不过副校长说我的Purify潜力很大,以后我也可能给你提供帮助什么的……”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Andre就断然道:“不行。我不能让你涉险。陪你进行训练已经是我容忍的极限,我绝对不能让你更进一步。” “这不是涉险,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安瓷恼怒地说,“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跟你在一起,要留在你们的世界,那我就不能还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你也看到了,我的Purify对你们异族来说跟会上瘾的毒品没两样,这两天纯粹是因为他们害怕你,才没有像最开始那时候一样蚂蟥似的往我身上贴。” Andre的眉头拧了起来:“那你想做什么?” 安瓷别过头,观察着Andre的神态。他的表情冷了下去,几乎让她想到两个人最开始见面时对方冷冰冰的模样了。 “……暂时没想好。”安瓷最后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之后你要做类似今天这种危险事情的时候,不能瞒着我。另外,我要继续训练我的Purify能力,而且是进阶训练,你也不能拦着我。” Andre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半晌,他的语气软了下去:“安瓷,我只是想尽可能保护你,永远不要让你碰到任何危险。今天我抵达Adams在克利夫兰的分公司时,看到了那个鬼侍的妻子,她并不知道我是去结果她丈夫的,她以为我是去救他,不断用日语对我说谢谢,甚至不顾旁边人的阻拦要对我下跪。她只是个普通人类,但却在异族的世界泥足深陷。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你有一天跟她一样,你明白吗?” 安瓷陡然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目光波动起来,像是有水波在里面忽然开始了晃荡。Andre沉默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睛。跟一般东方人常见的琥珀色眼睛不一样,安瓷的眼睛是纯黑色的,像是一团秾稠的墨水,只有诺克斯的长袍比她的双眼更黑。 “我不会像她那样。”最后,她低声道,“绝对不会。” 两人的呼吸交缠到了一起。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但当安瓷清醒过来时,她的双唇已经被Andre捕获了,他的指尖穿过她漆黑浓密的长发,安抚性地梳理着,并且压着她的身体,尽力推向自己。 他们其实只有第一天时,才像这样深入地吻过彼此。Andre似乎觉得自己那天把她吓着了,之后那几天的吻都很克制而且温柔,大部分时候都像是冬日枝头飞落的雪花。而这一回,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天吻安瓷的时候,抓住她的力气越来越大,吻也愈发深入。安瓷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在站着的时候,必须要踮起脚才能勉强迎合他的吻。Andre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后,扣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让安瓷坐到背后的洗漱台上,并撑在她身体两侧,继续俯身去吻她。 安瓷才刚刚喘过一口气,又立刻被堵住了呼吸,不由得呜咽了一声,双手搭在Andre的肩膀上,轻轻推拒对方。以往她做出这个动作之后,Andre就算再怎么情动,也会立刻松开她,但这一回,却没有起到之前的作用。Andre甚至吻得更加深入,舌尖细致地扫过她的齿列和舌面,他的吻技已经很熟练了,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安瓷的敏感点,把她吻得满脸通红,几乎没办法呼吸。 “你说得对,安瓷。”Andre总算肯放过她的双唇,但身体并没有挪动,依然牢牢地卡在她两腿之间。“我不应该瞒着你。我今晚上在克利夫兰追击那个鬼侍的时候,一直在想我离开时你的表情,我觉得我让你感到了难过,这导致了我的分心……所以我也受到了惩罚。” 他拉着安瓷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安瓷呼吸一滞,因为手底下传来的触感而脸颊绯红。“伤口曾经在这儿。”他平静地说道,“你已经摸不到它了,不过它确实存在过。是一个警醒。” “知道就好。”安瓷别过头,别扭地说。 “那我们和好了吗?”Andre低下脑袋,用毛茸茸的银发蹭她的脸颊。 安瓷咬住下唇,过了好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又一次被Andre吻住了。对方将她牢牢按在洗漱台上,逼迫她紧紧靠着镜子,而只能抬起头任由他在自己唇间掠夺,Andre身上的清寒气息无孔不入地侵略着她,令她眼角发红。此外,他的手也轻轻握住她的腰身,指腹隔着衣料,温热地按压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莫名的酥麻感。安瓷有些慌张起来,某个预感隐隐约约地浮上心头:“等一下,Andre,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跟我……” 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词语。Andre的脸颊也同样染着一层微红,在听到安瓷这句话时,他忽然僵了一僵,仿佛是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转过头去,可身体却还是依依不舍地贴着她。“我一直想把你带到我家里来。”他别过脑袋,安瓷注意到他的耳垂已经红透了,“尼雅洛加的性格跟龙族有相似之处。我有时候会克制不住自己想把你藏起来,只有我能看到和碰到。” 他轻轻抚摸着安瓷的脸颊,蓝眼睛凝视着她:“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的巢穴,安瓷。我身为人类的十六年都住在这里。我想在这个房间里跟你做爱,这样就好像我一直都拥有着你,并且只有我拥有你一样。” 他真的把那个词说出来了…… 安瓷脸颊涨得通红。她的心跳快得好像夏天的急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在Andre的目光下融化殆尽。 “就像现在这样。”他的吻落在安瓷的眉心和唇角,“不会有其他任何人打扰。” 然后是她纤细的脖颈。Andre故意加重了一点动作,在上面弄出了一个淤痕,安瓷的身体已经完全软了下去,要不是被他抱着,可能已经栽倒下去了。“但是别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 “我还想吻遍你的全身。”他的手若有若无地拂过安瓷的大腿,并扫过她盈圆的脚踝,“嘴唇、脖颈、胸口、手腕、大腿。我无法控制对你的渴望。” “Andre……”安瓷低声道,她身下的大理石洗漱台和背后的镜子都是冰凉的,而Andre的身体却莫名地炽热。她如同身在冰火两重天,神思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因为Andre的那些话浑身滚烫,身体酸软无比。Andre将身体完全挤进她两腿之间,再一次深刻地吻她,但尽管情动如此,Andre的手依然只是克制地放在她的腰上,不越雷池一步。直到这个吻结束,两人气喘吁吁地抬起头。Andre捧起她的脸颊,用那低沉而微哑的声音问道:“安瓷,你愿意吗?” 她怎么可能拒绝他。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三十四章Fever(01前戏) 直到身体被打横抱起来,安瓷被吻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才总算有了点清醒意识。Andre抱着她离开了盥洗室,通往卧室的走廊里,廊灯依次亮了起来,温暖的黄色光晕洒在地面上,仿佛某个隐秘仪式开场前的昭告。安瓷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激动和害怕过,这种强烈的情绪主宰着她,甚至让她诞生了一种这条走廊根本走不完的错觉。 但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尽管安瓷刚才就发现了,Romanov庄园内部简直跟迷宫一样大,她现在被Andre这样抱着走在里面,甚至有种自己成了斯嘉丽·奥哈拉的感觉。她把脑袋用力埋在Andre的怀里,汲取着对方身上凉丝丝的气息,想通过这个让自己的脸快点降温,同时也隐隐希望Andre待会儿最好不要开灯,免得被他看清楚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不过,当Andre毫不犹豫地打开卧室的灯光后,她就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却依然不死心地按住他的手:“能不能不要开灯?” “我……我有点……”安瓷在他疑惑的注视下,磕磕绊绊地讲到,“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Andre还是听从她的话,将头顶的吊灯关上了,留下了一盏落地灯,房间暗了下来,一帘月色从颇具宗教意味的玻璃花窗外洒入,地上如同复现着一条波光粼粼的奶路。安瓷被他轻缓地放在床上,还没缓过神,就被他再次拖进一个绵密的深吻中,Andre环抱着她的双肩,指尖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所触碰到的每一寸肌肤都燃起温暖的热意,而这种热意在深入肌肤之后,又变为电流似的刺激感。当她感觉到Andre的手正在她衣扣上摸索,并挑开她的衣领,将她的衣服扯开一半,好让吻能够顺着脖颈下滑,落在她洁白的胸脯上时,她忍不住浑身一颤,眼眶周围立刻泛起红晕。 “Andre……”她小声叫这个名字。Andre低声“嗯”了一声,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跟她的五指交缠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是绕到她的背后,解开胸衣的排扣,安瓷顿时感到胸前一空,垂坠感从未像现在这样显得如此暧昧。Andre的手上移,轻轻扣住安瓷的后颈,让她仰起头,胸膛不由自主地挺高。 这种姿势,简直就像是她故意把自己往Andre嘴边送一样……安瓷感觉到他的嘴唇在自己的皮肤上游移,也不知道是因为胸乳这种地方本来就敏感还是怎么的,虽说Andre并没有太用力,她却还是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酥麻和急切。他的手轻柔地笼住安瓷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乳峰,加大了揉弄它的力道,在察觉到她的乳尖因为这种刺激挺立起来之后,Andre垂下眼睛,张嘴咬住了那一点红樱。 安瓷连忙捂住嘴,但并没能阻止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她唇中泄出。Andre在听到她这声以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加重了嘴上的力道,舌尖故意扫过乳尖上的小缝,手则是握住另外半边,跟着嘴上的节奏进行揉握。这种温柔的抚慰在安瓷体内激起一股股热流,她紧紧闭上眼睛,身体已经完全软了下去,甚至情不自禁地抓住Andre的银发,呼吸凌乱:“别这样……” “你不喜欢吗?”Andre抬起他冰蓝色的眼睛。这时候,安瓷才注意到他的瞳孔边缘其实泛着一点幽蓝的荧光,如同他身为异族的佐证,安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Andre仿佛认定自己做错了一样,脸上浮起一点懊恼的表情:“我之前只看过《爱经》,如果我弄得你不舒服了,就直接告诉我。” “你全是从书上知道的?”安瓷忍俊不禁。Andre看她笑起来,有些不悦地抓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一下。他这个动作在过去几日里倒是训练得十分熟练了。“别笑。书籍流传多年有它的道理。”他惩罚般用指甲用力按了一下安瓷的乳尖,弄得对方尖叫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以舌尖安抚那点晕红。“我在很努力不要伤到你。” Andre将她的上衣完全拨开,而下身也只留下了一条内裤。落地灯昏晦的光线照耀着安瓷明玉般的肌肤,她赧然地蜷缩起来,想要躲避Andre不加掩饰的目光。但对方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的手交迭在一起按在头上,逼她完全袒露自己的身体,旋即推开她的双腿,吻随着她的腰线下滑,隔着内衣薄如蝉翼的布料亲吻她饱满的阴阜。安瓷惊叫了一声,下一秒就感觉到对方扯下了她最后的遮挡物,并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舔弄她敏感的阴蒂。 “Andre!”她一把抓住对方银灰色的头发,感觉自己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开了闸。Andre的舌尖顺着那条细缝下滑,将温暖而濡湿的触感洒在她的两腿之间,安瓷用力地仰起头,因为这种难以言喻的刺激而浑身发热。他甚至用牙齿咬住了她的阴蒂,并不断碾磨吮吸,浪潮似的快感从身下涌来,将安瓷残存的理智完全扑打在了沙滩上,她手上抓着Andre头发的动作也越来越重,但后者浑然不觉疼痛,反而更加强了给她口交的力道。安瓷感觉自己的阴蒂几乎要被对方折磨得红肿了,疼痛、酥麻乃至于酸涩在她下腹汇聚。安瓷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身体如同绷紧的弓,腰身高抬。“啊!” 她感觉自己身下猛地一松,尽管Andre压根儿没碰她的阴道,但在高潮的推动下,那处地方还是自发地收缩起来,有热乎乎的液体从她身体深处流出,不受控制地濡染了阴阜两侧。Andre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宛若被安瓷的高潮给取悦了,忽然直起身子,抓着安瓷酸软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把我的衣服脱了。” 安瓷还陷在阴蒂高潮带来的愉悦里,思维仍飘在云端,下意识地跟随Andre的指令,挪动十指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 她很快就发现,如果不是没开大灯,可能她现在还没有这么害羞。 月光和落地灯的昏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朦胧的纱帐,反而更突显出出Andre身体的华丽之处。大约是欧洲人种的特性和种族天赋的加成,Andre的身材跟那些靠健身吃饭的人没什么两样,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浑似米开朗琪罗刀下的大卫,尽管没有什么特殊动作,但你也能够在那些流畅的线条中察觉出里面所蕴含着的爆炸性力量。 Andre握着安瓷的手下滑,落在他的皮带扣上:“还有这儿。” 安瓷的手猛地一颤。这种堪称下流的动作被Andre做起来却完全没有任何淫猥感,只有两人之间不断涨高的暧昧与情欲。他已经完全勃起了,导致安瓷给他解开皮带的时候甚至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她生涩地动作着,耳边则回荡着Andre沉重的呼吸声和沙哑的低吟。当安瓷总算完全解开他的皮带时,Andre一下子将她重新推倒在床上,将自己挤进她两腿之间,并拉开她的大腿,再次低下头,将舌头插进安瓷已经高潮过一次的阴道内。 安瓷被这种怪异的快感激得浑身发抖。她想要喊出声,却还惦记着Edward似乎还没有离开这儿,又不敢真的叫得太大声,破碎的呻吟从她唇角漏出,在地上迸溅成细碎的星光。Andre模仿着交合的动作,用舌头把她再次操高潮了一回,蓬勃的暖流从安瓷的身体深处涌了出来,浇在他的舌面上,当Andre从她腿间抬起头时,安瓷甚至能够看见他的嘴角挂着一缕晶莹的滑液。她羞愧不已,努力操控着酸麻无力的身子,试图把自己埋进枕头中间,但Andre就像刚才一样,强硬地把她重新打开,阴茎热硬的头部也抵在了安瓷仍在不断翕张的阴道口。 “放松些。”他将安瓷抱进怀里,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僵硬起来后,右手温柔地顺着她的脊柱下滑,哄劝她将腿分得更开,“我不会伤害你的。” 第三十五章Fever(02正入) 这根本不能叫做“不会伤害。” Andre按着她的腰身,一寸一寸把自己塞进安瓷狭窄的阴道。他阴茎的尺寸大得惊人,即使有了两次高潮流出的体液做润滑,但在插进去时,还是让安瓷痛苦地挣扎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钉在了一根火烫的铁柱上,自下而上地被完全贯穿。方才还缠绵着她的快感,这会儿已经找不到影子了,余下的只有苍白的疼痛以及无法抑制的酸胀,安瓷的十指死死抓着床单,指甲用力到发白。“我不要这样,出去!” Andre并不为所动。他的阴茎到这时只进入了三分之一,还有一大半都露在外面,但已经能感受到安瓷体内的湿滑潮热,他为自己将要完全埋进这个地方而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握着安瓷纤细的腰身,在她腰后加了个枕头,好让自己能够更深地插进去。安瓷的腿根开始发颤,被完全撑开的阴唇泛起一片殷红。“好胀……” “放松。”Andre咬牙说道。他前半生从来没感受过性欲,所有相关知识都是在跟安瓷确定关系之后才跑去找书读来的,但书上只说了该怎么进行前戏,以及从哪里插入进去,可没告诉他如果另一个人让他出去该怎么办。但即使是完全凭借本能做事,Andre这会儿也完全不想就这么放弃,他低下头,又一次亲吻安瓷的双唇,“放松,宝贝。再忍一下,把腿打开。” 安瓷呜咽了起来。 她感觉到那根阴茎已经插到了她的最深处,甬道内的软肉即使已经受到了如此鞭笞,却还是不知廉耻地拥上去,缠着Andre插进她体内的阴茎不肯放松。而Andre也仿佛陷入了某种狂热,用力地将安瓷的双腿完全打开,按在身体两侧,发狠地将自己的阴茎深深插了进去。 安瓷像是被电流打过,全身上下乍然蔓开一种强烈的刺激。在将自己埋进那处销魂地后,Andre的理智彻底绷断了弦,属于兽性的本能一脚踹开所有理智,根本没有给她适应的机会,不管不顾地按着她的腰,强行开始了原始的抽动。安瓷还没来得及适应他的尺寸,就被Andre从枕头上抱了起来,她被迫张开腿,坐到了Andre的身上,在引力的作用下,Andre彻底将自己插进了她的体内。安瓷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撕裂了,她抓住Andre的肩膀,不管不顾地哭喊出声,双腿脱力地搭在他的双臂上,全部感知都集中到了下体。 那种火热的、鼓胀的疼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侵占了安瓷的全身。她朝后仰去,脖颈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Andre看着她细白脖颈上跳动的青色血管,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想要她的血。 Andre抓住她的臀肉,把她深深地钉在自己的阴茎上,好像是要用这根情欲的权杖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囊袋拍打着她的会阴,把那处脆弱的部位也弄得一片殷红。他感觉安瓷包裹住自己的那个地方如同潮热的丝绸,以与主人背道而驰的激情渴求着他的侵入,在他得到安瓷的一瞬间,梅菲斯特就开始在他耳边低语。Andre并不知道任何技巧,只是如同追逐暖风的候鸟般死死追逐着快感,他胯下的畜生已全然臣服于安瓷的身体,乃至于忘记了他的主人原是何等镇静与从容。而在这种堪称可怕的侵犯下,安瓷竟然也感觉到了一丝酸涩的快感,它从自己的小腹深处弥漫上来,如蚕丝般缠住她的大脑和身体,她抱住Andre的脖子,一片抽泣一边难耐地磨蹭他的腰身,用近乎乞求的态度讨好着同时给予自己痛苦与欢愉的男人。 “Andre……”安瓷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忍着不出声了。在排山倒海一样袭来的快感下,她也成为了本能的奴隶,只知道用自己最婉转娇媚的呻吟去努力勾引在自己身上驰骋的雄性。Andre把她的身体抬高了一些,低下头咬住她因为身下的抽动而不停震颤的乳尖,当听见安瓷唇中发出的绵长哭吟后,他又抓着她的乳肉,狠狠吻住她的双唇。安瓷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Andre占有和填满,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翻天覆地的快感刺激得浑身火热。 当她达到今晚第三次高潮时,阴道不由自主地绞紧。阴精从她体内泄出,湿淋淋地浇在了Andre埋在她体内的肉柱上,下一刻,安瓷听到Andre抽了一口冷气。她刚抬起头,就看见他的眼睛正从幽蓝色渐渐转为银白,于夜色里忽然点亮。 她看到了Andre的瞬膜,以及逐渐浮现出来的竖形蛇瞳,细密的鳞片从他的脸颊上浮现出来,犹如画笔的笔触那样,向着胸腹蔓延。 他在魔化。 第三十六章 Fever(03 半魔化) 安瓷蓦然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的更加强烈的胀痛。她慌张起来,不知道上哪儿来的力气和胆量,先是用力地在Andre肩膀上推了一把,发现对方的身体就跟铁铸的一样完全推不动后,又连忙试着自己往后退,企图把体内那根再次涨大了一倍的玩意儿从自己身体里弄出去。但她才刚刚退了不到半步,就感觉自己大腿被Andre猛地扣住拉了回去,再一次推高。Andre的眼睛里银光更盛,他捂住自己的半边脸颊,好似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安瓷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感到久违的惊恐席卷了她的身体。 周围的气温忽然降低了。 就像不久前Andre以尼雅洛加的形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样,一层莹白的霜忽然爬上了四周的家具,有些陶瓷类的物品因为温度的急剧变化,铿然碎裂。雪风平地生起,刮得周围的一切震颤不休。安瓷眼睁睁地看着Andre的身躯在进入魔化状态后,直接猛涨到了两米五以上——看他脸上的神情,这甚至还是他拼命压制自己血脉爆发后的结果——一双骨翼从Andre的背后挣脱出来,尽管大小不比原型,但翼展还是达到了近四米,在等比缩小的情况下,那上面森然而尖利的骨刺看起来就像是一支支小巧的匕首。骨翼也是纯白色的,半透明的膜反射着背后皎洁的月光,它快速地在半空中扑扇了几下,旋即在安瓷惶然的目光中垂落,并将她和Andre一同罩在了里面。 在生物立场的作用下,安瓷立刻感到自己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而由于这双翅膀的特性,光芒并没有被完全隔绝,她依然能够看到昏沉灯光下Andre半魔化且被鳞片覆盖了一半的身体。当察觉到Andre似乎正在试图把自己的阴茎重新挤进她体内后,她今晚第一次萌生了跳窗逃跑的想法。 “Andre,你冷静一点!”安瓷努力推拒着,但她那点力气对于陷入魔化的纯血异族来说就跟小猫扑腾没什么差别,Andre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回了自己身下,将她完全覆盖在自己身体投落的影子中。那双骨翼将他们俩裹在了里面,仿佛是形成了一个中空的茧,在这样的情况下,安瓷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对方的气息所笼罩着。Andre沉下腰,蛮横地想把自己重新塞回她的体内。即使是在刚刚那一轮里,安瓷的体内已经十分潮湿顺滑,甬道也得到了扩张,但在Andre新一轮的侵犯下,她还是感到了一股巨大的酸疼。 他的阴茎自然也随着体型的增长而增长了。并且,它的下半部分也跟Andre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覆盖上了银白色的鳞片,这导致进入安瓷身体的东西有一半是火热的,而另一半则冰凉而滑腻。这种诡异的感受折磨着安瓷的感官,令她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天哪……”她大声地哭起来。Andre低下头,怜惜地用同样变成蛇类那样分岔而细长的舌尖舔走安瓷脸上的泪珠,模糊不清地在她耳边说着些安慰的话,但身下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把往她身体深处撞。与此同时,他还伸出手,曲起布满粗糙鳞甲的指节磨蹭安瓷的阴蒂,乍然的快感让安瓷头皮发麻,连带着身体里因为交合带来的疼痛也没那么剧烈了。Andre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尽力使两边的动作变得同步而富有节奏性,安瓷紧紧闭上双眼,两只手都牢牢抓着Andre的肩膀,腰身因为他的动作被迫悬空,激烈的快感正如同暴雨之夜拍打礁石的海浪那样,将她的呻吟碾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 阴蒂被玩弄带来的愉悦已经完全压过了Andre对她花穴内部凌虐带来的疼痛,而两者的迭加,甚至让安瓷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她情不自禁地绞紧下身,内部的软肉留恋地依附Andre的阴茎,尽管阴唇被撑开带来的胀痛还是存在着,但跟身下源源不断的快感相比已经不值一提。而就在安瓷觉得自己逼近第四次高潮时,Andre倏然把她悬空抱了起来,阴茎一下子从她体内滑出。 没等安瓷说什么,他就将她翻了个身,把她按在床沿,自己则站到了地上,抬起安瓷肉感的臀部重新插了进去。安瓷同时感觉到他在自己臀肉上打了一巴掌,力道并不重,却还是让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指尖也揪紧了身下的床单。姿势的改变打断了快感的累积,但崭新的刺激却如雷电一样把安瓷击穿了。她跪在床上,腰身塌陷,其莹白的弧度犹如雨后的虹桥。Andre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喜爱和迷恋。他低下头,吻顺着她的后颈一路向下,而当他吻到安瓷的后腰时,后者止不住地颤栗起来。他感到那容纳自己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更加紧致,内里潮热的收缩简直要把他的脑子都吸出来了。 “你简直是艺术品。”他低下身,附在安瓷耳边低语,“My light,my fire,my soul.” 就在他最后一个单词落下的刹那,安瓷的身体骤然绷紧,她的肌肤上浮起一片妖冶的绯红,而从嘴里发出的呻吟也骤然变得更加甜腻婉转。她近乎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将自己的花穴往Andre的阴茎上送,甚至主动抓住Andre的手,引领着他揉弄自己不算丰满的柔软胸乳。她仿佛完全被操开了,整个人陷入情欲的火焰中无法自拔。Andre看着她潮红的明艳脸颊,喉咙发干。一个想法浮上了他的脑海。 他忽然把自己拔了出去,将安瓷从床上抱起,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骑我。” 第三十七章Fever(04脐橙+内射) 安瓷茫然地看着他。 “什、什么意思?” “像这样。”Andre扣着她的大腿,牵引着她坐到自己的胯部,在感觉到安瓷湿漉漉的阴阜正磨蹭着自己的皮肤后,他不得不暂停了一下动作,免得在情动之下再度握着她的腰操进去。“握着它,然后坐上来。” 安瓷被干得晕晕乎乎的大脑艰难地翻译着Andre的话,后者看着她半张的艳丽红唇,像是受到蛊惑一样,禁不住低头又一次吻了上去。安瓷闭着眼睛,一面迎合他的亲吻,一面被Andre抓着手,摸索着握住那根灼热的肉柱,在碰到它底部层层迭迭的银鳞时,安瓷的脸颊飞上一片潮红。她咬着下唇,撑起身体,将Andre的阴茎一点点塞进自己已经被操得软烂的花径。这一次的进入要比之前两次顺畅了许多,前半部分都顺利地插了进去,然而到接近银鳞的位置时,安瓷却因为乍然涌上的寒凉,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阴道。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低吟,安瓷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不敢再往下坐。“我吞不下去了……” “继续。”Andre哑声道。 浮凸的鳞片给甬道内部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安瓷摇了摇头,觉得小腹传来的饱胀和酸软感已经足够让她觉得恐惧,她甚至感觉如果真的坐下去,自己肯定会被直接撕裂。Andre用他流光溢彩的银色双眼凝视着她,用半是哄劝、半是命令的语气在安瓷耳边不断低语,安瓷其实没听清楚他究竟在讲什么,然而看着那双华丽的眼睛,她就像是鬼迷心窍一般,硬撑着又将身体往下沉了沉。 “动一下,宝贝。”Andre也不怎么好受。他的额头上覆盖着一层薄汗,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和后腰,庞大的双翼在背后收着,每一根骨刺都在随着安瓷细微的动作轻轻颤抖。裹住他的那个地方像是被热水浸润过的丝绸,他单是控制自己不要失去控制,不管不顾地把她直接操到昏厥,就已经耗尽全部自制力了。“动一下,就像你今晚骑在我背上那样。”Andre低声道,“你来操我。” 安瓷呜咽着开始摇动自己的腰身。她撑着Andre的胸膛,将自己身体抬高,又慢慢往下压,或许是因为这回是她掌握了主动权,安瓷总觉得这次她格外能感受到那根阴茎在自己体内的进出。Andre微微仰起头,随着安瓷的动作,而发出低低的喟叹,他的手虚环着安瓷纤瘦的腰身,好让她更轻松地在自己身上起落,而当阴茎顶端滑入一块软肉时,两个人双双一滞,酥麻的快感同时冲进脑海。 安瓷来不及发出惊呼。她的腰身遽然一紧,Andre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强迫她猛地落下,好让她柔嫩的花穴完全把自己吞没,这个姿势让阴茎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也让Andre再一次戳进她体内那块格外魅人的软肉。安瓷尖叫起来,海啸般的快感自尾椎骨上升,把她其余感官浸没在了一片汪洋之中,瞬间就将她推上了高潮。Andre趁她身体酸软无力时,一只手把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是压着她的臀部下按,几乎把她钉在了自己的阴茎上。高潮后格外敏感的甬道再次接受了肉柱的挞伐,而其主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无力地挂在Andre的身上,双腿大开,任由他对自己予取予求,那块软肉在暴风雨似的撞击下,颤巍巍地张开了一道小口,将他阴茎的头部裹了进去。 Andre翻身将安瓷重新压在身下,并抬高她的双腿,狠命地操进她稚嫩的宫腔。安瓷无法再压抑自己,也忘了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大声地哭喊和呻吟了起来,然而她发出的每次求饶,只能让身上的男人更加狂热。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从二人结合的部位上升,又一层层堆积到小腹,最终让她眼前一白,身体内部再次涌出一股暖流,被Andre抽插的动作带了出来,湿漉漉地淋在她腿间。与此同时,Andre重重地一顿,保持着深插进去的姿势陡然停了下来,一股异样的胀痛在安瓷体内升起,她下意识地捂住腹部,惊恐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涨大。 “Andre,拔出去……”安瓷用尽全力想喊出来,但因为今晚一直在过度使用嗓子,她的声音格外沙哑。Andre俯下身,堵住她的嘴,阴茎在她体内连续抽动了几次,安瓷发觉那股胀痛愈发强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子宫,并在Andre射出来的那一刻,完成了对她宫口的封锁。 她昂起头,腰身弯出一道脆弱的弧线。安瓷没跟人类男性上过床,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跟Andre现在一样,会连续射上一分钟左右,那股灼热而粘稠的液体洗过她被凌虐了整整一夜的甬道,令她浑身不住发抖。她试着想往后退一点,却陡然发现自己和Andre的下身完全契合在了一起,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这、这是什么……” “我的生殖锁。”Andre安抚性地吻她的眼角。在射精过后,他明显冷静了不少,魔化的特征从他身上渐渐退却,恢复成了平时的人类模样,“我们种族的特性,会在灌精期间锁住伴侣的子宫来保证怀孕。” “等等,”安瓷浑身发冷,“我不想怀孕!我,我才16!我才不要怀孕!” “你不会怀的。”Andre平静地回答,“我问过Edward,你的Purify会清除一切侵入你体内的异族血脉。所以你不可能怀孕。” 他犹豫了一下,吻了吻安瓷沾着月光的娇颜:“我也不想让你怀孕,那很痛苦。” 安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作话:没错,安妹不孕不育,所以可以随便玩根本不用担心的(点头 第三十八章重遇(500收加更) 射过之后,Andre看起来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但安瓷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迎合精力过剩的异族。Andre也不强迫她,顺从地躺在她身旁,将安瓷抱进怀里,并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安瓷被他凉丝丝的呼吸弄得发痒,禁不住轻轻笑起来,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方才Andre曾经露出过魔形,于是转过头问道:“你刚刚怎么突然失控魔化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们纯血很难失控吗?”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Andre回答道,“但我刚刚情绪太过激动了……不管是纯血种还是混血种,魔形才是我们的原型,而人形更像是我们幻化出来的外表。这也就意味着,恢复魔形才是我们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 安瓷转了个身,蹙起眉:“但你现在还是人形……” 借着明亮的月色,Andre看清楚了她眼睛里的不安和忧虑,轻轻一笑:“我会把这里压塌的。” “你可以稍微恢复一些。就像你刚刚那样,比如露出鳞片什么的。”安瓷思索道,“那会不会让你舒服一些?” “可能会吓到你。” “不会。”安瓷敏锐地听出他语气中的迟疑,立刻说道,“完全不会。” 她回想着此前在林间看到的Andre的原型。如此宏大、如此夭矫、如此美丽……她甚至难以用一个固定的形容词去描述她在月光下看到的生灵,更何况这生灵还带着她飞入了无垠的夜色。 “你如果担心被别人发现的话,平时在家就只恢复一部分;等有空了,我们就去郊外的无人区露营,那时候你就可以全部恢复了。”安瓷在脑海里幻想着她和一头银龙在森林里扎帐篷露营的样子,为这奇幻故事一般的场景身体发热。“反正有你在,也不会遇到郊狼或者黑熊之类的危险动物。我们下周就可以去。毕竟九月还很热,如果到了十月,就冷得不想出门了。等我们先探了路,就把Ilya、Ivan还有你父亲他们都叫上,我们可以一块去玩——” Andre蓦然低下头,吻住了安瓷的双唇。 跟刚刚那些激烈的、满含情欲的深吻不一样,这个吻没有欲望的色彩,只是两个人用亲密的方式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安瓷先是一愣,随后也垂下双眼,青涩但坚定地回应对方的亲吻。很久之后,他们俩才分开。安瓷刚刚被Andre抱着操干的时候还没怎么羞涩,这会儿反而因为一个亲吻而不好意思起来,匆匆忙忙地从Andre怀里挣扎出去:“我要去洗澡了!” “我抱你去。” “我自己找得到路!”安瓷记忆还没有差到忘记自己两个小时前待过的房间在哪儿,而且她现在正是害羞得不敢跟Andre对视的时候,不顾自己酸软的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硬是披上外套,扶着墙都要一个人离开。Andre看她执意不要自己的帮助,也没有多问,但在她从床上起来时,他还是抓住安瓷的手腕,把她拖回自己怀里,又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回见,火焰。” 这下安瓷是真的不敢跟他对视了。 她匆匆忙忙地逃出了卧室。站在黑暗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似乎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了Andre家庭的一部分……安瓷捂住发烫的脸,心脏怦怦直跳。 她刚刚是不是已经在潜意识里以为,她未来会一直跟Andre在一起?进入他的家庭,甚至可能和他结婚,再重新组成另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庭……?尽管Andre刚刚说她没有生育能力,不过他们也可以选择去领养一个孩子,她将会真正留在这个国家——不只有身体,还有最重要的、那些如同树木的根系一样,深深扎进这片土地的东西:她的牵绊和感情。 她从小到大一直渴求着的真正的家庭。 安瓷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繁杂的心绪暂时从脑海里抛开。不管怎么说,现在考虑和Andre结婚之类的也太早了,她才16,连大学都还没上,她和Andre也不过刚刚谈了一周的恋爱。她最好能够坚持跟他谈到一年,然后再考虑未来结不结婚。 想到这里,安瓷发热的脑袋才终于冷静了一些。她叹了口气,朝着自己记忆中的浴室走去。 楼梯口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安瓷没有开灯,因而这缕闪烁的光芒格外显眼,她条件反射地侧过头,朝光源处望去。但那个东西只闪烁了一刹那,当安瓷看过去时,夜色又重新笼罩了整座庄园。她蹙了蹙眉,以为自己刚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的反光。 她正要继续沿着既定路线走时,眼角花了花,方才的闪光再一次出现了。这一回,安瓷看清楚了那是两朵碧绿的幽光,像是夏夜里的萤火,静静地浮现在了半空。她在原地顿住,惊疑不定地望向楼梯口,屏住呼吸。 许久之后,她看到那缕幽光开始了移动。 安瓷猛地捂住嘴,将尖叫堵在了喉咙里。 那不是萤火,而是动物的眼睛——狼的眼睛。在黑黝黝的室内,鬼火般闪烁着。那头狼从原先趴着的地方站了起来,它的身体足有两米多高,而身长则有四米,浑身漆黑的毛发完美地融入周围的夜色,如果不是他睁开的幽绿眼睛,安瓷甚至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她死死盯着那头狼,觉得有什么记忆在被隐约地勾起,直到狼起身,迈着无声无息的步伐朝着楼下轻快走去时,安瓷看到他似乎因为曾经受过伤、而显得不太自然的后腿,回忆的拼图才霍然拼凑完整。 是当时那头突然闯进她寝室的巨狼。 安瓷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巨狼发现她在追自己后,干脆地一拧身,从楼梯口直接跃了下去。安瓷眼睁睁地看着他尾巴一摆,消失在了视线尽头,也顾不上自己本来打算去浴室了,索性直接朝他追去。她速度本来就不快,再加上现在没什么力气,更是雪上加霜。等她好不容易到了一楼,跟着记忆里巨狼消失的方位,冒失地闯进某个房间后,刺眼的灯光却倏然照落。安瓷忙别过头,闭上眼睛,以躲避强烈的光线,而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你在这里干什么?” 安瓷慢慢抬起头。Ivan·Romanov阴沉的脸颊映入眼帘。 第三十九章“你会追悔莫及” 安瓷一怔,旋即猛地反应过来,她这会儿除了身上披着自己的外套以外,底下什么也没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件外套的下摆够长,能够把她不着寸缕的臀部和半截大腿都遮挡住。而Ivan正用他翠绿的眼睛牢牢盯着她的脸,那目光里带着与野兽类似的警惕与抗拒,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我很抱歉,Ivan……”安瓷磕磕绊绊地说,将外套努力拉紧,慢慢朝房间外面走去,“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我叫安瓷,前两天跟你在文学课上当过搭档。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我是看到了一头狼……” 她今晚自从跟Andre上了床,脑袋就一直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一看见熟悉的巨狼现身,就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浑然忘记了那头狼八成是个异族,而自己不但处于真空状态,甚至身体里面还残留着Andre方才射进去的精液……安瓷一想到自己正带着Ivan哥哥留下的痕迹,站在Ivan跟前,就觉得脸颊滚烫,暗骂自己不过是做了次爱,就把脑子给操出去了。 Ivan冷淡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前一句话:“这里没有狼。” “但我刚刚确实看到了……” “我一直在这个房间里。”Ivan粗暴地打断她,“这里什么也没有。” 安瓷被他骤然狠厉起来的音调吓得一抖。Ivan仿佛看出来她的情绪,眉头死死地拧起来,脑袋也转向一旁:“够了,你给我出去,别出现在我面前。” 但他这么一转,安瓷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Ivan的脖颈和手臂上青筋暴突,肌肉不自然地隆起,突起的血管如同弯弯曲曲的细蛇,好像随时都可能破裂,而他隐隐变成利爪模样的手则欲盖弥彰地藏在身后,好像很不愿意被安瓷看到它们现在的状态。 他看起来就像是不久前半魔化状态的Andre。 安瓷记得Andre跟自己说过,魔化状态的出现,要么是因为感到轻松愉快,主动或情不自禁地释放魔形;要么是因为血激爆发,无法控制地变回魔形。看Ivan现在脸色苍白,且身体僵硬的样子,断然不可能是因为前者,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Ivan。”安瓷握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体藏了一半在门后面,“你在血激吗?” 隔着半开的门扉,安瓷看到Ivan霍然抬起头。那双幽然的眼睛同时带上了惊愕与敌意,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于是继续说道:“如果你处于血激的话,我可以帮……” “我不需要。”Ivan咬着牙,低沉地说道,“现在,出去。” 他刚说完这句,身体忽的踉跄了一下,像是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不得不撑住背后的桌子,才重新站稳。安瓷看着他痛苦地俯下身粗喘,并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一霎那,女性天生的怜悯和不忍占据了上风。她只犹豫了一秒钟,旋即迅速地跑上前,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一帮他恢复过来,自己立马就离开,一边伸出手,用流转上白光的手按在了Ivan的肩上。 ——跟他的哥哥、或者是他本人的气质与神态完全不一样,Ivan的身体烫得像火,仿佛要把安瓷点燃。 Purify的效果堪称立竿见影。安瓷明显感觉到,就在自己把手放上去之后,Ivan身体的颤抖陡然平静了下来,他身上那些暴突的血管和肌肉,也随之慢慢恢复了原状。但没等安瓷松一口气,Ivan蓦然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安瓷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腕。那双碧幽幽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瓷,把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的女孩看得后背发冷。 “你刚刚干了什么?”他哑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安瓷努力镇定下来,温声解释,“它可以让进入血激的异族平静下来。它不会伤害你的,Andre可以作证。” Ivan冷笑了一下,嘲讽地说道:“你让一个巴不得我赶紧去死的人来作证你不会伤害我?” 安瓷一愣。 “你们不是兄弟吗?” “我宁愿他把我当成Romanov家族养的一条狗。”Ivan猛地收紧扣住安瓷手腕的十指。狼人混血带来的绝佳耳力让他听到了从门外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这声音他听了快二十年,哪怕只有一个音节,都能让他听出来主人是谁。Ivan阴晴不定地看着安瓷忐忑的脸,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直到他发现安瓷的脸上露出了疼痛的意思。安瓷看着他忽然低下头,那双翡翠般的眼睛越来越近,里面射出来的光简直如同出鞘的利剑,令她难以招架。“我不明白……”她抽着冷气说,试图把自己的手腕从Ivan手上夺回来,但后者的手就跟Eric当初抓着她时那样,紧得要命。“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我现在马上就——” “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安瓷。”在Andre将门推开的前一秒,Ivan张开嘴,在安瓷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现在是Andre的女孩——你们俩下次要是想在这个房子里面交配,最好控制下你们的音量——他可能把你操得心醉神迷、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但我奉劝你,他绝对是你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傲慢、最专横、最冷酷、最霸道的魔鬼——趁早离他远点,否则,你会追悔莫及。” “你在干什么?” 安瓷倏然转过头去。 Andre正站在门口,阴冷地看着Ivan抓着安瓷的手。 第四十章Ivan “Andre!”安瓷不知怎的有些慌张。所幸,在看见Andre后,Ivan慢慢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安瓷匆忙地退了几步,随即被Andre一把扣住胳臂,拉到了他身后。Andre看她就披着一件外套,还裸露着双腿的样子,轻轻蹙了蹙眉:“到门外去等我。” “Ivan好像陷入了血激,我刚刚是在帮他。”安瓷还从没见过Andre神态如此肃冷严厉的模样。Ivan却轻轻侧过头,唇中流出了一声嘲讽的轻哼,他们俩站在一起后,安瓷才发现他和Andre的身高不相上下,但却十分消瘦苍白,五官深邃艳丽到有些女气,令人联想到刚刚离开棺材的吸血鬼。“我知道他陷入了血激。”Andre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么一出……比学校的周测出成绩都要准时。Ivan,你血激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你抓着安瓷干什么?” “那得问你自己了,Andre。”Ivan轻轻一笑,声音暧昧地沉下去,“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明明是你在跟她上床,她却半夜跑到了我的房间里。” 安瓷一愣,旋即,一股热意涌上脸颊。 “我没有!我刚刚只是想去浴室,结果看到一头狼在走廊那儿,才追过来的。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屋子!” “Ivan·Romanov。” 她听到Andre骤然变得阴沉而怪异的嗓音。这声音唤起了她不算遥远的回忆,把她带到了不久之前,笼罩着烈阳的球场上。“到地下室去,用铁链把你自己捆起来。直到日出。” 他这段话基本都是用俄语说的。跟Andre在一起之后,安瓷试着自学了一些俄语,但目前也就刚到能听懂你好谢谢再见外加几个阿拉伯数字的地步,弄不明白这么长一段话的含义。但从Andre的声音和神情来看,她大概猜出Andre应该是在动用音令。她惶惶不安的视线在Andre和Ivan之间来回打转,试着猜测Andre到底是在跟Ivan说些什么。而这时,Ivan抬起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原先锋芒毕露的眼神遽然变得柔和。 “到地下室去用铁链把自己捆起来。”他用英语重复了一边方才Andre的音令,“我明白了。” 安瓷惊诧地睁大眼睛,看向Andre:“我刚刚已经帮他安抚了血激了,你没必要把他赶到地下室去!” Andre不为所动:“立刻离开。” Ivan最后用目光深深地看了安瓷一眼。他从两人身旁走了出去,背影消失在清寂的夜色之中。这时,安瓷才感到Andre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咬着牙,难以置信地对他说道:“Andre,你不要告诉我,以前他每次血激,你就是这样帮他解决的?” “他作为三族混血,一般的血激抑制药对他不起效果。”Andre语气冷淡,“用我的音令把他束缚起来,是最简单而且快捷的方法。” “但我说过了,我已经帮他镇定下来了,你没必要再对他这样。”安瓷加重语气,“他是你的弟弟,Andre,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们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对他宽容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地把他赶去地下室。” “我对他够宽容了。否则,我连白天也不会让他出来。” “Andre!” “他杀过人,安瓷。”Andre的目光陡然沉了下去,“而且是在拥有神智和人形之后杀过人。1992年的时候,他在波兰被一户人家收养,他们是一对十分善良的老夫妻,因为独生子在苏联解体之后于东德失踪,他们收养了跟他们的儿子长得十分相似的Ivan。但Ivan却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激,在某个雪夜杀死了这对夫妇,甚至吸干了他们的血……这就是为什么混血种在我们的世界总是受到歧视。他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物性,在血激期间任由那些非人的特性引导自己的身体,而不是理智。” 安瓷张了张嘴。 “别再说他的事情了,多想想我。”Andre见安瓷不再说什么,于是抓起她的手,抬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Мое пламя. ” 他不由分说地把安瓷打横抱了起来,并吻了吻她的鬓角:“我带你去浴室。” “那头狼呢?”安瓷乍然回想起一开始她追下来的原因:那头曾经忽然闯进她的寝室里,又如同幽灵一般消失的动物,“有四米多长,毛发是黑色的,我发誓,我刚刚绝对看见他了,但是我追下来之后——” Andre垂下眼:“那头狼就是Ivan。血激期间,他会完全失去理智,并且现出魔形。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物性。” 但即使Andre这样说了,安瓷却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在她跟Ivan的几次接触中,有些细节无法跟Andre的评判对上,她冥思苦想,甚至没注意Andre在把她放进已经装满热水和泡沫的浴池里后,又黏糊糊地贴上来,怀着克制的激情轻轻抚摸她光洁的身体。直到对方再一次情动地吻上来时,那根断开的弦才忽然接上了。 她想到在Ivan第一次以魔形出现在她跟前时,是戴着止咬器的。如果说那时的Ivan已经因为血激基本沦丧了属于“人”的神智,只是凭着本能找到了她——为了她的血,或者说蕴藏在血里面的,能够消减血激痛苦的Purify——那Ivan最后做的一件事,是为了避免伤到她,而给自己戴上了止咬器吗? ——Ivan看起来,并不像是Andre所说的那样危险。 第四十一章朋友的礼节 因为一晚上的折腾,安瓷一口气睡到了次日中午,才堪堪醒转。房间里的窗帘紧闭,没有一丝光线能够透进来,而Andre则不见人影。安瓷有些失落地摸了摸自己身边的床单,发现它已经凉透了,而枕头下面则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克利夫兰又有急事,需要他立刻去处理。他已经帮她跟学校请了假,她可以留在这儿,等晚上自己回来找她。纸条结尾处,还提到Ivan的血激昨晚已经结束了,但最好还是不要跟他太接近。落款是一个A。 Andre看起来忙得不行。 安瓷垂眸想到。她盯着纸条上“克利夫兰”和“Adams”两个词,一时心血来潮,打算用手机搜索一下相关词条。但她才按亮手机,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通来自安仁的未接来电,来电时间甚至是昨天晚上凌晨三点。安瓷皱着眉回想自己为什么没被这通电话吵醒,最后想起来,当时她应该正跟Andre在浴池里面翻云覆雨……她心头一跳。 安仁很少给她打电话,更别提这么大半夜的了,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她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点开了语音邮箱。 “……小瓷,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找到新工作了。”安仁常年抽烟带来的沙哑嗓音在耳边响起,“离咱们家不远,就在克利夫兰,叫令辉制药公司。这公司待遇不错,但是出差很频繁,以后我可能没办法经常回来陪着你。你要是想回家,就自己回,不想回,就住学校,等一月了我们再一起回中国去。明天我要去跟我老东家的负责人一起参加晚宴,估计要大半夜才能回来,你不用等我了。” 安瓷蹙起眉。她的睡意这下彻底消散了,连忙又点开语音邮箱,把安仁的话再次重播了一遍。 老东家。 安瓷知道,安仁在自己着手创业之前,是源氏集团的员工。而她昨晚才听到Edward跟自己说,目前在克利夫兰和源氏集团有贸易来往的,是Adams家族旗下的公司……她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老爸进的那家令辉制药公司,该不会是Adams家族的企业吧。 Eric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打了个寒颤,忐忑地在谷歌里面输入了“令辉制药公司”这个名称,其结果令她眼前一黑:令辉制药公司的关联词条里,赫然写着“由Arthur·Adams(亚瑟·亚当斯)完全控股”。 她下滑了一些,看到了一张和Eric有七分相似,但更加沧桑沉稳的脸。安瓷不死心地点进关联词条,结果发现Arthur·Adams居然正好就是Eric·Adams的父亲。 安瓷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祈祷Eric永远不要发现自己的老爸在他家族公司里上班,甚至还正好是他父亲的下属,否则,自己肯定又要被他作弄了……Eric看起来跟一般美高里的霸凌者没什么两样,总是没个正形,四处挑事,但安瓷老觉得他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此外,源氏集团也让她多少有点在意……几天以前,Ilya跟她说过,有位专门从事异族相关机械研发的工程师被源氏集团高薪聘走了;昨天晚上,又是源氏集团的财务总监忽然鬼侍化。安瓷蹙着眉头,一边用谷歌和推特搜索最近词条,一边撑着下巴思索。 不管是推特趋势,还是新闻实时,对源氏集团和令辉制药公司的报道都仅限于商业合作,并没有半个字提到昨晚有混血种鬼侍化的骚乱,甚至连类似“XX地点发生实验事故”之类的句子都没有出现。她又将页面往下翻了翻,看到了Arthur·Adams和一位年轻的日本女人微笑握手的合影。那下面的注释写着这个日本女人是源氏集团的CFO,是本次商业代表团的主席,名叫藤壶紫之上。照片拍摄时间是今天早上九点。看起来,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受到了昨晚事故的影响。 安瓷盯着那张照片,想到昨晚上安仁的留言,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总感觉这些事件之间存在着什么微妙的联系,但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有哪儿不对劲,只好暂且作罢。她试着给安仁回拨了一个电话,果不其然,没有打通。她只好把手机揣上,打算等今晚安仁回来,再好好问问他关于新工作的事情。 Romanov庄园寂静无比。除却窗外隐约的风声外,没有一丝杂音,连鸟鸣都十分稀疏。庄园里面没有多少现代灯光,大部分地方都是靠自然光线的射入来照明,由于走廊幽深,安瓷不得不把手机自带的电筒打开,小心地不要一脚踩空摔下去。就在她落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时,站定在窗边的晨光中时,一道冷淡的声音忽然从安瓷正前方飞来。 “你的食物在冰箱里。” “Ivan。”安瓷猛地抬起头。Ivan斜欹在不远处的门框上,被一团浓重的阴影笼罩着,白日里的他似乎比昨天晚上见到时更加清癯,神态也平静了许多,毫无昨晚上跟Andre对峙时流露出的阴狠。“那个,早上好。” “中午。”Ivan面无表情地纠正道。“现在已经十二点了。” 安瓷悄悄吐了吐舌头。 不过令她心里宽慰的是,Ivan的精神看上去要比昨晚好一些了。安瓷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对他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了?我昨晚不是故意要闯进你屋子的。” “无所谓,我们扯平了。”Ivan轻轻握住自己的右手,那是他不久之前受伤并被安瓷包扎起来的地方,语气听不出来起伏,也没有回答安瓷第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那天进你寝室的东西是我了。我当时因为血激,很不清醒,又不想被Andre和Ilya他们找到,就跟着本能到你那儿去了。” 虽说安瓷之前就有了相关猜测,但囿于Ivan昨晚上油盐不进的态度,她不怎么敢去问他,眼下听到他主动承认,安瓷的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 “真的是你吗?”安瓷眼睛一亮,“我当时就觉得肯定是哪位同学不小心跑进来了。原来我们这么早以前就见过啦。” Ivan挪开视线,没有应答。半晌,他才说:“你该去检查一下你的寝室。你的血对于我们这种东西来说有特别的吸引力,如果我能随便闯入,那么其他混血种也可以。” 安瓷一怔。 她忽然想起来,最开始的那几天,她的身上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古怪的痕迹……吻痕、伤痕还有淤青。她起先以为那些不过是无意中磕碰导致的伤口,然而今天听Ivan这么一说,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可能性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Ivan蹙着眉,看她的身形陡然间颤抖起来,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依然选择了闭紧嘴巴。 “……谢谢你提醒我这个。”安瓷最终说道。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你是Andre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这个人只要认定了某样东西属于自己,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去触碰。你要是不想哪天学校里突然发生碎尸案的话,最好把自己看牢点。” 安瓷蹙起眉,为Ivan字里行间已经把她当做Andre的所有物而感到一丝薄怒。 她忽然抬起手,伸向Ivan:“谢谢你以朋友的身份提醒我这个。” “我说过了,”Ivan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作出这个动作,往后面不着痕迹地靠了靠,“我提醒你,只是因为Andre——” “我昨晚上帮你解决了血激,你今天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我们扯平了。”安瓷把刚刚Ivan对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她的手还是坚定地伸在半空,被从窗户外射进来的光罩着,顶上翻飞着纤细的尘埃,“有来有往,这是朋友的礼节。” Ivan定定地看着她伸出来的手。 他攥紧拳,紧接着又松开,再攥紧,如此重复了很多遍,脑袋也半垂着,乌黑的发丝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嘴唇抿着,在安瓷看不到的地方,较常人而言尖锐许多的犬齿死死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直到他的舌尖尝到微弱的血腥味。在此期间,他不断地抬起双眼,仿佛是在期待安瓷先一步把手缩回去,但她自始至终都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过了一百年,Ivan终于缓慢地伸出手,他的身形离开了原先所站着的那个黑暗角落,碰了碰安瓷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指尖。 紧接着,他立马缩了回去。 “去吃你的饭。”他匆忙地说道。 当安瓷在偌大的一楼四处乱晃,不断开门关门,企图找到厨房和冰箱究竟在哪儿时,Ivan忍无可忍地走上前,打开了一扇位于一张巨大肖像画旁边的窄门,冲她扬了扬下巴:“进去。” “谢谢。”安瓷朝他感激地笑了笑。Ivan像是被她刺到了一样,迅速别过头,躲开安瓷带着微微笑意的乌黑眼睛。 大概是因为家里的人基本都住学校,这个厨房并不算大,厨具和灶台也都蒙着一层灰。房间里除却传统意义上的冰箱,还有一间步入式冷冻室,安瓷把冰箱里的黄油和三明治拿出来后,又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将手放在了冷冻室的门把上,揣测着Romanov家为什么明明不怎么做饭,却有这么大一个冷冻室用来堆放食材。 感应灯随之亮起。安瓷目光一顿,看到了满仓库的冷冻血袋。 第四十二章本能 安瓷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下一刻,她就回忆起,Ivan身上有吸血鬼的血统,这些血袋说不定就是给他准备的。她朝正对着她的架子走去,踮起脚从上面取下了一只血袋,那上面的标号写着一个类似保质期的日期,就跟超市里食物的包装一样,而角落则有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安瓷眯起眼睛,辨认出那上面分别写着“克利夫兰临床基金会”,和“Arthur·Adams”。 联想到昨晚和今天上午克利夫兰出事,Andre被紧急叫过去帮忙处理,Adams家族跟Romanov家族渊源看来当真不浅……这些血袋八成都来自Adams旗下的医疗中心,专门提供给Ivan食用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两家关系不错,Eric和Andre在学校却势如水火。 她将这只血袋翻了过来,另一行代表收信人的小字映入眼帘。 “Sue·Romanov收” 那只血袋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门外的Ivan耳朵一动。 他走到窄门跟前,正好听到里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而甫一开门,他就看见安瓷已经坐在了餐桌跟前,她紧张地抓着刀叉,身体僵硬,胸口不断起伏。 Ivan蹙了蹙眉头:“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安瓷的声音不自然的高。Ivan当然不会相信,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立刻就发现冷冻室的门有打开过的痕迹。他抱臂道:“你进了冷冻室,看到血袋被吓着了?” 安瓷张了张嘴:“我没被吓到,我只是……” “那些血袋是我和父亲的东西。我有吸血鬼血统,而他,他算是纯血吸血鬼。”Ivan冷静地说道,“放心,我的血统里面狼人占比更重,对血的需求量不算大,那些血袋大部分都是给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会突然扑上来吸你的血。” “他、他是吸血鬼……?不对,我不是担心这个。”安瓷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还徘徊着那个“Sue·Romanov”。她明明记得,自己上一回看到这个名字出现,是在当初听从校长的命令,从自己寝室的抽屉里面拿出那支身为陪葬品的十字架时。Andre和Ilya对他们的父亲极为尊重,并不会直呼姓名,而Edward·Garcia讲出这个名字时,安瓷满脑子都是Andre,根本没注意听。因此方才不期然看到本该属于死者的姓名,才会一下子呆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看向Ivan:“校长先生,是叫做Sue·Romanov吗?” “嗯。”Ivan点了下头,他留神观察着安瓷的神态,见她有些惶然的样子,又说道:“你问他干什么?” “呃,就是,他有没有跟他同名同姓,只不过去世了的兄弟……?”安瓷小心翼翼地看着Ivan。 “没有,至少我这二十年里没见过他什么兄弟。”Ivan道,“不过异族的年龄很漫长。现在你听他们说自己只有十几岁、二十岁,那是指他们拥有人类灵智之后度过的时间,在拥有灵智之前,很多异族都会在混沌中待上好几十年。所以,说不定他拥有灵智之前有兄弟,但是我们不知道。” “可他不是吸血鬼吗?”安瓷问,“像吸血鬼这种生物也会经历没有灵智的日子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而已。吸血鬼在异族里面占比很少,因为大部分都在中世纪被烧死了,我也只有一点血脉来自吸血鬼,大部分都属于狼人。”他看向自己的手,“所以我的魔形会是一头狼。” 但这样依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Sue·Romanov”这个名字会出现在陪葬品十字架上,上面写的还是“愿上帝赐福”。安瓷对超自然生物了解不深,但她很清楚吸血鬼跟基督教就算有联系,那也是对立的仇敌,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吸血鬼的名字会被刻在十字架上,甚至听当时Sue在电话中字里行间的语气,还让她把这东西当作了护身符。 此外,有关于异族年龄计算的话题也让安瓷有些在意,她偷偷看着Ivan翡翠色的眼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不记得了。”Ivan冷淡地回答,“我杀了卓娅和埃米尔之后,记忆混乱得厉害,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父亲把我带到美国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我很抱歉。”安瓷自觉说错了话,尴尬地小声道。Ivan摇了摇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那是我干的,没必要否认。此外,我还要提醒你,最好不要随便问异族所谓的真实年龄,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个年龄,那就是得到灵智之后的年龄。” “为什么?”安瓷蹙了蹙眉。 “因为所有异族,无论是纯血还是混血,都在拼了命地要变成真正的人类。对于异族来说,动物性是下贱、下流的,而无法控制自己的动物性,更是下贱中的下贱。所有异族都以在血激期间仍然保持人类形态、维持人类理智为傲,这代表着他们是‘人类’。这就是为什么混血种很不受待见,我们没办法约束自己的本能,总是不由自主地露出魔形。” “但我听Andre说,你们变回魔形时才是最舒服的状态。”安瓷疑惑地看着他,“我觉得,其实你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像人,做自己就好了嘛,Andre昨晚上还不是在我面前露出魔形了……而且,人类也没办法彻底控制自己的本能,只要没有杀人放火或者犯其他罪就行……” Ivan从椅子上霍然起身。 他的胸口用力地起伏起来,苍白的脸颊也涌上红晕,他忽的伸出手,用竹节似的手指轻轻扣住安瓷的脖子。他的头朝她低了下去,冰冷的呼吸洒在安瓷的脸上,后者一瞬间怔住了。 “Andre在你面前露出魔形,是因为他是纯血,他不需要经受像我一样的痛苦,而我——安瓷,如果我在你面前露出魔形。” 在她不安的注视下,Ivan再次靠近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安瓷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发痒,忍不住闭上双眼。她感到Ivan的指尖扫过她的嘴唇,然后是她纤细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 “——我会瞬间咬断你的喉咙。” 第四十三章不速之客 安瓷沉默了片刻。她慢慢地抬起双眼,对Ivan平静地说道:“你不会。” Ivan微微一顿。 “别挑衅我。”他的语气故作凶狠,但在安瓷看来,却很像是缩在墙边、威胁性地立起全身尖刺的刺猬。她微微仰起头,跟Ivan拉开了一点距离,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没留神而跟他产生不必要的皮肤接触,随后才说道:“你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戴上了止咬器。此外,我不确定你记不记得自己之后干了什么,但你当时跑进我房间以后,只是躺在床上,然后把脸埋在了我的衣服碎片里面。那上面沾了我的血,我猜你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但除此之外,你没有做出任何暴力行为,我是说,任何。” “你并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安瓷斟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么容易伤害别人。” Ivan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安瓷默然不语地跟他对视,碧眼对着黑眸,像是摇颤的碧叶和底下的土地。 很久之后,他猛地直起身子,步伐踉跄了一下,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安瓷一下子松懈下来,用力地长舒一口气,倒在了椅子上。 Ivan带给她的感觉跟之前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异族都不同。他身上存在着一种强烈的排外性,抗拒着跟其他人进行正常交流,并同时抱有浓烈的自暴自弃,然而矛盾的点就在于,他自暴自弃的同时,又表现出一种惊人的韧性——以往那些罪犯,都会想尽办法给自己开脱和找理由。要么怨天尤人抱怨自己童年不幸屡遭虐待,要么怒骂政府失职不给他提供工作,害得他妻离子散,如此如此。而Ivan干净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确杀死了养父母,却半点也没有提及缘由,更没有试图把错误归结到血激上。他只是,没有掺杂任何特殊情绪地——直面了它。 这可不是一个罪犯该有的态度。 但安瓷只要一想到他当初是用最后一丝理智,给自己套上了止咬器后,才彻底把身体交给本能。她就觉得自己无法相信Ivan真的做过那种事。一个能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主动绑住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养父母痛下杀手? 想不通。 安瓷直觉这里面八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刚刚听Ivan说,他当初做下那些事情之后,记忆十分混乱,再者,他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回忆当年的事情。唯一可能知道整件事的,估计就只有后来收养他的Sue·Romanov了,但尽管安瓷心里好奇,以她的身份,也没资格去问Sue这些事。她只得整理心情,把这件事封存起来,等日后时机成熟再重新拿出。 安瓷心不在焉地把剩下的东西吃完,慢吞吞地洗干净盘子,又一一摆回去。正在她幻想Ivan当年是不是被人做了什么邪恶实验,所以才丧失理智袭击了养父母时,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的思绪。她连忙把手擦干净,接起了电话,听筒中传来了安仁标志性的烟嗓。 “……小瓷,你放学没?” “快了。”安瓷当然不敢跟安仁说自己昨晚跟刚认识的男生上了床,而且今天还逃了课,否则就算安仁不怎么管她,也非得扒了她的皮。“怎么了?” “我今天会早点回来,你别在家做饭了,去订个馆子,我们今晚上吃点好的。” 安瓷拧起眉头:“下馆子?你哪有钱下馆子?这里物价这么高,我去超市买点菜回家自己做不就行了。” “我现在有工作了,还是项目总监,跟以前不一样,抠抠搜搜的少来。”安仁的声音不必要的高,“听到没,去订个馆子,今晚上六点的,我跟你说,就去那个什么黑珍珠订,订最贵那档的。还有,把自己多拾掇一下,收拾利索点,最好化个妆,别披头散发的,听到没?” 安瓷沉默了一下。 “你带了人回来。”她不知不觉扣紧手机,反胃感积压在喉头,让她想吐,“是不是?” “……是。”半天,安仁才说道,声音里掺杂上一丝羞惭,“小瓷,我跟你说,我们在美国,是初来乍到,很多时候啊,不得不——” 安瓷挂断了电话,将它扔在了桌子上。 她用力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攥起来,手机屏幕又点亮了,带着嗡嗡的响声,在桌子上移动。她用仿佛要把它烧出一个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它,并不去接起,也不去挂断。直到它响了第三遍。安瓷终于伸出手,将屏幕朝右滑去:“好了,我知道了。” 她没等安仁再说什么,不由分说地又一次挂断了。 不需要安仁多说,安瓷也能猜出来,他绝对、肯定、一定、必然是带了新女朋友回来。 安瓷心烦意乱地从椅子上起身,给Andre编辑了一条短信,简单说清楚自己因为家里有事,得先回去,没办法等他之后,就带上自己的东西,到门厅一边穿鞋一边打开优步打车。安瓷还记得要去跟Ivan道个别,但她到处都没找到Ivan的人影,最后只好在餐桌上留了张纸条,表示自己有事得先离开。她心里憋闷得厉害,脑子里盘桓着从小到大安仁和叶明涵跟她在一起时的那些寥寥无几的片段,隔着时间,那些影像好似迭了层毛玻璃一般,模糊不清,安瓷甚至回忆不起那时候自己的心情,但她很清楚一件事: 继叶明涵毫不留情地扔下她,奔向自己的新生活后,安仁也要抛弃她了。 她过去的家庭,马上就要彻底破碎了。 安瓷回到家,情绪低迷地办完了安仁交代她的事情。虽然安仁说让她去化个妆,但安瓷完全没兴趣为了讨好父亲的新女朋友大费周折,就草草地给自己抹了层素颜霜,勉强符合安仁口中“利索点”的标准。安瓷本来懒得换衣服的,但考虑到至少得讲礼貌,她还是忍着不适,去衣柜里找出来一件过得去的裙子换上。随后,她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刷手机,直到门外传来安仁那辆新买的二手别克的鸣笛声,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反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只是老爸的新女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安瓷深呼吸了一次,打开了门。 她看到了Eric·Adams的脸。 第四十四章攀附 “小瓷!”安仁喜气洋洋的声音从Eric背后传来,“你收拾好没?” 安瓷反手把门给砸上了。Eric眼疾手快地往后一缩,没让她把门砸到他鼻子上,安仁脸上的笑意一僵,尴尬地朝Eric赔笑,一面低声说这丫头什么毛病,一面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小瓷!你这什么态度,这不是你同学嘛,我听他说,你们俩在体育课上还见过的,人家都记得你,你还不记得他了?” “我跟他不熟。”安瓷僵着脸。Eric穿着一套很随性的常服,但脸上带着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学校里那样张扬,显得持重而冷静,把常服穿得跟三件套似的,打眼看上去,倒很像是安瓷今天早上在新闻网站上看到的Arthur。他的蔚蓝色眼睛牢牢锁在安瓷身上,在她话音刚落时,轻轻一笑:“还在为我上次不小心把你袖扣摘下来生气?” 他这句话里带着的过分熟稔让安瓷浑身不舒服,正要恼怒地瞪回去时,安仁打了个哈哈,忙不迭地说:“一个袖扣而已,我们家小瓷很大方的,肯定早就不在乎了。小瓷,是不是?” Eric以不符合他平时状态的沉静点了下头,看安瓷欲言又止的模样,轻轻一笑,拍了下安仁的肩膀,眼神却始终落在安瓷的身上:“我在外面等你们。” 他甚至十分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就是你说要带回来的人?”门一关上,安瓷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对安仁说道。安仁点了下头:“Eric是我现东家的儿子,昨晚上克利夫兰的实验室出了点事故,他本来在华盛顿照顾他生病的母亲的,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我寻思着你们俩都是同学,就让他搭个顺风车,你们俩正好多认识交往一下,在学校也有个照应。” “你卖我!” “这怎么能叫卖?”安仁脸色一变,“我让你们俩同学聚一聚,怎么就叫卖你了?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 “这里是美国,不是中国,你再怎么巴结人家的儿子,自己没能力,你以为Arthur·Adams每个月就会多给你发三千块钱吗?”安瓷死死攥着拳头,呼吸被怒气纠缠着,让她吞咽困难,“Eric·Adams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笨蛋,还有,还有……傻瓜!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以为他在球场上对我做什么?他冲着我打球,还当着一大群人的面拽我衣服,跟我真正的朋友成天作对。我真没想到你居然……” “够了!”安仁神色一凛,“你说的那些都是小事。今天你们同学相聚,吃个饭而已,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赶紧去重新换套衣服,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我不是给你买了礼裙的吗,去换上。” 安瓷简直要气笑了。她这才注意到,安仁身上也是一整套的西装,他人到中年,已经发福,衬衫勒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是滑稽:“Eric·Adams穿的就是套常服,你让我去换礼裙?” “对。”安仁点点头,“去换礼裙。” 安瓷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最后一扭头,砰砰砰地走上了二楼。安仁把她处理好,这才颤巍巍地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使劲地吸了一口。 如果Eric·Adams只是Arthur·Adams的儿子,他也不会对他太过关照。但昨天他在克利夫兰第一次与Arthur·Adams见面时,就凭借他多年浸淫职场的经验,从Arthur的言辞里面判断出Arthur因为沉疴既久,已经有了隐退的意思,安仁本来以为Arthur内定的继承人应该是他的大儿子Lancelot·Adams(兰斯洛特·亚当斯)但没想到,在克利夫兰实验室出现事故后,今天早上率先来到克利夫兰的,竟然是次子Eric·Adams。 大家族中,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与其未来命运息息相关。尽管以安仁的职级,没有资格知道昨晚的事故究竟是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这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既然如此,Eric先于第一顺位继承人Lancelot被Arthur召见一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安仁自认不算是个好父亲,但他觉得自己也是在为安瓷的未来做考虑的。当初安仁为了摆脱老家无处不在的非议,迫不及待地变卖家产,一头扑向美国,可不就是为了能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生根,眼下这么大个良机就在眼前:Eric·Adams一看就前途无量,而安瓷是他的同学,自己又是他公司分部的中层,这要是还不利用起来,他就算以后躺进坟墓了都得坐起来抽自己俩巴掌。 更何况,搭顺风车这件事,也不是他提出来的。而是Eric·Adams亲口向他暗示的。 第四十五章反击 安仁还不如真给她找了个后妈呢。 安瓷气呼呼地从衣柜里把她唯一那件礼裙拿出来。这原本是她在听说美高经常会举办校园舞会之后,特意去买来的,跟Andre谈上恋爱之后,她也期待过穿着这一身跟对方站在一起的模样。然而没想到它的首次亮相,居然是在这么一场愚蠢的饭局上。 不管再赚多少钱,是自己创业还是入职外企大厂,安仁就是改不了他那套攀关系、走人情的毛病。还在中国的时候,就是送烟送酒,现在到了美国,就开始卖女儿了。 安瓷只要一想到回到学校之后,Eric会用什么恶心人的态度来对待她和Andre,就一阵憋闷。她换好衣服之后,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悄悄塞进手包中。不管Eric打着什么心思,她都绝对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她磨磨蹭蹭地下了楼,冷着脸无视了安仁关于“别垮着脸”的叮嘱,兀自走了出去。Eric正一个人待在车上。安瓷看自己老爸还没跟上来,匆忙地拉上车门,并对Eric低声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趁早打消了。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Well,安瓷。”Eric冲她转过头,嘴角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很高兴认识你。” 安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刚刚进校的那两天,我还当你没长嘴巴呢。”Eric耸了耸肩,“但看看你现在这副眼神……跟母狼一样,我还以为你打算吃了我呢。看来拥有力量,确实能够让人露出真实的一面,是不是?” 在听到“Ability”这个词时,安瓷差点没忍住去碰自己的手腕。但在意识到Eric正从后视镜里打量她时,她硬生生按捺住了这个冲动,然而心头却还是警铃大作。 她确信自己没有跟Romanov家之外的人透露过Purify的存在……在意识到它具有攻击性后,安瓷也小心地避免用它去伤到其他异族,Eric不可能知道她新获得的能力。 车内凝固的气氛最终是由安仁打破的。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努力调动气氛,孜孜矻矻地想要Eric和安瓷之间发生点什么交流,但令他失望的是,除了必要的礼节性对话外,安瓷硬是一句话都没跟Eric说,自始至终都冷着脸,避免给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带来不该有的错觉。到后半段,连安仁自己都觉得自己只是在自讨没趣,只好调转话头,开始把Eric当做老板,给他述职了。安瓷被他言谈间那股谄媚劲儿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干脆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席去了洗手间。正当她朝自己脸上泼冷水时,听到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她倏然回头。 Eric·Adams正站在门口。方才席间,他还保持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现在到了这儿,就又露出安瓷熟悉的那种轻狂傲慢的神情了。安瓷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悄悄伸进包里,在他视线盲区打开了录音笔。 “Adams,你有何贵干?” “没必要这么生分,girlie。”在安瓷紧张的注视下,Eric反手将洗手间的门给锁上了,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我今天其实是想来跟你道歉的,老天,我可不知道你这么不禁逗,被随便几个玩笑就弄生气了。” “你要是真想向我道歉,你就把今晚上的账单结了,三个人,一千二百美元,谢谢你。”安瓷毫不客气地对他说。 “虽说是安先生要请我吃饭,不过我来结账也不是不行。”Eric无所谓地说道,“不过,girlie,我想让你给我看一样东西。” 他猛地抓住安瓷的手:“你用来治愈那个鬼侍,还有烧伤我的东西,流淌在你血液中的能力。” 安瓷一言不发地甩开Eric的手,侧身想从他身边走出去,却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她也懒得跟他玩什么欲拒还迎,直接一脚用力踩在了他的鞋子上。当感觉到Eric因为吃痛而松开手后,安瓷立即迈动双腿,冲着门口跑去。下一秒,她蓦然感觉到背后掠来一丝腥风。 她的右腿被什么粗糙的、坚硬的东西捆住了。安瓷一时脱力,跌倒在了地上,被拖回了Eric跟前,后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压在身后的洗手台上。安瓷这才发现,捆住她的原来是一根造型奇特的尾巴。它看起来像是狼尾和响尾蛇尾巴的结合,但不如狼尾那样多毛,森然的骨节隐约暴露在外,顶端则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坚硬的骨刺,此外——那根尾巴不仅只有一条。在Eric的身后,还有三条尾巴在半空挥舞着,整幅场景既怪诞又恐怖,好似噩梦一般让人难以忘怀。 安瓷全身发冷,另一根尾巴从Eric身后伸了过来,缠住了她的腰。 “你最好别动弹,girlie,这些骨刺是带毒的。”Eric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别担心,轻微划伤并不会致命,但你肯定得难受好几天了,此外,你男朋友应该也不乐意感受到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瓷忍无可忍地对他低吼道。Eric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弄了起来,忽然,他指尖闪过一丝寒光,安瓷感到手上一疼,一道血痕出现在了她的肌肤上。 Eric低下头,在安瓷惊慌的注视下,吻上了那道血痕。安瓷感觉到那上面传来明显的濡湿的刺痒和吮吸,身子一僵,旋即努力地挣扎起来:“你这个变态!” “好像没什么效果……”Eric看了下自己身后的尾巴,喃喃道,它们并没有像当初体育馆里的那个鬼侍一样,因为她的血而自动收回去,依然留在原处。他的目光锁在了安瓷的脖子上,在对方毛骨悚然的注视下,将温热的双唇贴近了她的血管。 安瓷再也顾不上什么隐瞒了。在求生的本能下,她猛地抬起右手,握紧成拳,淡淡的白光从上面一闪而过,带着一股劲风,狠狠挥向了Eric的脸。 她这一拳没有任何保留,不但用上了之前几天Andre在林间给她训练时教给她的发力技巧,还将Purify附着其上。安瓷感觉到缠住她的那些尾巴瞬间松开了,Eric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恢复回了原先纯粹的人类形态,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烫痕,那双蓝眼睛中却爆发出了更加惊人而夺目的光彩。 “You really show me a good time.”他低声道。 安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洗手台上跳下,努力作出毫不害怕的神情,高高地抬起头,对Eric说道:“这就是我的能力。”她朝他冷笑了一下,“专门用来揍你这种混蛋的能力。” 第四十六章结怨(600收加更) 安瓷一离开洗手间,回到座位上,原本正弯着腰算账单的安仁就直起身子,紧张地打量着她:“你去干什么了?” “透了下风。”安瓷若无其事地说道。给Eric脸上来的那一拳让她身心舒畅,连带着看自己这没出息的老爸都顺眼了起来,“我们可以走了。” “Eric还没回来,你急什么?”安仁不耐烦地说,他看向安瓷,这时,突然捕捉到她手腕上明显的淤青。他眉头一蹙,将她的手捉过去:“你刚刚没遇上他吧?” 安瓷把手抽出来,没有回答他。安仁急了起来:“小瓷,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跟Eric撞上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安瓷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方才被Eric压在洗手台上威胁的怨气堵上喉咙,忍不住说道:“你都叫他Eric了,你应该乐见其成才对。” 安仁一愣。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脸颊由红转白,紧接着又转青,脸上许多细细的皱纹,如同水波一样颤抖起来。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包抽纸,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擦,一边紧紧皱着眉头,跟安瓷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睛里浮现出苦恼和纠葛。半晌,他才说:“小瓷,今晚上是他当着我老板的面跟我说,和你在学校里面是同学,我才提出要送他的……你理解一下我,我刚刚进这个公司,我实在是,唉,我实在是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我又不会说那些很复杂的英语,顶多就会点日语。这家公司现在正好在跟我老东家谈合作,我相当于是把握住了这个风口,我才……唉,我对不住你。” 安瓷默然不语地看着他油光闪闪的脑门。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反胃。但不是为了安仁的话,而是为了他现在的可怜神态——这就是他冷落妻女、半生拼搏、背井离乡换来的东西,在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要为了明天不会饿死,对着一个跟他女儿同龄的少年卑躬屈膝。 Eric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安瓷轻轻拍了一下安仁的手掌,让他别再垂着脑袋,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了。Eric刚刚应该是去找服务员要了冰毛巾,敷过了脸,来遮挡他脸上被安瓷打出来的红痕,现在他金发上挂着水珠,神态却十分轻松,在安瓷直白的注视下,将付过的账单压在了桌子上:“不好意思,我今晚上还有点事,要先走了。另外我之前忘了跟你们说,这家餐厅是我十二岁的生日礼物,意思就是,它其实是我开的。” 他看着安瓷突然捏紧的手,不由得一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多谢你今晚让我如愿以偿。我们学校见,girlie。还有一周,我就要跟你的Andre在球场上比赛了,记得来祝贺我的胜利。” 他亲昵地朝安瓷的耳垂吹了一口气,并抢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抽身大踏步地离开了餐厅。安瓷盯着那张被结算过的账单,感觉刚刚打在Eric脸上的那一拳现在来到了自己的脸上,怒气、羞愧还有被羞辱的酸涩,一时都涌上心头。 安仁似乎没听懂刚刚Eric说的那一大串英语,还当他只是把账单拿过来了,正准备拿去自己付时,安瓷迅速起身,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夺过那张纸片:“我去付钱。你去停车场等我就行。” 这还是安仁头一次看到素来温和的安瓷这么雷厉风行的样子。他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嘀咕看来美国的风气还真能把一个人给改造了。 安瓷绕路到了洗手间,把账单撕成碎片,冲进下水道时,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她点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临近满月,异族血激很频繁,让她尽量少出门,如果有陌生人敲门绝对不能应云云。安瓷蹙着眉,没注意电话号码,还以为是Andre给她发来的,随手打了句谢谢,外加一个表情符号,不到半分钟,对方又发过来一条短信,写着:“你的态度还真是晴雨不定。” 安瓷这才反应过来,这条短信的主人分明是Eric,不是Andre。她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脑门,恨恨地在屏幕上写下:“滚。还有把我手机号删了,我永远不想看到你。” “我们来个交易吧,girlie。我存着你的手机号,以后你在这家餐厅永久免费。你和你爸可以把它当食堂,天天来。” “我要在点评榜上天天发差评。” “太好了,我早就看这个厨师不顺眼了,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辞退他。你有什么推荐的厨师吗?去年在博古斯夺冠的那位怎么样?” 安瓷总算意识到,Eric正在试图跟她聊天。她恼怒地把他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随后息屏,走向了停车场。 接下来的一路上,她反复拉黑了Eric七个号码,又忍无可忍地将手机开了静音,才终于得到了安静。安瓷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累得不行,勉强支撑着洗漱完,在床上倒头就睡。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她被外面疏狂的风雨声和沉闷的敲窗声唤醒,安瓷从被窝里爬起来,慢慢走到阳台的玻璃门旁,揉着眼睛看向门外。 Andre被雨淋得透湿的身影映入眼帘。 作话: 某人要吃醋了(? ? ?? ) 第四十七章温存(男口女+潮吹) “Andre!”安瓷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匆忙打开门锁,让Andre进入她的房间。她这才注意到,Andre处于半魔化的状态,巨大的骨翼现在收拢在背后,银发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你冒这么大雨来我家干什么?不对,你怎么找到我家的?”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条新毛巾,让Andre坐在电脑椅上,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说周一见吗……” “你的档案里写着你家的地址。”Andre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脸上,“我用了一点不太好的手段,偷偷想办法去查了……我试着在家待着不去想你,但我等了两个小时就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更何况还有两天。” “你真是……”安瓷被他看得脸颊发热,“今晚上下着雨呢,你好歹明天来嘛……副校长说中毒之后你会变笨,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在你面前。”Andre说。他的睫羽跟发色一样,都是银灰色,浓密得让安瓷都有些嫉妒,而瞳孔则是纯净的冰蓝,像猫一样,在夜色中流转着淡淡的光辉。被这双眼睛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着,几乎没有人能够对他说出拒绝的字眼。“吻我一下,Пламя(火焰)。” “你先去洗澡吧。你身上湿漉漉的。”安瓷被他身上的凉气弄得冷飕飕的,本来想直接挣脱开,但Andre还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她只好顺从他的意思,迅速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Andre抓住机会,一下子把她抱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他现在吻技越来越熟练了,安瓷起先还想要试着迎合他,好让他赶紧亲完放开自己,不想他一感觉到她的迎合,立时兴奋了起来,顺手将她推倒在电脑桌上,舌尖扫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敏感点,把安瓷吻得喘不过气。直到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而死时,Andre才总算放过了她。两人的呼吸都有不同程度的凌乱。而正当安瓷忙着把自己被弄开的衣襟扣上时,Andre却抬起她的脸,眉宇锁了起来:“你身上怎么有其他人的气味?” “……Eric·Adams今天来找过我。”安瓷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爸现在在他手底下工作,结果我爸非要请他吃饭。这是我们国家的习俗,就,请对方吃饭,好拉近下关系什么的。” “你们为什么要跟Eric·Adams拉近关系?”Andre抱着她腰身的手一紧,“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安瓷安抚性地揉了揉Andre湿漉漉的头发,“是我爸非要这么做的。算了,别说这个了,你身上潮死了,我悄悄带你去浴室,你动作轻一点哦。” 她离开了Andre的怀抱,轻轻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卧室门。这栋房子不算大,二楼一共就三个房间,浴室则在走廊的尽头,她把Andre推进去,正要离开的时候,又被对方拽住胳臂,硬生生拉进他怀里,并被拉扯进一个绵密的吻中。安瓷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的后腰,昨晚上的记忆如回潮的海水那样涌进脑海,让她又是赧然又有些生气:“Andre,我爸还在家里……!” “我真的很想你,宝贝。”Andre微微抬起头,又眨着那双蛊惑人心的蓝眼睛对她低声说道,“你让我辗转反侧。” 安瓷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在自己的胸前摸索。因为天气热,她入睡前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吊带裙,Andre隔着那层布料,略微施力揉弄她软嫩的乳肉,把乳尖撩拨得挺立起来,在裙子上拓出一个小巧的轮廓。安瓷闷哼了一声,又回想起他昨天晚上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脸颊越来越烫,心理防线已经垮了大半:“至少把浴室的门锁上……” Andre干净利落地走过去,锁上门的同时还顺手打开了灯,安瓷一惊,压着声音道:“把灯关上!我爸真的在家,被他发现我们俩的话,我肯定会被他揍死的 “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是你男朋友。” “我才十六岁,Andre,在中国,这叫早恋。更别提我们俩还上床了!” “中国的性同意年龄是十四岁。” “我们俩还没有结婚呢,Andre。” “你希望我现在对你求婚吗?” “我真跟你讲不明白……”安瓷无奈地捂住脸。异族的思维方式跟人类到底还是存在着许多不同,她也很难跟Andre讲清楚为什么自己需要遵守那一套古老的道德准则。Andre低眉观察着她的神态,又把灯给关上了:“如果你不希望我开灯,那就算了。不过,我想问问,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你的父亲?” “因为时机还没有到。”安瓷看他关上灯,终于松了口气,于是直起身子,踮起脚在Andre的唇边吻了一下当做奖励,“我以后一定会把你介绍给他的,但是现在还不行。” “你保证?” “我保证。” 安抚Andre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安瓷一边被他吻得头晕目眩,一边混乱地想到。Andre脱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跪在安瓷的跟前,吻沿着她的胸部和腰腹向下滑去,随后,他掀起安瓷的吊带裙摆,隔着她的内裤轻轻舔弄她的阴阜。安瓷捂住嘴,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被撑起来的裙子,手抓着旁边洗手台冰凉的边沿:“别,别舔了……” Andre并不为所动,他的舌头顺着那道窄缝往下滑去,在安瓷的花穴口打着转,又将自己的食指插了进去,随着舔吻的动作而抽动。被疼爱了一宿的花穴食髓知味地缠了上去,内里的嫩肉迫不及待地裹住插进去的指节,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从身下蔓延上来,安瓷眼眶泛红,抓着边沿的手越来越紧。Andre感觉到她的激动,干脆直接将她的内裤扯了下去,扣着她的臀肉,用舌头反复戏弄她的阴蒂,同时加快了在她阴道里抽插的速度。安瓷将身子用力地朝后仰去,堆积在小腹不断升腾的快感令她不自觉地落下生理性眼泪:“够了,Andre,我快到了……” 那股酸麻的愉悦最终攀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安瓷浑身一颤,一股清澈的液体从她身下溅了出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爽到失禁,腰身软了下去,被Andre一把抱住。他将自己和安瓷的衣服一起扯开,扔到了地上,赤裸地站在窗外纷飞的雨影当中。安瓷还沉浸在方才的失态里,把脸埋在Andre的胸口,嗫嚅着道歉。Andre吻了一下她的鬓发:“这是潮吹,Пламя。” 他让安瓷将双手扶在墙上,握着她清瘦的腰身,慢慢将自己的阴茎埋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妒火(上浴室play) 异物侵入带来的过分胀痛让安瓷不自觉地咬住嘴唇。面前冰冷的墙壁和背后Andre温热的身躯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她神思不属,喉咙里也发出破碎的呻吟,旋即,她立刻想起来安仁还在不远处的房间里睡觉,又急忙闭上嘴。但Andre则适时地拨开她身下的花瓣,照着顶端的肉珠用力按下去,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安瓷下意识地夹紧双腿,Andre深吸了一口气,咬住她的耳垂,含糊地说:“放松,宝贝,你把我拦在外面了。” “你太大了……”安瓷抽着气说道,但有了昨晚上的经验,她现在已经明白该怎么让身体尽量放松,好顺利接纳背后的男人。她的腰弯得更低,双腿也努力分开。Andre则用手揉搓着她的阴蒂,想让她尽可能快点感受到愉悦,而刚刚高潮过一次的身体因为敏感得不行,反而条件反射地绞紧了内壁,让Andre愈发寸步难行。他担心强行闯进去会弄伤安瓷,只敢用已经埋进去的前半段阴茎在她的花径里浅浅地抽动,这种慢性刺激让安瓷有些着急,但她不好意思跟Andre说那些会显得她十分急色的词语,只敢将右手向后伸,勾住他扶着自己后腰的手,暗示性地抚摸着。 Andre显然没搞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过令他振奋的是,随着他揉弄安瓷阴蒂的动作,她的阴道里越来越湿滑,不自觉流出的滑液让他的抽插越发顺利,他忍耐着立刻把自己全部埋进去的冲动,依然耐心地给她慢慢扩张。安瓷被他不上不下的动作弄得既难受又焦躁,忍不住回头对Andre说:“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到这里吧,我,我用手给你弄出来……” 她感觉自己腰部传来的力道明显一沉。但Andre没有回应她,只是抓住她的手,细致地爱抚过她掌心的每一寸纹路,又低下头,捧着她纤细的肩膀,亲吻她天鹅似的后颈和漂亮的蝴蝶骨。这种温柔而缠绵的动作,比单纯的做爱更让安瓷情绪高扬。她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而下一刻,Andre扣住她的腰,猛地把自己撞进她滑腻的甬道深处。 他眼疾手快地捂住安瓷的嘴,把她脱口而出的娇吟变成了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呜咽:“你的父亲还在家里,嗯?” Andre抓紧她的腰,开始深入浅出地顶弄,硕大的龟头突破软肉的阻挠,周身凸起的血管与青筋碾磨着她的花穴,带来难以言喻的过电般的强烈快感。与此同时,Andre还抓住她右边的乳峰,为手上传来的温软柔嫩的触感而心绪起伏,安瓷将头埋得更低,一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则搭在Andre揉弄她胸乳的手上,既像是要阻止他,又像是要主动带领他开发自己的身体。 许是被她这个动作刺激到,Andre重重一顿,忽然把自己拔了出来,将安瓷翻了个身,调整成正面的姿势后,再拉起她的腿,重新插了进去。安瓷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当做自己的支撑点。两人拥抱着结合在一起,安瓷的身体随着对方操弄的动作,而上下起伏着。当要临近高潮时,她紧紧地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欢愉与痛苦交织的神态,她不自觉地将腿分得更开,乃至于挺腰主动往对方的阴茎上套弄,从中汲取更多更强烈的快感。“Andre,我,我又要——” 安瓷一不小心将花洒的开关拨开了。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顷刻就将两人的身体全部打湿,Andre仿佛更加兴奋,就着安瓷高潮时的挤压感,抬起她的另一条腿,让她完全挂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口气把自己插进了子宫中。安瓷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敏感的甬道一抽一抽地裹紧侵略者,两个人都被快感折磨得快发疯,以至于根本没听到门外传来的细碎脚步声。 浴室的门锁陡然哐当一声。把两个人将要飞到半空的魂魄硬生生塞回了身体里。 “小瓷?”安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你在里面?” 安瓷被吓得脸色惨白,与情人结合带来的热量从她身上迅速退去,却因此把Andre的阴茎缠得更紧。后者闷哼了一声,紧紧抱住她的腰,按捺着再次开始操弄的冲动,在她臀部轻轻拍了一下:“回答他,宝贝。” 安瓷勉强张开嘴:“是,是我……我在洗澡呢,爸。” “你怎么大半夜洗澡?这都快三点了。” “我今天晚上不舒服,想吐。”Andre忽然在她体内使劲一顶,安瓷连忙捂住嘴,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但嫣红的眼角和动情的神态让她看起来其实更像是羞涩下的撒娇,“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出去,呃……” 安仁沉默了片刻。 “……小瓷,你老实跟爸爸说,Eric今天晚上到底对你干什么了?” 安瓷明显感觉到Andre的动作一顿。他抱着她臀部的手用力地收紧,令她吃痛地挣扎起来。 “他没有对我干什么!”安瓷大声喊道,尽管她是在对安仁解释,可眼睛却牢牢地盯着Andre,“什么也没有!” “你当时回来的时候,手腕上有淤青,衣服也很乱。”安仁的声音像是他忽然间老了十岁,变得格外愤懑、痛苦但又无可奈何,“我当时碍着他在场,不敢直接问。他是我老板的儿子,是我未来的顶头上司,你知道,我英语不行,除了令辉制药,没公司要我。我实在是,实在是不敢问他啊……小瓷,现在没别人,你跟我直接说,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在听到安仁前面那段话后,Andre蓦然将安瓷用力地抱进怀里,身下的操弄像是要把她直接捅穿一样,阴茎像是火热的利剑,深刻而且蛮横地撞进她幼嫩的子宫。由于花洒水流的声音,再加上沉浸在自责和憋闷里,安仁没有听到他们俩肉体交缠发出的响动。安瓷无力地将手搭在Andre的胸口,拼命摇着头想推开他,换来的却是对方越来越暴躁的深入,“你不要乱想,我真的没有跟他……他没有得手!” 安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想对你做什么?他是不是强迫你了?” “他碰你哪里了?”Andre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声音诡异地低哑了下去,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厉,仿佛翻滚着暗流的深海。他掐着安瓷的脸,让她跟自己对视,银白色的光芒从他瞳孔中漫出来,“我再问一遍,安瓷,他碰你哪里了?对我说实话。” 这是他的音令。 安瓷的心沉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妒火(下微强制+镜子play) 这是安瓷第二次在没有禁制存在的情况下看到Andre使用音令。 她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种强烈的、让她差点吐出来的眩晕。紧接着,她的思维和神智都好像被从身体里面抽离了,大脑变得一片空茫,只有宛如雪地的纯白色,仍旧横陈在她的眼前。安瓷恍惚地张开嘴,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是看着Andre变成银白色的双眼,慢慢地张开嘴:“腰,腿,还有手。” “几乎就是全身。”Andre的声音冷得像冰。安仁没听清安瓷在说什么,提高了声音,疑惑地问道:“小瓷,你刚刚说什么?” “回答他,安瓷,说你想一个人待着,让他回自己床上睡觉。”Andre暴躁地低吼。安瓷在音令的作用下,乖顺地点了点头,旋即侧过脸,提高声音道:“我没事了,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回去睡觉吧。” “你真的没事了吗?”安仁听到女儿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以为是她不愿意跟自己再说话,只得呐呐地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他的脚步声才刚刚远去。Andre就将安瓷压在了旁边的洗漱台上,让她跪在台子上,上半身紧紧贴着冰凉的镜子,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凶狠地进入了她,当安瓷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受痛的哭喊时,他则是拧过她的下巴,咬住她柔软的双唇。安瓷被他满含妒火的亲吻堵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另一个人发了疯一般占有着,像是被雄狮捕获的猎物,即将被彻底吞噬殆尽。 在指令完成之后,音令带来的眩晕逐渐从安瓷身上退去,朦胧的思维也渐次清醒。她方睁开眼,就看到镜子里她被Andre抬高腰臀,从后面进入的模样,她看着正在自己身体里抽动的肉刃,惊人的快感、恐惧、乃至于适才被对方强行用音令操控的愤怒同时席卷了她。而更令她心底发寒的,则是Andre已经彻底变成竖瞳的银白眼睛,还有胳臂以及腰腹上布满的华丽鳞片。或许是顾及浴室太狭窄,昨晚上的骨翼并没有出现,但Andre现在魔化的程度明显比昨晚上的更高。这种半人半兽的形态,比Andre纯粹的原型来得更加叫人印象深刻,安瓷从没有这样一刻,意识到跟自己做爱的是个非人生物。 安瓷感到自己的胸乳上传来闷闷的胀痛,她拼命地摇头,抗拒着这种被强迫赋予的疼痛:“Andre,够、够了!” “我之前就让Ilya对你说过,和Eric·Adams有多远离多远,这个败类会找准每一个空隙来跟我作对。”Andre在她翘起来的臀部上打了一巴掌,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肌肤迅速泛红,被他操干着的花径也因此遽然一紧,紧接着,他又换上温柔的力道,安慰地轻揉被他打红的地方。“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安瓷努力地张开嘴,出口的话被身下越来越快速有力的抽动撞得支离破碎:“你,你要……” Andre将她从洗漱台上抱了下来,让她站在地上,旋即反剪她的双手,重新挺身插了进去。安瓷被迫弯下腰,承受着他充满占有欲的操弄,布满指印的双乳随着身后的动作剧烈地摇晃着,粉红色的乳尖可怜兮兮地挺立在凉风里。当安瓷觉得高潮的烈火再一次从小腹处燃起来时,Andre也同样加快了干她的速度,他从后面用力地抱住安瓷,并迫使她转过头和自己接吻。在安瓷红着眼睛被操上顶峰后,Andre被乍然收紧的内壁绞得闷哼了一声,在她耳边用不符合热情动作的冷漠声音说道:“我立刻就去杀了他。” 第五十章转折「Рo1⒏red」 安瓷猛地抬起头。下一秒,Andre的生殖锁张开,固定住她的同时,也释放在了她的体内,大量温热的精液像水柱那样冲刷过安瓷高潮后格外敏感的内壁,令她浑身颤抖。一时有些失神。Andre凝视着她被高潮染得嫣红的脸,低下头给了她一个缠绵悱恻到达极点的亲吻。但在生殖锁收回的下一秒,Andre从她体内拔了出来,迅速地将衣服套到自己身上,随即打开旁边的窗户,周身带着的寒气将外面纷飞的雨水凝结为冰晶。安瓷吓了一跳,忍着精液填满自己身体后、又缓缓流出来的不适,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别冲动。” 她必须先把他安抚下来才行。 安瓷脑海里浮现着Ivan今天早上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只要认定了某样东西属于自己,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去触碰”。 “他碰了你。”Andre低低地咆哮起来。 “他确实碰了,但那是因为他想弄明白我的能力,他肯定看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知道我现在有了Purify,这件事我一定会去解决的。另外,今天晚上,我没有坐以待毙,我用Purify揍了他一拳。”安瓷见Andre仍然保持着半魔化的形态,干脆踮起脚,倾身捧住他的脸,和那双会叫普通人做噩梦的银色竖瞳对视,声音变得柔和,“别在激动之下做出些不清醒的事情,Andy。就当是为了我,冷静下来。”(注:Andy是Andre的昵称) Andre粗重地喘息了几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脸色阴沉,身上的鳞片焕发着煌煌丽丽的光彩:“他对你的侮辱就是对我的侮辱,如果是在一百年前,我应该在决斗之后砍下他的脑袋。你让我怎么冷静?” “我能让你冷静下来。”安瓷低声道。 Purify的白色光芒从她指尖流转而出,下一秒,她趁着Andre不注意,将右手用力地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如果你真的对Eric下了手,我和我爸爸肯定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的。我们还有别的机会以后给他好看,但你现在必须得镇静下来,明白吗?” 外面的雨声突然变大了。 那些被Andre方才释放出的寒气凝结成破碎冰晶的水珠,在Purify的白光闪过之后,又变回原先的雨水,从上往下溅落在结上薄霜的地面。那些雪白的鳞甲,如同遇到春风的雪堆,慢慢地消失了,半魔化带来的异族特征亦复如是。安瓷将Andre拽回到自己跟前,又关上他背后的窗户,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略带痛苦的神情,并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聊作安慰。半晌,Andre凌乱的呼吸才渐渐趋于镇定,他的魔化已经全部结束了,冰蓝色的双眼在夜色中笼着一层浅浅的光辉,像是灰暗屋子里闪烁的宝石。 “你下手真重。”Andre轻声抱怨。安瓷紧张了起来,连忙道:“我弄伤你哪里了?” “Inside。”他顺势想把安瓷抱进怀里。后者意识到他其实只是想借机撒娇后,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并将浴巾披在了身上,挡住不着寸缕的身体,“别闹了,Andre。既然你现在清醒了,我就要跟你说些别的事情了。你应该知道你刚刚对我用音令,还强迫我迎合你的行为,我没办法接受吧?” Andre的身体僵了僵。 安瓷屏息凝神,蹙着眉看他:“向我道歉,还有,承诺你以后都不会这么做了。” 雨声还是淅淅沥沥地响着,未散尽的寒气从窗户边沿爬了进来,让安瓷有些发冷。她确信Andre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他明显控制不住地想过来碰她,但是她按住了Andre伸过来的手,语气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先做我说的事情。” “……我向你道歉。”半天,Andre对她低声说道。 安瓷轻轻松了一口气。 跟Andre谈恋爱以来,她一直隐隐有种被对方压制着的难受。这种压制并不是说Andre对她不好,相反,他对她的保护和关照都无微不至,几乎把她当做一尊易碎的瓷器那样呵护,在跟他交往之前,学校中还时不时有些人会来撩拨和调戏她;而在交往之后,这些人完全销声匿迹了。没人敢当着Andre的面跟她有超过五句话的交流。这一点既有好处也有坏处。但除此之外,Andre的保护在某种意义上,也阻绝了安瓷探索周围世界的步调,比如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副校长Edward执意要Andre来见她,她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克利夫兰的鬼侍事故,也不会知道她的能力原来早就已经被Edward和Sue知晓,以及这两人甚至已经在暗中关注了她许久。而安瓷并不是那种会放纵自己沉醉于他人给予的安全感中的人。 就像刚刚,Andre对着她使用了音令。这使得他们俩之间一直存在着、只是被此前对方展现出的温柔掩盖过去的力量悬殊突然淋漓尽致地暴露在了安瓷的面前。比起单纯的“他竟然会伤害我”的难过,安瓷更多体会到的是对方客观条件过于雄厚带来的不安。这个时候,她反而想起Eric今晚上在车里对她说的话了:“拥有力量,确实能够让人露出真实的一面。” 她可不想被别人攥在手心里。哪怕只是露出一点苗头,都会让她产生十足的警惕。那种所有自由——甚至包括哭和笑的自由——都被牢牢捏在另一个人手上的感觉,她小时候在叶明涵那儿已经体会得够多了。 但现在,Andre既然愿意向她道歉,至少说明事情还是存在转机的……大概。 “还有呢?” “不会再强迫你。”Andre叹了口气,“我实在太恶心Eric了。Arthur是个好人,但他的儿子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我只要一想到你被他碰过,就恨不得立刻去克利夫兰杀了他。” 安瓷这才露出了一个微笑。Andre试探性地拉起她的手,看她没有拒绝,才放下心把安瓷按进自己怀中,并不甘心地向她索吻:“那你也答应我,以后离Eric这种混账远点。” “我压根儿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安瓷无奈地说,“我巴不得他离我越远越好。” 他的神态这才放松了下去,低下眉宇,小心翼翼地看着安瓷黑色的眼睛:“那,我们和好了吗?” 安瓷撇了撇嘴,看着他有些焦急的神情,故意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回到花洒下面,打开热水清洗自己,她一开始还梗着脖子不肯搭理Andre,但没过多久,就又被对方生涩的撩拨弄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碍于安仁还在家里,不敢把声音闹得太大,只能努力压抑着。这一次安瓷没允许Andre把清洗变成新一轮性爱的企图,在把身上黏糊糊的精液和汗水洗干净后,就匆匆忙忙地擦干身子打算回房间。Andre速度比她快一些,在安瓷还忙着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时,他已经站到了门口。 而当安瓷使劲把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弄干时,Andre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揽进怀中。 “Andre,你又要干什么?”安瓷这下真有些生气了。她转过头去,却看到Andre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而是牢牢盯着不远处窗外的夜色。 雨声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四周万籁俱寂,连风声都被封冻住。黛青色的天空中,悬浮着几缕稀薄的云彩,它们迅速地飞过半钩弦月,让月光照亮了街道两旁梧桐树的叶子——它们泛着淡淡的、霜白的光。 Andre慢慢地蹙起眉,并伸出手去,指尖浮现出属于尼雅洛加的细碎鳞纹。 “温度在降低。”他低声说。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五十一章黑猫(双更合一) 安瓷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她搓了搓手臂,热水带来的暖意的确在慢慢消散,但接踵而至的寒意更像是冷热变化带来的反差。不过,看Andre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安瓷也隐约感到了些不对劲,她匆忙搁下毛巾,谨慎地沿着他的目光朝外望去。窗户外面,夜色凝重得宛如一口倒扣的铁锅,月光像是漫洒的铁屑,透着股逼人的冷峻。Andre低声道:“我对温度的变化非常敏感,这种突然降温有些不正常。安瓷,你先回你的卧室去,我会用五分钟检查整座房子。在此期间,如果你听到外面传来任何声音,不要往那里看,不要回应,更不要去触碰传来声音的东西。懂了吗?” “为、为什么?” “我们通过接受邀请进入室内。”Andre回答道,“如果有什么东西想要对你发动攻击,首先它必须想办法进入你的屋子,所以,它会用尽一切办法引诱你开门。这是一则非常古老的守则。只要你待在屋檐下,就受到守则的庇护。” 安瓷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Andre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赶紧离开。安瓷一边提防着会不会吵醒安仁,一边记挂着Andre,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者则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楼梯口的黑暗里。安瓷坐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心如擂鼓,焦躁地盯着头顶的夜光钟,像是坐在一张烧红的铁垫上,坐立难安。她盯一会儿夜光钟,又盯一会儿门口,在心里祈祷Andre最好能在被安仁发现之前回来。 头顶的排气扇管道中蓦然传来了几声轻响。 安瓷从床上一跃而起,心率陡然加快。她记挂着方才Andre的叮嘱,不敢直接朝那里望,干脆从旁边的桌子上摸到一支铅笔,将Purify的淡淡白光附着上去。她胆战心惊地低着头,闭上眼睛凝神细听排气扇背后的动静。片刻后,她听到排气管上再次传来几声微弱的抓挠声,旋即,一声十分轻柔的猫叫在屋子里响起。 安瓷讶异地睁开眼。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紧接着,她看见了眼睛的主人——一只黑猫。它趴在排气管里,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面前的栏板,当发现安瓷注意到自己后,黑猫站了起来,并急切地再次发出几声娇柔的喵呜,乌黑的尾巴重重拍在栏板上,把那扇铁制品拍得砰砰作响。安瓷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隐约意识到这只猫似乎是想让自己打开那扇排风扇通道。 安瓷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闭上眼,依据声音传来的方位,将那支附着了Purify的铅笔用力地扔了过去。 下一秒,猫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安瓷霍然看去,只见它猛地转过身,身体像是被小孩子捏在手里的橡皮泥那样,怪异地扭曲起来,朝着黑漆漆的通道内侧逃窜而去。安瓷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重新坐回到床上,心脏跳得像是要撕裂她的胸脯。 冷静,冷静下来。她对自己反复地说。那只猫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误入排气管的流浪猫,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美国,这种事情很常见,前段时间还老有浣熊来翻他们后门外边的垃圾桶。 但浓烈的不安还是如乌云般在安瓷心头盘桓着。她咬住下唇,又看向夜光钟,距离跟Andre约好的五分钟还有四十秒,只要捱过这四十秒,她确信Andre一定会如期出现在她面前的。 她按捺住立即冲出房间去寻找Andre的冲动,努力镇静下来,目光凝在夜光钟上。还有五秒钟。秒针仿佛在跑一千米最后半圈的学生,气喘吁吁地挪向它的终点,最后一格。 数声清脆的叩击声陡然敲碎寂静! 安瓷悚然一惊。那些叩击声分别从自己卧室的玻璃门外、衣柜中、天花板上、床底下以及半掩的卧室门外涌来,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简直像是一场令人耳目缭乱的朋克音乐会。不知从何而起的大风将身旁的窗帘掀起半丈高,从底下透进惨白的月色,简直像是一层厚厚的霜,紧接着,她又看到了那只黑猫,它的皮毛不再像方才那样顺滑光亮,其上布满了斑驳的烧伤,正瞪着黄澄澄的眼睛,狠厉地看着她。 安瓷信手抄起身边的书本,狠狠砸在玻璃门上。“离我远点!” 厚厚的门页颤抖了一下,黑猫从阳台上轻盈地跳了下去,冲她龇了龇牙。下一刻,那些叩击声变得更加急促,催命铃似的在她耳边环绕回响。 安瓷再也顾不上别的了。她一把推开卧室的大门,没命地冲了出去。 “Andre!”她大喊道,“你人呢?” 走廊里漆黑而死寂。安瓷环顾了一圈,顺手打开灯,结果下一秒,她就看到走廊尽头、浴室的窗户外面,又出现了原先那只黑猫的影子。它身上的那些被Purify烫伤的痕迹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皮肉以惊人的速度腐烂着,几乎能看到森然的白骨。安瓷将一声尖叫堵在喉咙中,所幸这时她已经稍微镇静了一点,迅速将肩膀上搭着的毛巾解下,指尖在上面一抹,令Purify附着上,再将毛巾用力地扔了过去。 由于隔着纱窗,毛巾没有像之前的铅笔那样跟猫直接接触。但还是令黑猫骤然弓起背部,冲着安瓷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音,在安瓷的注视下,它狠狠地扑到了纱窗上,爪子和尖牙死命地撕扯着网纱。由于先前毛巾和纱窗的接触,Purify有一部分也被转移到了后者上面,令其泛出一层淡淡的白光,并令黑猫身上的皮肉溃烂得更加厉害,腐坏的部分不断地朝下脱落。但后者置若罔闻,依旧不顾一切地想往屋子里钻。安瓷这下是真的开始慌乱了。她回头望向走廊,崩溃地大喊:“ANDRE,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依然没有任何人回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激起一片连绵不绝的回音,整栋房子开始轻轻地摇晃起来,所有的门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嗬嗬声响,安瓷拼命咬住牙,死死捂紧胸口,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她听到正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安瓷?”Andre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瓷感觉自己腿一软,差点跌倒在了地上,“开一下门,让我进去!” “你怎么到外面去了?”安瓷连忙跑下楼,将手搭在门把上,下意识地想打开,“你刚刚不是说在屋子里检……” 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我刚刚想出门再检查一下,但风把门吹上了。”Andre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沉闷。安瓷慢慢松开扶着门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等等……Andre,你刚刚就这么出去了?” “对。” “你先别进来。”安瓷死死地盯着那只黄铜把手,活像是它突然变成了一只尖牙利嘴的怪物,会在她的手放上去的瞬间把她撕成碎片,“外面有只黑猫,一只在试图进来,你去把它抓住。” “我没看到什么黑猫。” “一定有。”安瓷低声道。她听到方才那些不停震颤、发出噪音的东西,那些敲击声、猫叫、还有门扉开合的吱呀,此时此刻全部沉寂了,整个屋子坟墓般岑静,透着一股诡异的幽冷。“Andre,去找到它。” “你先让我进去!”对方的声音蓦然变得急躁而凶狠。安瓷这下对自己的猜测已经有了八分确定,她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把Andre抛在脑后,冲着二楼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去,一把拉开安仁的卧室门:“爸?” 房间里空无一人。 安瓷深吸了一口气。那些凌乱的叩击声又响起来了,从她最初看见黑猫的那一刻,就一直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她心头的违和感,到这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她的Purify的确能够造成烧伤,但同时也能够令对方变回人类形态,最好的例子就是今晚的Eric——在她揍了对方一拳后,他立刻收回了魔形;Andre先前告诉过她,“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首先必须想办法进入室内”,也就是说,此时那个不知名的,大概是异族的家伙,应该在门外,就算他能弄出点什么噪音,也肯定只能是在外面弄出来,可她刚刚听到的许多杂音,都是在室内响起的;Andre是最先意识到不对劲的,也是他对她做出了警告,让她不要开门,没道理会突然又让她为自己开门;而最重要的、最令人质疑的一点,就是突然消失的安仁。 安瓷可不觉得,安仁在这种时候消失,会是出门遛弯抽烟了。 这里要么是幻觉,要么是梦境。 一周以前,被Mare拖进梦境中的场景浮上眼前。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坚持不让校长清除自己的那段记忆,才能让她这时迅速厘清现状,并作出判断。 她方才已经用Purify攻击了那只黑猫。它被烧伤,意味着这是一名异族,而没有恢复人形,周围的异状也没有消失,这说明,这个梦境的“主体”不是它。 安瓷闭了闭眼,咬住牙,覆盖上白光的右手使劲地按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将Purify注入其中。 第五十二章旧恨 “清醒得还挺快。”一道轻浮而略带熟悉的笑声在安瓷头顶响起,“那边还没完事呢,看来明石荻和明石薰他们俩也没有自己吹嘘得那么厉害。” 安瓷慢慢地睁开眼睛,一缕乌黑的头发垂在自己眼前,随着轻轻的风一摇一晃。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不远处,夜光钟慢慢地走着,但分针才走完三圈,距离她原本和Andre约好的时间还差两分钟。 她没有判断错。那个梦境是以她的思维为主体创造的,当她对自己使用Purify后,整个梦境就分崩离析,她也得以从中逃脱。 她下意识地想翻身坐起,但马上就发现,她的上半身被半指粗的麻绳绑了起来,相当于把她固定在了床上,绳扣不算太紧,但在Mare牢牢盯着她的情况下,安瓷也没办法立刻想办法把它挣开。安瓷努力仰起头,试图看清楚头顶声音的主人,但对方适时地缩了回去,并故意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好啦,我不会伤害你的。乖一点,我过一会儿就把你放了。” 他这句“乖一点”让安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不算久远的记忆浮上脑海:“……Mare,又是你。” “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不对,等等,你认错人了!”那个少年的声音从原本的从容不迫立刻转变为了惊慌,安瓷甚至听到头顶传来轻微的风声,他很夸张地往后一靠,差点把自己的脑袋撞在了墙上,“我是,呃,我其实是……我其实是Harry·Jones(哈利·琼斯)!我不认识Mare,你认错人啦!”(附注:Harry·Jones这个姓名在欧美约等于王小明) 不过,虽然他听起来一副急躁的模样,但捂住安瓷眼睛的手还是十分牢固地黏在她脸上。安瓷一想到当初这个人对自己干的事情,就一阵反胃,使劲地挣扎起来:“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还有,你绑住我干什么?给我松开!上次的留校察看你忘了吗?” “你居然还知道我之前被留校察看了?”Mare的声音激动起来,“这件事连我妈都不知道!我记得你是新生吧,居然这么关注我?” 他先前的记忆被清除过了。安瓷后知后觉地想起,也就是说,现在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的,只有她了。这让安瓷再次不舒服起来,既想立马起身狠狠给他一拳,又苦于自己现在这种受制于人的状态,难以实现目标。 “我们一个个问题来吧。”安瓷感觉到他的指尖曲起,若有若无地在她的鬓间抚摸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进来你家,是因为我受到了‘邀请’。只不过不是直接通过你,而是通过另外一个进入过你家的异族——在你或者你的父亲容许他踏进你家门的那一瞬间,这栋宅邸就承认了他,而他将这种‘认可’转让给了我。所以,我就进来咯。” “Andre不可能这样做。”安瓷斩钉截铁地道,“你在骗人。” “我也没说是Andre做的呀。”Mare笑嘻嘻地说,不顾安瓷的挣扎,把她拉到自己膝盖上躺着,“唉,你别闹那么厉害,我就是看你直挺挺地躺着很不舒服,所以帮你调整一下姿势而已,没别的意思。你再自己想想,你还邀请了谁进入你的房子?” 安瓷脑子一片混乱,许多画面在她面前走马灯一般旋转飞舞,最后定格在了昨晚晚饭前,安仁带着Eric走进房门的那一帧上。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是Adams。那个混蛋。” 难怪他昨天非要跟着安仁搭什么顺风车! “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可不是我告诉你的。”Mare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秘密被戳破后的紧张,反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然后我们进入第二个问题。呃,我想想,你刚刚是问我为什么绑住你对吧?嗯,我绑住你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你先别激动,我真的是为了保护你。”Mare眼疾手快地捂住安瓷的嘴,在察觉到这似乎会让她陷入窒息后,又连忙松开,转而用拱起手背的方式让她没那么难受,“明石荻和明石薰是从日本来的,他们俩是成年猫又。你知道,日本那边的异族,不管是纯血还是混血,多少都沾点变态,你想想平时在Tik Tok上看那些猫咪捕杀小鸟的视频就知道了,他们俩很喜欢玩弄猎物,会把对方活生生地玩到死。咱俩毕竟是同学嘛,你还是我们学校唯一的女孩子呢,再说,今天晚上我们的行动也不是针对你,要是你就这么死了,是很可惜的。所以我专门把你绑起来,免得你一时上头跑出去,被明石兄弟抓住,那你就完蛋了。” 安瓷努力摇着头,想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甩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哼。Mare垂下脑袋,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让她别大喊大叫后,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手。安瓷先是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随后才试着转头,想要看向Mare:“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今晚上你们的行动不是针对我?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之前被留校察看处分了嘛,按照规定,是得回家休学反思一周再回来上课的。但我害怕被我妈发现后她揍死我,所以,我就去校外找了个,呃,包吃包住的兼职。老板是谁我就不说了,反正具体工作就是像今晚这样,给明石兄弟打打下手,我负责制造梦境,诱骗住宅主人在梦中交出进入许可,然后明石兄弟就可以进来干他们的活了,比如审讯、折磨、催债、杀人之类的……说实话,他们干这种事挺快的,今天都算他们失常发挥了,居然这时候还没办完。” 安瓷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不是针对我……”她低声自言自语,“那是针对谁?” Mare低下头,用带着微微笑意的诡异双瞳跟安瓷对视:“有人似乎想要跟你有亲密关系的那几个人的命。” “By the way,”Mare仿佛有多动症一样,手不停地在安瓷的头发和耳垂上拍拍揉揉的,但他的动作又不沾丝毫淫猥,就像是在揉新买到手的棉花娃娃,“我刚刚不仅给你编织了梦境,也给隔壁房间的那个男人编织了梦境。他是你老爸对吧?老天,他的定力和判断力还没有你一半强,我甚至没像对你一样对他进行恐吓,只是用他老板的声音在门外喊了几声,他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门——真是个窝囊废。” 第五十三章猫又(上800珠加更) Mare惊讶地感受着手底下传来的颤抖——起初,他以为是安瓷被他吓得哭起来了,还准备好言安慰几句老板没说要杀她。但马上他就发现,安瓷实际上是在挣脱身上的绳索,而且挣脱进程已经快到百分之八十了。 “哇,你耍赖!”他大惊小怪地喊道,“你居然用聊天吸引我注意力,然后趁我不备解绳扣!我——” 安瓷拽住最后一根绳结,将整根绳子从身上扯了下来,Mare见状,连忙去抢。安瓷自知力量不可能跟异族抗衡,当机立断地将Purify注入绳面,Mare才刚拉住绳子打算往自己这边拽,就感到手上一阵剧烈的灼痛,他连忙松开手,对着自己掌心的烧伤吹气。安瓷心跳得从没这么快过。她将绳子紧紧抓在手心,趁Mare忙着观察伤口时,朝对方怀里扑去。床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Mare丝毫没料到她会这么扑过来,一时不察,被她压在了身下。安瓷跨坐在他身上,抓着绳子套住他的上臂,在他身上绕了几圈,使出吃奶的力气,在他身上狠狠一勒。 “你、你这也太狠了……”Mare惨叫了一声,“我刚刚可没把你绑得那么紧……Eric不是说你娇生惯养一碰就倒吗!” “那是你们俩的失误。”安瓷冷笑了一声。她不会打绳扣,只会打蝴蝶结,干脆连着打了四五个死结,又把多出来的一长截绳段系在Mare的脖子上。最后,她把自己的枕巾抽下来塞住他的嘴巴,避免他朝同伴呼救,还用被子把他从头到尾地盖起来,并俯下身从床底的鞋盒中找出一双容易跑动的运动鞋迅速换上。她正打算把Mare抛在身后离开时,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又返身回去把被子掀开,照着Mare的眼睛和鼻梁狠狠揍了两拳,满意地看到对方眼眶上浮现出一个青紫色的圆痕,鼻子也开始流血:“这是你欠我的,你个下三滥的混账。下次不管是发情期还是什么的,记得离女孩远一点。” 她将走廊灯光打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爸!Andre!” 整个屋子在过去的几分钟里简直成了叙利亚战场。饶是安瓷刚刚听完Mare的话,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她回过神,疾步跑进安仁的房间,一眼就看到呆若木鸡地缩在角落里的父亲:“爸,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是失焦的。这让安瓷心冷了冷,她强迫自己压下恐惧,颤抖着手试了试他的呼吸,在感觉到指尖传来温热感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并把安仁扶了起来,让他坐回到床上,对他低声说:“你别乱跑,就在这儿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来不及等待安仁的回答,快步跑向一楼。安瓷对日本传说没什么研究,就连方才听到Mare说“猫又”之后,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回忆里打捞出关于这个种族的知识。尽管如此,她记得的也只是这种妖怪擅长幻术。但从Mare刚才的言辞中,不难听出那对“明石兄弟”似乎还格外残忍,这让她愈发担心起Andre现在的境况——时间早就超过五分钟了,可他并没有回来。 而在安瓷的步伐落到楼梯上的刹那,她觉出了异常。 整个一楼的温度低得可怕。凛冽的寒气从下往上不断吹拂着,地面和扶手上都结着一层薄冰,冷风凭空而起,把安瓷吹得浑身发抖,险些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不顾被冰渣刺得生疼,一把抓住旁边的扶手,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一只遍体鳞伤的黑猫从她脚边飞快地窜了出去,当它昂起脑袋,用金黄色的眼睛和安瓷对视时,一股轻微的眩晕击中了后者的脑袋。 周遭的景物开始变幻。 安瓷毫不犹豫地按住自己的手腕,Purify的白光一闪即逝。 在安瓷背后,蓦然响起一道诧异的惑声,似是没想到安瓷竟然在几秒钟之内就反应了过来,并且立刻挣脱了自己的幻术。安瓷循声望去,在墙边看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那的确像一只巨大的、凶狠的猫。长长的尾巴立在背后,尖牙在灯光下闪着渗人的冷光。不等安瓷反应过来,他就如野兽般冲着她飞扑过来,安瓷之前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可能跟一名训练有素的兽人杀手相提并论,只能匆忙地闪躲,险而又险地避开对方冲她挥来的手——那只手就像是狮子或者老虎的爪子,五枚铁钩般的指甲泛着凛然的、凶险的光。 假如被这爪子碰到一下,安瓷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道雪亮的白光惊雷般坠落。安瓷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紧,整个人被来者抱进怀中,对方身上的寒气和血气扑面而来。 Andre站在安瓷的身旁,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已经变为魔形的左手伸出,五指扣拢,将那只冲安瓷扑来的猫又男人固定在了半空。安瓷眼睁睁地看着Andre慢慢收紧五指,他的瞳孔里弥漫出剑锋似的银色,胜若深冬被月光照耀着的雪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一响起。对方的神态开始扭曲,齿缝中滚出嗬嗬的哀声。 “ смерть 。(死)” 对方的头骨应声而碎。 第五十四章绝对零度 Andre像是丢一袋垃圾那样,把对方被捏碎了脑袋的尸体抛到一旁。安瓷捂住嘴,克制着自己不要尖叫出声,但还是免不了双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多亏Andre把她捞了起来按在自己怀里。后者神色冷峻,身上有许多驳杂的血痕,但比起那具尸体来说,无疑已经算得上状态良好。他低下头,对安瓷说道:“还有一个。” “我、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安瓷试探性地问。在目睹了方才那一场电光火石的对决后,她立刻明白如果自己非要跟着Andre去,只能是给他拖后腿,不如在原地等着他回来。但Andre摇了摇头,抓紧了她的手,庞大的骨翼在背后舒展,这一次的翼展几乎达到了七米,波光粼粼的银色如海浪般在上面翻滚,此外,他额头两侧也生出了庞大的、尖锐的角,宛如两把出鞘的利剑:“别离开我半米之外。” 一股浓重的不安袭上安瓷心头。 “你要干什么?”安瓷忍不住加重语气。她从没见过Andre魔化到这种地步,除了骨骼构造还勉强称得上属于人类外,其余的所有部分都化为了尼雅洛加的形态。Andre语气冰冷,目光直直地望着不远处被破坏的窗户:“他们俩是一对双胞胎。刚刚被我杀死的那个之所以攻击你,是为了把我吸引过来,好给另外一个制造逃生机会。他们很擅长伪装,身法极其灵敏,现在又有夜色做掩护,在无法跟他们对视的情况下,我没办法用音令把他找出来。” “那、那你想怎么办?” “我会将以我为圆心,五百米为半径的所有区域温度降低至绝对零度。”Andre沉声道,“这种气温会瞬间格杀所有生命,那个玩意儿会在半秒钟之内变成一具干尸。我的生物力场会保护你,所以不要从我身边离开。” “等一下!”安瓷一把按住Andre想要抬起来的手,“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把这一片的温度降低到绝对零度?你在开玩笑吗?你知道这一片住着多少人吗!” “四百三十八人。”Andre的声音仿佛是从北冰洋最深处里传来的一般,“但我必须现在就杀了那只混血种,否则它会成为一个相当严重的隐患。” “你就为了那一个敌人,要一口气杀四百三十八个普通人?”安瓷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绝对不行!我不能接受!我爸还有……楼上还有人呢!” Andre用近乎茫然的目光望了安瓷一眼,随即,他仿佛醍醐灌顶,对安瓷道:“你把你父亲带下来,到我身边。” “这不是我爸的问题,Andre,这是你不能滥杀无辜的问题!” “这是必要的牺牲,之后我会去教堂给他们祈福的。” 安瓷差点被他气得笑出声。她曾经以为自己只有在美式大片里才会看到这种为了杀死反派毁掉一座城市的“英雄”,没想到自己身边也会出现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全都坚定了下来,并且重重甩开Andre的手,站在了离他一米之外的地方:“我只说一遍,Andre,不要用降低温度到绝对零度的方法。我之后可以陪你一起去联络警方,调取监控,或者挨家挨户询问周围的住户,总之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去找那只逃走的猫又。但如果你真的敢用你说的那种方法,Andre,我发誓,我们从今往后就彻底、永远地玩完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将Purify调动起来,打定主意如果Andre不肯听她的,她就强迫他听从。两人沉默不语地对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坟墓般的寂静。 那简直像是在与一头原始丛林中的凶兽对视。安瓷感到自己的后背一直在发冷、发抖,即使周围温度极低,但她额头上还是覆盖了一层薄汗。安瓷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威胁,对Andre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她只是在借助对方的犹豫拖延时间:Andre能够操控温度的范围肯定不会太大,否则他刚刚就不会那么精确地说出一个数字,而会直接笼统地说“覆盖整个片区”。她其实是在赌。赌Andre犹豫的时间能有多长,以及他到底是否会遵守不久前浴室里他对自己的承诺。 ……那简直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他们毫不相让地对视了超过五分钟,最后,Andre恼火地叹了口气,他的魔形从身上退却,恢复成了人形,像是重新披上了一件外衣。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从门口走了出去。安瓷听到他正在给Ilya(伊利亚)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她先去Romanov庄园避一避,深深地松了口气,抓着扶手,一步一步挪到了一楼的沙发上,猛地坐下,感觉全身的骨头一下子从身上剥离了。 她赌赢了。 然而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今晚第二次,安瓷感受到了她和Andre之间存在着的巨大鸿沟:这一回不再是纯粹的力量对比,而是某种更深刻、更微妙、更加难以被意识到、但却是最为明显的差异——他们的种族之别。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当初跟Andre第一次亲吻的那天,他在教室外对她说了一句当时没怎么被她放在心上的话:“大部分异族对人类同时怀有轻贱和无法抑制的好奇。” 他们矛盾得不可救药。 大约半个小时后,安瓷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她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但出人意料的是,从驾驶座上出来的并不是Ilya,而是Ivan。 “怎么是你,Ilya呢?”Andre还没从气头上缓过来,语气也冷淡得吓人。但Ivan或许是习惯他这副态度了,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用不输给他的冷漠声音道:“不知道。他让我来的。” Andre脸色阴沉地点了下头,也懒得再纠结这个问题,在确认安瓷能够被安全带走之后,他立马转过身,展开骨翼,顷刻间飞入浓重的夜色里。Ivan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离开,紧接着,碧绿的目光落在了被夜风冷得瑟瑟发抖的安瓷身上。 他的眼睛闪了闪。就在安瓷快要确信他会问自己是不是跟Andre冷战了时,Ivan解下了自己的风衣,披在了她的肩膀上:“上车。” 作话: 安妹:你以为我要跟男朋友冷战,实际上我要有新男朋友了(?) 第五十五章驯化 “谢谢。”安瓷掖了掖风衣的边缘。她刚刚一直在自己生闷气,外加思维混乱得厉害,都忘了要去多加一件衣服,这会儿被Ivan用衣服披上,才惊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还有,”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能不能带着我爸直接回学校?反正我宿舍那边挺空的。” “如果你确保他能进入你的宿舍,可以。”Ivan扫了她一眼。 安瓷噎了一下,这才回想起来那栋建筑的周围遍布着魔法禁制,不知道她爸能不能顺利进入。如果不能,相当于会让Ivan白跑路……安瓷默默下定决心,等这件事结束一定要自己去学开车,并无奈地对他说道:“算了,只能麻烦你们了……我先去把我行李和我爸带下来。” Ivan冷不防地打断她:“我跟你一起上去。” 安瓷下意识以为他准备帮自己拿行李:“不用了,我没多少东西,大部分都在学校里面。” “Andre之前告诉我,有只得到了你房屋进入权的异族正在逃亡,他随时可能折返。”Ivan平静地说。 安瓷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并站定在她的房门口,沉默地看向她。安瓷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主动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试探性地看向Ivan:“呃,请进?” “只需要由你打开门。”大概是因为Ivan很多时候都显得十分疏离,从他之口说出来的解释,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做出来的是件傻事。因此,眼下虽然Ivan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但安瓷还是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有些脸热。不过下一秒,对方就侧过头,隔着细碎的黑发,安瓷再次看到了那双碧茵茵的眼睛,在犹豫片刻后,他张了张嘴。 “……谢谢。” 安瓷领着他往楼上走去。经过这么跌宕起伏的一晚,整个屋子就像是被导弹轰炸过,从原先那栋看起来还不错的二手小别墅变成了一堆断壁残垣,料想是没办法住人了。但兴许是因为从住进来的那一天起,安瓷就没在这栋房子里感受过什么温暖,虽说今晚上这里全被毁了,安瓷却没觉得有什么怅然若失,只是在默默计算该怎么去找保险公司要赔偿。而安仁的状态就没那么好了。安瓷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作为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却遭到了梦魔的袭击,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呆呆愣愣的,当安瓷半跪在他跟前,并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时,他连眼神都没办法聚焦。 等等,梦魔。 “Ivan,你,你在走廊那儿等我一会儿。”安瓷从地上霍然站起,急匆匆地转头对Ivan说道。不等他回应,她就立马冲出了房门,返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并砰的一声关上大门,将床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一把掀开,扯下堵住他嘴巴的枕巾:“Mare?” 被她捆成粽子的梦魔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安瓷把他翻了个身,抓起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但手机里却没有出现任何影像。她回想起此前Andre的话,努力遏制住疑惑的神情,对着脸上浮现出得意笑容的Mare冷声说道:“笑什么。这个手机我已经找Andre帮我改造过了,现在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了。现在我有话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如果被我发现你在骗我,你就等着被开除和让你妈妈去警察局领人吧。” Mare的笑容僵了一下。 “安小姐,”他正色道,“你这是要恢复奴隶制?” “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听着,”她压低声音,“你之前说有人要杀跟我有亲密关系的那几个人,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Mare道,“呃,准确的说是跟你走得近的那几位。你可别问我到底是谁派我来的,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安瓷加重语气:“你必须告诉我。不然,就凭你今天晚上私闯民宅这一项,按照美国法律,我现在就能把你当场击毙,并且不用负任何责任。” 她用自己这辈子最冷漠狠厉的眼神坚决地跟Mare对视。后者的神色渐渐有了变化,逐渐从轻佻转为了严肃,半晌,他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我还真以为你跟Eric说的一样,非常娇弱温柔呢,不会是跟Andre在一起待久了,被他同化了吧?” “娇弱温柔的人在你们的世界当不了人。” “这个观点我第一次听到欸。”Mare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安瓷,不知道是真的在夸赞,还是在阴阳怪气,“你脑子真灵。” 安瓷沉默了一下:“我给你五秒钟。我有校长的电话,如果你在五秒钟之内不告诉我,我就打电话告诉他你又来骚扰我了。” “什么叫做‘又’!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还有两秒钟。”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日本人名字很难记的,你让我想一下!”Mare眼尖地看到安瓷点出了通讯录,慌张了起来,“呃,我想想啊,那个人叫,嗯,叫做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能不能把我松开?你把我忘在这上面那么久,我血液循环不畅,脑子转不起来。” “如果你担心我会跑的话,你可以拉着我脖子上的这根绳子。”Mare看着她,“你给我系上的这根。” 他冲着安瓷仰起脖子。此前安瓷绑住他时,为了避免他挣脱,几乎可以说下了死力气,如今,有一道清楚的青紫勒痕浮现在他棕色的皮肤上。安瓷犹豫了片刻,仿佛是为了让她坚定下去,Mare故意做出十分夸张的痛苦表情,还剧烈地咳嗽起来。安瓷唯恐他的声音被门外不远的Ivan听到,胆战心惊地朝门口望了一眼,又赶紧回过头,只好依言凑上前去,勾起他脖子上的麻绳,攥在手心。 安瓷立刻就发现这个姿势很容易发力。她放下心,一条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则是半跪在床沿,这个姿势带来的高度差让她得以俯视Mare妖异的双瞳,并迫使他抬高头,脊背绷得像一把拉开的弓。她弯腰伸出手,将捆住Mare双手的绳子松开了一些。 他轻轻地笑起来,凑在她的耳边,用唱歌剧般的声音道:“真是位好心的小姐。” “名字。” “事先说明,像这种任务,都是经由许多人一层一层布置下来的,以我的等级,其实是无权得知第一发布者的。”Mare耸了耸肩膀,“不过嘛,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所以呢,我就用我的能力,偷偷潜入了他们的梦境中,得知了那位最先发布命令的人。他姓源,名叫源清谷,是源氏集团现任董事长。顺带一提,这人貌似有点变态,我在他的梦境里看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一张跟侦探电影里一模一样的情报墙,那上面贴了少说十张你的照片。你怎么招惹上他的?” 第五十六章家暴 门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巨响。 这声音把陷入茫然的安瓷蓦然惊醒。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松开,Mare眼尖地抓住时机,身体朝后一仰,轻巧地脱了身,这一回,他及时地张开翅膀,这令他的速度变快了不少,眨眼之间就冲到了玻璃门旁,并回头朝还没反应过来的安瓷轻轻笑了笑:“虽说他设定下的几个目标都不是你本人,但我建议你最好悠着点,免得真出什么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等安瓷回答什么,就兀自跳了出去,融入夜色。这时,安瓷也总算听清楚了门外的声音到底是什么——那貌似是安仁终于清醒了过来,并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闹。她把Mare的事记在了脑子里,随即推开门跑向隔壁房间,甫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正揪着Ivan的衣领,面红耳赤地冲着他大骂的父亲。Ivan仍然冷着神色,但脸颊看起来却比之前要苍白上许多,而且,令安瓷感到有些莫名紧张的是,她看到Ivan垂在身边的右手正在剧烈地颤抖,活像是害了癫痫,就像是Andre魔化时那样,他的瞳孔周围也同样晕出一圈碧光。可他的表情又冷酷至极。两种反差让安瓷瞬间警铃大作。 Andre告诉过她的故事浮上脑海。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上去,把安仁拖开,让他坐在床上。旋即不顾后者的叱骂,一把扣住Ivan的右手手腕:“Ivan,你冷静一下!” 由于距离的拉近,就在安瓷抓住他手腕的刹那,她还同时听到了Ivan激烈的心跳声。按理来说,如此高的心率,他的体温应该会飙高才对,然而她居然一时分不清他们两人之间谁的手更冷。她默不作声地让Purify覆盖上去,好让暖意能够沿着他的皮肤爬升上去。Ivan微微垂下头,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几下,死咬着的双唇慢慢松开,右手和目光都渐渐恢复了平静。 安瓷松了口气。 “爸,你刚刚冲着人家吼什么?他是我同学,过来帮我搬东西的。”安瓷换成中文,冲安仁恼怒地说道,“今晚上我们家进贼了,你刚刚受惊太重,晕过去了。我同学好心过来带我们去他家住,你居然扯他领子?” “什么,什么进贼?”安仁的脸涨得通红,“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你就站在一边干等着?” 安瓷被噎住了一下,目光闪了闪:“警察还没来呢……”她总不能直接说警察来了也不可能检查出什么东西。在异族的生物力场下,一切人类科技都没办法对他们造成影响。 “还没来你就急着要跟你同学走?你不知道在这里等警察?哦,你要把你亲生的爹丢在这儿,然后大半夜跟着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往他家跑,你一个女生,是准备死在外面还是准备去当妓女?”安仁暴跳如雷,开始用方言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甚至把往日里还会装模作样一下的礼节也抛之脑后。安瓷因为他后面半句话一怔,感觉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跟安仁之间的确没有多少寻常父女之间的亲情。哪怕是小时候,也得叶明涵千求万请,安仁才会大发慈悲地空出一段时间陪着她们出去玩一会儿。安瓷印象最深的是,她二年级时,安仁有一次指着广告牌上的景点,对她说等她放暑假了,就带着她和叶明涵一起去玩,安瓷为此期待了很久,然而这句承诺一直到七年后他和叶明涵离婚,也没有真正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只剩下每个月按时打到叶明涵卡上的生活费,以及每周一次的聚餐。但哪怕是在那些时候,安仁也没有对她说出过这种话。 这让安瓷自以为已经降到冰点的心再次往下跌了跌。头一次,她觉得有股酸涩的意味浮上心头,哪怕是在最开始被学校里的异生物羞辱时,她都只会觉得愤怒和不甘,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哭出来的冲动。 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微微一凉。Ivan轻轻勾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挡在了自己后面。 “你们继续呆在这里会有危险。”在安瓷震惊的注视下,Ivan张开嘴,用标准的中文对安仁说道,“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小偷,是一个犯罪团伙,现在警察已经去追捕他们了,但不排除他们会折返。很多凶手在杀死人后,都会回到犯罪现场。” Ivan从口袋里抽出他的学生证:“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我是斐尼克斯高中的学生,父亲是Sue·Romanov,我和安瓷的确是同学,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我来这里是为了向她和你提供帮助,她已经接受了我的帮助,你也可以做出跟她同样的选择。” 安仁激烈地喘息起来,或许是因为Ivan的黑发和中文,他把对方当做了华裔,这下子,最后一点面对外国人的拘谨也没有了:“关你屁事,安瓷今晚上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我要带她去我公司的公寓对付今晚上,你赶紧滚!” “她已经十六岁了,你应该把选择权交给她。”Ivan侧过头,看向安瓷,“你要跟我走,还是留在你父亲身边?” “安瓷!”安仁厉声喝道。 安瓷咬住牙。她的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逡巡着,一边是脸红耳热的生父,一边是古井无波的朋友。 半晌,她垂下眼睛,沉默不语地往Ivan那儿走了一步。 安仁怒气冲冲地走上来,抡起巴掌就打算往她脸上扇。Ivan猛地抬起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并轻松地把安仁一百四十多斤的身体推开,安瓷捂住嘴,惊恐地听到一声骨骼交错的脆响从安仁身上传来。她转头看向Ivan,从对方干净利落的动作上,看到了一丝Andre的影子。 “她做出了决定,我会立刻带她走。”Ivan平静地说道,“此外,鉴于安瓷还未成年,以及你刚刚一系列语言以及肢体暴力,我会作为目击证人,以家暴为罪名向美国警方对你提起诉讼。” 第五十七章相怜(上) 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让安瓷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寐。 大概是被Ivan的话镇住,安仁接下来虽然还是在大发雷霆,但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少,他顾及着自己的颜面,还是坚持让安瓷跟着他一块去克利夫兰的公司住。安瓷用自己周一得回学校为借口,拒绝了他的提议,随即头也不回地拎着自己的箱子,往楼下停着的车子走去了。 尽管车子没有发动,但残留的暖气还是让内部暖融融的,皮革的味道簇拥着她,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安瓷抬起头,隔着车窗,望向不远处建筑里一闪一闪的灯火,脑子还是不停回放着刚刚安仁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默不作声地将头靠在旁边的玻璃上,记忆和呓语在脑海中交错上演,让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闷堵,像是有一大团被水打湿的棉花堵在了她的心口上。 Ivan拉开驾驶座的门,侧身坐了进来:“系安全带。” 安瓷连忙照做。她一边系安全带,Ivan一边发动了汽车,银白的车身缓缓滑入夜色中的公路,头顶的阴云又开始堆积,将不久前还露了头的月亮遮挡住,隐约预兆着又一场来去匆匆的夏季暴雨。 Ivan没有听车载音乐的习惯,车内一片静默,只听得到引擎的轰鸣,以及轮胎与柏油路摩擦的轻响。他打开了雨刮器,好让残留在玻璃上的雨水被掠走,方便看清前路,两道乳白色的近光灯映着路面,车载香薰圆圆的盖子被光亮拓在窗上,一圈一圈稳定而快速地旋转着,像一只坏掉的钟表。 “……对不起。”过了好一会儿,安瓷张开嘴,低声说道。 “嗯?” “你今天晚上是来帮我的,结果我害得你被我爸骂了……”她小声说,“今天晚上,我们家的房子被毁了,他没办法接受这个,所以情绪特别激动。我替他道歉。等工作日的时候,我去保险公司那边问问赔偿,可能他会好受一点。” Ivan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无所谓。” “还有,”安瓷深吸了一口气,“你别真的去警察局告他。这些不算什么,他今天心情不好,而且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不代表是正确的。”Ivan目不斜视,“你在害怕什么?” 安瓷张了张嘴。 “大概是,如果他真的被抓了,就没有地方要我了?” “我以为你在和Andre谈恋爱。” “他和我爸是不一样的。我不能无时无刻都依靠Andre,这很不礼貌。” “我并不觉得你也在依赖你的父亲。” “可他毕竟是我父亲。”安瓷泄了气。 她一时很难向Ivan解释清楚这个问题。中外思维差异在英语中被称为culture shock,对待同一件事的不同态度,并不仅仅由生活背景的迥异带来,归根结底是文化背景。她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中国在五千年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并变得根深蒂固的孝道思维详细地告诉Ivan——说实话,她自己都弄不太懂这玩意儿。它要求一个女人顺服、柔软、温吞,以强横的姿态割除你一切妄图生长出的棱角,并美其名曰成长;却又同时要求你在生下孩子后立刻变得坚硬、果决、悍不畏死,仿佛你诞下的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你全部的脆弱,这被称为“为母则刚”。 安仁只是像任何一个中国父亲那样,对自己的子女行使他天然拥有的支配权。而安瓷甚至是在拥有Purify,并第一次对骚扰自己的哥布林出手后,才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反抗的能力;而直到今晚,她才隐隐约约触及到了另一个东西:选择的权力。 依照父亲的命令向着笔直路线尽头延伸的生活,到今晚出现了第一个分岔,而选择权十六年来第一次交到了她的手中。这才是令她真正惶恐的东西。 她凝视着身旁飞速朝后奔驰而去的夜色,感到迟来的冷意一点点卷上她的肌肤。“他以前其实没这么暴躁的。”安瓷冷不丁地说,“以前只是……我很难说,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冷漠,只是很不顾家,可是对我要求又很高。我成绩不怎么好,年级排名每次都是一百多,不上不下的,他就会对我冷嘲热讽,说自己年轻时候怎么怎么样……我妈那时候还对他有幻想,因为他骂我学习成绩的时候,是他们唯一能交流的时候,所以他们俩就会在一起,一块儿数落我。” Ivan将转向灯打亮,车身转过一个巨大的弯,绕进一条幽暗的林荫道中。两旁的梧桐树在地上垂下密密麻麻的阴影,湿气开始堆积,木叶萧萧下。 安瓷嘴唇发抖,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语无伦次:“他几乎没有关注过我身上别的东西,比如我的喜好,或者讨厌的事物,反正就是除了分数以外的东西,他都不关心。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上班,自己在挣钱养家,所以只要每个月把生活费打给我就行了,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但如果我做得不好,那我一定是辜负了他,是要被他责骂,还有让他失望的。而我妈从小就一直对我说,如果我老是让他失望,他就会不要我了,我就只能去流落街头什么的……” “但她又特别喜欢把我所有错误都告诉他,不管是我考差了,还是干了些什么别的事情,比如偷偷看小说,或者打扫卫生打扫得不干净。然后他们就会拿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全世界最没用的人。”她抱住自己裸露的肩膀,微微垂下头,乌黑的长发如同帘子那样,遮挡住她的脸颊。 “你不是。”Ivan忽然打断她。 安瓷霍然转过头,看向Ivan,他的侧脸被半明半暗的光笼罩着,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我不觉得你没用。” 他语气难得的柔和下来,与昨日的咄咄逼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而他的声音又十分笃定且平静,宛若海风中岿然的岩石。安瓷轻轻抬起手,让Purify的白光点亮车内的暗沉:“你是说这个?”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牵出一个自嘲的笑来,但马上就想起,自己脸上还存在着一道伤痕,若是笑起来,这道伤痕会十分明显地浮凸在皮肤上,犹如平原上一道裂开的峡谷。安瓷连忙控制住情绪。她听到窗玻璃外,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雷鸣,像是有人在深夜击鼓,紧接着紫电斜飞,雪亮的闪电如银河般将夜幕一分为二。Ivan的声音在这雷鸣交加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 “是你本身的存在。”他轻声道,“如此特别。”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五十八章相怜(下) 雨水又在坠落。清冷的潮气慢慢上浮,使车窗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除却有雨刮器不断清理的前窗,其后的四扇窗户都被雾气笼罩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让安瓷生出一种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存在着的错觉。Ivan依然凝视着前面的路段,半晌,他低声说道:“Andre和Ilya,他们两个人也很少愿意跟我在一起。” 安瓷看向他。 “我之前说过,我是混血种,他们俩都是纯血。所以除却我血激而不得不寻求他们帮助的那几天,他们都会尽量避免跟我扯上关系。”Ivan低声说道,他的双眼里翻涌着浓雾,“父亲也不太管我们,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他对我们都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们都很仰慕并且信赖他。只有在他跟前的时候,Andre和Ilya才会作出跟我亲热的样子,因为父亲其实很注重家庭内部的和谐,所以他们就算再不喜欢我,也得在他面前忍着恶心装模作样。 “不过这没什么,我也不喜欢他们。尤其是Andre。我跟他认识之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用音令让我一个人去旁边待着,后来父亲因为这个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父亲认为这是他对我的种族歧视——我是混血,而他是纯血。但我觉得他更多是讨厌我以戴罪之身进入了他们幸福的三口之家。他和Ilya是在1992年就被父亲收养了,而我直到1999年才被父亲从乌克兰的切尔诺贝利找出来——那其实是我的故乡。核泄漏后我跟着其他人一起逃去了波兰,在我杀死卓娅和埃米尔之后,我害怕自己又会伤人,于是干脆又回到了那片无人区。在Andre和Ilya眼里,我就是个破坏他们家庭完整的局外人。到了学校之后,其他人为了讨好他,也会跟着排斥我。” ……而安瓷是唯一一个会心无芥蒂地朝他伸出手的人。 安瓷微微睁大眼睛。 她忽然意识到何以当初第一次在学校看见Ivan时,她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她一度以为那是因为他和Andre是兄弟,可如今她方才明白过来,那熟悉感实际上是来自他们共同的情感体验。她,还有Ivan,他们拥有着相似的孤独,是热闹海洋上的孤岛与浮舟,是各自世界中的局外人。这种隐约的排斥感,繁密地充斥在安瓷生活中的每个角落,是无论她和Andre结合多少次,也无法彻底根绝的无形的障壁。 她和Ivan,他们才是同类。 她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 轮胎在沥青路面上剐蹭出刺耳的锐响,Ivan将车尾一甩,逼得车身在紧急停车位上停下。他依然牢牢握着方向盘,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薄薄的雾气在车道两旁的树林里涌动,宛若滔滔不息的海浪。雨水将玻璃染得一片驳杂,仿佛许多透明的利刃,下滑……然后分割。安瓷看到自己和Ivan的身影,他们位处一道水痕的两端,而她的手在倒影中已经逾越了那道水线,安瓷如梦初醒,匆忙地缩回去。 “因为这个,我一直没想过要跟他们和平相处。”Ivan低声道,“但我不在乎。你也一样。他们愿意低着头在黑暗里成群结队,你可以挑亮火把独行。” Ivan没有看向她。但他知道安瓷现在必然凝视着自己,用那种他一度厌恶,但如今却尤其期待的视线——惊讶、怜悯和同情。他说的并非是假话,然而讲出来的时机的确千载难逢,过往寄人篱下的经验让Ivan能够把握住她一瞬间的脆弱,并准确地加以利用,让她对自己生出别样的感情——吊桥效应。Ivan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或可称之为“趁人之危”,但那又如何?过去十多年,Andre对他做过更多更过分的事情,而且此时诞生的情感也并非虚假,他没有对安瓷下药,没有言语勾引,甚至没有多少肢体接触,他只是在电话里听出来Andre今晚情绪不对,猜测他们俩肯定闹了矛盾,于是骗过了Ilya,替代他来找安瓷,并且在Andre忙着干他的活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激起了和她的共情,仅此而已。 从她在楼梯上对自己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就想从Andre手上抢到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得到什么,Andre已经够耀眼了,他享受着他人的崇拜、父亲的承认、公众的信任,乃至于源源不断的财富和过人的外貌,他天生拥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他凭什么占有她? Ivan感受到了安瓷身上的潮气。她今晚洗过澡,头发和身体上都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雨声震耳欲聋,雷鸣电闪在半空中狂躁地交响,车厢内部却宁静得像冬天落雪的树林。他们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对视,Ivan能够看清楚安瓷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放大的瞳孔、微微发颤的双唇、明玉似的赤裸肩膀。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唯一的机会,让她动摇,只需要一瞬间的心旌摇曳,堤坝一旦卸下,洪水自然奔流。 他偏了偏头,碧绿的目光微微闪烁:“朋友的拥抱?” 安瓷如释重负地垮下肩,用力点了点头。她的神态骤然轻松下去,并张开双臂,轻柔地抱住了Ivan。 东方少女的身体柔软而纤细,简直像是一株百合花,当Ivan抬起手,回抱住她时,几乎以为自己一旦用力,就会把她拦腰折断。他垂下双眼,用手背托住她清瘦的腰肢,凝视着她掩藏在黑发之下的雪白后颈。他轻轻一笑。 他快要得到她了。 第五十九章浮士德 Ilya坐在客厅的红木圆桌旁,曲起指节不住地轻扣桌面。窗外的雷声震耳欲聋,而雨水落地的脆响因为玻璃和砖瓦的阻隔,变得沉闷而冷涩,他没有点灯,而是十分古典地点亮了蜡烛。他的手底下搁着一本《浮士德》,目光长久地落在第二部第一幕梅菲斯特的唱段上,烛光将纸张染成淡黄色,而他本人投落的阴影则将其罩上一层网纱。 大门传来了轻响。 Ilya抬起头。随着门扉洞开,飘零的雨水随着来者的动作洒到了地毯上,在看清楚并肩走进来的二人后,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但没等他说什么,安瓷已经急匆匆地走到了他跟前,对他说道:“Ilya,我要说件事。Andre现在可能有危险。” “……什么?”Ilya蹙起眉。 “我是认真的。”安瓷加重语气,“今天我和Andre待在一起的时候,突然遭到了袭击,袭击者貌似是日本那边的职业杀手,具体袭击原因我不太清楚。Andre杀了其中一个,但是另外一个逃跑了,他现在追那个逃跑的人去了。我刚刚给Andre打电话,他又根本不接,我现在很担心他出什么事。” “还有,”她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怀疑袭击者不止一个。” “为什么这么说?”Ilya抬起头,跟安瓷对视,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对方身上披着的风衣,眼熟的款式令他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头,余光飘向一旁已经如幽灵般往二楼去的Ivan。 “因为……直觉。”安瓷噎了一下,她暂时不想把Mare也出现了的这件事告诉别人。如果Mare够聪明,他应该会继续保持在那家源氏集团中的身份,她也能籍此获取更多情报。 Ilya撇了撇嘴:“这个理由未免太过感性。” “你要相信我,Ilya。”安瓷着急起来,“我和Ivan现在谁都联系不上Andre,只有你能找到他了。如果他被围攻的话……” “你没必要把他想得那么柔弱。”Ilya不置可否,“与其担心他被人伤害,你不如担心下我们,我听说你们遭遇的是猫又,那玩意儿报复心很强,如果Andre没有成功找到他,他可能会率先来找我们麻烦……算了。”Ilya戛然而止。他自知失言,于是侧过头,轻轻咳了一下,权作掩饰,“我会把你说的话告诉父亲的。此外,这栋房子周围也有禁制,你在这里面不用担心会受到袭击。至于Andre,如果连你都找不到他,我估计也没什么办法。但是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我和他是双生子,能够感应到他的部分情绪。当然,得是比较激烈的那种才行。如果他真的快死了,我肯定能有所感知的。” 安瓷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Ilya所说的“感应”吸引走了注意,她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真的吗?什么情绪都可以吗?” “严格意义上说是可以的。不过他最近经常对我封闭感知,除非情绪太激动。”Ilya收回视线,继续看他的《浮士德》。唱段来到了浮士德逼迫梅菲斯特将海伦的幽灵送到他身边的那一节,廷臣和侍童正在用无限溢美之词夸赞她的美貌多情,贵妇人则在旁冷嘲热讽。而他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安瓷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她身上除了一件男式风衣,就是单薄的吊带裙,衣领上的蕾丝在胸口落下暧昧的阴影。她撑着头,似乎打定主意要坐在这儿等Andre回来,柔顺的黑发顺着肩膀滑落,有几缕轻飘飘地飞进她的领口深处。 Ilya像是想起来什么东西一样,恼怒地将书页迅速往后翻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诗行上。 两人陷入了沉默。正当Ilya又重新沉浸入书籍之中时,他蓦地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响。 安瓷总算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烛火因为她趴下去时带起来的风,短暂地摇曳了一下,长长的阴影在她脸颊上画出一道灰痕,而她肩膀上的风衣也随之滑落,滚到了地面。Ilya迟疑地搁下书,觉得自己或许该尽主人的义务,把她送到Andre的房间去,而不是任由她只穿着件吊带裙睡在客厅里面。 但跟一个完全称不上熟悉的人类少女发生肢体接触并不符合他的理念……Ilya盯着安瓷的脸,在心里反复思索到底是该把她叫醒,还是干脆去找两张毛巾垫在手上,再把她抱上去时,Ivan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安瓷的旁边。他俯下身,当着Ilya的面,轻巧地把她抱了起来。 Ilya猛地起身。 “你要干什么,Ivan·Romanov?”他难以置信地盯着Ivan,仿佛他不是抱着一个女孩,而是抱着一捆C4炸药,“把她放下。” “我只是送她到客房去。”Ivan冷漠地回答,“不是要吃了她。” “她应该到Andre的房间里面去。”对于亲生兄长的维护心理占了上风。Ilya将书反扣在桌面上,站到Ivan的跟前,两人身高不相上下,谁也没法给谁造成压迫感。Ivan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忽然说道:“Ilya,你要不要自己想想,今天晚上Andre为什么要找我去带她回来,而不是他自己先送她回来?” Ilya微微一滞。 Ivan侧过身,当心地将安瓷的身体往自己怀中收了收,从Ilya身旁经过:“他们需要私人空间。” 第六十章动摇「Рo1⒏red」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把她当做Andre的所有物。他们没有缔结包括婚姻在内任何实质性的契约。”Ivan冷淡地答道,“她当然可以选择私人空间,而你应该试着把她当做一个独立的、有选择自由的人。” Ilya眉头紧锁,看着Ivan抱着安瓷上楼的背影,心里的狐疑达到了顶峰。 他和Andre很像,自出生以来,就没接触过男女感情,所有关于所谓“爱”与“情欲”的知识都是源于那些流传上千年的,比起讲述爱情波折更像是在讲述社会更迭的书籍。但他也很清楚,一般来说,在得知一位女性拥有配偶之后,另一位男性就该和她保持距离。事实上,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跟安瓷尽可能保持在狩猎最佳距离之外,就算有肢体接触,也得加上衬垫。 这就像是某种古老的自然法则。 而Ivan……他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这种法则。 ……但无论如何,他身为Andre的弟弟,理应维护兄长的利益。不比能够与许多陌生人广泛建立人际关系的普通人类,有赖于长年的避世不出和极低的生育率,异族的家族观念非常重,并共同恪守一套由上至下的权力分配等级制度,而这种等级制度能够成立的要点就在于每个成员发自内心地服从上级。Ivan一直是Romanov家族的叛逆者,而Ilya毫无疑问是顺服者。 他必须要毫不动摇地维护Andre的权力,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要为Andre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就目前来看,Ivan就是那个最大的威胁。Ilya又不是什么蠢货,不至于Ivan都在他面前抱着安瓷了,他还看不出来Ivan现在对她怀有的心情。而Ilya能够将这种隐约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之中。 他烦躁地坐回到椅子上。烛光在他面前跳跃着,黑影垂落,适时地照亮“躺在这里吧,不幸的人”一句。这令Ilya扯了扯嘴角,干脆合上书,追着Ivan上去了。他时机选得不错,刚好看到Ivan将安瓷放到客房的床上,并将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Ilya原本想站在门口等Ivan出来,再跟他当面讲清楚,但鬼使神差的,当他看到Ivan起身时,他还是转身将自己没入走廊的阴影里。直到看见Ivan离开,他才从阴影里站出去,走向并轻手轻脚地推开客房的门。 那个女孩正躺在窗户下。时间接近凌晨,淡淡的曦光穿过玻璃,照在她的脸颊上。Ilya低下头,坐到安瓷的身边,慢慢地朝她俯下身去。 他的音令没有Andre那样强大,能够只凭借姓名和对视就毫无阻碍地控制一个人的心智。他的音令更接近于催眠,但效果却更加稳定绵长,如果不受阻碍地顺利完成,有时甚至可以持续一生。 Ilya将手撑在安瓷的枕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并凝视着她淡粉色的双唇。 他现在就可以催眠她,让她这辈子只会对Andre产生感情。这样,他就再一次对Andre尽了责任,并完美地维护了Romanov家族的父权结构。就像他过去许多年里做的那样。 但那样势必会违背安瓷的心……被梅菲斯特强行召唤来的海伦纵然沉溺于一时的享乐,最终却还是哭泣着向浮士德道别,宁愿追随自由意志回归无边的幽冥,也不肯留在繁华的仙乡。 此外,他对安瓷的真正想法,其实并不是让她跟Andre从此就再也不分开,而是…… Ilya的手数度攥紧,又数度松开,眉宇时而紧蹙,时而又松懈。许久之后,当他几乎要说服自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时,一道细声细气的猫叫陡然从窗外传来。Ilya迅速朝猫叫声望去,但他什么也没看到,窗外不知不觉间浮起了一层浓重的白雾,将日色遮挡了。 他像是衣服着了火那样,从她身边猛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扭过头,朝门外走去。 安瓷没能睡太久。 在短暂入眠的一个小时内,她始终心浮气躁,觉得胸口处像是蓬勃燃着一团火焰,烧得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一次,她每次都觉得一定到中午了,但在不耐烦地按亮手机看时间后,又发现实际距离自己上一次看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而她入睡前给Andre发的消息也没有收到回复。最后,她忍无可忍地翻身坐起来,撑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朝门外走去。 原本坐在一楼的Ilya这会儿不知所踪。烛光被吹灭了,整座庄园笼罩在绝对的寂静与昏暗中,外面仍然飘着细雨,但已经没再鸣雷,安瓷打开手机里的电筒,眯着眼睛照亮楼梯,小心翼翼地打算到二楼的阳台那儿去待会儿吹吹风,好让快要裂开的脑袋清醒一下。就在她踏上二楼台阶时,窗户被光照得一闪,将什么东西的幽绿反光投射到她眼睛里。 那像是一只猫咪翠绿的瞳孔。但是转瞬即逝,仿佛幻觉。安瓷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从背面手电筒里射出来的光照亮了她跟前某个房间的名牌。 Library。 这是Romanov家的图书馆。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六十一章图书馆 安瓷起了好奇心。 她以往只在一些名人拍的Vlog里看到过这种位于豪宅深处的图书馆,它们通常包括好几面墙的书架,能让十个人坐在上面嬉戏的书桌,以及装下一整座城市的落地窗。这还是她头一次真正身处于一间室内图书馆。她犹豫了片刻,情不自禁地将手按在了扶手上,打定主意如果它锁着门,自己就立刻离开。 红木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柔地滑开了。 周围的雨声和雷声忽然变得遥远而沉闷。 安瓷首先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重的油墨味,这种味道现在已经不常见,只有上个世纪的报纸夹缝里还残留着它的尾巴。她试图找到开关把灯打开,但是摸索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安瓷泄气地抬起手,继续用手机自带的电筒当照明,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朝深处走去。 这里面还真是把红木书架直接嵌在了墙上。 由于没有光线,安瓷没办法看清这座图书馆的全貌。只能尝试靠走完一圈来大概估算它的大小。这个房间应该是打通了二三楼,靠近右手边的方向有一道旋转楼梯,通往如缎带般环绕在墙上的走廊。这里面的书籍数不胜数,每一本的书籍都是烫金的,撰写语言也各不相同,安瓷只认出了俄语、英语、德语和中文,还有至少六种她不认识的语言的书也跟着摆在上面,她随手拿出了一本,发现这上面基本没怎么落灰,代表主人应当常来照看。 而书籍的种类亦是包罗万象,从文学名着到地缘政治以及战争回忆录,乃至于一些普通的通俗小说,都分门别类地列在上面。而当安瓷走到大约两百步的时候,她则看见了一大堆已经泛黄发脆的报纸。这些报纸占据了足足一整排的书架,但哪怕是日期最近的一沓报纸也是1991年8月的了。安瓷只知道这报纸是用俄语写的,但是认不出它的具体意思,一时好奇之下,用手机自带的翻译软件扫了扫,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这居然是《真理报》。 并且,看这些报纸的数量,安瓷估计这间图书馆最初的主人说不定是把从1912年到1991年所有的真理报全买了下来……自东欧分裂之后,这些报纸可都成了文物,也不知道买下它的人到底是出于研究目的还是纯粹的怀旧。安瓷随手拿起一份。结果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报纸里面骨碌碌地滚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安瓷吓了一跳,连忙俯身捡起,在手电筒白色的光晕底下,她看清这是一枚造型古典的勋章,上面雕刻着红旗、月桂还有火炬,旗子上同样用俄语写着她看不懂的句子,最底端有个白色的小方框,用阿拉伯数字写着“5”。 而随着这枚勋章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张黑白照片。安瓷一开始忙着去捡勋章,没注意到那张轻飘飘落在地毯上的照片,站起来的时候,才在自己脚边发现了它。她捡起来。相片的边缘早就泛了黄,主角则是两位身着军装的青年,两个人都十分年轻俊秀,身上除却制服外,没有佩戴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饰物,然而神情却洋溢着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和欣喜。两人的背后是莫斯科白宫,地上垂落的斜影表明当时应该是夏季。相片的左上角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串时间:1939.8.23。 这个特殊的日期让安瓷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将照片翻过来,发现了整整一页的德语,于是打开翻译软件,再次拍照搜索,大概是因为这个软件主攻中英,翻译出来的句段非常混乱,安瓷又用其他不同软件连续翻译了好几回,才磕磕绊绊地从许多散乱的词句中找到通幽曲径。 “写给……海、海因茨·冯·曼施……坦因。”她慢慢地读到,“我对你上次提出的,嗯,理论还是见解?有其他,不一样的看法,呃,怎么突然跳出地名来了……” 【……写给海因茨·冯·曼施坦因(Heinz Von Manstein): 你寄过来的德文版《实践理性批判》我已收到,万分感激。然而附信中你所撰关于实践理性唯一客体的部分看法,我却异议颇多。但正如贵方所言,‘从波罗的海到黑海,没有一个问题不能通过协商解决并使双方感到满意’。我景仰你在辩证法方面的深厚学问,并诚挚地邀请你回信与我探讨。 亚哈·康斯坦丁诺维奇·科涅夫(Achab Konstantinovich Koniev)】 正在这时,安瓷隐约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她连忙把照片塞回报纸里面,踮起脚打算放上去,但由于报纸堆得太高,且旁边还有不少大部头原典,在安瓷试着把它放回原位的时候,其他迭在一起的书籍和报纸开始摇摇欲坠,在她慌乱的目光里,一股脑地掉了下来。她连忙闭上眼睛,举起手护住脸,打算迎接疼痛的冲击。 安瓷感觉自己的腰忽然一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书本和报纸噼里啪啦地洒了一地。 “当心。” Ivan用手虚虚地护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是举着烛台。安瓷惊魂未定地侧过头,正看到他翡翠般的眼睛里跳跃着火苗,呼吸可闻。 作话: 好耶,明天有亲亲了!(? ? ?? ) 第六十二章怜惜 “Ivan?”安瓷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问你才对。”Ivan平静地说道,“这里是父亲的图书馆,我们一般不会进来。” “难怪这里面没有窗户……”安瓷恍然地点点头。如果说这里是Sue的图书馆的话,身为吸血鬼的他肯定不希望自己会受到日光灼晒,想到这里,她突然又回忆起Ivan也有吸血鬼的血统,于是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对了,你不也有吸血鬼的血统吗?但是我之前在白天的时候也看到过你。” “我的血脉当中,狼人的那一部分居多,所以我的魔形是狼,而人类形态偏近吸血鬼。”Ivan答道,“日光对我的影响并不算大,不过如果晒久了也会出问题。” 在烛火底下,Ivan的神情被照得很是柔和。他本来就五官优越,相较于Andre或者Ilya仿佛古希腊雕塑般的英俊而言,更偏向于秀丽,如果不注意,甚至会误以为他是女孩。他比安瓷要高一个头,垂下双眼的时候能看到他闪着微光的碧眼:“能站起来吗?”他冷不丁地问。 安瓷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还半靠在对方怀里。她如梦初醒,兔子似的从他身上跳开,尴尬地站到一边:“不好意思。那个,我其实本来是想找你们的,结果哪儿都没找到,又刚好看到这个图书馆了,一时好奇就进来了……” “对了,”她看着Ivan将地上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来,并重新塞回书架上,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忍不住问道,“校长对苏联历史很感兴趣吗?我看到这里面很多都是真理报。” “他不是对苏联历史感兴趣,他就是苏联人。”Ivan偏了偏头,他举起烛台,照亮刚刚掉在地上的那枚勋章,“这个是苏联的红旗勋章,底下的那个“5”代表这是他第五次得到它。我当年还在乌克兰的时候,也看到过它,当然,是戴在别人身上的。不过我对父亲不是非常了解,也就知道这些了。” 安瓷睁大眼睛。 作为中国人,要说对苏联完全不感兴趣,那是绝无可能的。她立时竖起耳朵:“那他怎么会到美国来的?” Ivan将勋章放回去:“我不太清楚。我第一次遇到他是在波兰,他去那里……处理一些事情;他再次来找我的时候,就是四年后了。” Andre曾经告诉过她的话浮上脑海。 “波兰……”安瓷蹙起眉头。Andre说过,Ivan当年就是在波兰杀死了他的养父母,而Ivan又说,Sue第一次遇到他是在波兰,“他是为了你去的吗?” 她立马就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Ivan的背影陡然僵住,好半天,才慢慢恢复正常。 “……一半。”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父亲当年去波兰,是为了追杀一个人,他叫做Manstein(曼施坦因)。吸血鬼这个种族,只有中世纪神学发达时才到处都是,到了现代,已经非常稀少,可能每个国家就一两个异族是吸血鬼。而Manstein和父亲,他们两人都是吸血鬼。但Manstein跟他理念不合,虽然是同族,却是仇敌,他追杀着他,一直到波兰的一座山中,但是就快要杀死他的时候,Manstein掉下了悬崖。” Ivan转过身,跟安瓷在烛光摇曳里对视,她不安地看着他紧咬的双唇,隐约预知到了接下来的对话。 “然后,Manstein遇到了我。”他轻声道。 “我当时跟卓娅、埃米尔一起住在一座林间小屋中,那是1995年的冬季,雪下得非常、非常大,只需要一晚上,就能够淹没你的膝盖。如果你站在空地中大喊,声音顶多传出去二十米,随后就会被大雪吞没。Manstein从悬崖上坠落后,掉在了我家后面不远的雪堆里。我那时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只有七岁,当天早上,我本来打算去谷仓那儿喂鸟,结果看到了一长条血迹,从雪堆一直蔓延到我家的谷仓里面。我起初以为那是一头受伤的鹿,于是像平时那样,回家找到了急救包,打算去救治它。 “但那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德国男人,一个雅利安人,我至今记得他的长相,金色头发,血红眼睛,皮肤比西伯利亚的冰川还白,像是在脸上挂着长靴,高大英俊得不可思议,像是一头人型的金发野兽。但我那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本着救人为上的心态,救治了他,然而却无意中向他暴露了我的异族身份。 “我是到很多年之后才从父亲口中得知,Manstein是个相当极端的纯血至上主义者。他本来打算直接杀了我,但在发现我是跟人类一起居住的混血种之后,他觉得诱发我的血激,并且让我亲手去杀了我的养父母更加有意思,于是,他操控了我,逼迫我现出魔形,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冲进房子里将卓娅和埃米尔杀死了。” 安瓷心头一颤。 烛光猛烈地摇晃起来,眼看着将要落到背后的书上,她连忙踮起脚,扣住了Ivan发抖的手腕,从他手中轻轻拿过烛台,放到了地上。后者用力地喘息起来,闭上眼睛,双唇发白。 “……我恢复清醒之后,就看到了他们的尸体。”Ivan低声道,“Manstein不知所踪,而父亲,Sue·Romanov站在我的身边。是他让我平静了下来,恢复回人身,他陪着我安葬了卓娅和埃米尔,然后给了我一笔钱,并且对我承诺,他在杀死Manstein之后,就会回来带我离开的。但我实在太害怕了,那段时间我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我失去理智,然后大开杀戒,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三个月后,我就离开了波兰,回到乌克兰的切尔诺贝利无人区。核辐射影响不了我,我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他后来的确找到你了。”安瓷感到有什么情绪在心头升腾。她对Sue·Romanov知之甚少,唯一打过的两次交道里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正脸,并一度认为他傲慢而专横,然而透过Ivan的话,她又觉得自己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男人。“你也活下来了。你为什么不把这些真相告诉Andre他们,他们一直误会是你主动杀的人。” “没有什么误会,就是我的错,我失去了理智,没有控制住自己。我的确活了下来,但我宁愿自己死了。”Ivan凝视着快要燃尽的烛火,阴影在他脸上摇曳,他的双眼碧光粼粼,好似雨后的湖泊,安瓷错觉他似乎正在落泪,“直到现在,我也一直没办法控制我的血激,我每次都会想起我曾经做的事情,然后我就会变得格外狂躁和具有杀伤力,尽管我本人并不想变成那样。后来我干脆就随身带着止咬器,以及尽量在血激刚开始就去找Andre,让他把我控制起来,不要去伤害别人。但我——” 安瓷蓦地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 烛光被风吹动,剧烈地摇曳起来,她并没有碰到水痕,但她感到Ivan温热的呼吸,羽毛似的扫过她的指尖。 “这不是你的错,Ivan。”她用自己最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道,“你也是受害者。” 她感到Ivan的呼吸一滞。他握住安瓷按在他脸颊上的手,并且垂下头,靠近了她。 他的呼吸紊乱:“我可能会伤害你。” “你不会伤害到我的。”安瓷凝视着他碧绿的双眼,又想到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态度,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并非不愿意像普通人那样生活着。“我能够让你冷静下来。” 蜡烛在这时完全燃尽,黑暗铺天盖地。在安瓷闭上眼睛的瞬间,她感觉Ivan吻上了她。 第六十三章恳求与纵容 “别拒绝我。”她听到Ivan轻声说道,“求你。” 最开始只是单纯的唇面相贴,安瓷本来想推开他,然而在听到这一句濒临破碎的低语后,她鬼使神差地放下了原本要去推搡他的手。Ivan的吻不带任何情欲,纵然急切,却更像是在向她索求怜爱与抚慰,使人联想到雨夜里摇尾乞怜的小动物。安瓷心软下来,不再抗拒。 ……她只是想安慰Ivan而已,如果这能让他摆脱痛苦,她没什么不好给予的。她逃避地想到。 或许是意识到安瓷的默许,Ivan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尖在安瓷唇上轻扫,让她张开嘴,再轻柔地滑进她的口腔。他比安瓷高一个头左右,在发现安瓷必须要踮着脚才能迎合他后,Ivan干脆带着她转了个身,将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避免她被撞疼,随后将她按在书架上继续绵密地亲吻着。油墨与陈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有好几张纸页从他们头顶飞下,再落到地上,周围环境的漆黑消减了安瓷心中不断翻涌的背德和羞耻,她闭上眼睛,在心中祈祷Andre永远不要发现她今晚的一时放纵。 她并不是想和Andre分手,虽然Andre是个有些专制的笨蛋,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喜欢Andre,并且想和他继续谈下去的。但她也同样喜欢着Ivan——他们两人拥有着如此相似的灵魂,而他甚至要比她更加寂寞。 吻还在加深着。 Ivan身上带着些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跟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外表相反,他的动作虽说经过了克制,但也远比Andre暴躁许多。安瓷逐渐有些缺氧。呜咽着想从他手下夺取一点呼吸的空隙,但Ivan仅仅是短暂地松开她的双唇,让她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之后,又重新埋下头咬住她的舌头,把她亲得喘不上气。安瓷本来以为在被Andre吻过那么多次之后,她身体多少会产生些免疫力,但当Ivan轻轻握住她的腰,勾引她伸出舌头时,她还是抵不住一阵身体发软。Ivan及时地抱住她,将膝盖插进她的双腿之间让她别滑下去,他夜视能力极强,尽管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安瓷脸上遍布的红潮,以及雪白脖颈上如花鬘般的血管。他磨了磨牙,属于吸血鬼的那一部分血脉开始沸腾,原本碧绿的双眼里晕出血光。 他断然不可能在这里就彻底占有她,而以安瓷的性格,这个吻结束后立刻跟他划清界限、重新回到Andre的怀抱也并非不可能。但Ivan并不只满足于这一个吻而已,他希望的是让安瓷完全倒向自己,从身到心。 他必须激起她对他的欲望。 Ivan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见安瓷又有些缺氧,于是暂时松开对她的钳制,不动声色地咬破自己的下唇,在尝到自己的血腥味后,他再一次抬起安瓷的下巴,将自己的血渡给了她。 “Ivan……”安瓷被唇中弥漫的血腥气弄得头晕目眩,周围的空气仿佛正在升温,Ivan的手始终只是搭在她的腰上,没有碰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但安瓷却开始觉得自己有些欲求不满了。她晕晕沉沉地靠在Ivan的怀里,全身发热,她勉强调动起自己最后的理智,企图把Ivan推开,“够、够了……” 一楼的位置传来开门声。 Ivan耳朵动了动,忽然扣住安瓷的肩膀,再度深入地侵犯她的口腔。舌尖缓慢而细致地扫过她的唇齿与喉咙,把她吻得眼角泛红。安瓷难受地挣扎起来,恐慌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对待下竟然逐渐有了反应。 “……那个猫又还是没能找到,我怀疑他可能会主动来找我们。” “你真没用绝对零度?这可不像你。” “我不想讨论这个,Ilya,安瓷呢?” “图书馆。” 狼人的强大听觉让Ivan捕捉到了这些对话,他放过安瓷的双唇,最后在她后颈上用力地咬了一口。安瓷甚至来不及尖叫,就感到脖颈处一阵钝痛,她努力睁开朦胧带泪的双眼,捂住自己后颈。Ivan迅速将烛台从地上捡起来,并拉着她的手躲到旁边的书架后:“别出声。” 图书馆的门被Andre猛地推开。 第六十四章界限 “这里面没人。” Andre蹙了下眉头,快速地扫了一遍室内,确认这里面的确没有安瓷的影子后,才转过身,砰的关上门:“怎么回事?” “那可能是后来出去了?”Ilya抱臂说道,面对Andre时,他的语调又恢复成原先那样对安瓷不感兴趣的厌烦,“别这么谴责地看着我,我没这个义务盯着你的女孩。” “我必须确保她的安全。”Andre语气冷淡,“克利夫兰似乎有些问题……我担心她会出事。” Ilya原本是一条腿曲起靠着墙壁的姿势,听到Andre的话后,他将腿放了下去,神情慢慢变得严肃:“你发现什么了?” “等把她找到再说。她在楼上吗?” 两人的声音和脚步声渐渐远去了。Ivan这才松开对安瓷的钳制,将手从她嘴上放下来,两人从书架的背后站出来,安瓷感觉到Ivan似乎想来握她的手,浑身就像过电一样,连忙甩开:“Ivan,别这样!” “我只是想带路。”尽管看不到Ivan的神情,而对方的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安瓷却莫名觉得他有些委屈,“这里面太宽阔,而且很黑,容易找不到门。如果Andre太长时间没找到你,他可能会产生怀疑。” “……你带路吧。”安瓷做了个深呼吸,“Ivan,我们先说好。你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吗?我们继续当朋友,以后不要有这种、这种超乎友情的行为了。” Ivan这次没有来直接握她的手,转而轻轻勾住了她的手腕:“这样呢?” “也不行。”安瓷咬着牙,一个小时前她不断祈祷Andre赶紧回来,但现在Andre在这栋建筑里的事实却让她万分恐慌。他的占有欲,自己不久前才领教过,Eric不过是舔了一口她的血,Andre就暴怒到想去杀了他,安瓷不敢想象如果Andre知道自己被Ivan亲吻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最好不要碰到我。” “嗯。” 安瓷本来以为Ivan会跟她掰扯几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抽身了。安瓷想要去找自己的手机出来照明,结果摸遍了口袋,也没翻出手机,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被Ivan压在书架上的时候,似乎不小心把手机弄掉到地上了……浓重的黑暗包裹住她,安瓷一时失去了方向感,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结果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朝前跌倒。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被Ivan拦腰抱住。她没有跌到地上,而是撞进了Ivan的怀里:“Ivan!” “Here.”安瓷的耳边传来温暖的呼吸,吹动她的发丝,“当心些。” 安瓷匆忙地从他怀里站起来。她觉得脸上直发热,暗暗恼怒自己的失态:“谢谢。” “没事。” 在放开安瓷之后,他的气息再次消失了,真就像之前承诺的那样,完全不跟她接触。安瓷实在找不到路,只得抹下脸,无奈地张开嘴:“那个,你能不能靠近我一些?” “多近?”Ivan的声音离得近了些。 “把手伸过来。” 安瓷感到他将手伸了过来,本来想只是抓住他的袖子,结果直到自己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才反应过来Ivan穿的是短袖……她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庆幸现在很黑,Ivan应该看不到她脸上尴尬的表情:“可以了。” 所幸,Ivan并没有对她的动作产生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随后沉默下来,带着她朝门口的位置走去。快要临近门扉时,Ivan看向安瓷发红的耳垂,停了下来,说道:“抱歉。” “怎么了?”安瓷纵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还是下意识作出疑惑的表情,并看向声源。 “我以前没交过朋友。”他低声道,“也不知道什么行为才能叫做纯粹的友情。如果我不小心逾矩了……” 一股愧疚和怜惜再次击中了安瓷。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再像刚刚那样,朝他伸出手去安慰的欲望,正色说道:“我会提醒你的。反正,像刚刚那种亲吻绝对不是普通朋友该做的。你以后不准亲我,明白吗?” “我曾经看过朋友之间亲吻脸颊。” “那是贴面礼。”明明Ivan才是欧洲人,她却在这里给他科普贴面礼……“不是、不是嘴对嘴,亲吻脸颊或者额头是可以的。反正除了嘴唇以外的地方都可以……等等,脖子以下也不行!” “好。”她听到Ivan似乎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他低下头,在她右颊快速地吻了一下,“这里可以吗?” 安瓷胡乱地点点头,被一个刚刚跟自己热吻了超过五分钟的男人以朋友的名义亲吻脸颊,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紧接着,Ivan又吻了一下她的鬓角:“这里也可以?” 安瓷只能继续点头。但立刻,Ivan冷不防地伸出手,轻抚她的唇角:“但这里不行?” 安瓷兔子似的跳开。他们这会儿距离门已经很近,她这么一跳,恰好把门撞开,明亮的走廊灯水流似的灌入。楼上不远处,Andre耳朵动了动,捕捉到底下传来的动静。 他快步朝楼下走去,警惕地提高声音:“安瓷?” “……是我。”好半天,才传来了女孩的回应。 安瓷低下头,用力揉了揉脸颊,好让上面的红晕快点消退,这才敢抬起双眼,和不远处的Andre对视。Ivan回到了那间黑暗的图书馆里,并且关上了门,留她一个人在外面心跳得厉害。Andre走到她身旁,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安瓷觉得是不是要被他发现什么异常了,才张开嘴,低声说道:“你还在生气吗?” 第六十五章理性 安瓷险些没反应过来,回问Andre“什么生气”,直到看见对方略带焦虑的神态,才想起他们俩不久前分别时才吵了一架……跟Ivan在图书馆里闹出来的这一遭,令她对Andre的负罪感淹过了对他的愤怒,安瓷甚至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唯恐被他发现自己被Ivan吻得发红的双唇。“我,我没生气。”她磕磕绊绊地说,“但是你以后不能为了追杀一个敌人就把那么多无辜的人置于险境。” “我原本以为我是在绝对理性的状态下做出的那个决定。”Andre看她似乎的确没有愤懑的样子,才稍微放下心,“然而我之后思考了一下,我当时还是失去理智了。我担心他是冲着你来的,安瓷,那两个猫又都是专业杀手,我害怕他在失去自己的搭档后会不顾一切地来伤害你。” 安瓷蹙了下眉头。 她渐渐恢复了平时的镇定,对Andre摇了下头:“别这样。如果你担心我的安全的话,以后可以多教我一些防身的手段,或者我们俩尽量不要分开太远,但是不要把无辜人的性命当做垫脚石,我不会为此感动的,我只会觉得你是个混蛋。” Andre沉默了片刻:“你很重视人类。” “……这是理所当然的,Andre,我就是个人类。” “你拥有Purify,某种意义上你已经不算作人类了。”Andre举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一圈圈摩挲着,“即使是在奇幻故事中,拥有这种奇异而闻所未闻的力量,也该被叫做变种人或者超人。人类因其理性的精神而强大,但其本身的肉体脆弱且不堪一击,最低级的发疯野狗都能轻而易举地撕裂他们,可你不一样,你从内到外都是强大的,你更像我们。” 安瓷难以理解地睁大眼睛。 她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Andre的这番话有哪里不太对,但她说到底就是个刚刚读完九年义务制教育的高一学生,十六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断地背书和做题,自然没办法立刻有条有理地反驳回去。但她还是咬住牙,加重语气对他说道:“那你就错了,Andre,我是一个人。我重视同胞的性命就像重视我自己。” “而我重视你超过除我家人以外的一切。”Andre低声道,“我今天已经为你失去理性了。这是我的问题,我其实能够找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一切的。”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安瓷的脸颊,并掠开她垂落的发丝,声音里埋着压抑的痛苦:“一旦遇到你,我就没办法保持理性了。” 安瓷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她的双唇被Andre温柔地咬住,肩膀也被对方抱紧,熟悉的气息笼罩了她,她觉得自己悬浮的不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Andre颤抖的长长睫羽扫过她的眼皮,带来一阵微弱的酥麻:“我们和好了吗?” 安瓷心软下来,摸了摸他银灰色的头发:“算是吧。” “你们要是想继续讨论知性存在和理性存在,学校里有康德研究小组,虽然那个组长至今都在靠混淆普遍怀疑和怀疑一切跟我进行诡辩,但组织一场探讨会对他那针眼一样小的大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Ilya从背后的台阶上走下来,冷漠地打断他们的亲吻,“Andre,现在不是时候。” 尽管他话是冲着Andre说的,然而目光却牢牢地锁在安瓷身上。后者朝他看去,见他不着痕迹地冲图书馆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安瓷原本又有些上火的脑子因为他这个动作猛地被浇了盆冷水。 Ilya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Ivan在那里面?那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刚刚在那里面跟Ivan单独相处了那么久?他为什么没告诉Andre这一点? “……你说得对,Ilya。”Andre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对那个问题的继续讨论,顺畅地进入下一个话题,“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安瓷。我没有抓到那只存活的猫又,于是又回到了你的家里,想在那具猫又尸体上找找线索,但是当我过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尸体被破坏了。” 在他渐渐沉静下来的目光里,安瓷打了个寒颤。 “被破坏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的整张脸都被割烂,舌头也被割下来了。”Andre道,“舌头是除却肋骨和心脏外,最具有代表性的器官,它被割去,意味着有人想要他无法‘说话’。但他本来就已经死了,按理来说,对方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但在已死亡的情况下,依然割下了他的舌头,这说明……” “他的舌头上有标记。”安瓷下意识地说道,“而且是非常特殊的、你们能够一眼认出来的标记。” “我所想的倒跟你恰好相反。”Ilya曲起指节,轻扣背后的木头扶栏,“我并不认为割下舌头是为了掩饰那个标记。想想前提条件,他的整张脸都烂了,如果真的是为了掩饰,只需要隐蔽地割下舌头,我相信一个职业杀手能够顺畅地做到这一点。他的脸也被完全破坏,显得整个场景欲盖弥彰——我倒觉得他在故意诱导我们往‘有标记’这个方向去想。” “也就是,嫁祸?” Andre点了下头:“此外,我所知的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会在舌头上打标记来证明自己身份的家族,是Adams。” 又是Adams。 安瓷拧起眉,她觉得自己最近跟Adams真是犯了冲,怎么上哪儿都能跟这个家族扯到一起。正在这时,Ilya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了一句:“我似乎听说,Eric昨晚来找你了?” Andre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安瓷只好握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是故意来捉弄我的,我揍了他一顿。” “漂亮。”Ilya勾了勾唇角,转眼又放了下去,“既然Andre说了那只猫又是冲着你来的,那你之后就尽量跟我们待在一块儿,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等等,他不是……他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安瓷回想起Mare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那只猫又其实是冲着她身边人来的,所幸及时刹住,才没有一时失言把Mare抖出去,“也有可能是冲着我身边的人,对了,还有我爸!” “你父亲不可能出事。”Andre道,“那只猫又还在屋子里跟我周旋的时候,全程都没给你父亲分半个眼神。后来我实在找不到那只逃跑的猫又,就追踪着你父亲的车,看到他往克利夫兰去了,一路顺畅无比,甚至连红灯都没遇到几个。而我不认为有活着的生物能够对我和Ilya产生威胁。” 安瓷闭上嘴。 ……Andre说的是对的。她今晚已经见识过了尼雅洛加的强横实力,除却音令和控温外,Andre的肉体力量能够在瞬间捏爆一个人的头骨,她以前看到过相关科普解释,头骨的承压能力在五百公斤左右,也就是说,Andre当时在一刹那间爆发出了超过五百公斤的力量,而他那时甚至还只用了一只手。而看他当时的状态,那也绝对不是他的极限,甚至他当时到底有没有按照技巧发力都是一个未知数——考虑到他那时的暴怒。 走廊里陷入了片刻沉默。 “我们会保护你的。”Ilya平静地说。他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安瓷的肩膀。Andre蹙了下眉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在察觉到安瓷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对劲的表情后才放下心。 “嗯。”她勉强点了点头,实际上在内心寻思着等明天到学校后,一定要去找到Edward·Garcia,详细地问问他关于自己Purify的事情。比起把得到保护的渴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是捏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更让人放心。 虽说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早上,但安瓷还是选择去睡了一觉。而Andre和Ilya似乎没什么睡眠的需求,虽说两个人都是通宵未眠,但还是精神抖擞,聚在安瓷隔壁的小书房里谈论着什么。安瓷拉上窗帘,将日光阻绝在外,随后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塞进软乎乎的羽绒被中,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陷入了梦境。 她睡得并不安稳。 作话: 今晚十二点还有一章,已经摸到车门了!(迫不及待地搓手 第六十六章情欲(上) 整个梦境笼罩在一种潮湿、粘稠而黑暗的氛围中,但同时,它又十分温暖,像是泡在一锅烧得暖洋洋的糖浆中。安瓷无法睁开眼睛,但她总觉得自己身上燥热得厉害,她不耐烦地踹开被子,舒展全身,尽量让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和身下凉丝丝的床单相贴合。但这没什么用处,她依然燥热得不行,无法挣脱的、炎热的黑暗让某个画面从她脑海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安瓷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不久前的图书馆里。烛台还在她脚边,灼热的温度一丝一缕地缠绕上来,熏得她头晕。 Ivan正将她压在书架上亲吻。但比起几个小时前有黑暗帮他们掩饰,梦境里的他却因为烛光未灭而分外清晰,安瓷甚至能够看见他颤动的睫羽,以及垂落下来的乌黑发丝,被火焰投落在皮肤上的鼻梁阴影。他用几乎是撕咬的力度吻她,把安瓷吻得满嘴都是血腥气,她试图推拒,但是完全挣脱不开Ivan的怀抱,与此同时,她还感觉到Ivan冰冷的手从她的裙子后面探了进去,挑开她的肩带,在她乳白色的肩膀上轻轻游移。 除却Ivan的身体,一切都灼热得像是要将她烧成灰烬。安瓷只能不管不顾地贴近他,并大口呼吸着粘稠的空气,而Ivan的手则顺着她的肩膀上滑,一直扫过她纤细的脖颈和绯红的脸,他带来的凉意抚慰着安瓷的肌肤,并在俯下身时,轻轻吻去她额头上密布的汗水。而紧接着,安瓷感觉到大腿上传来了一阵无法形容的酸软:Ivan抬起了她的右腿,让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臂弯中,用膝盖暧昧地磨蹭她的会阴。 “呃……” 她喉咙里滚出黏糊糊的呻吟,梦境之外的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并抱住枕头,双腿情不自禁地合拢夹在一起。梦境让她遗忘了自己真正的男朋友是谁,转而全身心地跟另外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温热的细流从她腿心滑出,并把内裤濡染得湿漉漉的,安瓷将双腿夹得更紧,阴道内壁挤压带来的微弱快感像火苗一样烧灼上来。梦境之内的Ivan掠开她的长发,吻逐渐变得急切而躁动,他的指尖探进安瓷的内裤之中,像是有一尾灵巧的蛇在她的阴道口戳刺和滑动。 更加浓重的空虚从身体的每个角落透出来。安瓷仰起头,Ivan顺势凑过去,探出舌尖吮吻她雪白的脖颈,安瓷时不时感受到他锋利的尖牙扫过她的肌肤,只有这个时候,Ivan格外像吸血鬼。安瓷难耐地喘息起来,她感到Ivan的手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单纯的抚摸,完全没有要插进去的意思,于是情不自禁地挺起腰,被Ivan抬高的大腿艰难地动作起来,若有若无地磨着他的手臂,把他勾得离自己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烛光底下,Ivan的双眼像是魅魔的凝视,他把安瓷凌空抱起,压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背后的书桌上,随后将她的大腿打开,将她早就湿得一塌糊涂的内裤扯下来甩在地上。安瓷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Ivan的脸颊,他的神态并无丝毫白日里的柔软温吞,显得凌厉、冷峻、锋芒毕露,他的乌发垂下,有淡淡的血光从碧眼中渗出来,令安瓷想到另外一个人——当她第一次遭到鬼侍化的花藤袭击后,昏眛的医务室里,她曾经在睡意迷蒙中看到过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那个人的眼睛……像是血红的玛瑙。 当Ivan插进自己身体的刹那,安瓷浑身一颤,达到了高潮。 她猛地睁开眼。 安瓷险些没从床上滚下去。她迅速翻身坐起,因为春梦高潮的阴道还在一抽一抽地收缩,残存的快感纠缠在她身上,让她捂着胸口努力喘息。她睡了差不多一整个白天,入睡前还是清晨,现在却已经到了黄昏。淡金色的夕阳穿过窗帘的缝隙,往地上泼下浓淡不一的影子。安瓷气息紊乱,整个人瘫软下来,而空虚感却依然挥之不去,而饱胀的欲望又如气球般堆积在下腹,让她眼眶晕红。 她想发泄,现在就想。 安瓷浑身发抖地从床上起来。她从没这么饥渴、这么欲火高涨过,这种强烈的欲望,让她梦游般离开了房间,并循着隐隐约约的声音,绕到了Andre的书房之外。 “日本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父亲说他大概三天后才能回来……” “我们最近怎么办?那只猫又可还在外面呢。” “无所谓,它不可能进入学校。实在不行,明天我们就先回去。此外,源氏集团的疑点很重,最近把他们盯紧一点。我觉得那个藤壶紫之上问题很大,我这边调查出来,她原本姓桐壶,是一个夜店女郎的女儿,连小学都没上过,但不知怎的被源氏看中进入了他们公司。源氏集团近几年有很多笔非常漂亮的交易,都是从她手上流出来的,她绝对不简单……” 安瓷昏昏沉沉的大脑因为听到Andre和Ilya语气严肃的讨论而清醒了一些。她连忙缩回已经放到门把上的手,暗恼自己的不合时宜。 反正现在离晚上也不远了……她可不能在这种时候用“想做爱”这种理由打扰Andre。这未免太蠢了。 但她体内的情欲的确仍在前所未有地骚动着。安瓷咬住下唇,一边往回走,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试着自己解决一下时,忽然感觉肩上一冷,同时,一阵凉风从身侧吹来。 “醒了?” 碧绿眼睛的主人出现在了她身边。 第六十七章情欲(下1200珠加更) Ivan的双眼在黄昏光照之下格外有种蛊惑人心的妖冶,使安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梦境里他把自己压在书桌上打开双腿时,眼睛里弥漫出的血光。他定定地凝视着安瓷,直到她禁不住低下头躲避和他的对视,才低声说道:“你湿了。” 安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为对方这句直白的调情吓得面如土色:“Ivan!你怎么能……” “你的睡衣湿了。”Ivan平静地补充道,“别站在这里,这里穿堂风很大,容易感冒。” 安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她连忙转身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因为刚刚的春梦,她流了一身的汗,睡裙上分布着大块透明水渍,并黏腻地贴在她身上,许多部分甚至成了半透明。安瓷意识到自己刚刚曲解了Ivan的话,脸上再度涌起红浪,而Ivan则靠近她,低声说道:“Andre现在心情不太好,别去打扰他。” “他心情不太好?” “他刚刚在电话里被父亲教训了一顿。”Ivan嘴角勾了勾,“现在他正在和Ilya商量怎么在父亲回来之前把事情重新办好。大概今晚睡不成了。” “今晚一直?” “大概。” 安瓷咬了咬下唇,她第一反应是她真得一个人解决自己身上这股勃发的欲望,第二反应是明明是这么要紧的关头,她却在这里纠结Andre晚上没办法陪她,实在有些本末倒置了……她烦恼地叹了口气,而这时,Ivan又凑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在他工作时间打扰他。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大部分情况下,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安瓷浑身一颤。 从对方唇中呼出来的热气,让安瓷一下子又有了反应……从小腹的位置,毫无预兆地生出一股热流,她往后退去,情不自禁地呜咽了一声。Ivan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并像是在图书馆时那样,护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了墙上,安瓷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因为Ivan的触碰慢慢变得更加灼热:“不要……!” Ivan低下头,几乎把自己埋进了她的颈窝之中,乌发蹭着安瓷的肌肤,轻声道:“我不是说了,别出声打扰Andre吗?此外——” 他的手放在安瓷后腰被汗水濡湿的部位,指尖在上面点了点:“你在发情。” 安瓷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用他们异族的语言描述她现在的状态。 “我没有!”安瓷努力挣扎起来,压着嗓音喊道,“Ivan,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她一时失手,不小心碰到了头顶的画框,闷声使得房间内的Andre警觉地抬起头:“外面有什么声音?” “没什么声音。”Ilya将圆珠笔在指尖转了几圈,顺势增强了和Andre的共感。他们在一起讨论问题时都会打开共感,方便交流和感知情绪,他将笔头抵在太阳穴上,微微垂下双眼,往共感另一端传递了一大把复杂到让Andre无法分神的思绪。Andre的表情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重新坐了回去,“继续。” 门外,Ivan再次捂住安瓷的嘴,让她的声音变成了一大团模糊不清的呢喃:“而我是他的弟弟。我说过,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这跟别的事情不一样。”安瓷全身都在发抖。她和Ivan现在的这个姿势和梦境里有八分相似,除了她背后靠着的是墙壁不是书架,而且他也没有抚摸着自己大腿以外,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梦中令她头皮发麻的极致快感,并感到自己身下再次涌出热流。她混乱地低下头,不敢和Ivan对视,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动摇,“我不能出轨……我们之前说好了,不能有这种逾矩的行为……” Ivan掠开她的鬓发,轻咬她的耳垂,语气隐忍:“但我喜欢你,安瓷,我不想只跟你当朋友。不过,我同样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只想跟我做朋友,那么就把这次当做朋友之间的帮助,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做Andre。他就在这扇门后面,你大可以听着他的声音幻想是他在抚慰你,你答应吗?”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安瓷迟迟没有说话,垂下双眼,一层黯淡的阴影落在他的眼睑下:“你讨厌我?” “我没有。”安瓷立刻回答道。 Ivan握住她的手,抬高放在唇边亲吻她的手腕内侧,他的双眼湿润,里面浮着淡淡的雾气:“那你答应吗?” 她说不出来拒绝,被情欲操控的大脑一片混沌,只想立刻得到发泄。而Ivan——她春梦的主人,就站在她的跟前。 那个潮湿的梦境,让安瓷没办法再欺骗自己只是把Ivan当做一个普通朋友,她的身体和心都在冲着她拼命嘶吼,谴责她的不忠——她也喜欢Ivan。她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甚至还是名义上的兄弟。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如果只有一次,只放纵这么一回,只要保守好秘密,Andre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永远不会知道她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安瓷看着他碧绿的眼睛,好半天后,终于点了下头。 作话: 今晚十二点会连更2篇车,这下真的是本垒了(*′I`*) 第六十八章纵容(1男口女+潮吹) 事情到底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安瓷背靠着墙壁,白色的裙子因为盖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而被顶起,Ivan跪在她的身下,手按在她的臀肉上,舌尖则是隔着一层布料,吮吻她早就湿透了的阴阜。这几个晚上,安瓷几乎每天都在跟人做爱,已经渐渐熟悉快感的身体自发追寻能给它带来愉悦的东西。她脸颊绯红,双腿直发软,当Ivan故意在她身下搅弄出水声时,安瓷必须要咬住嘴唇,才能阻止呻吟声从嘴角泄露出来。 她已经湿透了。刚从春梦里醒来的那会儿,安瓷就已经欲火焚身,甬道早就湿软不堪,做好了被男人的阴茎侵入的准备,阴蒂也红肿硬挺起来,方才Ivan还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言语和她调情的时候,她就因为布料和阴蒂的摩擦而情难自已。假设Ivan有什么经验的话,他必然能够看出安瓷早就动情了,也就会意识到她刚刚的拒绝不过是违心之言,但所幸,他什么反应也没有。Ivan仅仅是耐心地撩拨着她,一边用舌尖舔弄她的阴蒂,一边用手指操她的花穴。当Ivan无师自通地用牙齿去轻咬安瓷的阴蒂时,后者身体一阵颤抖,不由自主地抓紧裙摆,险些从墙上滑了下去:“Ivan……!” “你喜欢这个?”她听到Ivan声音低哑的询问,他故技重施,再次咬住她的阴蒂吮吻。强烈的刺激让安瓷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匆忙咬住自己的手腕,这才阻止了呻吟声的溢出。与此同时,他还将第三根手指插进她的甬道之中,软烂的花穴只象征性地抗拒了片刻,就顺从地吞下了他的指节。亚洲女性阴道的敏感点本来就集中在前端,Ivan第一次跟女孩做爱,不敢太过深入,生怕弄伤了她,于是也只是在前端浅浅戳刺。这反而更让安瓷眼眶泛红,节节攀升的刺激让她头晕目眩,几乎要就此沉沦。 小腹处堆积的快感达到了临界值,安瓷努力往后仰去,双腿打颤,指尖隔着白裙子,抓紧Ivan的头发,不知是想把他按得更深还是想让他放过自己,直到最后,她感觉酸软感已经没办法再忍受,才慌乱地想让Ivan离开:“我、我要到了,Ivan,别再这样了!” Ivan置若罔闻。他加快了对她阴道的扩张,同时在她的阴蒂上用力一吸,安瓷险些没控制住喉咙里发出的尖叫,感到一股清液随着高潮时的抽搐从甬道内部射了出来。Ivan总算肯从她裙子底下站起,他的脸上挂着几丝安瓷的潮吹液,右手也满是透明的滑液。在失去支撑之后,安瓷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而Ivan则顺势抱住她,勾住她的内裤扯下去,再抬起她的左腿挂在自己的肩膀上,露出刚刚高潮过,而仍在翕张的穴口。Ivan抚摸着她清瘦的下巴,将自己勃起许久的阴茎抵在花穴上,在插进去的时候,同时吻住了她。 第六十九章纵容(二抱着正入) 安瓷虚弱的呜咽被他完全堵在了喉咙里。黄昏的光影正在西沉,从窗户外照射而入,泼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终于得到安慰的阴道近乎狂喜地容纳了入侵者,软肉一层层缠上去,绞住了Ivan的阴茎。他同样发出了一声难以承受的呻吟,将脑袋埋在安瓷的颈窝中,用力地抱住她,阴茎也插得更深:“你紧得要命,瓷。” 他没给安瓷任何适应的时间,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抽动。Ivan的阴茎跟Andre差不多大小,但顶端上翘,每次抽动,都带给内壁难以言喻的陌生刺激,站立的姿势虽然没办法让他把阴茎全部插进去,但却增加了摩擦时的快感。安瓷还记挂着自己和他是在离Andre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做爱,挣扎着对他说:“Ivan,不要在这儿,我们到房间里面去。” “Andre不会发现我们的。”Ivan拨开她裙子的肩带,抚摸并揉捏她晃动的乳峰。十六岁少女的身体幼嫩而青涩,他用一只手就把她一边乳房捏在手里,白乎乎的嫩肉从指缝里溢了出来,硬翘的乳尖抵着他的掌心,可爱情色得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垂下头,一边操她,一边吸吮她的乳尖,像头真正的狼那样,把她的胸脯咬得满是吻痕。这些痕迹和不久前Andre留在上面的旧痕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副对弈图。 安瓷昏昏沉沉地被Ivan抱在怀里,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她的裙子肩带有一边垮了下去,半露出满是指痕和吻痕的鸽乳,还没完全发育的幼嫩乳房被身下的顶弄撞得摇晃不止,粉红色的乳尖被Ivan含在唇中,对方的尖牙在上面不停碾磨吮吸,胀痛的刺激让安瓷情不自禁地抓紧他的黑发。她的内裤挂在膝盖上,而左腿则像是不久前春梦中那样,搭在Ivan的肩上,内裤前端的一小枚水钻装饰,被从身边射进来的夕阳照得闪闪发亮。她尽量捂着嘴,不让呻吟声泄露出去,另一只手牢牢抓着Ivan的肩膀,寻求支撑。 在她背后的房间内,Andre正在和Ilya谈论着之后的行动和搜索计划。两人大概是出现了什么分歧,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激动,语言也从英语变成了俄语和法语的交杂,安瓷对这两门语言都一窍不通,在遇到他们俩停顿下来的时候也就格外紧张,并且绷紧身体,生怕他们俩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Ivan被她乍然收紧的阴道夹得闷哼,手挪到她挺翘的臀部上揉捏,咬着她的耳廓低声道:“放松一点,瓷。”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Andre似乎跟Ilya起了争执,不耐烦地将什么东西拍在了桌子上,换成了英语:“你到底还要多久能把这张排班表给我?” “半个小时。” “我们有四张排班表需要整理。” “那就是两个小时。”Ilya道,“Andre,你知道你今天念叨了多少次安瓷的名字吗,整整十八次,你就像头发情期找不到伴侣的雄兽。” “他们停下交谈了,Ivan。”安瓷咬着牙,因为强烈的恐惧而生出反胃感,她的腿根开始发抖,“到房间里面去,Ivan。求你了——呃!” Ivan将她的另一条腿也抬了起来,让她缠在自己的腰上,同时双手托住她的臀部,把安瓷完全锁在自己怀中。这个姿势让他的阴茎彻底插进了安瓷的身体,并撞进了一道小小的凹口,一瞬间腾起的火焰灼烧般的快感让他眼睛发红。Ivan把她死死按在自己的阴茎上,耳朵动了动,在判断出Andre真的离开了座位,朝着门口快速走来时,他迅速打开身边房间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第七十章纵容(3吸血+成结) “呃,Ivan……!” 他们躲进去的正好是安瓷之前睡着的房间。黄昏已经快要结束,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靛青的云彩雪堆似的堆聚在天上,黯淡的天光从窗帘缝隙里溜入,让人仿佛身陷于一场不真实的幻境。Ivan背手锁上门,将安瓷用背对他的姿势按在了门板上,而他的阴茎也因为这一下动作进得更深。安瓷难耐地呻吟了一声,Ivan的上身完全压在了她的身上,两人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亲密地贴在一起,Ivan拉开她的双腿,朝着刚刚感受到的那个凹口撞进去,从安瓷唇中再次逼出了几声呜咽。 “当心一点。”Ivan并没有去捂住她的嘴,仅仅是亲吻着她的鬓角,在安瓷耳边低语,“Andre可能正在外面,别让他听到你已经醒了。” 与他语言相反的是,Ivan加重了身下操她的力气。他几乎一眨眼就掌握了如何取悦自己伴侣的方法,一边有节奏地干她的花穴,一边揉弄顶端的肉珠,两边同时传来的强烈刺激让安瓷双眼浮起薄雾,她脸上浮现出介于痛苦与欢愉之间的神情,眉头紧锁。而在听到Andre的名字后,安瓷浑身一颤,背德的羞耻感让她脸颊涌起浓烈的殷红:“对,Andre……他会不会听到我们?” “或许。”Ivan轻声道,“所以我们要小声一点。” 他忽然在安瓷的阴蒂上用力一掐,在她险些要惊呼出声时,凑上去深深地吻住了安瓷双唇。这次的亲吻格外深刻而缠绵,让安瓷原本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去,但当安瓷就快要沉进去时,Ivan又猛然加快了身下的速度,趁着她这时的放松,把自己完全送入了她幼嫩的子宫中。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终于让安瓷无法抑制地落下眼泪,她感到下腹酸麻发胀得厉害,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把自己的重量压在门上,企图站稳。但Ivan仿佛存心想让她失态一般,将她的双手反剪握住,每一次刺入她的身体时,都会把她往后拽去,逼迫她迎合自己。安瓷咬着牙,泪眼朦胧,一边脸颊贴在冰凉的门上,总觉得Andre就在外面不远处,随时可能打开门走入,并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 和他的弟弟纠缠在一起的模样。 Ivan被她突然缩紧的下身夹得闷哼了一下,脸颊泛起晕红:“放松一点,瓷。” “我、我快到了,Ivan,不要再……”安瓷只要一想到Andre可能会知道她背着他出轨,就觉得全身都在因为恐惧而发抖,但这反而加强了她所能感受到的刺激。Ivan轻轻拂开她的长发,亲昵地吻她洁白的后颈,在自己不久前留在上面的齿痕上反复摩挲。他的目光沉了下去,在感受到安瓷的阴道因为快要抵达高潮而痉挛起来时,他忽然低下头,以自己的尖牙刺进了她的肌肤。 安瓷发出一声无力的哭喊。 她感到Ivan的手迅速探过来,捂住了她的双唇,他的指尖甚至还插进了她的齿间,将她的呻吟声搅成了一片模糊不清的呓语。她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快速流逝,而Ivan的另一只手则掐住了她的脖子,窒息带来的强烈快感如同雷电那样,贯穿了她的全身。 “不要!”安瓷拼命地挣扎起来。Ivan这时候完全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柔软无害,他就像是一头捕食者那样,在捕获鸟儿之后,就牢牢地咬在嘴中,再也不会松开。在这个时候,Ivan仍然没有停下身下的动作,甚至还愈发狠厉,囊袋拍打在她的臀肉上,把原本雪白的肌肤撞得一片绯红,每一次深处都全部插进了她子宫内,而她的宫口则彻底张开,虚弱地迎接雄性的侵略。安瓷再也坚持不下去,崩溃地大哭起来,接近死亡的恐惧和极致的快感混合在一起,让她在瞬间达到了高潮。 她从没感受过这样漫长、这样激烈的高潮,安瓷甚至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死亡,意识完全被抛进了空中,成为了一大团软烂的云,她再次潮吹了。她的身体里像是被凿开了一口泉眼,源源不断的清液溅在了她的裙摆和Ivan的裤腿上。而Ivan也在下一刻射了出来。安瓷身体哆嗦,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被Ivan抱在怀里接受他的灌精,而就在这时,安瓷感觉到她的腰间缠上了什么温暖而毛茸茸的东西。她悚然一惊,迷蒙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那是一根狼尾。Ivan抱住她的腰肢,用自己的尾巴缠住了她,与此同时,安瓷感觉到他深埋在自己体内的肉棒底端开始膨胀,她的阴道再一次被撑开,将方才还没有流尽的滑液堵在了里面,她挣扎起来,却惊恐地发现她的下身就像是被锁住了一样,牢牢地跟Ivan的阴茎结合在一起,一动就是钻心的疼。Ivan按住她的腰,一面用她听不懂的俄语低声哄劝着她,一面用指尖撑开她的阴阜,让自己完全陷在她的身体深处。“这是、这是什么?” “成结。”Ivan低声道,他将头靠在安瓷的肩膀上,安瓷感到有别的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脸颊。她侧过头去,看到了一双正在轻轻颤抖的灰黑色的耳朵。 安瓷茫然地看着它,慢慢伸出手去,正要抚摸到那双厚实而柔软的耳朵时,背后的门板陡然被狠狠敲响。 “Ivan·Romanov。”她听到门外传来Andre仿佛从地狱里响起的冰冷嗓音,“给我滚出来。” 第七十一章挑衅 安瓷觉得自己全身都冰冷了下去。 但成结还在继续着,Ivan似乎完全没受到Andre的影响,他半搂着安瓷,返身坐到了床边,将自己的精液全部射进了她的子宫之后,结才慢慢消退下去。安瓷身体发软,因为方才剧烈的高潮而眼睛泛红,手足无措地坐在床上,连发丝都在颤抖:“怎、怎么办?Andre是不是要发现我们了?” “他只喊了我的名字,没喊你的,说明他只发现我在这间屋子里,但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Ivan平静地轻声说道,他把安瓷的裙子拉下,遮住遍布吻痕和水渍的大腿,又将被子拉上去,“躺下,装睡。” 他见安瓷仍然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冲她低下头,那双还没有收起来的狼耳蹭了蹭她的脸颊,紧接着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放心。” 他理了理自己的衬衫,耳朵和尾巴都收了回去,又恢复成原先衣冠齐整的样子,安瓷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跳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 Ivan打开门。 几乎是一瞬间,Andre就把他拉了出去,并猛地甩上门,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安瓷眼睛花了花,觉得自己身下的床都因为Andre方才那一记摔门而抖了抖,她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努力迈开脱力的双腿,踉跄地扑向门页,试图推开,却被一股阻力拦住——Andre将Ivan抵在门板上,语气冷得能掉冰碴。 “你在她的房间里干什么?” “但凡你肯多给这个屋子一点关注,而不只是把它当做纯粹的巢穴的话,你就应该记得,这间客房以前是用来放一些杂书的,我自然是在里面拿书。”在面对Andre时,Ivan又改回那种半是嘲讽、半是冷漠的语调,“托你的福,我才进去就又出来了。”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昨天晚上是我把她带回来的,我们在密闭的车厢里单独相处了差不多半个小时。”Ivan冷静地看着他,“收起你的占有欲。我进去的时候她根本没醒过来,但现在就说不准了。” 安瓷听到Ivan曲起指节,悄悄在门板上敲了一下,她心领神会,连忙快步跑回床上,把自己缩回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几乎是在她做完这些的下一秒,门就被打开了,Andre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之中,Ivan站在他后面,正捂着脸——看来这就是刚刚那声闷响的发源地了。 在那样一声巨响之下,安瓷说什么也不可能装睡下去了。她只好坐起身,装出一副睡意朦胧的表情,并使劲揉了揉眼睛,遮盖刚刚被Ivan操哭时浮现出的红眼圈:“Andre?” Andre坐到她身旁,见她只穿着睡裙,大片的肌肤都露在外面,于是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身后Ivan看过来的视线。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安瓷心里陡然腾起一股浓重的荒谬感:五分钟前,Ivan还看光了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的每个角落。“我吵醒你的?”他低声问道。 “我也该醒了。”安瓷摇了下头,“我都躺一天了。” “你刚刚感觉到有人进来或者碰你吗?” 安瓷屏住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Andre其实已经知道了一切,只不过是给她面子,不愿意直接戳破,才在这里引诱她自己说出自己的不忠。安瓷心如擂鼓,默不作声地攥紧被子,作出茫然的表情,觉得自己哪怕是当年在课堂上睡觉被老师抽起来回答上一题讲了什么时,演技都没这么好过:“我没有感觉到。” “走廊上有发情期的潮气。”Andre语气沉冷,“如果Ivan对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感受到。”安瓷强迫自己想露出困惑的神色,但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身下一阵酥麻,Ivan方才射进去的精液因为她坐起来的动作,从她的体内流了出来,令她的表情又乍然变得有些扭曲。Andre蹙了蹙眉,并轻轻抚摸了一下她湿透的长发,以及冰凉的手:“你身上好冷,怎么了?” “……没什么。”安瓷摇摇头,出轨的羞耻感让她无法再忍受和Andre待在一块儿,更无法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抚。她狼狈地别过头,匆忙地下床,但却因为双腿发软,而差点跌倒在了地上。Andre一把抱住她的腰,让她倒进自己怀里,安瓷一下子慌乱起来,生怕被Andre发现她身体的异常,用力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外面还有人呢!” “你想要跟她亲近,可以找个密闭的空间。”Ivan适时地插嘴,碧茵茵的眼睛满含嘲弄地看着Andre,“而不是当着我的面。” “你可以选择把脑袋转过去,要么把眼睛蒙住。”Andre冷淡地回答,在确认Ivan并没有碰到安瓷之后,他的心也算是放了下去,但仍然对适才走廊上感受到的那股发情特有的潮湿心存疑虑。 “她看起来可不想被你碰。”Ivan的目光转向安瓷,“你应该温柔一点。你刚刚敲门的声音像是要把门砸了,而我进去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到。” 安瓷瑟缩了一下。 Ivan几乎是在和她调情……而且是堪称肆无忌惮地,当着Andre的面。她对处理这种情况毫无经验,只好匆忙地垂下脑袋,从床上下去,打算离开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空间。Andre显然也接收到了Ivan言辞里的挑衅,他恼火地盯着对方,瞳孔中泛出银光,警告道:“管好你自己,Ivan。” 他正要追着安瓷出去时,Ivan侧过头,冲他勾起一个冷笑:“如果你不知道怎么温柔地对待她,那最好早点做好被她抛弃的准备。” 第七十二章感性 Andre压根儿没把Ivan的话当一回事。他甩上门,打算追上安瓷的步调,就在这时,Ilya出现在了书房门外。 “等等。”Ilya冷不防地喊住他。 Andre蹙着眉头,在快要下楼的陡然停顿下来:“你到底想搞什么?” “其实我刚刚对你撒了个谎,这些东西我二十分钟就能搞定。”Ilya扬了扬手中已经完成的排班表,叹了口气,“Andre,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现在还剩下几分理智而已。你对那个女孩有些太过关切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我的工作,只是等着我给你一个完成时的句子,然后你就好去找她,跟她在床上或者随便哪里消磨剩下的一天。哪怕是罗伯特·欧文也主张只有八个小时可以被你随意支配,还有八个小时你应该老老实实地工作。” “我昨晚工作得够久了。”Andre烦躁地说,“我有权利选择将休息时间分配到什么事情上。” “但你昨晚什么也没找到。”Ilya凝视着手中的纸张,“如果你当时使用了绝对零度,我们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1959年的时候,你为了保守我们的秘密,在十秒钟内就决定要引发雪崩,让那支登山队葬身于霍拉特·恰赫利山。如果你有当年的决断,那只猫又和他的主人在今天早上就能被我们知道名字,只要知道了名字,他们就是我们的猎物了。” “今夕不同往日,Ilya。当年你刚刚出生,而那支登山队见证了你从暴风雪的子宫中爬出。他们当中有人属于军方,我必须保护你。”Andre沉默了片刻,“而昨晚上的都是平民。” “人类在我们眼中没有区别。等等,哲学家除外。”Ilya习惯性地轻扣身旁的木质扶栏,“你其实是因为那个女孩才犹豫了。因为她告诉你,如果你真的用了绝对零度,杀死了那些人的话,她就要跟你恩断义绝,是不是?” Andre从楼梯上转过身,抱臂看着他,眼神里的怀疑越来越浓重:“你别告诉我,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分析,亲爱的哥哥,分析。”Ilya抬起头望向他,两双相似的蓝眼睛撞到了一起,“我们这些异族之所以拼了命追求像人,不是为了像人类一样脆弱无助,而是为了像人类一样通过理性去思考和分析问题,摒弃那些毫无用处的感情,比如爱啦,怜悯啦,才能成就最伟大的事业。而你对那个女孩的感情——让你的理智渐趋崩溃,也让你变得陌生。在过去的24个小时里,我一直在试探你,而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因为我跟她的一些完全正常的对话和接触就开始拼了命地吃醋,因为感觉到有一丝疑似发情期的潮气就把我丢到一旁,还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揍了Ivan一拳,你简直疯了。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对你失望透顶。” 准确的说,是让他觉得陌生。 过去几十年中,他和Andre作为双生子,在西伯利亚无垠的寒风中彼此依偎着度过了最艰难困苦的岁月。尼雅洛加的繁殖并不完全依赖于母体,只要有雌性野兽的子宫——哪怕她已经死去——暴雪与极寒就会让他们诞生。他们是自然的孩子。但不幸的是,他们两人出生于冷战期间,两个超级大国围绕核武器展开的军备竞赛让尚未成熟的他们一度饱受生存之苦,因而长久以来,Ilya习惯了站在绝对理智的角度筹划一切。即使后来冷战结束,他们也不必再为了存活殚精竭虑,这个习惯也没能改过来。 而Andre,他竟然开始试着用感性去思考事情,并且还为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在一点点更改解决问题的手段和思维。即使他现在还有些不情不愿,但只要开了这个口,Ilya确信他迟早会完全改变。 “你有一点说错了,Ilya。”Andre摇了摇头,却故意忽略了Ilya最后那句话,“我的理智可没有崩溃,恰恰相反,我觉得它比以前稳固了不少。另外,如果真的想成为人,不单是要学习他们的理性,最好也要同时学习他们的感情。” Ilya手中正旋转着的圆珠笔遽然停下,他抬起头,忍不住冲着Andre冷笑了一声:“你被那个女孩迷得神魂颠倒了,Andre,她可能对你颇有手段,但我——” Andre彻底失去了跟他交谈的耐心,朝楼下走去。Ilya凝视着他的背影,心脏在胸膛里震动得厉害,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发颤,低声自语:“我决不会被她蛊惑。” 作话: Ilya,做人不要乱立flag。 第七十三章血誓与守贞 安瓷根本没听后面两个男生又一次掀起的争执。她只顾着冲向浴室,希望能赶在Andre发现自己拒绝他的触碰只是因为她体内的精液快顺着大腿流下、如果被他碰到,势必会被发现她已经出轨的事实之前,把自己清洗干净。夜色彻底笼罩了走廊,她沿着自己的记忆,迅速地躲进浴室里面,尽可能快速地把自己衣服脱下,旋即在仿罗马池造型的浴池里放水和沐浴露,在等待水龙头放好水的时间里,裹着浴巾坐在旁边发呆。 她真的跟Ivan做爱了。 安瓷捂住脑袋,思绪混乱不堪。她依然是喜欢Andre的,当然,她也喜欢Ivan,就算Andre近来老是惹她生气,但目前来说,她还是没办法在他们两人之间做出一个断然的取舍,而他们两人的兄弟身份又注定了她不管选择哪一个,最后都会跟另外一个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确保自己不会第二次出轨吗?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 安瓷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她低下头,试了试水温和深度,觉得差不多后,解开浴巾将自己沉进水中,暖洋洋的蒸汽浮上来,将她的视野遮挡住,不远处的窗外,一弯明月正在云絮之间浮沉。她的心情也随着那弯钩的隐现而不住起着涟漪。 下一秒,一只黑猫突然从窗户外面跃了过去。 安瓷眼睛花了花,再定睛一看,除却云月,窗外什么也没有。她蓦然想起昨晚上自己的经历,一下子起了疑心,于是从浴池中起身,径直走到窗前,指尖压上玻璃。她记挂着先前Andre的话,没有开窗,努力偏头朝外望去,夜雾渐沉,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房门被轻轻地叩响了。 Andre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瓷?” 安瓷转过头,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Andre已经打开了房门。她惊呼了一声,匆忙护住胸口,一边低下身,将地上的浴巾捡起来披到身上,转过身将浴巾角塞进去的时候,她感到身后扑来一阵凉气,Andre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背面,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上,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你喜欢这里吗?” 安瓷本以为Andre是来找她继续问刚刚Ivan的事情,要么也是跟她继续讨论昨夜的战斗,却没想到他开口竟然是这么一句话,一时愣在了原地。“什么意思?” “这个地方。”Andre耐心地说,“你脚下的土地。我本来昨天早上就想问你的,但因为克利夫兰突发情况,我不得不很早就离开,后面又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拖到了这会儿。我想问你,你喜欢这座城堡吗?” 安瓷点了点头,她这会儿已经塞好了浴巾,回过头来看着Andre:“喜欢,我从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不对,我连看都没看过。” “从1991年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家。”Andre拉起她的手,并轻吻她的手腕内侧,“我对它的历史沿革,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研究。父亲刚刚把我和Ilya带到这里的时候,我们的人类年龄也就六七岁,他为我们请定期上门的家庭教师,教我们如何隐藏自己的魔形特征,以及对人类进行初步的模仿和学习……他不常在家,即使在,也不会跟我们有什么深入交流。这也就意味着,这栋房子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安瓷微微一怔。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Andre的声音中听到类似寂寞的隐忍语气。大部分时候,他看起来都果断而决然,鲜少露出犹疑,安瓷直觉他大概马上要讲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屏气凝神,继续听了下去。 “它的确宽敞美丽,但它也只是一栋建筑而已,对我来说,除了能给我一个栖身之地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含义。但就在昨天,我却对它生出了一种十分特殊的情感,”Andre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向你炫耀它。” “炫耀?”安瓷错愕地看着他。 “是的,炫耀。”Andre点了下头,“我想向你炫耀它,或者说,想要你喜欢这个我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当你进入这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待这儿的一切,我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空间,我熟悉的所有事物都在因为你露出来的表情起了变化,并被我寄托了较之此前迥然的爱憎。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安瓷,我感觉就像是,你让这座坟墓变成了花园,令残垣变成了教堂。我从未有这样一刻深切地意识到,你的存在让我的生命焕然一新。如果说我在此之前还对我怀有的对你的感情抱有些许不确定,在这个时候,它已经完全变成了确定:我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留在这栋建筑当中,或者说,留在我的身边。” 他用晴空般的眼睛看着安瓷,语言华丽而语调庄重:“我请求你与我缔结血誓。我确定自己将永远不会拒绝、不会抛弃、不会背叛你。你是否愿意对我作出同样的许诺?” 安瓷指尖一颤。 Andre在说到“血誓”时,使用的是拉丁文,她没有听懂这个单词,但她本能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答应的东西。 “……Andre,”她低声道,“你在向我索求一个非常郑重的承诺。” 她慢慢地收回了被Andre握住的手。 “我们是重承诺的种族。”Andre凝视着她,“异族对于感情并不了解,大部分时候,我们依靠纯粹的理性对生命进行规划。比如精灵种族,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进行族内通婚,在21世纪之前都拒绝走出生命树庇佑的森林,恪守古老的规范而避世不出。但你不是我的理性选择,安瓷,你是我的感性选择,是我的灵魂和我的心代替我的理智选择了你。而我现在请求你对我作出同样的选择。” 他蔚蓝的双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但安瓷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冰凉了下去。 Ivan碧绿的双眼浮现在她眼前。 “你为什么这么突然?”安瓷狼狈地说,“Andre,可能你已经活了很多年了,但是我不是,我才16岁,我不能在这里就对你做出什么承诺。你要知道,未来的不确定实在太多了,而且、而且——” 她一时语塞,说不出来别的话,又不敢和Andre对视,只得转过身。Andre看着她忽然背过去,目光微微一沉,一丝阴影从他眼中掠过。 “你喜欢上了别人吗?”过了一会儿,Andre蓦然开口。 安瓷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会这么想!”安瓷的心跳一下子加快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强烈的眩晕和反胃感袭击了她,宛若被子弹贯穿了喉咙,吐出来的话都带上铁锈味,“我、我没有!Andre,你知道你刚刚的话就跟求婚一样吗?而且是那种,是那种不可能离婚的求婚!我不是因为喜欢上别人才不答应你的,你可能活了很多年了,但是我才16,我不能这个时候就答应你这么严肃的承诺!退一万步讲,万一我后来真的喜欢上别人了呢?我们才高一,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Andre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果你是在担心未来你会看上其他人的话,我并不会介意。” 安瓷还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什么?” “这项血誓既然是由我提出,应当守贞的人自然是我。”Andre道,目光晦暗不明,所幸有阴云遮挡,没有让安瓷看清楚他脸上带着的冷意,但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我只要求你的坦白和宽宥。如果你现在或者未来看上了其他人,你必须向我坦承,同时答应不会因此离开我。在这一前提下,我能够接受你跟其他人上床,也能够接受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你。所以,你现在愿意答应我吗?” 第七十四章谎言(Angrysex) 安瓷错愕地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Andre,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只是因为想跟其他人上床才不答应你的?” Andre没有说话。 安瓷拳头死死攥在一起,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冲着他一拳打过去的欲望,强压怒火,一字一顿地说:“Andre,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因为贪慕享乐就随便玩弄别人感情的人,那你就错了。我对待所有感情都是很认真的,对,我不否认我未来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说不定会喜欢上十个、二十个,但我之所以喜欢他们,肯定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吸引我的地方,而既然有吸引我的地方,那说明他们都是优秀的人。毕竟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不可能去喜欢一个一无是处的蠢货,而只要他们对我报以同等的感情和尊重,我就不可能只是为了操他们才跟他们在一起。我对待所有感情都是认真的,你明白了吗?至于你,我只是觉得不能那么轻率地答应一件需要付出心血的承诺,不是因为我还惦记着要去上别人!” 她说到后面,气得直接喊出了中文。安瓷捂着胸口,头晕眼花地大口喘气,眼睛泛红。 Andre的眉眼骤然舒展开来:“所以,你现在没有喜欢上别人?” 安瓷看着他,内心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她又想起先前Ivan的警告,还有浴室中Andre流露出的强烈的占有欲……他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突然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突然就从连她身上出现其他人气味都不能接受,变成能够接受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她了?这完全不合逻辑。 ……这简直就像是诱骗。 安瓷一咬牙,说出了面对Andre的第一个谎言:“没有。” 他紧绷的情绪陡然松懈下去了。 Andre的唇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抬起安瓷的下颌,用力地吻了上去。安瓷猝不及防地被他朝后推倒,没留神跌进了背后的浴池中,所幸浴池水这时已经积得很深,安瓷并没有撞到哪儿。两人的动作在浴池中翻起了巨大的浪花,Andre在水下狂热地吻着她,好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安瓷本来就因为气愤而呼吸急促,被这么推进水中亲吻,更觉得缺氧,只能拼了命地推搡Andre,但因为水下的阻力,她的动作比起抗拒更像是欲拒还迎。直到她觉得自己眼前都开始发黑了,Andre才肯把她从水下捞出来,安瓷趴在浴池边缘,努力地喘息,身上裹着的浴巾吸满了水,变得沉甸甸的,只是半挂在她的身上。 Andre随手将浴巾完全扯了下去,将安瓷翻过身,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死死地按在头顶,同时分开她的腿,毫无预兆地将自己勃起的阴茎硬生生地插了进去。安瓷尖叫了一声,眼泪瞬间从眸中落下:“Andre,你疯了吗!” “我刚刚是在试探你,宝贝。”Andre一边吻她的全身,“方才Ilya也在,他对你的成见很深,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在怀疑你和Ivan,否则他会更加反对我们。你和Ivan身上的气味就像是藤蔓和树那样完全缠在一起,简直难解难分。你从头到尾都被他玷污了。” 安瓷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变得冰冷。Andre的脸上带着她纯然陌生的冷酷和狂躁的激情,但又同时带着严苛的冷静,没有露出一丝半点魔化的迹象,这使得她甚至无法在他身上使用Purify。Andre每一次插入都像是要把她捅穿,而每一个落在身上的吻都像是要把她彻底拆吃入腹,他暴躁地揉弄安瓷身上的敏感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把她操上了两次高潮。安瓷的双手被他紧紧扣着,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比起单纯的委屈,更多的是被高级物种捕获和笼罩的恐慌以及逃离的欲望,她试图躲开Andre的亲吻,或者是抓住对方抽离的时候挪动身体往外面爬,但每每都被Andre毫不费力地抓回去,继续按在身下侵犯。 “你跟他到底在那个房间里干了什么,宝贝?”Andre低声道,“你说你不喜欢他,那我只能认为是他单方面引诱了你。既然你是被引诱的,按照高尔吉亚的观点,你该判无罪。” 他的阴茎撞开了安瓷原本就被Ivan在此前操开了的宫口。强烈的刺激、疼痛、和快感,在同一时刻涌上来,洪水似的淹没了安瓷的四肢百骸,她闭着眼睛,连哭喊出来的力气都失去了,子宫和阴道被撞得酸麻不已,Andre以指尖抚摸着她的双唇,用与动作截然相反的轻声细语在她耳边说道:“宝贝,对我说实话,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是吻了你?摸了你?还是像我现在这样,”他掐住安瓷的脖子,在收紧五指时,愈发加重了身下的动作,“把你操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最后一次在她身体中顶弄,阴茎完全插进了她的子宫里,抵着她的花心射了出来。安瓷感到自己的腰臀被Andre抬高,大股的精液灌进她的身体,她张大嘴,像是被拖上岸濒死的鱼儿一样,眼泪不要命地落下,又被Andre动作柔和地拭走:“Andre,不要……” “我遵守跟你之前的诺言,不会对你使用音令。”Andre冷静地看着她,“所以在你回答清楚我的问题之前,我会一直操你。” 作话: Andre提到的高尔吉亚是指古希腊智者高尔吉亚在其着名演讲《海伦颂》中提出的观点之一:若因受到语言引诱而背叛,其归因在于言语对情感的巨大影响和难以抗拒的强烈魔力,而非海伦之罪。 Ilya用《浮士德》中的海伦比喻瓷妹,而Andre也用高尔吉亚的海伦比喻瓷妹,某种意义上这俩不愧是双生子……还挺心有灵犀的。 提前预警下一章是rough sex,有女口男+颜射。 某人这次是真生气了( 第七十五章瑞那 “Andre,你真是疯了才会说这种话……”安瓷难以置信地别过头看向他,Andre的脸颊有一半被月光笼罩着,另一半则是沉在阴影之中,这令得他蔚蓝的双眼更显得明亮,仿佛是捕获到猎物后打算将它开膛破肚享用的野兽。安瓷被他翻了个身,调整成正面的姿势,随即被他再度拉开双腿,暴露出已经被两个人操得红肿的肉穴。Andre并拢两指,毫不客气地插了进去,不久前被他射入的浓精随着他的动作被带了出来,沿着大腿流到了身下的瓷砖上。安瓷感觉到他的粗暴动作,呜咽着往后爬,却被Andre一把抓过塞进怀里,他低下头,神情冷漠地看着她后颈上明显的咬痕。“我不想伤害你,宝贝,我只想让你对我坦白。这是什么难事吗?” “你会杀了他的,Andre……”那两根插入她的手指开始模仿着交合的动作在她身体中操弄,同时弯曲起来,故意挤压包裹它的内壁。精液混杂着她体内的滑液一起流出,把安瓷腿间弄得一片狼藉。Andre在她臀部用力拍打了一下,惹得安瓷身体一弹,雪白的嫩肉上立刻多出绯红:“他做了什么让我恨不得杀了他的事情?”他低声哄诱,“只要你坦白,我会看在你的份上放过他。但我需要你的坦白,宝贝,诚信对我们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 安瓷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Andre绝对不可能在她坦白后就放过她。相反,他必然会在确认她和Ivan真的发生了身体关系后立刻去对Ivan动手——他不至于真的手刃自己相处二十年的兄弟,但他肯定能做到用音令让Ivan痛苦万分。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白今晚的事情,否则Ivan和她都会承受一名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的暴怒。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安瓷艰难地张开嘴,“你不要——啊!” Andre从浴池中站了起来。他抓住安瓷的后腰,让她只有上半身跟地面堪堪接触着,下半身完全悬空,被他再一次贯穿。他垂下双眼,目光沉了下去,手臂上青筋突起,掐紧了安瓷的双腿:“别对我撒谎。宝贝。” 他几乎是抱着她在往自己的阴茎上掼。异族强大的力量让他做这个动作时轻松得像拎起一只小猫的后颈,他的阴茎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而在没入之后,就开始短促而深入地干她,安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被一把铁质的凿子捶打着,在仿佛要把她一分为二的巨大痛苦的同时,也带给她烈火与雷电一般的可怕快感。她受痛地尖叫起来,因为被拎起来的姿势,血液全然涌向头部,令她头昏脑涨:“没有,什么都没有,Andre,求你别这样!”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吗?”Andre把她的臀肉都掐出了淤青,安瓷头一回如此深刻而鲜明地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力量差异:她现在甚至怀疑之前Andre能够被她短暂地控制,只是因为他出于爱意故意让着她了。她的双腿挂在Andre的臂弯之间,仿佛花鬘无力地垂落在橡树枝干上,并随着对方的动作而晃荡着。“前天我在你身上感到了Adams的气息,昨天我又在你身上看到了Ivan的齿痕,今天你和Ivan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多久,出来的时候你只穿着一条睡裙,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你想怎么说服我,宝贝?当我克制着自己不要伤到你的时候,当我想要向你求婚,当我迫不及待地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的时候,你一次次拒绝我,一次次躲避我,而宁愿去跟那些低贱的东西混在一起。”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烈,将安瓷抱起,近乎撕咬般吻她的双唇,并发狠地揉弄她的乳峰和顶端的红樱:“如果你是出于爱情选择了比我更加优秀的纯血,那我毫无怨言,只会赌上名誉去向他发起决斗。但你呢,你竟然让Ivan那种低劣的混血标记你,甚至为了他向我撒谎。安瓷,你这是在侮辱我。” 安瓷像是从头到尾被冷水浇透了。 她终于明白过来何以这几天以来,她都对Andre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满。Andre·Romanov是异族中最顶级的存在,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与掠食者,尽管Sue·Romanov看起来教了他不少东西,努力想让他更加贴近人类,或者说放低自己的高傲姿态。这一教育看似颇有成效,然而却因为缺乏真切地与人类相处的经验,导致所有教导都只是纸上谈兵。它只塑造了Andre的外在,却没能改变他冷酷的心。Andre·Romanov依然是一名掠食者。对其他生物,混血、人类以及低级异族的睥睨,幽灵般藏在他言语和神态的每个角落里,他平静的时候,那幽灵就躲藏,他动容的时候,那幽灵就成型,并如恶魔般扑上去,噬咬对方的脖子。 但她不是上位者。她的目光永远是往下的,她所看到的不是更强大的人,而是更弱的人,那些被抛弃的、被鄙夷的、被无视的,那些卑躬屈膝的、寄人篱下的、为求生存不得不摧眉折腰的人,才是构成她所看见的世界中最多的人。而这才是她会情不自禁喜欢上Ivan的原因——当他想要靠夺走她来打败一直以来看不起自己的兄长时,她自然而然就被那种幼稚的倔强所吸引。Ivan和她,他们才是同类。 Andre感到她身体的僵硬,还以为她是默认了他的话,身下的动作愈发狠厉。直到安瓷颤抖着举起手,在他想要垂眸朝她索吻时,用力地抽了他一巴掌。 “Andre·Romanov。”安瓷抬起头,努力想要自己处在和他平行的线上,虽然她在落泪,然而双眼却被月色照亮,“Ivan是混血种,我是人类,而你是个混蛋。” 第七十六章离心 她这一巴掌下了死力气。Andre甚至被她抽得偏向一旁,整个浴室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安瓷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放松了,匆忙把自己从他的桎梏里挣开,拖着酸软的身体,踉跄地往浴室门口逃跑。下一秒,她听到背后传来风声,紧接着整个人被凌空抱起,扛在了肩上。 “Andre!”安瓷拼命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她陡然感觉到自己身下传来坚硬而冰冷的触感。那是Andre的鳞甲,通体泛着皎洁的银光,边缘锋利得能切开黑夜,它们在短时间内覆盖上了Andre的身体,仿佛是把一件战衣披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双眼也全部变为了银白,身体拔高到了三米左右,庞大的骨翼噩梦一样在他背后舒展,十指则转为利爪,于夤夜里泛着令人发寒的冷光。Andre像是叼住一只兔子那样,带着她从窗户那儿飞了出去,振翼来到了四楼他卧室的阳台上。他把安瓷甩上床,并趁着她没反应过来的功夫,把刚刚捡起来的她的浴巾当做拘束带,将她的手捆在了床头上。安瓷昂起头,恼怒地瞪着他:“Andre,你是想强暴我?” 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她脸颊上还是存留着泪痕,但她已经不再像适才那样委屈和愧疚。一种崭新的激情席卷了她的身体,令她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明亮。Andre凑近她,抬起她的脸:“你刚刚的行为是承认了你的不忠?” “别用这个词形容我,Andre,我们没有结婚。”安瓷冷静地看着他,“我有选择其他人的权力。不过,我向你道歉,Andre,如你所见,我的确出轨了,但这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之前的确对你很狂热,但在过去几天里,我发现我们的分歧越来越大,所以我但我今天晚上反应过来了,我们俩的思维差异太大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Andre,我还是认为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我必须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连风都静止了。 安瓷屏住呼吸。她看Andre许久没什么动静,于是悄悄地挪动双腕,试图从他绑住自己的浴巾里脱身。Andre没有对她留情,绑得比先前的Mare要紧得多,她解开的动作也格外艰难。正在这时,Andre平静地坐到了安瓷身侧,在她不安的注视下,轻轻抬起她的脸,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我不喜欢你刚刚那句话,宝贝,收回去。” 安瓷努力地摇晃脑袋,试图从他手下躲开,Andre巨大的骨翼张开,顶端的骨刺支撑在她身体两侧。他的眼睛比新雪更白,而脸颊则涌起病态的嫣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我就再说一次。Andre,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空间,你让我冷静几天,你自己也冷静几天吧。” “收回去。”Andre固执地说,安瓷感到他掐住自己下巴的手捏紧了,她难受地蹙了蹙眉,但依旧坚定地看着他:“绝不。” 安瓷目不转睛地跟他对视,心脏怦怦直跳。她张开嘴:“Andre,你昨天晚上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我因为拥有Purify,在你眼里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你认为我更像是你们。这是你的原话。但我现在要告诉你,我是人类,即使我有了Purify,或者哪怕说有一天我真的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某个异族失落的血脉,我也依然认为自己是人类,我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是一个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如果你真的不打算把我当做人,并且给予我和我的同族平等的尊重,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以后也是。” 在她话语落下的一瞬间,凛冽的寒霜覆盖了周围的一切事物,有雪风陡然吹起,温度在刹那降到了零下。Andre忽然低下头,吻住了她。 与其说是吻,更像是宣泄情绪的撕咬。安瓷能在这个吻中感受到他的痛苦与茫然,以及无处安放的愤怒,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同样揪了起来,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心软了。但是她立马又想起横亘在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只要Andre依然无法把她当做一个人,只要Andre依然不能扭转他对混血种和人类的偏见,他们两人就永远不可能像普通情侣那样和睦地相处。他们两个人是冰与火,是刀锋与顽石,而非能够无视对方的锋芒、无条件容纳彼此的棉花或稻草。 但立马,这个吻又变得坚定而富含侵略性。Andre加深了它,舌尖扫过安瓷敏感的上颚与咽喉,并不停勾弄她的舌头,同时另一只手也顺着她的腰线抚摸下去,撑开她今晚已经饱受蹂躏的肉穴。安瓷想要合拢双腿,但Andre却欺身而上,强行让她把腿缠在自己身上,再次不顾她反抗地插了进去。 因为刚刚那一系列对话,安瓷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身下也没再流水,干涸的肉穴一下子被Andre强行破开,令她发出了一声凄然的惨叫。Andre掐住她的脖子,双眼彻彻底底地冷漠了下去,他抚摸着安瓷惨白的双唇,低声道:“既然说不出什么好话,那你的嘴最好用来干别的事。” 第七十七章共感 Ilya躺在床上,如烈火焚身。 已经快到凌晨四点了。Andre因为情绪失控而无法继续维持锁闭状态的感知仍在持续不断地撞击他的大脑,Ilya必须要十分谨慎、十分细致地处理这些泄漏的共感,才能避免自己无意间看到自己哥哥和那个女孩的性事……这简直就像是场噩梦。如果Ilya早知道Andre已经看出来那个女孩和Ivan之间八成发生了点化学反应,他说什么也得拦着被妒火和愤懑冲昏头脑的Andre去找她。 他原本以为,Andre的愤怒顶多会冲着Ivan发泄。为了避免这俩人之间起什么冲突,他还提前让Ivan先离开,省得第二天血溅三尺。可没想到,Andre竟然会被情感玩弄成这样,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些混乱的、四散的情绪和感知,就像流水一样,在Ilya没有来得及注意的时候,轻松穿过那些空洞的罅隙,袭击他的五感。Ilya头一次那么讨厌自己和Andre之间存在着的共感:每当那些情绪冲刷过来,他就感到自己的心里腾起一股像是能烧死他的嫉妒和情欲,摧枯拉朽地毁掉他辛苦构筑的理智的城堡。他浮躁地又翻了个身,把自己脑袋埋进枕头里,下一刻,他全身像过电一般颤抖了一下。某个画面猝不及防地在他眼前掠过:那个女孩不着寸缕地被他哥哥绑在床上,被操得合不拢腿,浑身上下都挂着龙族浓白的精液,除却两腿之间,乳峰和腰间也没能逃过一劫。而看这个角度和她脸上惊恐的表情,Ilya万分确信Andre这会儿八成是恢复了全部的魔形。充其量只是控制了一下体型大小。 Ilya几乎瞬间就有了反应。 他在心里难得地骂了一声,掀开被子,脚步匆忙地冲向自己房间里的淋浴间,打开冷水冲着自己劈头浇下。他对性没什么兴趣,自打Andre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后,他才开始偶尔因为Andre不时松开的共感而梦遗。Ilya认为放纵自己的欲望是堕落的表现之一,因此就算梦遗或者有了反应,他也不会去自己解决,而只会纯粹靠冷水压下去。他将头靠在墙壁上,烦躁地叹了口气,挫败而疲倦地重新开始构筑脑海中的屏障。 然而下一秒,又一幅画面冲进了他的视线。Ilya一时不察,陷入了共感的漩涡。他仿佛置身于如今Andre的位置上,正强迫那个女孩张开嘴,把自己的阴茎强行插进她的唇中。这极具刺激性的一幕令他本来已经消停下去的性欲再次露出了苗头,Ilya恼怒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甚至用上控温的能力,再次降低了冷水的温度,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扭转过去。但没什么效果。那个女孩不知做了什么,Andre被她气得发疯,性交不再是为了取悦谁,而纯粹变成一场双向的为了表达占有欲的折磨。共感的潮浪淹没了Ilya,他难受地跪下去,阴茎硬得发痛。它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那样立在他两腿之间,像是嘲笑他正在崩溃的神智。 只有这一次…… Ilya做了一次深呼吸,将手伸向自己挺立的阴茎。他稍微放松了一些屏障,让席卷他哥哥的情潮泄出百分之一到他身上,他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她乌发披散,炭似的眼睛反射着剔透的月光,当Andre抵着她的脸颊,射在她唇上和眼睛上时,她毫不客气地抽了他一巴掌,并马上又被死死按在身下,被迫翘起臀部承受Andre的侵犯。然而她脸上流露出的不屈的神采与倔强却让Ilya浑身颤了颤,他觉得喉咙发干,纯粹陌生的激情烈火一样焚烧着他,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全部变成灰烬。 直到他感觉到Andre将那个女孩抱进怀里,并拧过她的脖颈,低下头,朝着她的血管张嘴咬下去。 安瓷觉得自己今晚就会被Andre操死在床上。 她今晚连续高潮了七八次,到现在为止,连挪动手指的力气都失去了。而Andre依然不知疲倦地在操她。魔化状态下的他精量大得吓人,把安瓷的小腹都射得凸起,活像是怀胎三月后的孕肚。Andre带着某种病态的痴迷,轻轻抚摸她的小腹,低声道:“如果你能为我怀上孩子,你是不是就能安分点了?” 安瓷连话都说不出。她其实刚刚已经晕过去了一回,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被Andre抱在怀里狠操——但她还是努力地摇摇头,逼迫自己喉咙蠕动,低声道:“……不会。” “我并不想这样对你,宝贝。”Andre亲昵地吻她的鬓角。他膨胀到接近三米的身高让安瓷在他怀里时就像一只精巧的的洋娃娃,他似乎十分喜欢她这种只能依靠他的样子,不住地吻她和爱抚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我爱你,安瓷。我从没这样爱过一个人……我原谅你的一切不忠,我甚至能够容忍你偶尔去寻欢作乐,只要你别违逆我,服从我,并且爱我,我就能给你全世界。” “那不是我想要的,Andre。”安瓷忍耐着被他贯穿的疼痛,咬牙回答,“我不是你的玩具,我也不可能爱一个会轻视我的同族的人。Andre,你是个混蛋。” Andre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安瓷。当她几乎要确信他会又一次开始发疯时,安瓷感到他轻轻扣住她的脖子,有什么冰冷而锋利的东西贴了上去。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拼命地挣扎起来:“Andre,你干什么!” Andre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死死地固定住安瓷,并咬破了她的皮肤,安瓷吃痛地喊了起来,却无法阻止他的牙齿越进越深,难以言表的疼痛和恐惧浪潮般席卷了她。安瓷的指尖白光闪烁,但脱力的身体却没办法支撑Purify的调动,她的血顺着伤口滑落下去,在床单上晕染出一层触目惊心的鲜红:“你……你这个……” 门扉被蓦然推开。寒风刮入。 安瓷听到背后忽然响起疏烈的风声,有人将手按在了Andre的肩上,用沉静的声音说道:“засыпа. ”(入眠) Andre猛地放开了她。安瓷瘫倒在床上,大口喘息,惊魂未定地看向来者。 Ilya·Romanov面色冷淡地将一件衣服扔在了她的身上,他朝她扬了扬下巴,灰蓝色的双眼如同深海:“跟我走。” 第七十八章分歧 Ilya把捆住她手腕的织物扯了下去,看安瓷仍呆呆地坐在原位,以为她是在担心Andre会不会突然醒过来,于是说道:“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催眠对他还是能起作用的……我这也算是犯了大不韪了。我早就对Andre说过,感性思维太重不是什么好事。然而他完全不听我的。这就是下场。” “……Ivan呢?”安瓷低声道。 “我给他找了点事,让他先离开了,免得Andre明天一早起来杀了他。”Ilya道,“他打不过Andre,留在这儿只能激化矛盾。他大概明天会回学校,那时候你就能看见他了。” 安瓷霍然抬头:“你知道我和Ivan?” “不,我不知道你和Ivan。”Ilya转过头,矢口否认,“是你先问我他的情况的。好了,下床。” 安瓷点了点头,试着往床旁边挪动,但身下传来的钻心的痛楚还是让她差点直直地摔在地上。Ilya犹疑地看向她:“站得起来吗?” “我可以。”安瓷咬着牙。 她的一只脚落在了地上,正要站起来时,却因为身体内部的疼痛和鼓胀感失去了平衡,险些又摔了下去。Ilya这下真没办法袖手旁观了,他叹了口气,返身跪在她跟前:“衣服穿上,我背你下去清洗上药。别急着拒绝,我要赶在Andre醒之前把你送回学校去,在学校里面,有禁制和老师在,他不可能对你做出今天这种事情的。他现在完全被冲昏头脑了,你……我也没资格说什么,算了,你们俩清醒以后自己找对方谈谈吧。” “你怎么知道……”安瓷声音哑得厉害。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我和他有共感。”Ilya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但故意隐瞒了自己之前被迫看到不少不该他看的画面的事,“他气得像是能把房顶给掀了,我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他们俩沉默了几秒。安瓷低下头,默默地把他递给自己的大衣穿上,随即倾身,轻柔地倒在了他的背上。 Ilya尽可能快地把她送到了浴室中,并且给她找了一罐伤药。做完这些之后,他就耐心地站在浴室门外,当他听到门内传来好几声剧烈的呕吐声,以及压抑的低低抽泣后,他放下撑在墙上的一条腿,转头敲了下门:“安小姐,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 “Andre应该告诉过你,Ivan的事情吧?” 很久之后,浴室里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嗯”。 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他觉得Ivan杀过人,认为他有罪。但他自己却也……” “他自己也杀人,对不对?”Ilya曲起指节,轻轻扣击背后的门扉,“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有这种差异思维。Ivan杀人,在我们眼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我和Andre没化形之前,每年都会杀死几个误闯雪山、看见我们真貌的人类。我们对Ivan意见这么大,究其原因是在于他没有控制住自己,他不是在理性的、冷静的状态下杀了人,而是被自己的血激操控了,在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杀了那些人。你明白了吗?我们嘲讽他是因为他沦丧了理性——这一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而不是因为他杀了人。 “Andre跟我,我们俩归根结底都是纯血异族。我们的思维和人类的思维差异是非常大的,在我们的世界里,权力等级体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像我,我虽然有时候可以用言语进行劝阻或者讽刺,但我不可能真的阻止他去干想干的事情。比如你们俩的交往。在我们的眼中,人类天生就是比我们低级、受我们支配的存在,我们费尽心思模仿人类,不是因为我们喜欢人类这个物种,恰恰相反,假如这是二十年前,你去问十个异族,十个异族都会告诉你,人类这么脆弱无能、完全受感官支配的生物早就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们模仿、热爱甚至崇拜的是人类的思维,或者说是他们思维中属于理性的那一部分。在我们看来,人类的理性和人类本身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在剥除肉体的束缚之后,完全学习并且拥有了理性的我们能够带着这个世界走向真正的辉煌。感性是无用的,理性才能支配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他呼了口气:“说老实话,这就是我对学校不太满意的地方了。父亲和Edward教授不知为什么,每次轮到他们上课,就喜欢给我们讲卢梭,所以我基本都在想办法逃课……” “而今天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Andre因为对你的感情发了狂,完全丧失了理性。安小姐,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你认可我们,而是单纯向你挑明你和Andre之间的差异。” 浴室门倏然拉开,安瓷裹着浴巾,站在蒸腾的白雾中,她已经冷静了下来,侧头看向Ilya:“他骨子里还是纯血异族,而我是人类。” “没错。”Ilya颔首,“他上课十分认真,从没缺席过任何一堂课,同时也很听从父亲的话,去看薄伽丘、莎士比亚和黑塞,他对人类抱有的宽容高于我太多了,但他说到底还是摆脱不了他的血脉给予他的东西。安小姐,你觉得你能改变他吗?” 安瓷闭紧嘴,半天,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Ilya道:“无所谓,你还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他把之前找出来的一袋衣服抛给她:“你的衣服貌似穿不了了。这都是我的衣服,记得回去还……算了,还是烧了吧。我可不想被老哥发现我的衣服上有你的气味。穿上,我送你回学校。” 第七十九章离别 两人花了快半个小时才准备齐全。中途,Ilya还又上楼,加固了一次对Andre的催眠,他下来的时候,安瓷已经站在车旁边发呆了。Ilya已经选了自己衣柜里最小一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松松垮垮的,像一张不合适的毯子。Ilya朝她走过去,疑惑地看着她:“你站在那儿干嘛?过来。” “我以为你要送我回学校来着。” “我是要送你回去,不过不是开车。”Ilya看了一眼那辆别克,“车速太慢了,我们得赶在Andre醒之前把你送到,然后我还得给父亲打个电话让他去跟Andre对话,他只听父亲的。所以我现在要带你飞过去。” 这句话倒是让安瓷又回想起当初Andre第一次带她来到这座庄园的场景了。他在她面前恢复对异族而言最重要的魔形,并朝他温柔地低下头,带着她飞入了天空。那个时候,还有如钩的弦月,以及堆簇在弦月之畔的淡薄云絮,城市仿佛一只巨大的口袋,无数美梦在每一扇窗户的背后闪烁如星。可那仿佛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目光黯淡下去,心口也开始抽痛。Ilya朝她伸出手:“抱住我,现在快到白天了,我不能恢复魔形,不然会被看见。只能以人形送你回去了。” 安瓷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背后沉落在晨光中的庞大建筑。她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如果她留下,她和Andre并非没有立刻和好的可能,可那也是虚假的和平,他们的纷争依然是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暗流;如果她这会儿真的选择跟Ilya离开,她和Andre之间势必会建起一堵厚重的障壁,她并不知道自己和他需要多久才能真正打通这道障壁,重新站在一起。超越自己信奉了几十年的偏见与信条谈何容易,不啻于切肤之痛。 她闭了闭眼睛,决然地转过头,对Ilya说:“我们走吧。” Ilya把她拦腰抱起,展开自己的骨翼。他的翅膀比Andre要小上一些,但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般人想象中的天使,不过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却比Andre更加冰冷。在两人飞掠过薄云和树林时,他还低声提醒安瓷记得闭上眼睛,免得风沙入眼。安瓷经过这一晚的折腾,累得不行,在Ilya怀里短暂地睡着了一会儿。她的梦境混乱而低迷,充斥着噪声、阴影和厚重的乌云,当她被Ilya轻轻拍醒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又在落泪。 “Andre这两天估计不会出现在学校,你抓紧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吧。”Ilya把她放下。这个时候才凌晨五点过,天色还没大亮,夜色像雾气那样笼罩着斐尼克斯学校的大片建筑,只有零星的灯光亮着,大概是早到的同学或者备课的老师。安瓷不想多说话,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她转过身,把Ilya抛在身后,走进学校大门,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林荫道从没有这么长而深过。路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余下的都淹没在浓重的阴影中,前一夜未蒸尽的雨水,挟着黏糊的寒气,缠绕在安瓷的脚踝上,拖着她的步调,牵连着她的心绪。她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扶着旁边的树干大口喘息。在和Andre对峙的时候,她除了愤怒和击败他之外,别无他想,但现在安静下来之后,她却感到迟来的心痛和难过,荆棘一样缠上她的心脏。她痛苦地想道:即便如此,她依然爱他。但这爱情决不能让步于现实,她做不到无视那些差异,更遑论一旦她屈服,Andre势必不会悔改。 身体上的疼痛亦姗姗来迟。安瓷感到全身就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疼得厉害,不久前那场强暴给她留下的创伤终于开始显示存在感,这些伤痛又让她想起自己被Andre摁在床上的样子,她生出一种强烈的反胃,连忙捂着嘴蹒跚地走到垃圾桶边,低下头想吐,但因为几乎一天没吃饭,她现在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咽反射刺激得她再次落下泪,空洞与绝望灌满了她的心。 一个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瓷?” 第八十章重逢 安瓷霍然转头。 “Alvin?”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自打开学以来,她就一直跟Andre待在一块儿,没怎么见过他了;这会儿她刚刚跟Andre分手,又再次见到了Alvin,让她恍惚中生出一种宿命轮回之感,“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打算早上先去自习一会儿。”Alvin看她脸色憔悴,眼角还泛着泪光,下意识感知了一下她的情绪。他的心头微微动了动,礼貌地别过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你脸上有雨水。”他委婉地说道。 安瓷连忙低下头接过,背身去擦干净脸上的泪痕。Alvin默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艾尔汶带着嘲讽的声线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Night告诉你,她今天早上会在这儿心碎地哭一场,你才专门跑过来了?” “闭嘴,艾尔汶。”Alvin咬紧牙关,在心中无声地说道。这时,安瓷已经整理好情绪,朝他转过身来,并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现在医务室开了没?我稍微有点……嗯,感冒,我想去医务室看看。” “劳伦斯先生貌似还没有上班,他一般九点才会到。”Alvin回答,“如果你要感冒药的话,我那儿有一些。” “不是感冒药,是……”安瓷一时语塞,她现在需要的其实是创伤膏。Andre先前强暴她的时候,貌似导致她下身有些撕裂,之前Ilya给她的伤药只能挨过今天上午,她必须找到新药才行,但她并不想告诉Alvin这一点。她见Alvin探究地注视着自己,正绞尽脑汁地想编个理由,却听他说道:“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安瓷诧异地问:“你不是说没有开门吗?” “我有办法进去。”Alvin轻轻笑了笑,竖起食指按在唇上,“跟我来吧。” 安瓷的动作还是有些不利索,Alvin在注意到这一点后,就特意减慢了速度,尽量跟她的步调维持一致。安瓷因为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艾尔汶抓住时机,故意在Alvin耳边说道:“你又在白费功夫了。” “闭嘴。” “与其在这里白白讨好,你不如抓住时机对她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艾尔汶在他脑子里轻声调笑,“她现在寂寞又难过,心防不堪一击,你完全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然后把她的记忆清除掉。” Alvin抓紧袖子,将下唇咬得出血:“艾尔汶,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发誓我今天就会回到生命树,请求长老为我净洗。你别忘了,这具身体的大部分主控权属于我。” “你真是个懦夫,Alvin。”艾尔汶冷笑,“你唯一能对我作出的反抗就是伤害你自己。你真可怜哪,小Alvin……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我们到了。”安瓷突然说。 她停在一扇门前,抬头看着上方的门牌,辨认出顶上的字符。她环顾了一圈走廊,不远处清透的夜色还氤氲着,但日光已经烧上阴云,为那些厚重的云朵镀上金边,又令她回忆起Andre当初从医务室送她回去的那一夜。如今所有东西都能让她想起和Andre的过往。她赶紧把这些多愁善感驱逐出脑海,让注意力集中在当下:“Alvin?” Alvin让她退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根细长的U型发夹,半跪下去,将发夹的一端小心翼翼地伸进锁孔中。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转动,直到听见内里的锁扣传来一声脆响,原本插得死死的门把手应声而开。他起身,打开医务室的门,转头冲着愕然的安瓷微微笑了笑:“进去吧。” “你会撬锁?”安瓷纳罕地道,“还带着发夹?” “小时候的习惯。”Alvin轻描淡写地道,“以前有些时候会被不小心锁住……就这么学会了。” 安瓷模糊地觉得他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并没有追问,她抓紧时间,小心地溜进医务室里,在一排排架子上仔细寻找创伤药。但那些药物的标签都是英文,安瓷的英语也就能应付一下日常生活,对这种专业名词一窍不通。她只能凭着脑海里模糊的印象,努力地翻找,正在这时,Alvin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低声对她说:“我用中文给你念一遍药名,然后我去门口守着,你找好之后就出来。” “……谢谢。”安瓷轻声说道,“你,你也会中文?” Alvin点了下头:“我母亲据说当年就是去了中国。所以我自学过中文。” “‘去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Alvin转过头,“她回来之后就避不出门,现在居住在生命树深处。” 艾尔汶在他脑海中发出一声冷笑。 “生命树?”安瓷好奇地看向他。 “生命树是我们族群守护的一棵神木,据说它原本是被伊登女神在亚尔夫海姆折下来的一根树枝,它的枝杈不小心割伤了伊登女神的指尖,女神疼得落下眼泪,情不自禁地松开手,让树枝掉落在了米德加尔特,她被树枝割伤而流下的血令树枝在一瞬间长得顶天立地、郁郁葱葱。而最初从它上面飘落下来的树叶,落到米德加尔特肥沃的黑土上后,又吸收了女神的泪水。于是,那些树叶便以叶为骨、以土为肉、以泪为血,塑造出了自己的身体,那便是我们精灵的祖先。祖先们感念伊登女神赐予他们生命,向女神承诺永远守护生命树。”(注:伊登是北欧神话中的青春女神,亚尔夫海姆是精灵国度,米德加尔特即人间) Alvin的声线十分优雅,说这段话的时候,有种娓娓道来的意味。安瓷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那你的母亲为什么避不出门?” “我也不知道。”Alvin摇了摇头,“我、我很少见她。她好像也不太愿意见我。” 他语气平淡地说完这句后,就开始给安瓷念架子上那些药物的中文名。他念的速度很慢,足够安瓷把它们一一记清楚,他念完之后,就走到门口。安瓷尽可能快地把她需要的那些药物都捡出来,因为不清楚价格,就把身上仅剩的十美元摸出来压在桌子上。她抱着那一袋药,蹑手蹑脚地从医务室里走了出去,跟Alvin一起轻轻关上门,正要离开的时候,背后忽的飞来一声轻哂。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Edward·Garcia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当他看清楚安瓷手上拿的是什么后,轻轻蹙了下眉头:“安小姐?” 第八十一章传情 安瓷条件反射地想把自己手上的那些药往背后塞。但Edward已经走了过来,摘下墨镜打量着她:“这么早就来学校,还挺用功的。Andre也不知道学学你。” 听到这个名字令安瓷神色一黯。Edward脑子转得极快,看她这副模样,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俩八成闹了矛盾,他侧过头,看向Alvin:“Alvin,麻烦你去餐厅给我拿两份草莓蛋糕和两杯咖啡来。啊,安小姐,你喝得惯咖啡吗?你们中国人是不是更偏爱豆浆之类的?” “我不想吃东西。”安瓷小声说。 “你脸色差得要命,小姐。”Edward道,“你今天还得上课呢。你之前跟我通信的时候,我记得你有在信里写你的短期规划之一是通过PSAT吧,虽说还有一年,但俄亥俄州去年的分数线是216分,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实现的目标。” 他这句话比什么劝告都更加有效。安瓷几乎立刻就昂起头,Edward冲她扬了扬下巴:“Alvin,照我说的做。安小姐,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Edward的办公室跟Sue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后者像是古堡密室,他的办公室堪称一间小型的阳光房,一进门,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气,满目都是青翠欲滴的盆栽和吊兰,桌面上摆着精心培育的铃兰花,书架上立着水培的桃花枝,一只十分精巧的中式香薰炉被摆在办公桌角,正吐着淡紫色的烟雾。但令人惊讶的是,用来容纳这些植物的容器基本都是由金子做成,而非常见的泥盆或陶瓷,那些金制品上还满嵌着水晶与宝石,墙上挂着一幅Edward本人的巨大肖像。当安瓷走近后,才发现这幅肖像竟然是由数不尽数的钻石、宝石、水晶与玉石、玻璃、黄金、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拼贴而成……Edward让她坐下,自顾自地到书架旁边打开了一扇小门,安瓷感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间小型冷藏室。他从那里面找出来一只装着安瓷不认识的酒的冰桶,他给自己倒上一杯,回到了安瓷跟前:“安小姐,把手给我。” 安瓷抗拒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你不是受伤了吗?”Edward语气平淡,“我学过治疗魔法。虽然不怎么深……不过给你治治皮外伤还是绰绰有余了。你拿的那些药起效时间太长,你会疼上好几天的。” 安瓷混沌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Edward刚才八成是因为看出来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才找了个拿早餐的借口,把Alvin支开。她只好点了下头,顺从地把手伸出去,Edward轻轻握住她的手,立时,一层暖流漫入她的身体。 疼痛立刻烟消云散。 “好了。”Edward松开她,“你可以在这儿坐一会儿,等Alvin回来之后,你们俩把早餐吃了再一起去上课。” 他说完这话,就自顾自地将杯中酒饮尽,旋即开始低头,在手下的纸张上写起了什么。安瓷本来以为Edward作为Andre的教父,八成会问自己一些关于Andre的事情,但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反而自己先忍不住,对他说道:“教授,你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这个?” “这可不是‘只是’,安小姐。身体健康是十分重要的。”Edward朝她轻轻一笑,“尤其是你们年轻人。” “我以为你会问我Andre。”安瓷道。 “我为什么要问他,他貌似不在这儿吧。”Edward摇了摇头,“对于孩子而言,家长管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事情,你就算掰碎了硬灌给他,他也记不住,或者说压根儿不愿意信,得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了才能长点记性。” 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安瓷:“等他知道痛了,就会回头了。” “但如果他还是意识不到要回头呢?”安瓷垂着脑袋,无意识地把玩垂下的袖口,她又想起此前Ilya在门外问她的那个问题,“我该怎么改变他……” Edward轻轻笑了一下,搁下笔:“安小姐,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改变其他人?三十年前,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在无所不用其极地向对方输送自己的主义,创造各种各样的词汇,来证明自己更加优越,可冷战的结束并不是因为一方认可了另一方,而是因为一个超级大国的死亡。你如果执意要改变谁,结局一定是你们俩从此分道扬镳,你应该想的是如何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让对方主动做出改变。” “证明我是正确的?” “他不相信什么,那你就证明什么。”Edward支颐看她,“安小姐,你的国家和我的故国曾经在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中缔结了无比深厚的友谊。这友情来自于战火和生死,远超一切世俗的情爱。我跟随铁托,亲眼见证了你的祖辈从绝境中奋起,在没有人相信你们的时候拼杀出一条血路,把你们当做照亮我们的光芒。过去乃映照未来之镜。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如何去证明自己的正确。” 安瓷看向自己的双手,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陷在沉默之中。许多想法在她脑海里泡沫一样涌现又消失,最终,才慢慢趋于稳固。 Edward说的没错。她现在真正需要的不是为自己和Andre的分歧肝肠寸断,也不是苦恼地思索该如何去改变他。说服一个人放弃在餐馆使用一次性筷子尚难以做到,何况是让一个人放弃奉为圭臬数十年的信条。如果她真的想让Andre心甘情愿地低头,她就需要用他们的方式进行说服:去征服他,击败他。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Edward朗声道:“请进。” Alvin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外。安瓷下意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Edward从办公桌后同样站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安瓷的肩膀,在她转过头时,将一朵新鲜的铃兰花插在了她的胸口:“花有助于你神思清醒。” 他又顺手把另一支铃兰插在了Alvin的胸口:“你也一样,Alvin。你们俩就在这个房间里用早餐吧,对了,别把蛋糕渣掉在桌子上,否则蚂蚁会爬过来吃了我的花的。” Edward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留下Alvin和安瓷面面相觑。Alvin将手上的蛋糕和咖啡放在桌子上,脸颊被晨风吹得泛红:“学校的咖啡一直有些过于苦了,所以我给你加了双份的奶和糖,如果你不喜欢太甜的,我们俩也可以换。” “不用了。”安瓷道,“我喜欢甜的东西。” 她端起那杯加了双倍奶糖的咖啡,不顾它尚还烫着,一口饮尽。她被烫得咳了起来,Alvin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接来冷水,却看到水雾蒸腾之后,她嫣红的双眸。Alvin心念一动。 艾尔汶的声音鬼魅般浮现在他心底:“你要探知她现在的心吗?” “安瓷。”Alvin无视了他的话,兀自对她说道。女孩朝他抬起头。“是这样的,我可以感知你的情绪,同样,我也可以把感知到的情绪收藏起来,然后重新还给你。” 安瓷讶异地看着他。Alvin在她的注视下,脸颊再次有些泛红,但他还是朝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说道:“你刚刚开学的时候,我们曾经在一起走过一段路。当时我觉得你的情绪很有趣,充斥着好奇、兴奋和疑惑,于是收藏了下来。现在,我想把这段情绪还给你。” 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安瓷微微一怔,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情涌入脑海,像是夏日里拍打船沿的浪花,当她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的那一刹那,她才注意到原来过去几个小时里,她一直死死地绷着全身。也就是在一时刻,外面响起了悠扬的钟声,晨光溶金般漫入窗台,再徐徐流向安瓷的脚边,Alvin侧过头,朝外面望了一眼,对她轻轻笑了笑:“快到早课了,准备去上课吧。” 第八十二章花 安瓷像是梦游一样和Alvin穿行在校园中。 Alvin虽然并不知道安瓷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却能准确地感知到她的失落。因此,在一路上,Alvin都在想办法找话题,努力想让安瓷的心情好一些,而后者正是急需说服自己尽快从失恋中走出来的时候,因此也努力地配合他。不过,Alvin到底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于是也渐渐沉默下来,直到两人走到教学楼门前时,他不知看见了什么,目光忽的一亮,随后侧头轻声嘱咐安瓷在原地等一会儿,旋即自己跑向看中的角落,回来时,手上捏着一支快要凋零的蔷薇。 安瓷好奇地看着他将蔷薇捧在手心:“你要干什么?” “给你看一个魔术。”Alvin垂下眼睛,赧然地笑了笑,“请你看着它。” 安瓷依言看去。下一刻,Alvin忽然伸出手,在安瓷的眉心轻轻一点:“Blomman blommar.”(花开了) 在安瓷的眼前,那朵原本因为连夜雨水而垂头丧气的蔷薇花忽然又重现生机,淡蓝色的花瓣一层层均匀地展开,新鲜的颜色代替枯黄润泽了整朵花身。安瓷惊讶地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从Alvin手中接过那朵花,想去触碰它鲜嫩的瓣蕊。可令安瓷诧异的是,当她的指尖碰到原本应该是花瓣的地方时,却扑了个空,她不信邪地又戳了戳它其他地方,却还是什么也没碰到。“这是怎么回事?” “我并没有真的让这朵花开放。”Alvin道,“我的天赋是暗示和感知……我其实是对你的潜意识下了暗示,让你以为自己看到了它的开放,但其实真正的它从来没有变过。” 他又在安瓷眉心一点:“lindra.”(解除) 那朵花变回了原先的模样。 Alvin轻轻地捏住花朵的底部,安瓷注意到他的脸上涌现出一种近乎于痛苦的怜悯。他回到花坛旁,小心翼翼地将那朵快要枯萎的蔷薇埋在泥土中。安瓷禁不住问道:“Alvin,你很喜欢花吗?” “我毕竟是精灵,虽然只是混血,但也天生与自然风物相通。”Alvin语气温柔地说道,“这朵蔷薇快要进入黄昏了。但是黄昏之后,又是明亮的晨曦,郁郁葱葱的大地从海洋中重新升起时,巴德尔将再次与她同在。” 他凝视着安瓷:“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 安瓷的眼睛稍微花了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Alvin的棕色头发被阳光照得泛金,而琥珀色的双眼则透露出淡淡的珍珠白,但是当她眨了几次眼睛后,他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并且朝她走过来了:“我们继续走吧。” 安瓷无端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高扬了。跟Andre的矛盾与痛苦的夜晚被甩在她的脑后,她朝Alvin点了下头,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微笑:“好。” 周围的一切跟前几天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安瓷总觉得自己打量这所学校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了。整个世界就像是背着她偷偷去做了一次美容,看起来与之前没有区别,然而凑近了,却能看出那张脸上涂抹得不甚均匀的脂粉,以及抹得过浓的唇彩,处处透露着一种浓重的不合理。她用新奇的视线左看右瞧,直至来到教室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瓷?”对方迅速地从后排站起,快步跑到她跟前,“总算找到你了。” 脂粉与唇彩忽然变回它该有的样子,世界铿然归位。 “Ivan。”安瓷始终悬在半空的心陡然落下。Ivan看起来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也不好过,他没换衣服,脸色也很难看,当他轻轻握住安瓷的手时,后者感受到了一股刺人的冷意,“你昨晚上去哪儿了?” “我提前到这里来等你了。”Ivan微微喘着气说,“Ilya告诉我……” 他瞥了一眼Alvin,微微蹙了下眉,欲言又止。安瓷看出来他的隐忍,于是对Alvin低声道:“抱歉,你先进去吧,Ivan找我有点事。” Ivan握住她的手忽然紧了紧。Alvin并没有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走进了教室。Ivan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拐角,才对安瓷低声说道:“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说话。” 第八十三章预言 Alvin轻车熟路地回到了他往常的位置上。Night已经在那儿坐着了,他背挺得很直,正用红、黄、蓝叁色的圆珠笔在一张纸上绘画,感到身边的风声后,Night将手底下已经完成的画作递给Alvin:“早上好,Alvin。” “早上好,Night。”Alvin冲他轻轻点了下头,接过那张画。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这是什么?” 他将那张纸张调转过来。画面上是落雨的河岸,旁边翻滚着滔滔不息的河水,一条小舟在浪花里起伏不休。而在河水旁边,他看到大片晕染的红色墨水,笔迹粗糙的兽群正冲着头顶的乌云咆哮,在它们的中央,一个看不清楚样貌的人正躺在地上,他的胸口被用笔尖戳出来的洞贯穿了,红墨水密密匝匝地环绕在那个空洞周围。整个画面透露着一股浓重的不祥,而令Alvin格外在意的是,当他将画纸翻过来后,他看到了安瓷的画像。 同样是用叁种颜色描绘的少女,正闭着眼睛,躺在似乎是小船的东西上,那个破洞则恰好位于她胸口正中,也有浓艳的红色,涂抹在那个洞口的周围。尽管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神情动荡不安,Night在画兽群时随意涂抹,而在画到她时笔锋却转而变得十分柔和细腻,甚至把她的每一根睫羽都画得栩栩如生。这两幅画面结合在一起,令Alvin一阵不安,他又把这张图仔细地看了好几遍,最终在画纸的角落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他看向Night,目光沉了下去:“这是乌尔德之泉的预言。” “你昨晚无视津利的禁令,离开德布莱恩之后,乌尔德之泉的取水女为你作出了预言。而我凭借记忆摹写了那份预言。”Night平静地点点头,“你可以留下它。” “安瓷,她也是预言的一部分?” “我凭借记忆复写预言时,不会遗漏或增删任何细节,毕竟我只是学徒,而乌尔德之泉的取水女才是我的导师。她所洞见的事物远超我目光所能及。”Night说道,“你能做出解读吗?” “他做出解读后也对未来无能为力。” Alvin的声音突然一变,从原先的温柔羞涩,陡然转为冷肃沉郁,他的眼睛则蓦然变成了珍珠白。Night蹙了下眉头,很快又放松了:“早上好,艾尔汶。” “乌尔德之泉的预言一旦存在,就不可能改变。她的呓语只是我们洞见未来的窗口,而不是改变未来的钥匙,正如巴德尔的死亡带来饶纳诺克,但其根源却是弗丽嘉的命令与誓言。命运不可违逆,为此殚精竭虑实乃愚昧之举。”艾尔汶将那张纸拈在指尖,将它缓慢地撕成了一堆碎纸,并走到窗户旁丢了出去。Night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说道:“容我提醒,预言因为本身具有魔力,我只能摹写一次。你撕碎它之后,我无法提供第二份复本了。” “正合我意。此外,我不希望诺伦叁女神之外的人窥探我的未来,把这一点转告给取水女。” “这项命令是Alvin所做,还是你所做?”Night看向他,“是‘权’,还是‘力’?” “我跟他一体双生,是同一个人,彼此并没有分别。”艾尔汶冷淡地说。 他的身体轻轻一颤,原本珍珠白的双眼又变回了琥珀色。Alvin如梦初醒,连忙低下头,却只看到零星几张碎纸片,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刚刚艾尔汶出来了?” “我想是的。”Night道。 “那张预言呢?”Alvin焦虑地说道,“安瓷为什么会在关于我的预言上面?我要解读它,Night,那张预言被他放在哪儿了?” “他撕碎它了。另外,你方才对我说,未来不可违逆,不必为此忧心忡忡。”Night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那是艾尔汶认为的,不是我认为的。”Alvin恼火地说,“那道预言如果只是关于我,我并不会给它半个眼神。但它跟安瓷有关,我不能把她牵扯进来。我,我必须想办法解读预言,然后改写它。” 他半跪下去,东瞧西看,企图在地上找到碎纸片的痕迹,但哪儿都没有。直到坐在他前排的某个同学告诉他,艾尔汶把那些碎纸片扔出了窗外,Alvin才匆忙地道了声谢,旋即不顾教授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直接从窗户那儿跳了出去,落到修剪整齐的灌木之中。所幸,那些纸片并没有完全散开,仍如晨星一样落在草地上,Alvin埋着脑袋,正心急如焚地想把所有纸片都收集起来。可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将他手上的纸片又吹飞了许多。Alvin挫败地叹了口气,艾尔汶嘲讽的轻笑魔鬼般又在他耳边响起:“你又在白费功夫了,Alvin,你为什么要如此关注一个根本不在意你的女孩?就因为你抽了她两管血,在她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吻了她两次,你就对她有了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她说不定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拼。” “你给我闭嘴,艾尔汶。”他低低地怒吼道。 女孩的低语声从不远处传来。 Alvin条件反射地朝那边看去。几乎是在Alvin转过头的一刹那,他恰好看到安瓷被Ivan抱进怀里,两个人吻到了一块儿。安瓷起初还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她就放松下来,抬起手抱住Ivan。Alvin的双眼像是被火烫伤了,他迅速地别过头,尴尬地把自己的身形藏在一颗梧桐树后面。风再次起了,Alvin一时没握住,手中最后几片纸页四散飞走。 “安小姐,还有Romanov先生?”Edward的声音陡然插了进来,Ivan和安瓷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顿,赶紧分开,“现在是上课时间了,麻烦赶快回到你们的教室里面去。” *附注:乌尔德之泉即诺伦(命运)叁女神所在,饶纳诺克即诸神黄昏。另外虽然文中引用的是冰岛史诗的故事,但Alvin其实是瑞典人,Night是挪威人x 第八十四章伤痕 “等等,安小姐,你留一下。”正当两人转过身,打算离开时,Edward不知注意到了什么,忽然蹙了蹙眉,招手示意安瓷停下。后者疑惑地看向他,又低声让Ivan先走一步,后者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转过身。Edward大步来到安瓷跟前,并指了指她的脸颊:“你脸上这道伤是怎么回事?” “伤?”安瓷诧异地摸向自己的脸侧,“这道伤是小时候留下的,我爸说是因为撞上,缝了几针。它怎么了?” Edward凝视着她。因为对方戴着墨镜,安瓷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总觉得有些背后发凉:“教授?” “……我想,我可以试着帮你消除它。”好半晌,Edward才说道。安瓷睁大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情绪提高了一些:“真的吗?” “只是试试。”Edward道,“别抱太多希望,我毕竟不是专门学医的。安小姐,把头抬起来。” 安瓷顺从地昂起头。Edward伸出手,指尖抚上安瓷脸上伤痕的位置,她觉得被碰到的地方陡然传来一阵暖意。但Edward并没有像之前为她治伤那样,立刻把手放下去,相反,他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而那丝暖意也逐渐变得发烫,直到安瓷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Edward才猛地丢开手。安瓷敏感地留意到,对方身上的气质陡然变得锋利而冷峻,仿佛是从锦绣盒子里抽出了一把利剑。 然而下一刻,他浑身的气势又收拢了。 安瓷捂住自己仍在发烫的脸颊,指尖仍旧能够感觉到那道伤疤的凹陷:“教授?” “……很抱歉,安小姐。”Edward紧紧盯着她,“让你失望了。看来你这道伤疤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啊,没关系。”听闻此言,安瓷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Edward的确也没这个义务帮她,能够做出尝试已经是意外之喜。她叹了口气:“谢谢你,教授。那我先回教室了。” “回去吧。”Edward冲她点点头。 直到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一丛灌木后面。Edward的目光才沉了下来。 他并非如他所说那样不精通治愈术。实际上,在过去绵亘多年的战争中,他的治愈术早就取代其他魔法,一跃成为他最擅长的术法之一,按常理而言,如果安瓷脸上只是一道寻常的伤疤,他在今天清晨时为她施加治愈术时,那道伤口就该复原了。但当时Edward专注于让安瓷镇静下来,同时,她那会儿脸上没有浮现其他表情,直到刚刚她和Ivan在一起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Edward才籍此注意到了那道没有被治愈术治好的伤疤。 除非那上面附着了魔法。而且是远超于他的魔法。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曾经拥有超越他的魔法的人,Edward只能想到一个。而他本该死去十五年了。 Edward深吸了一口气。一千多年的寿命、两百年为人的时光,足够让他看淡看轻大部分事情,但过去总是如同藏在海面下的水草,当你以为已经风平浪静时,悄无声息地勾住你的脚踝,企图把你拖进暗流。他又想到前段时间在学校里突然出现的鬼侍,以及Sue调查到的那个日本基金会和其背后于二战中发家的源氏集团,这些事件和名称在他脑海里被一张蛛网串联起来,并最终汇聚到了一个点上。 ……如果安瓷脸上的伤真的跟那个人有关,那她恐怕比他和Sue认为的都要更靠近漩涡中心。 第八十五章肖像 在回到教室的过程中,艾尔汶罕见地沉默下来,没有对Alvin失落的情绪作出任何反应。直到他坐回到位子上,翻开草稿本开始试着通过记忆摹写方才被撕碎的预言时,他才出言嘲讽道:“你没看到她交新男朋友了?怎么,你还没死心,还惦记着趁虚而入?” “艾尔汶,这跟她有没有交新男朋友没有一点关系。”Alvin隐忍地回答,“在过去十六年里,取水女曾做出过四次与我有关的预言,第一次预言了母亲的出走与父亲的死亡;第二次预言了德布莱恩的入世;第三次预言了我……而这是第四次,也是唯一出现了我们族群以外的人的一次。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我扯上关系,而且是在这样的时间点上……” 他用力地叹了口气:“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让她的命运跟我交织在一块,我必须想办法把她从里面摘出去。你刚刚说得对,艾尔汶,她有新的男朋友了,我不能插入其中。” “Alvin,未来的根源在于已经度过的过去。你无法改变未来的真正原因是,你无法改变过去。”艾尔汶平静地说道,“取水女的手与唇曾被诗寇蒂亲吻过,因此由她做出的预言最后必然会实现。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安瓷身上的丝线已经和你的缠在一起了,你与其在这里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把她摘出去,不如想着怎么在命定之刻到来时给她留一个好点的印象。” Alvin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凝视着笔下的纸张:“……三原色代表无限,艾尔汶,这意味着我能够改变这一切。” 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Alvin一直在试着摹写那张预言。直到Mr.Sullivan布置了小组任务,而安瓷顺理成章地转过头来找他和Night进行讨论时,他才悚然一惊,欲盖弥彰地把草稿本迅速藏到了书下。安瓷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发出疑问,但在东方人特有的内敛下,她还是没问出来。而此时,艾尔汶则忽然轻轻一笑。 安瓷原本正低着头,努力填写下发的任务书,冷不丁感觉到眉心有些发痒,她以为是自己刘海落了下来,于是随手掠了一把,却感觉到有某种柔软的、纤维质的事物从指尖轻飘飘地飞下。安瓷蹙起眉头,搁下笔,用力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结果发现,那些事物竟然是好几朵淡粉色的桃花。 “哪来的花……”几乎就是在桃花落在桌面上的一刹那,安瓷敏感地感受到有什么微硬的东西顶到了她的耳垂,紧接着,又有粗糙而纤长的事物,顺着她的脊背下滑,更多的桃花自她的发间飘落下来。安瓷吓得从桌子背后猛地起身,惊恐地将自己的长发拉到身前,因为她这个动作,淡粉色的花瓣飞得到处都是,与之伴随的还有新生的嫩叶,也跟着花瓣一道飘洒,“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Night和Alvin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Night蹙了下眉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微光,但在发现他没能看到任何未来后,原本紧绷的身体轻松下来,并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身边的Alvin。而Alvin常年跟艾尔汶共处,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去训斥始作俑者,连忙对安瓷说道:“你先别慌!这只是长出来的树枝而已!” 艾尔汶在他的脑海中放肆地大笑。Alvin手忙脚乱地抓住安瓷长发下的树枝,把它揪了出来——它原本只是一片不慎落在她头发上的叶片,然而在艾尔汶利用魔法的暗地催生下,它却长成了一根完整的桃花枝。但也因为Alvin这个动作,他原本藏在书本下面的草稿纸不慎掉了下来,它被一阵轻风吹起,最终落到了惊魂未定的安瓷手边:“这……” 安瓷的目光落到了Alvin画的她的肖像上:“这是……我?” 第八十五章欺凌(上) 两人都愣在了原地。安瓷是因为疑惑,而Alvin则是因为尴尬和羞恼。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即,在众目睽睽下,Alvin猛地抓过她手上拿着的草稿纸,夺门而出。Mr.Sullivan连着喊了好几声,也没能让他停下来,周遭的同学都盯着他们好奇地窃窃私语,安瓷不太习惯被很多人注视着,连忙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别把那根树枝丢出去,安小姐。”Night倾身附在安瓷耳边低声说道,“Alvin在这所学校里不算合群。” 安瓷原本伸向树枝的手一顿。她转过头,果然发现即使在Alvin走后,依然有好几个同学在悄悄地打量着她,交头接耳地发出一些噪音,并不时露出安瓷十分熟悉的、轻佻与嘲讽交杂的冷笑。安瓷的眼睛像是被刺痛了,她看向Night:“这根树枝是什么情况?Alvin又怎么了?” “我们族群自认为是青春女神伊登的后代,由生命树亲自挑选的继承者则被视作女神在人间的代言。Alvin的母亲斯嘉丽·格林(Scarlett·Green),曾经是生命树选中的这一代继承者。而在她离开去追逐暮色苍茫时分(the violet hour)后,作为她孩子的Alvin则继承了她的一部分能力,就是催生生命。”Night低声道,“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他的能力现在被限制得很厉害……大概只有百分之五左右能够正常使用出来,而且还经常失控。请你谅解他。也正是因此,他不太合群。Andre应该告诉过你,大部分异族的天性就是慕强与凌弱。” 安瓷盯着那支桃花枝,沉默了片刻。 “这根树枝就是因为他能力失控,所以才长出来的?”安瓷用笔尖挑了挑枝头顶端的花朵,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蝴蝶,停在了这朵花上。“等等,Alvin的母亲离开了?但是他今天早上不是跟我说,她一直居住在生命树深处吗?” Night微微睁大眼睛。当他注意到安瓷看向自己时,忽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Mr.Sullivan会在五秒钟之后抽你回答问题,答案在第三十七页第四段,如果你在念答案时没有一口气说到底,他追加问题的答案在后一页的第二段,请注意改变引用的人称。” 他话音刚落,Mr.Sullivan果然向他们两人投来不满的视线。安瓷下意识地坐直,紧跟着,Mr.Sullivan就张开嘴:“安小姐,请你来回答一下我刚刚提出的问题。” 安瓷瞥了一眼Night。他已经别过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书本了。她蹙了下眉头,心里对Alvin浮出一丝隐忧。 下课铃在五分钟后终于敲响。 Alvin心烦意乱地抱着书包在走廊中穿梭,小心地把自己的身形藏在川流的人潮里,他步履匆匆,并在脑海中跟艾尔汶爆发了争吵。 “你又在背着我捉弄她!”Alvin怒气冲冲地喊道,“你知道你这样把我置于什么境地了吗?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我根本不能向她说明那张肖像其实是一封预言!” “我必须提醒你一句,Alvin。我能做到的事情都是你潜意识中认为‘能做’的。”艾尔汶轻松地回答,“你才是‘权’。当我需要调动我们的魔法时,必须经过你的首肯。而现实就是,你的潜意识允许了这件事的发生,你打心眼里希望自己能干出点什么惊人之举,好吸引她的注意力。至于那张肖像画掉到了她手边,这纯属意外。” “除了你,没人会觉得这只是意外。”Alvin恼火地说,“你在逼迫我去面对她!” “我今天大概跟你重复了两遍这句话:命运无法改变。她的命运之线已经和你的缠在一起了,与其徒劳挣扎和逃避,不如去面对。” “那也不应该在课堂上,艾尔汶,那可是安瓷,全校唯一的人类,唯一的女孩,她还是Andre·Romanov如今明面上的女朋友。刚刚有至少三十个人看到了那一幕,其中甚至包括Lance。他最喜欢到处嚼别人的舌头,我发誓今天的事情不出三个小时就会传遍所有人的耳朵。” “如果你是担心因为跟她有了来往,而被其他心怀妒意的人记恨,或者是被Andre·Romanov的那些追随者视为可以拿去邀功的对象的话,”艾尔汶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那没关系,我会解决掉这些无聊的麻烦。” Alvin张了张嘴。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其他人打断了。 “Alvin·Green!”背后传来某个人咋咋呼呼的叫喊。几个把头发理成寸头的少年从他身边经过,并抛给他一个轻佻的眼神,打头的少年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肩膀,Alvin措手不及,差点被推得撞到了墙上。他稳住身子,看向对方:“你们干什么?” “找你有点事。”那个男孩屈指敲了敲掌心。 在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一拥而上,扯着Alvin的衣服,七手八脚地把他推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原本还有个初中部的正在里面,看到这副阵仗,立马被吓得跑了出去,连裤子都忘了提。Alvin被他们推到了墙角,方才那个说话的少年逼近他,他没Alvin高,必须要稍微踮起脚才能顺利地揪住他的衣领,旋即,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抬起手,用力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Alvin被他打得一个趔趄。他撑在旁边的洗手台上,右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银白的光芒在他瞳孔中疯狂跳跃,他慢慢攥紧手,青筋浮现在他的脖颈和手臂上。 “冷静下来,艾尔汶。”Alvin深呼吸道,他的心脏跳得像是歌厅里追随探戈狂舞的女郎,一只手抓住衣领,“我们不能在这里失控,如果津利知道我在这儿惹出了事,会给Sue先生添麻烦的。甚至可能影响到精灵一族入世的协定,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去找母亲……” “让我在他们身上做标记,Alvin!”艾尔汶在他脑海中高声怒吼,“我迟早要——” “给我冷静下来!”Alvin厉喝。 “你跟谁说话呢!”那个少年以为他在冲着自己吼,又来了劲,揉了揉手腕之后,再次握拳冲着Alvin砸了过去。银白色的冷光陡然浮上Alvin的眼睛,他动了动指尖,正要有所动作时,耳朵忽然动了动,敏感地听到门外的声响。Alvin眼中的银光一下子消退了下去,他侧过头,使得对方的拳风只掠过他的脸颊,没有真的打中。下一刻,洗手间的大门被猛地打开,黑发少女从外面旋风似的冲进来,一把抓住Alvin的手腕:“跟我跑!” *The violet hour:T·S·艾略特作品《荒原》中的意象,原指人弥留之际,也可引申为死亡。此处是委婉用法,瓷妹没学过这个意象,没有听懂Night的言外之意。 第八十七章欺凌(下双更合一) Alvin措手不及之下,被安瓷扯得踉跄往前,跟着她跑出了洗手间。里面那群男孩子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他们教训人的时候公然闯进来,愣了一秒,随后才反应过来,高喊着追上,缀在两人后面追了出去。安瓷在过去的一周中,已经很熟悉这所学校的格局,于是拽着Alvin就往楼上跑。 楼上的一层大多是用来进行课外活动的教室,许多教室之间还有小门进行连接。安瓷拉着他一边往前跑,一边顺手推开身边所有行经的教室门,并故意制造出一些剧烈的声响,以此迷惑追击者,好让这群人以为他们俩是躲到了教室里。随后,她又带着他沿着对面的楼梯快步往下跑去,直到跑到了操场上,她才顿步停下,两人松开牵着的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谢谢。”Alvin不自在地说。因为肾上腺素飙升,他的脸颊上涌起一片红晕,“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我下节课是数学,从那儿路过来着,结果发现一个初中的小孩从你那间洗手间里没穿裤子就跑出来了。”安瓷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稍微凑近了一点,结果听到里面有人在打人。我就冲进去了。” Alvin道:“你这样很危险,如果你没能跑掉怎么办?这群人下手特别黑。” “但我总不可能就这么待在外面听你挨打吧?”安瓷侧过头看向Alvin的脸。他的左侧脸颊上青了一块,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早上我拿的那些药里有治淤青的。这里地形宽敞,你就在这里站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药。如果他们再追过来,你就往老师办公室那边跑。” Alvin听到艾尔汶在他脑海中轻轻笑了出来,不过里面并没有嘲讽的意思,更像是看到了某种好玩的东西后,被愉悦到的笑声。Alvin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正要说好,忽然听到不远处飞来的响声,他迅速抬起头,跟来者撞上了视线,心头一凛,抓住安瓷的胳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又来了。” 安瓷转过头,正好看到方才那群霸凌者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操场。方才在洗手间时,因为跑得快,她还没怎么注意到这群人的数量,现在到了开阔的地方,才发现这群霸凌者竟然有七八个,这些人每个都身材高大,肌肉敦实,理着板寸,一头金发好像是地里新冒出来的稻草茬。跟最开始欺负她的那些哥布林混血种可谓云泥之别。安瓷心里条件反射地生出了一些惧意,手脚也开始发凉,但她还是努力镇定下来,硬着头皮跟他们对视。Alvin不着痕迹地往前靠了一步,把她挡在后面:“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刚才捡到了点东西。”打头的金发少年朝旁边招了招手,一个人快步跑过来,把Alvin先前掉在洗手间里的书包递给他。Alvin眼睛睁大,抽了一口冷气:“还我。”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少年笑嘻嘻地说。他让周围人散开,呈半圆状把他围在中间,并信手拉开书包的拉链:“来吧,Alvin,你来说说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全部说对了我就还你。” “你直接看里面课本上写着的名字不就行了!”安瓷生气地喊道,“而且我刚刚跟他一节课的,我可以佐证这是他的东西。还给他!” 霸凌者们哄堂大笑。安瓷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怎么突然笑起来,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叫:“你们看到没,Green居然让一个人类小妞给他出头!” 笑声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不单是这群霸凌者,旁边经过的一些不明所以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在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安瓷第二次感受到了异族居高临下的蔑视和傲慢。她恼怒地攥紧拳头,感到太阳穴扑扑直跳,Alvin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她摇了下头,旋即对那个少年道:“我说。那里面有一只笔盒,三本书,分别是文学和数学的教科书,还有一只牛皮笔记本,里面是从报纸上剪切下来的关于诺曼底登陆的资料。” 金发少年压根儿没听Alvin说话。他兀自把所有东西全部扯了出来,扔在了草地上,这时,他仿佛在书包里又摸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故意睁大眼睛,对Alvin说:“Green,你确定你说完了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啊?” 那张画着安瓷的预言。 Alvin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惨白。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这群人八成是知道了方才课堂上的闹剧,所以专程过来羞辱他出风头的。他感觉到艾尔汶又在蠢蠢欲动,同时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他深吸了一口气,忍气吞声地说:“……还有一张画。” “画的是什么啊?”那个少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就在这时,安瓷忽然掰过Alvin的手,硬是从他背后站了出来,昂首盯着他:“那张画是我画的,我上课无聊画会儿画怎么了?我当时……我当时没带书包,让Alvin帮我拿着,所以在他那儿,我正要找他还我呢。我警告你,别给我弄坏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群人没想到安瓷会突然站出来,纷纷一愣。金发少年最先反应过来,蹙了蹙眉头,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危险地盯着安瓷:“你是谁?”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安瓷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这是在问她是以什么身份出面,对Alvin进行维护的。安瓷咬了咬牙,心知自己这会儿势单力薄,手上没有武器,而且也没有一对多的打架经验,最好是别跟他们来硬的。于是挺起腰,冷声道:“我是谁,你自己难道没点数?Andre今天不在,别以为你就能耀武扬威了!” 她毫不退让地盯着少年,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会把自己这句话误会成她有Andre当靠山。最后,那个少年慢慢放松下去,面色阴沉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手里抓着的草稿纸也丢了出来,使它轻飘飘地落在了草地上:“行。” 安瓷松了一口气,正要低下头去捡。Alvin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站在原地,自己缓缓地走上前,在那个少年跟前半跪下去,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安瓷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但当她注意到那群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Alvin时,一股浓重的不安再次压过了她。她默不作声地抓紧书包带子,心如擂鼓。 操场一时间寂静得吓人。Alvin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重新塞回书包中,但当他的手碰到那只牛皮笔记本时,少年忽然一脚踩在了书壳上面:“这个留下,我也对诺曼底登陆感兴趣,借我看几天。” Alvin置若罔闻,默不作声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少年也同样加重力气,他死死盯着Alvin的后脑勺,当他意识到Alvin不想松手时,毫无征兆地抬起腿,就要往他身上踹去:“听——” 安瓷猛地把书包解了下来,使劲地甩在了少年脑袋上,她书包里装了只铁质的笔盒,只听一声脆响,后者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打得往后倒去,旁边的跟班们一拥而上。Alvin同时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的眼睛已然变成了纯粹的银白,屈指成拳,狠狠打在一个企图偷袭他的男生脸上。对方立刻流出鼻血,Alvin抓住他的领子,胳臂上青筋暴起,像是抡动一根木头那样,把这具人体狠狠地推向身边,并抬腿在他胸口重重地踹了一脚,使他不由自主地摔向身边围上来的几个人。这些霸凌者哀嚎着倒在了地上。这时,安瓷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揪住,扯着她往后倒去,她忍着疼痛,曲臂用力朝后一顶,果然感觉到胳臂肘陷入了温热的人体:她恰巧打中了对方的腹部。背后抓住她的那个男生发出克制不住的惨叫,跌在了地上,安瓷趁机脱身,回头一看,发现那竟然正好是刚才说她是“人类小妞”的那个少年。 她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利落地抬起腿,往男生的下腹发狠地踢了好几脚,又拎起书包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鼻血直流:“我让你看不起我!我让你看不起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你以为你不是人就很高贵吗!” 一道冷风从背后刮来,安瓷慌忙躲避,险而又险地避开一个人砸来的石头。Alvin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大喊了一声后,把它抛给了安瓷,后者跳起来接住,把树枝当做武器,回忆着此前Andre教她的那些基础剑术,毫不留情地打在身旁那些想要扑上来的男生身上。结果这根树枝没坚持几下,就应声而断,安瓷急了起来,把断掉的树枝抓在一起,冲着某个男生的脑袋砸了下去,冲着Alvin道:“这玩意儿太脆了,还有没有!” “等着!”Alvin心知自己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必然会惊动津利,干脆破罐子破摔,右手一扬。安瓷手上那根原本断掉的树枝就像是焕发生命那般,迅速变得苍翠而粗壮,安瓷惊喜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拧出一个放肆的笑容:“你这能力也太适合打架了吧!” Alvin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口哨声。Alvin朝那边望了一眼,心头一震,猛地推开挡住他的那些人,抓住安瓷的胳臂,制止她继续殴打那个男生:“糟了,我们走,教导主任来了!” 第八十八章旧闻 “……你现在去比亚沃维耶?欧盟才签了禁伐令,你打算怎么混进去?”Edward拿着手机,蹙眉站在窗户边,指尖轻轻扣着窗台,“再说了,你还记得当年把他埋在哪儿的吗?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找得到那个地方?” “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你打算干什么。就算你成功瞒过了白俄罗斯政府,进入了比亚沃维耶,如你所希望的那样顺利找到了海因茨的头颅,并且惊喜地发现他真的还活着,那你接下来打算对他做什么?埋得更深?彻底烧掉?扔到马里亚纳海沟?还是拿去喂狼?你要是真干得出来这些事情,你也就不叫亚哈了。” “我现在本来就不叫亚哈。”Sue在电话对面语气低沉地说道。 “那你是去干什么?你总不会是想去找海因茨叙旧吧?”Edward冷笑了一下,“Sue,我告诉你,我觉得这些事不大对劲,你最好早点回来。前几天你不在这里,Arthur·Adams求我去帮他处理一起克利夫兰的鬼侍案,我本来以为不算个事,想着给Andre练练手,就带着他一起去了。结果到了才发现,那个鬼侍化的小子是源氏集团一位地位蛮高的总监,而且是源清谷的嫡系亲信,他的祖辈当年是跟着源是清一起秘密参加列宁格勒保卫战的随从。而在他死后,你知道接任他跟Adams家族进行商业谈判的换成谁了吗?” 他盯着窗户外茂密的树木,和明澈的阳光,几只小鸟啁啾跳动。“换成了藤壶紫之上。” “藤壶紫之上不仅仅是源氏集团的CFO,也是源清谷的未婚妻。但我要提醒你,在这两重身份之外,她还有一重身份,这件事可是个机密,我也是跟Arthur私交好,他才偷偷告诉我的。藤壶紫之上在成为CFO之前,还是源清光的义妹,她原本姓桐壶,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陪酒女的女儿,不知怎么被源清光看中,改姓了藤壶,还专程被他送去在耶鲁大学修了金融,回日本后就直接担任了集团的CFO。也就是说,她看起来是源清谷的未婚妻,本质上其实是源清光的人。克利夫兰那一晚,我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源氏那两兄弟内斗,把我们当做借刀杀人的那把刀了。” “不过还是有哪里不对劲……”Edward叹了口气,“源清光这小子,十多年没见,胆识和手段倒是越来越厉害了,都敢算计我们了。” Sue低声道:“我看不是内斗,是源清谷在故意让权。源清谷本来就只是一个痴迷声色的纨绔草包,不过是占了所谓嫡出的这个身份,才压了源清光这个私生子一头,被源博文当做了继承者。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只适合花天酒地,于是源博文一死,他立刻把源清光叫了回来,让他替自己干活。那个死在克利夫兰的总监,八成是源博文当年留给他的托孤大臣,他为了向源清光示好,把这个人当做了牺牲品。但问题就在于,我明明记得源是清和他身边的那帮下属都是纯粹的人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Sue,但海因茨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就算他的头颅还活着,也一直埋在比亚沃维耶的深处,没办法长出手脚去做实验把人变成异族。该死,我就不该告诉你安瓷脸上那道伤的事情,你最好早点想起来告诉我那道伤其实是你当年留下的,跟海因茨半点关系也没有,然后赶紧回来上你的班。你可是苏联人。”Edward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迅速说了声“待会儿再谈”,就放下手机,朗声让人进来。 教导主任Murphy气势汹汹地拎着两个人的衣领走了进来。Edward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安小姐,Green先生?” 他的目光在两个灰头土脸的学生身上扫了一圈,忍俊不禁:“你们是到泥地里去打滚了吗?” “这两个学生在操场上公然斗殴!”Murphy教授怒气冲冲地喊道,指向安瓷,“安小姐打断了James的鼻梁,还把Kris揍成了轻微脑震荡,而Green先生差点踹断了Carl的肋骨,并且导致Harry下巴脱臼了,此外,这些人的身上还出现了轻微烧伤,我敢肯定他们两位有一个人带了违禁品进学校。现在那群可怜人都在校医务室排队等着接受治疗。” “是他们先动手的!”安瓷喊了起来,“他们先欺负Alvin和我,他们在洗手间里打Alvin,还扔Alvin的东西,逼他下跪,然后还骂我!我们是自卫反击!” Edward挑了下眉,看向Murphy:“Murphy教授,我想快到高二年级下一节课的时间了,麻烦你先去上课,安小姐和Green先生交给我来处理。此外,你说到的违禁品,我也会调查的,如果他们真的把危险物品带进了学校,我也会给予相应的处罚。” Murphy教授点了点头,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们一眼,安瓷一路上都是被他推搡着过来的,见状,不服气地撇了撇嘴。Edward等到Murphy教授关上门,才看向他们俩:“Green先生,安小姐刚刚说的属实吗?” “属实。”Alvin闷声闷气地说。刚刚的混战中,他也没少挨打,安瓷因为个子小,动作灵活,除了被踩了几脚外,没什么大碍。他却因为目标鲜明而同样被打得流了鼻血,现在正用纸堵着鼻子,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淤青。Edward笑道:“你们两个人把四个人打进了医务室?” “其实是六个。”安瓷小声说,“但是医务室床位不够。” Edward放声笑起来。他看向Alvin:“你简直跟你母亲一模一样。斯嘉丽当年从德布莱恩偷溜出来后,请我收留她在这所学校待半年,学学人类世界的规则。她当时也是全校唯一的女孩子,一有男生欺负她,她就恶狠狠地揍回去,老是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的,完全不像一位精灵公主。而你嘛,安瓷,我还担心你会因为太文静被欺负呢,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了。不过,虽然我很高兴看到你勇敢地站出来,维护自己和Alvin的权益。但我必须得说,跟同学打架斗殴,即付诸暴力是不正确的,你们俩明天都得给我交一份检讨给Murphy教授,这一命令我也会告知其它人。记住,以后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Murphy教授很护短的。” 安瓷听到“但是”这个词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少不了一顿批评,正忧心忡忡地思考怎么解释时,蓦然得来这么一句话,惊讶地昂起头。Edward偏了一下头,冲她眨了一眨眼睛。 “对了,你们俩把手给我。”Edward道,并抓过安瓷和Alvin的手,只一瞬间,一切疼痛都从身上消失了,“既然医务室满员了,那最好别再去给陈女士增加额外负担了。我帮你们治疗一下,然后你们赶紧回去上你们的课。” “等一下,Edward教授。”Alvin连忙说道,惴惴不安地望着他,“这件事,请问您会告诉津利吗?” Edward从墨镜背后看着他的神色,半晌,轻轻一笑。 “津利的长老会维持德布莱恩的结界已经够累了,我想这么点小事,就没必要打扰他们了。” 安瓷感到Alvin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谢谢教授。” Edward冲他们扬了扬手:“出去吧。” 第八十九章有愧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办公室,站到了门外阳光明媚的走廊上。Alvin转头看向安瓷:“Murphy教授刚刚说的烧伤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安瓷心虚地别过头。 方才的混战里,有几个学生没克制住自己,露出了魔化特征,安瓷当时瞅准机会,用Purify一人扇了他们一个耳光,把他们打得嗷嗷直叫,这才从这群膀大腰圆的男生手里抢到了更多反击的机会。但她并不想把自己的能力公之于众,更倾向于把它当做一件秘密武器,因而选择点到即止,在造成切实伤害后立刻就收手换成了普通肉搏。Alvin看向她,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隐瞒,但他并没有追问,平静地点了下头:“大概是他们自己带的打火机之类的吧……这群人经常聚在一起偷偷抽烟。” “你很熟悉这群人吗?”安瓷好奇地问,“对了,说到这个,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他们欺负所有人,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Alvin摇了下头,“这些人都是狼人,打头的那个人叫做John。狼人是很重家族情谊的种族,所以经常成群结队,由‘狼王’带着横行霸道,不过自从去年Eric·Adams来了,他们收敛了很多。毕竟Eric不管是社会地位还是能力,都要比John高出太多,是更加强大的‘狼王’。我今天大概是不小心惹到他们了,是我的问题。” “你今天几乎一直跟我待在一块儿,哪里惹到他们了?”安瓷不舒服地蹙起眉,“他们就是单纯在对你进行校园霸凌而已。这不是你的错,Alvin,这是他们的错,应该感到羞愧的是他们,不是你。” 有那么一瞬间,安瓷从Alvin的眼睛中看到了飞掠过去的银光。她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很快,Alvin就垂下双眼,避免和她对视:“这是你所认可的社会规则,但不是我们的。异族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学习人类的知识和行为,但心还是偏向野兽的,所以我们永远会恃强凌弱,这一点不可能改变。在我们的世界里,你如果是弱者,就只能被敲骨吸髓地剥削殆尽。” 他们俩沉默地对视了片刻。Alvin猛地转过身,朝楼下走去。不想下一秒,他又被安瓷的声音叫住:“那你也会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吗?” 他遽然转头。 安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漆黑的双眼里闪着微光:“我是人类,Alvin,对你们来说,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弱者。我想问你,如果今天你不是受害者的那一方,你有了跟那群狼人一样的实力,你会对我做出同样的事情吗?” Alvin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垂下头,听到艾尔汶在他耳边发出魔鬼般的轻笑:“你已经做过了。” 仿佛一个世纪前的回忆浮上脑海,Alvin再次看见了一周以前那个潮湿的、燥热的夏夜,宛如从浑浊的水池里捞上来一枚古旧的钱币。安瓷被梦寐与情热困扰着的脸颊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又是她在操场上跟自己奔跑的身形,两者不断的交替着,犹若走马灯。 他大可以坚定地说“不会”,来讨好这个心思纯净得像琉璃一样的女孩。但他问心有愧。 “……艾尔汶。”最后,Alvin叹了口气,“帮我。” 长久的寂静。安瓷定定地凝视着Alvin,她满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过了好半天,Alvin也没有回答她,这让她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同时也感到一丝尴尬。正当她想着该怎么打个哈哈,把刚才那个问题轻飘飘带过时,Alvin却蓦地抬起头,安瓷注意到他的双眼不知为何变成了银白,她诧异地看着他,却发现Alvin的嘴角扭曲起来,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 这个笑容与他之前赧然而文弱的微笑截然不同,显得凛冽、高傲而富有攻击性。安瓷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愕然地看着他:“Alvin?” “我会做出来的,安瓷。”艾尔汶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我能够掌控凌驾于他人的力量,我会毫不犹豫地从别人手上把你抢过来,在你身上对你做出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你最好别对我们这种生物抱有不必要的幻想,我们会撕碎所有我们选中的猎物。” 他不等安瓷回答,兀自转过头,朝楼下走去。安瓷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Alvin的背影,许久都没有从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中缓过神,直到她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窸窣声,如梦初醒地转头,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盆栽。 在她的注视之下,盆栽里的小树迅速开始抽条,变得柔嫩、繁茂,新枝仿佛绳结那样缠绕起来,安瓷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那新枝在她跟前拼出了一个“THX (Thanks)”的字眼。她立刻回想起不久前Alvin跟着自己在操场上打架的那一幕,于是转过头,但Alvin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 她慢慢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那只由树藤缠出的绳结,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九十章 之后整整一上午,安瓷果然都没看见Alvin的影子,但不知为什么,Ivan也不在。她试着询问了一下Night,后者看起来却对他们两人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很平静地告诉她,Alvin能够操纵他人思维的天赋,使得如果他不想被人找到的话,那就没人能找到他;至于Ivan,他一会儿就会来见她的,但如果他们俩想谈恋爱,尽量赶快公开,否则会引起别人一些不必要的猜测。 被别人直接戳破谈恋爱的情况,令安瓷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立刻就想起Night的预言能力。或许在Night看来,这些事情都是迟早会发生的,所以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得作罢,但没忘记提醒Night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后者很茫然地看着她,随后说道:“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安瓷顾念着两人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才没有直接惊诧地站起来,“什么叫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Andre今天根本没来学校!” Night用那双奇异的眼睛看着她,好半晌,才微笑着摇了下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原因。但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他话音刚落,从餐厅正门口那儿,就鱼贯走进来几个垂头丧气的身影。安瓷抬眸望去,发现这些人正是上午霸凌Alvin和自己的那几个金发少年,但不知为何,这些人身上的伤看起来似乎比当时自己留下的伤更多、也更重了,一些人甚至打上了石膏,全无当初威风凛凛的情状,宛如一群丧家之犬。安瓷蹙着眉,忽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人脸上呈爪形的血痕。 这道血痕绝对不是她干的,也不可能是Alvin干的。 安瓷蹙着眉,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站起身,把自己的餐盘端走丢掉,旋即快步走向那群男生。他们当中带头的名叫Kris,今天早上被安瓷用书包砸成了轻微脑震荡,放在普通人类身上,现在八成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然而放在异族身上,却好像没造成什么大不了的影响。Kris远远看见安瓷朝自己走过来,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刻起身掉头往外跑,安瓷追了上去,最终在餐厅外面把他拦住:“你跑什么跑?你身上这些新伤是什么情况?” 因为距离靠近,她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Kris脸上的血痕,这痕迹就像是某种犬科动物留下的爪印。Kris仍然躲躲闪闪的,不敢跟她对视。对方愈是如此,安瓷对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就愈发笃定,张嘴欲问,却忽然听到背后飞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朝他们这边来了。趁着安瓷转头望过去的功夫,Kris飞快地从旁边跑走了。“Ivan?” “我刚刚在餐厅找你。”Ivan语调平缓地说道,“你刚刚为什么跟Kris在一起?” “你认识他?” “他现在是在给Adams当走卒。”Ivan道,“他的父亲是Adams集团的员工,Kris在学校多讨好一点Eric,对他父亲有好处。” 怎么又是Eric! 安瓷烦躁地甩了甩头。她确实不希望自己显得太疑神疑鬼,但就从这段时间Eric对她做的事情来看,很难说今天上午的事件跟对方一点关系也没有,这让她不得不提起警惕,试探性地问Ivan:“你知道今天早上的事情吗?” Ivan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什么事?” 安瓷探究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但Ivan碧绿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直沉静而诚恳地望着她,仿佛真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本来以为Kris脸上的新伤是因为Ivan得知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专门背着她又去把对方教训了一遍。但眼下,她又对自己的猜测有些怀疑了,最终,她叹了口气,对Ivan说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早上跟Kris闹了点矛盾而已。” “需要我帮忙吗?”Ivan迅速地接道。 “已经解决了。”安瓷看向他,“这群人还挺有意思的,上午气势汹汹的,被揍了一顿后就偃旗息鼓了。” 她仔细观察着Ivan的神情,然而对方依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并轻轻地抓住她的手:“以后再出现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跟Adams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下手很重,我担心你出事。” 安瓷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想松开手。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门口,跟Ivan十指相扣未免有些太引人瞩目,尽管Night刚才告诉了她,有不少人都知道她现如今移情别恋了,但安瓷说到底还是有点心虚,而Ivan就好像看出来她的心虚一般,迅速松开手,语气有些黯然:“你不想跟我公开?” “我没有!”安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被Ivan说出来,就好像她成了什么负心人一样,立刻摇了摇头,“我,我只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有点太显眼了。” “我可以挡着你。”Ivan马上回答,没等安瓷反应过来,他就略微侧过身,把安瓷挡在了视野死角之中,旋即低下头,迅速吻了一下她的双唇。安瓷再次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旋即,这个吻加深了,她感到Ivan的舌尖探了进来,一股更加浓烈的血气随着他这个动作氤氲开。不知为何,在尝到这股血气后,安瓷感到全身有些莫名地发热,一股奇怪的躁动从她的下腹升了起来,令她不自在地拧动了一下腰身。Ivan似乎有所察觉,松开抱住她的手之后,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低声道:“我能进你的寝室吗?” “现在才是中午,Ivan。”安瓷咬着牙说,“你别想在大白天就跟我……” 她紧张地望了一圈周围,所幸暂时没有人往他们身上投来视线,但如果他们俩继续在这儿纠缠下去,被注意到只是迟早的事。Ivan“嗯”了一声,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意:“那晚上可以吗?” 安瓷才发现自己方才那句话里的疏漏。她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脸,从Ivan的怀里挣开:“晚上再说。” 第九十一章勾引(上2k珠加更) 安瓷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在薄毯下翻来覆去。 作为中国人,她还是保留了午睡的习惯,没有像其他精力旺盛的同学那样,把这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消耗在打游戏或者球场上。只不过今天有些奇怪。尽管空调还是在孜孜不倦地制冷,她却总觉得浑身发热,像是有人用一根羽毛在撩拨着她的心脏。与此同时,她还觉得自己唇面焦枯,仿佛被火燎着,蒸笼般让她出了一身的汗,不知何起的欲望灼烧着她的全身。她短暂地入了梦,可没过一会儿,就被梦中自己和Ivan纠缠在一起的、潮湿而黏腻的景象刺激得惊醒过来,醒来时亦觉得全身骚动不已,并发现自己的两腿正紧紧地缠在一块。 离她不远处,Ivan正坐在窗边看书。他拉上了窗帘,因而有半边身体都被挡着。当安瓷不耐烦地掀开薄毯,从沙发上坐起来时,就看到他八风不动的背影,以及被从窗外吹来的风掠起的乌发。 她浑似被摄住了,梦寐般朝Ivan走过去,又像是回到了不久前那个黄昏,只不过地点从Romanov庄园变成了学校的休息室。因为神智朦胧,安瓷的步伐有些凌乱和沉重,她扶住墙壁,试图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但身体内部的燥郁依然纠缠着她,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直到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并因为脱力,而不小心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在Ivan背上时,后者蓦然转过头,准确地接住她:“瓷?” “我、我有点不对劲。”安瓷用力地喘息道。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是被Ivan亲吻过后,她就像是变态一样渴求着对方,这古怪得有些过分了。所幸,Ivan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他凉丝丝的手捧住安瓷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道:“哪里不对劲?还有一个小时上课,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 安瓷使劲地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医务室根本不可能向她提供任何有用的帮助。而且,就在方才自己和Ivan短暂接触的一小会儿里,体内那股奇特的欲火加大了烈度,让她愈发神思不属。 下节课是体育和历史,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她没办法保持最佳状态上完这两节课。尤其是她并不能保证Andre下午不会出现……Ilya之前说Andre大概明天才会来,可在见识过尼雅洛加超乎常人的恢复力和Andre先前展现出来的对她的占有欲后,安瓷十分担心他会在苏醒的一瞬间就冲回学校。如果以这种欲求不满的状态和他见面的话,就算安瓷想朝对方放什么狠话,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会被他误解。 “……你过来。”她最后低声对Ivan说道。 Ivan从善如流地起身拉上窗帘,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衣领被安瓷揪住,她踮起脚,闷着头亲了下去。她吻得毫无章法,因为急躁,还咬出了血,Ivan起初任由她作弄,直到在两人相贴的唇间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气,他才忽然来了劲,抱住安瓷的腰身,快步走到沙发旁把她压了下去,继续加深了这个亲吻。只是在间隙里,才得空抽出手,以指尖重重拭去安瓷唇角的血痕,并当着她的面轻轻舔去那一缕血:“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问你,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安瓷喘息道说道,她觉得自己两腿间一片潮湿,浑身发烫,梦境里的景象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催促着她将之付诸现实,“我怎么这两天都在、都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在黯淡的空间里,安瓷看到他莹绿的眼睛正在微微发光,正像是深秘幽林里的孤狼。Ivan低下头,他的黑发因为这个动作垂落,他的手则是暧昧地抚过她的脸颊,并渐渐下滑到她温热的脖颈,和半解开的衬衫下柔软的胸脯:“大概是因为你对我情难自抑。” 第九十二章勾引(下) 安瓷抱着沙发的靠垫,后背跟Ivan紧紧贴着,觉得自己仿佛在汹涌的海浪间沉浮。 因为窗帘紧紧闭合,休息室内一片晦暗,唯有空调吹出来的风,每隔一段时间就将窗帘轻轻扬起,使一缕阳光自缝隙中漏出,似是掉落在地上的金色麦片。安瓷的视线被那光芒擭住,不知不觉间陷入迷蒙之中,Ivan适时地低下头,带着十二分的克制和温柔吻她湿热的双唇:“你好湿。” “都怪你。”安瓷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低声说道。大概是因为过去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在不眠不休地跟人上床,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被插入,不再像最初那样疼得撕心裂肺,快感早就占据了上风,如涌浪般在她体内翻滚。Ivan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下,将她垂落的发丝掠到耳后:“你可以惩罚我。” 他将安瓷抱了起来,让她能够坐到自己的腿上,并反扣住她的双手手腕,牵引着她在自己身上起伏。安瓷呜咽了一声,发软的身体完全依据对方的节奏而有所动作。大概是顾及这里毕竟是公众休息室,如果弄出太大声音,或许会把其他人吸引过来,Ivan今天的动作全都十分轻柔,但这反而延长了快感,使得安瓷总觉得自己处于高潮的边缘,可又迟迟达不到顶峰,她不耐地摇晃了一下身体,轻声道:“那你快点……” “这间休息室隔音可不算好。”尽管语气有些不赞成,但Ivan还是听话地加快了速度。他揉弄着安瓷的胸乳,撩拨着顶端的粉樱,当他敏感地察觉到安瓷因为这个动作,下意识地收紧了甬道时,Ivan的脸上同样浮起一片潮红,他的指尖顺着安瓷清瘦的腹部下滑,来到她的阴蒂上,用力地按了下去。 安瓷抓紧他抱住自己的手臂,并抬起手,捂住了嘴,避免娇吟脱口而出。Ivan在做爱这方面比他兄长高明得多,不过是跟她做过一次,就记住了她身上所有的敏感点,每次动手都能恰到好处地撩拨起她的情欲。她感到对方温热的双唇在自己后颈上滑动,偶尔露出犬齿,但仅仅是贴在她的肌肤上,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所赋予的那些感知,微弱的疼痛、磅礴的快感,犹如一场渐渐狂烈起来的大风,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将安瓷的理智统统吹倒。Ivan压在安瓷阴蒂上的指尖开始动作,就着她腿间湿滑的液体当润滑,呼应着身下抽动的节奏,将安瓷带向避无可避的高潮。 安瓷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她觉得眼前泛白,一切的景象都变得格外不真切,与梦中混乱粘稠的情状结合在一起,把她裹进厚厚的糖浆里:“Ivan,停下!” “你刚刚还希望我快一些。”Ivan掐了一下她的阴蒂,从她唇中再次逼出一声呜咽。就在这时,他依稀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蹙了蹙眉头,迅速拉起薄毯,将安瓷裹住。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抱在怀里,而两人的下身还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安瓷扣住Ivan的肩膀,指甲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犁出红痕:“发、发生什么了?” Ivan默不作声地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门怎么打不开?”门锁上传来数声金铁撞击的清响,紧接着是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抱怨嗓音,“我还得进去拿药呢。” “我来试试。” 安瓷不由自主地绞紧了体内的阳具。Ivan被她缠得闷哼了一声,重重地撞了她几下,又怜惜地吻她因为紧张而泛红的双眼:“门锁着,他们进不来。” “你原来早就有准备了。”安瓷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但因为两人如今的状态,这一眼的效果大打折扣,“下不为例。”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里,外面的声音明显急躁了起来:“这他妈都是你的错,这药拿不到,我胳臂恢复不了,要是输了比赛,Eric得杀了我。” “你怎么不想想是谁连一个人类小妞都打不过?”对方反唇相讥,“Eric要是真杀了你,那绝对是因为你被一个小妞打得头破血流,而不是因为你胳臂断了或者脑门上有个洞。” 另一个人恼火地喘了口气:“脑门倒是小事。就是Romanov的那个小子下手真他妈狠,我胳臂差点没给废了,不就是想借此炫耀他上了Andre的婊子……” 安瓷没能听完整句话,因为Ivan毫无预兆地压了下来,并推开她的双腿,阴茎凶狠地贯穿了她娇嫩的花径。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浑身一僵,尽管身体因为对方的动作,而在一刹那间达到了高潮,但神思却骤然变得冰冷,她不知所措地看着Ivan莹绿的双眼,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着,有气无力地吐着血:“他们、他们……” Ivan目光一沉。他顺手从茶几上抓起一本大部头的字典,狠狠地砸到门板上,使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好几页纸因此脱线,飞落到了地面:“给我滚!” 第九十三章疑点 字典顺着门页掉到了地上。短暂的静默后,门外骤然响起匆忙且凌乱的脚步声,Ivan低下头用力地喘息,他的脸颊隐藏在阴影中,而那双莹然的瞳孔却逐渐收缩,闪闪发亮如同鬼火。安瓷心头一跳,从他微微张开的双唇之间瞥见了他银白的尖利犬齿:魔化的特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在了他的身上。这使得Ivan看起来分外危险。 她从没见过Ivan这样失态的模样。即使是最开始在Romanov庄园相遇的时候,他的态度都是冷漠而克制的,即使被Andre出言嘲讽也镇定自若,遑论像方才那样愤怒到摔书。安瓷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乳白色的光芒覆盖到了她的掌心:“冷静下来。” Purify的白光如同一朵小小的火焰,渐渐沉入Ivan的身体之中。Ivan抓住她的手,闭上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缓缓睁开,原先魔化的特征从他身上消失,那双幽幽的碧眸恢复了平静:“你听到外面说什么了。” “我又不是聋子。”安瓷道。 “他们嘴巴都不干净,你别信。” “信什么?”安瓷见他情绪恢复镇定,试图把手抽回去,但Ivan还是固执地抓着,甚至顺手想把安瓷抱进他怀里,对方却往后一缩,宁愿用薄毯裹住自己,也不肯被他抱住,“是他们说你教训了他们一顿,还是教训他们的原因是你为了向他们炫耀,我现在是在跟你上床?” “你先别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安瓷看Ivan张嘴,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先说好,别骗我。Andre就是前车之鉴,我现在把他给甩了,别让我在两天之内失望两次。” “我的确教训了他们一顿。”Ivan仿佛根本没受安瓷这句话的影响,迅速回答道,“不过这只是因为我听说他们上午在围堵你,你还因此被Murphy教授送去了办公室。我担心他们是在试探你。” 安瓷蹙了蹙眉:“试探?” “他们是狼人,瓷。”Ivan道,“你如果了解野兽,就该知道狼群总是专门盯梢那些被落下的动物,当他们认为你处于无人保护的状态时,就会一拥而上,把你分食。上周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是因为Andre一直待在你身边,你们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你们俩的关系。可是今天他没来,你还跟Alvin·Green走到了一块儿,很多人就开始蠢蠢欲动,觉得你落单了,可以对你下手了。我是担心这个,才会去动手,让他们知道你就算离开了Andre……” 安瓷气恼地咬住下唇:“我早上那么拼命反抗,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就算Andre不在这儿,我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你这么一出,搞得他们都觉得我是仗着你才敢动手了!而且那群狼人的第一目标是Alvin,不是我,我是在帮他,所以才被一起盯上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直接管Green叫Alvin了?” 安瓷被Ivan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弄得愣住,差点气笑:“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其实跟Alvin早就认识了,他是我入学以来第一个朋友,我认识他甚至比认识Andre还早。” 有那么一会儿功夫,安瓷发觉Ivan的神情陡然变得有些惊愕,但这几乎可以说是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从他的双眸里看到了这一层情绪。他的神色骤然又有了变化,眉眼松懈下去,好似有阴影蒙上了他的五官,许久,他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安瓷蹙眉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帮助Green。”Ivan道,“我以为是你出了事,所以一时冲动……毕竟Eric·Adams跟Andre结怨已久,我还以为是他让那些狼人来试探你的,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很抱歉。” Ivan乖巧地低下头,试探性地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察觉到她没有拒绝后,才放心地抓紧,并且从下往上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态:“别对我生气。” 如果他这时现出魔形,安瓷百分百确定自己会看到一双挺翘的耳朵和晃来晃去的尾巴……她叹了口气,心想Romanov家的男人虽然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对付,但在撒娇上却是如出一辙,很有兄弟的风采。她只好叹了口气,心软下来,看Ivan还是不依不饶地凑在她跟前,伸出手摸了摸他蓬松的乌发:“算了,我这次原谅你,但是下不为例。” 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在安瓷看不到的地方,Ivan的目光沉了下去。 这所学校中,没有异族敢公然谈论Eric或者Andre的八卦,因而在他人眼中,今天上午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校园霸凌。不过他刚刚对安瓷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以为”,而是他货真价实从Kris这个嘴巴关不紧的蠢货口中听来的,当时他以为医务室里没人,就在大声跟自己的病友讨论这次得管Eric要多少补偿。在此之前,Ivan已经知道了Eric跟安瓷还有Andre之间微妙的对峙关系,自然推断出他们今天上午的那场斗殴是Eric为了试探安瓷才组织的。但从刚才安瓷的话里,Ivan却意识到,那场霸凌原本是针对Alvin。安瓷只是“碰巧”出手相助。然而据他所知,Alvin·Green虽然贵为德布莱恩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因为其母亲、亦是上一代女王斯嘉丽的灵魂光芒依然在生命树中闪烁,生命树无法判断她已经死亡,并转让继承权,Alvin还没有完全掌控属于他的权能,无法像Andre那样对Eric形成威胁。他们两人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直接冲突。Eric没有任何理由对Alvin出手。 更有可能的是,Eric其实是故意打了个幌子。他明面上是让Kris冲着Alvin去,实际上是借机试探安瓷跟Alvin现在的关系,如果安瓷当时在跟那群人对峙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一些和Andre有关的话,那说不定Eric还可以直接推测出她跟Andre的矛盾。同时还把自己藏身于Kris和Alvin的双重烟幕弹之后,可谓一举三得。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了:安瓷跟Andre之间闹出来的事情,全部是发生在周末的Romanov庄园中,除了Ivan和Ilya之外,本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既然“不知道”,又如何会做下“试探她”的决定? 第九十四章脆弱 Ivan闭了闭眼睛,暂时将这些情绪整理起来,扫到一旁。距离上课没多久了,他最好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再去思考Eric和安瓷的关联。托Andre的福,他跟Eric的关系甚至比跟Andre和Ilya的要好上一些,但也没有达到朋友的标准,如果Eric的确在试探安瓷,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安瓷将薄毯掀开,赤裸着走到活动室自带的洗手间里接水清洗自己。Ivan缀了上来,他的步伐很轻,安瓷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他也跟着自己,抬头望向镜子的时候才发现他站在自己身旁。洗手间里的灯光十分亮堂,在这样的强光下,她多少还是因为袒露身体而生出了一些赧然,顺手抓起旁边的一包湿巾扔到Ivan身上:“干什么?” “帮你。”Ivan凌空接住那包湿巾,从里面抽出一张,像是魔术师挥动他的手帕那样甩了甩,旋即靠近安瓷,将她抱到大理石的洗手台上。Ivan已经穿戴整齐,衬衫上的金属制品因为方才被空调风吹着,透出一股冷意,激得安瓷情不自禁地一颤。她没来得及拒绝,就感到Ivan将湿巾垫在自己的指尖,旋即动作轻柔地抚上她的肌肤。 安瓷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Ivan的手劲并不大,但正是这种柔缓,比起此前的肉体交缠来说,更让人心猿意马,而偏偏他的神态又十分平静,真就像是单纯地给她擦拭身体,没有丝毫狎昵或者猥亵的意味。当他的手落在安瓷脸颊上时,他微微一顿:“这里有道伤口。” “小时候留下的伤口而已。”安瓷背身朝镜子里看了一眼,“一直在那儿,我都习惯了。” “我还以为是Andre或者Kris给你留下的。” “Andre对我没这么暴力啦。至于Kris,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安瓷轻轻哼了一下。经过半天的调整,她现在已经没有早上时那样多愁善感,也不惮于提起Andre的姓名,Ivan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嗯。他可能明天会回来,你有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 他话音刚落,安瓷的情绪立时一沉,她无意识地抓紧身下的大理石台,低声道:“……没。不过这毕竟是在学校里,他应该也不会对我,呃,动手什么的吧……” “他是被冰雪掩盖起来的火山。”Ivan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不要抱太大期望,他不是Kris那种纸糊的野兽。” 安瓷点了点头。饶是如此,她的心情还是低落了下去,她抬起手抱住Ivan,后者轻轻抚摸她丝缎般的乌黑长发:“不过没关系,明天开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好像打不过他吧?”安瓷调侃道,“那你最好待在我后面,让我保护你。” Ivan哑然失笑。与此同时,安瓷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腰间多出了某种毛茸茸的东西。她惊讶地垂下头看去,看见了一根乌黑的尾巴。 除却一周前的初遇,这还是安瓷头一次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目睹了Ivan的尾巴。大概因为他是以人形状态现出部分魔形,眼前的狼尾并没有之前看到的那样粗壮有力,倒像是质量极好的绒毛玩具,若有若无的缠在安瓷的腰间,她伸出手去,新奇地抚弄了一下那根尾巴。它像是活过来一般,在安瓷手上挣动,但立刻又变得平静,任由她玩弄。安瓷诧异地望向Ivan:“你怎么突然露出尾巴来?” “昨天晚上,你似乎很想摸它。”Ivan的脸颊稍微有些泛红,“不过被Andre打断了。” 他复又朝她低下头去,让安瓷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后颈。Ivan的皮肤苍白得像纸,在强光下,他青色的血管与淡红色的组织纤毫毕露,随后,他抓住安瓷的手,让她将指尖搭在自己的脖颈上,低声道:“只要你有信心和能力,如果你想当那个站在前面的人,我并不会有任何反对。我跟Andre不一样,他或许想占有你,但我——我属于你。” 作话: 妹的purify必须要在对方处于魔化状态下才能完全起效,Ivan这里故意先露出魔形也代表着他完全把自己的生杀交给她~ 第九十五章作茧自缚(双更合一) 安瓷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一怔。她有些别扭地侧过头去,低声道:“你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她的双腿在半空中无意识地一晃一晃,脚尖轻轻擦着Ivan的裤边:“什么属于不属于的,我们又不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笨蛋。” “意思是无论你最后选择谁,我只会选择你。”Ivan的双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两泓碧潭,“只要你别抛弃我。” “……除非你惹着我了。”最终,安瓷声音低了下去,但她的双眼中却浮现出柔和的笑意。 两点的钟声在窗外敲响,搅碎了两人之间黏稠的对视。安瓷匆忙地推开他,从大理石台上跳了下去,跑到沙发那儿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所幸她先前脱得快,衣服没被弄脏。Ivan则脚步轻巧地走到她旁边,趁她没留神,忽然扣住她的下巴,迅速地碰了一下她的双唇:“晚上见。” “不行,今天的见面额度用完了。”安瓷故意装出拒绝的模样,推开他就往外面走。Ivan跟着她追到走廊上,拉住她的手,轻咳了一下:“那我想请问,可以预支额度吗?” “你想预支什么时候的?” “未来我不在的时候的。” 安瓷没忍住笑了起来,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不是狼吗,说话怎么这么像Proteles cristatus?”* Ivan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在这里出现了短暂的破裂,他诧异地看着安瓷:“我有时候会上Tik Tok……那里面经常有情侣会这样开玩笑。不过Proteles cristatus是什么意思?学校里有种族是鬣豺的同学?” “自己去学中文。”安瓷转过头,为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俏皮话得意不已,步伐都轻盈了不少,上午的积郁一扫而空,以至于没能注意到转角的人影。Ivan的反应速度比她快不少,眼尖地留意到就在安瓷经过走廊拐角、并且转过视线的前一秒,有个人快速跑进了旁边的教室。安瓷转过头时,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因而她没能发现。Ivan轻轻蹙起眉,不着痕迹地抽了抽鼻尖,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缕精灵族独有的植物清香。 是Alvin·Green的气息。 “我下节课是数学,要去四楼。”Ivan顿下脚步,“真得分开了。” 安瓷点了点头。Ivan垂下双眼,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唇:“最后一次。” “我还以为你刚刚那次已经是告别吻了。”安瓷抱怨道,不过看周围没人,她还是顺从地抬起头,由着Ivan吻住她。后者却没有像方才休息室中那样,只是浅尝辄止地碰一碰,而是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压在旁边的栏杆上加深了这个亲吻。对方的舌尖亲昵地扫过她口腔内的软肉,身上微弱的铁锈寒气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安瓷,后者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被吻得呼吸困难,她才焦急地拍打Ivan的肩膀,呜呜地让对方松开自己。刚刚才享受过性爱的身体,在对方的撩拨下又有了些反应,安瓷急了起来,挣扎的力度也加大,唇角泄出几声呜咽。Ivan这才猛地松开双唇放过了她。安瓷用力地喘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脸颊一片绯红:“我、我要先走了!” 她像是生怕Ivan会再拉住她,头也不回地跑过走廊,冲着操场跑去。Ivan瞥了一眼旁边紧闭的教室门,唇角浮现出一个冷笑,朝着四楼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完全消失,教室门才被霍然打开。Alvin神色阴晴不定地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介于纠结和恼怒之间,仿佛有两种思维正在他的头脑中疯狂争吵。 “他刚刚可是在故意挑衅你,Alvin。”艾尔汶在他脑海中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然后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和你在乎的女孩在你面前用舌头狂甩对方的嘴?你别说做出点什么反应,你哪怕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玩玩手机都好,结果你听得比谁都认真,我还以为你以后打算去当导演,拍些类似人与异族的三流校园言情小说,正在收集素材哪。” “我在乎安瓷是因为她出现在了预言里。”Alvin扶住额头,语气痛苦地说道,“不是因为别的,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我……” 艾尔汶讥笑道:“Alvin,我们从五岁起就待在一块儿,我比你自己都更了解你的欲望。你敢对着斯嘉丽、对着生命树和伊登女神发誓,你对她没有——” “够了!” 栏杆外花园中的草木与花树忽然间开始暴长。数不尽数的枝杈与藤蔓,在Alvin这句话后陡然野蛮横生,苍翠的绿茵仿佛伞盖那样,在一霎那遮蔽了斜照的阳光。然而这郁郁葱葱的景象也只持续了不到二十秒,紧接着,它们开始急速枯萎,好似在这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走完了二十年的寿命,青翠虬结的枝桠瞬间焦枯委谢,由方才的葱茏变成了一片枯黄。Alvin手忙脚乱地跑过去,半跪在地上,指尖发抖地捧起枯萎的枝叶:“奥丁在上,我干了什么……” “海拉被你的盛怒惊醒,睡意未消地打开她卧室的大门。”艾尔汶用咏叹调的语气轻叹,“Alvin,尽管我们被生命树赐福,却也只能催成生命,无法逆转死亡。‘未来在过去已然注定’,从你会为了安瓷发怒的那一瞬间,命运就已经为你布好舞台。接受它。” Alvin用力地弯下腰,不顾自己的双手被泥土弄脏,用力地挖开坑,好将那些枯萎的叶片全部埋进土中。艾尔汶冷眼看着他,直到Alvin从地上站起,并朝那个土坑伸出手:“为我释开枷锁。” 艾尔汶松懈了他对“力”的掌控,好让力量涌向Alvin本人的指尖。能够使得万花齐放的奇妙力量如波浪般在Alvin手中涌动,他闭上眼,听到种子在土里颤栗,嫩芽刺破束缚,顶开湿土与碎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抽条与生长,一朵朵花苞在延展的枝脉上熟成,哔哔啵啵地开放。最后,Alvin收回手,睁开双眼,凝视着眼前恢复原状的花园。 “只要一切如旧。”Alvin猛地缩回手,轻喘着说道,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封预言中她仿佛死去的画面,感到锥心的刺痛缠绕上他的魂魄。若不是那个预言,他说不定真的会被艾尔汶劝服去接触安瓷。但现在,他不敢。 “只要像之前那样远离她,不要跟她再产生任何联系,命运就永远不会来到。让她尽情跟她爱的人在一起吧,而我会保护她的。” *一个会中文的人才能听懂的笑话(bushi)具体请搜索鬣豺的中文诨名x 第九十六章挑衅(双更合一) 由于之前跟Ivan在走廊上耽误了一会儿,安瓷不得不用跑的,才踩着点到达了体育馆。所幸体育课对迟到与否的要求并不高,尽管她超时了一会儿,老师却并没有为难她。她原本还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一进去就看到Ilya或者Andre——她实在没做好跟对方见面的准备——她的目光在场馆内扫了一圈后,并没有看到这两个人的影子。不过与之相对的,则是Eric带着自己球队的队员,很不客气地占据了整个室内篮球场,把其他人都挤到了墙角。她蹙了下眉头,信步走到自己队员身旁,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干嘛不去练习?” “场地被占了。”安瓷记得这个队员叫做Tom,是球队里的后卫。她回头望了一眼Eric,后者也正好朝她望过来,在不满脑子想着如何作弄和欺负人的时候,他的神情看上去很是严肃,的确有几分风采。“练习不了。” “那你们去室外不就行了?” “球队里有人不能长时间晒太阳。”Tom耸了下肩膀,指向不远处一个坐在饮水机旁,正闷着脑袋不停用一次性纸杯接水喝的三个棕色皮肤、头发五彩斑斓的少年,“Eason他们是人鱼,在室外待久了会休克的。” “……让替补先上,他们在阴影处观摩。” Tom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摇了摇头:“替补大部分也是没办法长时间晒太阳的种族……是这样的,Andre毕竟是从雪山来的,所以选择的队员也基本来自温带以上。只有四个是热带的。” “你把那四个叫过来。”安瓷确信刚才Eric又瞥了她一眼,这一回,他的眼神中带上了好整以暇的意味,安瓷控制住狠狠瞪回去的意图,专注解决眼下的问题。Tom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另外一个黑人少年给打断了:“Eason他们是从印度洋来的,全队就我一个是南美人。” ……原来是热带鱼。 安瓷咬住下唇:“那Andre平时到底怎么跟你们训练的?” “平常他和Eric默认他在室内,Eric在室外。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来,Eric就带人跑进来了。”说到这里,Tom的神色又变得有些愤愤不平,但因为不想惹事、或者说不想招惹Eric,才极力压制了下去。 “小人得志。”有人在背后小声骂道,“不就是趁Andre不在,冲我们耍威风,幼稚得像个没断奶的小孩。” 安瓷看了一眼手机。Eric为了占场地,并没有打练习,而是让自己队里的替补也上了场,在进行全队模拟比赛。而球赛中半场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左右,如果Eric他们是从课间就开始进行模拟赛的话,目前距离中场还剩下不到五分钟,如果Eric有竞技精神的话,应该会选择在那时中止模拟。也就是说,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时机,她还是有机会让Eric“让出”场地的。 当然,这个手段不可能是单纯的劝说,安瓷心知肚明对Eric这种人来说,不管是低声下气的恳求还是义正严词的劝服,最终都只能起到反效果。越是希望他干什么,他就越会和你对着干,因此,如果想达到自己的目标,最好是顺着他的性格来。 再者,上午Alvin的事情,以及中午Ivan对自己说的那些猜测,安瓷并非全无思考。假设Eric真的如Ivan所言,是那件事的幕后主使的话,这也是个绝佳的试探他的机会。 安瓷思索了片刻,旋即抬头看向眼前的队员们:“我们跟Eric的实力差距大吗?” “我们都是Junior Varsity的,差距不大。今年Vincent的球队队员全都毕业退役了,所以我们和Eric现在是在竞争校队资格。”Tom迅速回答道。 “也就是说,我们是有和他比赛的资格的,是吧?”安瓷抱臂说道。Tom皱了下眉头:“但是Andre不在,Eric不会理睬我们的。Andre才是队长。” “那我就逼他理睬我们。”安瓷说道。 她话音刚落,背后中场休息的哨声就应时响起。Eric朝自己的队员招了下手,示意他们围过去探讨战术。安瓷则从那个坐着的人鱼少年手中拿过篮球,她眯起眼睛,抬起手,将手中的篮球用力地抛向Eric。 对方本来是背对着她,但就在篮球快要接近的时候,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回身准确地将其接住。Eric挑起眉,将篮球扣在掌心,在地上拍了几下,像是才看到安瓷一样,环顾了一圈,做作地装出惊讶的神情:“唷,girlie,怎么是你?Andre呢?我刚刚看Andre不在,还以为你们俩趁着上课偷偷去约会,所以把你们的可怜队员扔在一旁不管了呢。” 如果惹人生气有个比赛,Eric绝对是不容置疑的第一名……不过安瓷的脾性在过去一周里已经修炼得相当出色,并没有受他的言语所激。她盯着Eric,说道:“下半场跟我们打比赛,你敢不敢?” 安瓷故意用了“I bet”这个词组,不出意料地引起一片轻微的骚动。Eric抬起手,将声浪压下去,慢慢露出一个冷笑:“我拒绝。” “你不敢?”安瓷挑眉。 Eric冷笑了一下:“你少来激我,girlie,我们队刚刚才打完了半场,你们却要用全盛状态来打我们,就算我们输了,你们也是胜之不武吧?” “我们队连队长都不在,你居然也不敢应战。不过呢,我也不是喜欢强迫别人的人,既然你不敢,那就算了吧。”安瓷一边观察着Eric的神色,一边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我还以为Andre在诓我呢,没想到是真的。” 她看Eric没什么反应,于是侧过头,视线上上下下地在他身上扫视,并配合几声欲盖弥彰的叹息和轻笑。后者拧紧眉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诓你什么?” “首先,根据你的表现来看,Andre没骗我,他说的都是真的。其二,我凭什么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安瓷扬起眉,看向Eric,“毕竟你们俩平时一个劲作对,万一你因为这句话怀恨在心,又不敢去惹Andre,只好发泄在我身上怎么办?” “我还不至于干出这种事,girlie。此外,谁告诉你我‘不敢’惹Andre的?我跟他在俄亥俄州的森林里用魔形争夺附属的时候,他最年幼的那个弟弟还没被校长从乌克兰捡回来呢。”Eric将篮球丢在地上,弹起的球重重地砸向旁边的队员,被后者险而又险地抱进怀里,语气阴沉,“说。” “他说你之前在Freshman team进行选拔的时候,是靠作弊才把对手刷下去的;另外,你之所以在比赛的时候赢了他两场,也只是因为你趁人之危,专门挑我们队主力在血激期间发起挑战。所以你根本不敢主动回应我们。”安瓷信口胡说。但这些谎话的效果却是拔群,Eric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冷漠:“Andre别的不行,编故事倒挺积极。” “很抱歉,你刚刚已经以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是在编故事了。”安瓷道。她这句话还没说完,Eric就从身边人的手中重重地夺下篮球,抛向了安瓷。后者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接住,暗中偷笑了一下。“那你就来亲身试试吧。”Eric咬着牙说道,“反正输的不可能是我。” 还挺好骗。安瓷心想。 “不过,我有个要求。”Eric话锋一转,“既然是你向我提出来比赛的,那你就必须跑完四十分钟的全场。此外,因为一节课就一个小时,我要求取消中场休息。你要是能接受这个要求,我们就开始。” 安瓷道:“那我也有一个要求。如果这次比赛,我们赢了,那你们以后不论Andre在不在,都不能再进入这个室内球场跟我们抢地盘。” “那如果你们输了呢?” “我们不会输的。”安瓷望向他,“你别痴心妄想了。” 第九十七章比赛(上) Alvin意兴阑珊地将手上的网球拍丢到一边,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头顶的天花板。这座体育馆不怎么隔音,再加上篮球队人均身高在一米九,跑起步来堪称震耳欲聋,让一向五感敏锐的他十分烦躁。 “你如果现在去楼上观看篮球队的比赛,刚好能赶上中场休息。”球网对面的Night见他放下手,也跟着把球拍放到了地上。Alvin随口问道:“上半场比分是多少?” “如果安小姐在五秒钟后选择从右边突入,那么比分将会定格在25:28。”他闭上眼睛,片刻后再睁开,目光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惋惜,“的确选择了右边。如果她从左边的话,Jerry的那记防守是不会拦住她的。” “等等,你刚刚说安瓷?”Alvin一怔,“她不是在当替补吗?为什么让她上了?主力呢?” “我不能回答来自过去的问题。”Night遗憾地说道,“不过你可以自己趁着中场休息亲自去问问她,她不会拒绝你这个问题的。” Alvin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楼上走去。一场正式比赛的中场休息时间是十五分钟左右,而模拟赛为了抢时间好在课内完成,一般会选择将中场缩短到十分钟左右,他加快速度,然而轮到楼梯口的时候,又硬生生地停住。艾尔汶明显已经对他的优柔寡断感到十分不耐烦,然而自从早上他抢夺身体控制权撕毁预言后,Alvin对他的警戒心已经提得很高,让他无法再夺取身体,因而只能继续冷嘲热讽:“别告诉我,你打算原路返回。” “我不会。”Alvin愠怒地低声说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步朝场内走去。随着球赛的进行,周围观战的同学也越来越多,已经在球场边缘聚起了一道人墙,而且这群人还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彼此朝对方抛着挑衅的哨声和倒彩。准备上场的队员们抓紧这会儿功夫,聚在一起休息或者讨论战术,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紧张。对于喜欢清净的精灵而言,这里面嘈杂混乱得过分,Alvin忍着重重声浪带来的不适,打定主意看她一眼就走。旋即,他准确地在人墙里找出了安瓷的影子。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用力地给了自己肋骨一击:她受伤了。 他的身体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推开人群就想走上去,但另外有人比他更快。是Andre球队的几个替补。他们顶着乱糟糟的彩色头发,脸上甚至贴着队徽,正往安瓷的手上塞水和创可贴,那个名叫Tom的后卫也半跪在她旁边,低声问她的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安瓷咬着牙说,“别担心,我能继续跑完下半场的。” 她揉了揉自己腿上的淤青。她现在万分确定,Eric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不起的混账。在刚刚结束的上半场里,他就跟失心疯了一样,拼命地对她围追堵截,甚至连球不在她手上的时候,也只惦记着往她身边蹭,仿佛他上场的唯一目的就是拖她的后腿。安瓷身高又比不过他,囿于规则,又不可能把他硬生生推开,只好咽下这口闷气,打定主意等比赛结束再给他好看。Eric看出来她的顾虑,愈发肆无忌惮地给她找事,安瓷近来的脾气又越来越燥,不肯忍气吞声,干脆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跟对方较劲。其结果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腿上已经添了好几道新伤。不过Eric也好不到哪儿去。作为主导者,他身上的伤势比她严重和多得多,不过看他悠闲的表情,明显不把这些当回事。见安瓷愤怒地望过来,还有闲心冲她吹了声口哨。 “还坚持得下去吗,girlie?”他语气轻佻地喊道,“现在认输,我们算平手怎么样?” 他背后助威的人群同时发出了类似“Agree”的大喊。安瓷假装自己听不懂英语,冷笑了一下:“说中文。” Eric顿了顿,还真改成中文,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发音出乎意料地标准,没有丝毫外国人常见的生硬语调。安瓷扬了扬眉,一字一顿地说道:“Fuck off,you asshole.” 她这一句回应在对面掀起了一片嘘声,而本阵营的人群则是发出了鼓舞的高声喝彩。Eric转头对自己的队员耸了耸肩,说道:“我说过我喜欢她冲我飙粗口的样子。” 这时,Alvin终于抓住时机,一边连声低语借过,一边抢在中场休息结束的前一分钟来到了安瓷跟前,并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者一转头,就看到对方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来不及惊讶,就听到Alvin对她低声说道:“看向我的眼睛。” “Alvin,你怎么也来了?”安瓷诧异地问。但她还是抬起头,与Alvin淡色的双眼对视。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陡然一轻,原先遍布全身的酸痛不翼而飞。她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是怎么回事……” “我用思维控制,欺骗了你的大脑,让你的神经暂时忽略这些疼痛,但是伤口都还在,所以你结束比赛之后一定要记得去医务室。”Alvin轻声解释,“虽然我更想劝你接受Eric的条件,现在就去医务室……不过我感受得到你的情绪,你很想赢。” 他不等安瓷回答,就兀自站起身。但安瓷还是立刻伸出手,抢在他离开前,抓住他的手腕,真情实意地露出一个微笑,说道:“谢谢。” 第九十八章比赛(下) 如果说一开始安瓷还在为Alvin用能力帮自己“作弊”而有些惴惴不安的话,在下半场开始十分钟后,她就把这点愧疚抛之脑后了。 不知是否有种族天赋加成的因素。以Eric为首,这群异族的体力和耐力都堪称变态,原先上半场的二十分钟角逐没能让他们脸上出现半点疲惫,反而像是热身结束那样,愈发神采奕奕。而她作为正常人类,如果没有Alvin方才的帮助,可能早就连腿都酸痛得迈不开了。但尽管如此,安瓷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点让她不安的地方:那层暗示只能短暂地蒙蔽她的感知。也就是说,当暗示结束之后,她很可能面对全身上下双倍的疼痛。 此外,她还发现,或许是因为持续不断的高强度运动,那层暗示的效果正在逐渐削弱。Eric先前给她提出来的条件是她跑完全程,如果在中途暗示彻底失效导致她退场,以对方那种盛气凌人的性格,百分百会直接宣布整场比赛无效,她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她必须抢在暗示完全结束之前,尽可能从Eric那一队的手上抢分。 安瓷心一狠,不顾自己四肢若有若无的疼痛,抢步上前,动作凌厉地从侧面突入,直接开始跟对方的前锋进行对峙。虽说她目前因训练不足,跟整支队伍还没有多少磨合,但好歹是Junior Varsity,基本的战术意识仍称得上优秀。Tom从她的动作之中,立刻明白过来该如何调整接下来的战术,而在他的配合下,其他队员也纷纷有了反应,对她进行配合传球。一时间,Eric一队呈现出隐隐的被压制的倾向,比分也来到了27:30。 Eric虽说热衷于给安瓷找事,但在比分濒临追平时,他还是严肃了起来,开始按照预定战术进行行动。他作为后卫,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安瓷的身上,谨防她的突然袭击,后者看出来他的意图,心念电转,假装自己带球朝前,在快要被Eric拦下来时,她并没有像寻常球员那样选择跟他正面遭遇,而是做了个假动作,一矮身,将手中的球用力抛给了一旁的热带鱼同学。 后者猛地起跳,以不符合一般印象里人鱼的干练动作,将篮球准确地运给另一个配合者。安瓷注意着他们的动作,踩在叁分线的边缘,当他们将球重新传过来时,精确地接住,旋即返身,用她最熟悉的姿势投篮。球身在半空划出漂亮的抛物线,重重坠入篮网。 比分被追平了。 人群中发出躁动的欢呼,Eric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开始的确对安瓷有所轻视,甚至认为她顶多也就是坚持到跑完,毕竟在上周,他还看见这女孩才跟着Andre进行基础训练而已。但如今她所达到的成果,的确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但也仅限于此了。 距离下半场结束还有叁分钟。 安瓷抽空瞥了一眼计分板,自从她方才那个叁分球后,Eric又进了一次二分,将比分重新拉开。所幸这两分的差距并不算大,只要能够再找出机会,进一次或者两次球,他们依然有机会胜利。 她感到心脏狂跳,咬紧牙关。暗示的效果在慢慢减退,这令得她全身上下重新浮上隐约的阵痛,双腿像是灌了铅,血腥气从喉咙深处蔓延上来,仿佛刚吞下了一把碎刀片。安瓷掠开自己湿透的头发,在队友再次向她传来球时,努力地昂起头,挺身接住。篮球的冲击力让她的胳臂和胸口产生了无法忽视的痛感,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明白自己这时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突出重围以及灌篮得分。 她看了一眼Eric队伍现在的阵型,脑子里疯狂计算着接下来可以实行的战术:从他们现在的站位来看,八成是准备放弃防守她这个进球,转而将希望寄托在下一次进攻上。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次的防守不会太严密,但下次的进攻必然凌厉而难以阻挡。安瓷瞟了一眼目前还在她手上的篮球,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并且在最后一秒准确地投出叁分。 Eric死死盯着安瓷的动作,当她忽然转过身,将球传给她身后的队友时,微微顿了顿。但立马,他就意识到了安瓷打的算盘。 还算是一招比较新奇的战术。他内心多出了一丝赞赏。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七十多秒。再变换队形收紧防守已经来不及,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进行拦截。他疾步上前,抢在篮球脱手之前,挡在了安瓷前面,后者立刻转变姿势和方向,尝试冲站在他相反位置的队友进行传球。尽管不出意外,她和队友连续两叁次传球尝试都被Eric拦住。在这个时候,后者才完全展现出了身为球队队长的控场能力以及专业素质,跟队友无间的配合仿佛一张密网,将跟球队没有多少磨合的安瓷罩在了里面。 场地周围不知何时也安静了下去。Alvin抬头看了一眼顶端的时钟,还有十秒。 只有一次机会。 安瓷用力地咬住下唇。她的双唇干得不行,轻易地撕破一条血口,Eric应该看出来她的意图了,所以才会选择这样对她进行阻拦,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赢,如今就只能选择硬碰硬。不过这样也好,褪去所有文明的外衣,生物的本能就是争强好胜,教化的前提是镇压与驯服,只有他们愿意听你说话了,才能布泽思想。 还有五秒钟。 安瓷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臂,她不顾其他人的遮挡,拼尽全力地起跃。篮球从她掌心抛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精确地投入篮网之中。 计分板在哨声吹响的前一秒变化为了33:32。 周围的人群像是被引爆了一样,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Eric看着计分板上在最后一秒钟变换的数字,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某种复杂的情绪,的确从他的心口升了起来。他真的输了,而且是输给了一个人类,但率先从他胸口涌出的并不是挫败和愤怒,而是更进一步的兴奋。他没想到安瓷竟然真的能从他手上走出去,甚至整场表现都可圈可点。如果安瓷没那么讨厌自己的话,说不定他现在也会像她旁边的那些队友一样,走上去给她道声不错。 但下一秒,Eric忽然拧起眉头,发现安瓷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她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而是对疼痛的忍耐。 第九十九章秘密(上) Eric给自己身边的队员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她。” 被指明的队员不明所以地往前趔趄了一步,在半途就被从Tom那儿刮来的凌厉视线慑在了原地。安瓷那个队的队员也看出来她的不对劲,纷纷围了过去,将Eric的目光拦在了半途。Eric蹙起眉,他不太想在周围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流露出对对手的关切,毕竟在以前和其他人的比赛中,就算他摔断了骨头,他也不会给那个人半个眼神。不过作为目前唯二让他感受到了挫败的人,一点优待似乎也并非不可理喻。 他向来是一个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的人,于是在几秒钟不能称之为犹豫的停顿后,径直走到了安瓷跟前。他倒是没有像先前的队员那样被拦下来,其他人看到他靠近,只是冲他投来警惕的视线。Eric毫无心理压力地无视了这些隐约的敌意,甚至专门警告性质地环视了周围一圈,逼得其他人不得不转身离开后,才垂眸对安瓷说道:“你赢了,打得不错。没想到你还挺会拼命的。”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安瓷蜷缩起来的身体。后者这会儿几乎已经被疼得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在暗示的效果逐渐退却后,疼痛和肌肉拉伤带来的酸意淹没了全身,如果不是惦记着自己还在相对公开的篮球场上,安瓷甚至想放任自己就这么晕过去。但在听到Eric对自己说的话后,安瓷还是努力抬起头,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说道:“想多了,我打你可没有拼命,非常轻松。” “你最好把你这份劲头延续到之后的正式比赛。”Eric耸了下肩膀,“你看起来都站不稳了。” 他眼尖地注意到安瓷有些摇晃的身体,看出来她现在根本就是硬撑着在跟自己互呛。他扬起眉,对她说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安瓷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一头巨型蜘蛛在她面前活生生地爆炸。她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他一遍:“我只是身体不舒服,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Eric扯了扯嘴角:“你刚才不是说打得轻轻松松?” 安瓷自知失言。她恼火地移开视线,不肯和他对视,但在Eric真的朝她伸出手时,即使她全身酸软得厉害,安瓷还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避免被他抓住。Eric蹙了下眉头,声音里带上一丝威胁:“我可是在对你示好。” “那我劝你,还是把这点廉价的友情送给其他人吧,我对你没兴趣。”安瓷毫不犹豫地转过身。Eric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去,抢在安瓷惊诧地回过头,并且赏他一巴掌前,低声说道:“我注意到你下半场的发挥格外优秀,是你的那种特殊能力在生效吗?Girlie,这恐怕是作弊吧。” “是我在帮她。”一道声音从他对面传来。Eric抬起头,看见Alvin·Green变成淡银色的双眼:“放开她。” 某种电流似的刺痛击中了他的大脑,紧接着,是一种纯白的空茫。Eric微微一怔,原本钳制住安瓷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安瓷像是兔子一样,迅速地朝后蹦开,Alvin·Green用不符合他平时气质的冷漠表情和他对视,银白的眼睛里浮着浓雾:“刚刚是我帮她进行了暗示,否则她撑不下四十分钟。强迫球员打满整场比赛本身就是违规的行为,你们扯平了。” 茫然感转瞬即逝。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Eric眯起眼睛,掩盖下自己从心底诞生的愠怒。他虽说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知道Alvin身份和能力的人,但Alvin平时表现得一直十分低调,鲜少在他人面前调动自己的天赋能力,也就从来没把他当回事。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Alvin展露自己的天赋,而且是为了维护安瓷。但他现在这副情貌,怎么看也不像是处于正常状态。“艾尔汶?”他忽然抬高声音,冲着Alvin喊道。 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神情出现了一丝破裂的痕迹。安瓷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这两个名字之间存在发音的不同,而且Eric故意放大了两个词语的差别,让她以为Eric是在喊别人:“艾尔汶是谁?” “你没告诉她这个?”Eric冷笑,“我还真以为你俩都坦诚相见了。” 安瓷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Alvin用力捏住。她吃痛地惊呼了一声,这才感到他慌忙又放松了自己的力道,Alvin迅速地转过头,这时他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银白,变回了原先的琥珀色,而神情也从刚刚的冷淡转为了焦虑。安瓷的目光在他和似笑非笑的Eric之间晃来晃去,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若有若无地盘桓在心头的违和感在这时变得更加明晰。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Alvin轻声道:“算了,别理Adams这个神经病了,我们先走吧。” Alvin将下唇咬得发白,点了点头。两个人一直走到二楼,等Eric火焰般的视线彻底被楼层隔开之后,安瓷的身体才骤然放松,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第一百章秘密(下) 安瓷已经熟悉医务室里那股特有的消毒水味了。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她又翘掉一节历史课了。 ……进校一周多,说不定历史老师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安瓷捂着胀痛的脑袋,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结果下一刻,又因为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躺了回去。 “先别乱动。”一道柔和的声音从旁边飞了过来,紧跟着是压在肩膀上的力道。“把手递给我。” 安瓷下意识地照做。她转过头,看到Alvin正坐在自己身旁,手上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白毛巾,她一时不解,疑惑地问道:“这是干什么?” “热敷可以镇痛。我的暗示不能使用太多次,否则你的身体会受不了。”Alvin温和地说道。他的双眼闪了闪,又补充道:“不用担心,我把你背过来之后,帮你给历史课请过假了。不过Black教授还是希望你之后能去他那边一趟,他会给你补充一些课外作业,毕竟你已经连着两周旷课了。” “……谢谢。”安瓷猜测Alvin是读取了她此时的心情。她其实不太喜欢被对方读心,但念及Alvin是不辞辛苦把她背到医务室的人,还是忍了下来,“谢谢你把我送过来。” “我总不可能把你就那么丢在地上不管。”Alvin微微笑了一下。 他忽然伸出手,扣住安瓷的手腕。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吓了一跳,连忙想甩开手,但Alvin仍然扣着她,让她没办法挣脱:“你干什么!” “我刚刚说过了,热敷可以镇痛。”Alvin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惊慌的表情,慢慢松开五指,“你那么慌张干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安瓷一时语塞:“你,你刚刚把我抓太紧了,我被你吓着了。” “你未免太容易受惊了。”Alvin扬起唇角。安瓷蹙眉,敏锐地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只好把这归结于自己脑子还不怎么清醒造成的错觉。他把毛巾抛到安瓷怀里,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那你自己动手吧。” 安瓷磨磨蹭蹭地掀开被子,露出自己满是淤青的胳臂。之前刚刚下了球场,还没觉得全身有这么酸痛,结果现在放松下来后,却觉得无与伦比的难受。她尽可能把痛苦的呻吟忍在喉咙里,但Alvin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此时的情绪波动,张开嘴问道:“你今天怎么会跟Eric较起劲来了?” “他先惹我们的。”安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那个白痴趁着Andre今天不在,把我们的场地占了,真当我是没脾气的摆设啊。” Alvin看着她:“他的家族跟校长关系很近,而且在人类世界的议会里也有席位,我其实不太建议你去招惹他。” “我知道。”安瓷顿了顿,想起之前在Romanov庄园地下室看到的满架子冷冻血浆和那行龙飞凤舞的签名。她当时跟Eric对着干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经Alvin这么一提醒,倒是突然有些不安了,“不过,一般大人是不会掺和这些事情的吧,我感觉Romanov教授也不是那种很喜欢管事的人,我来这里一周多了,都没见过他正脸呢……” “Adams家族属于魔狼,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狼人中的一支,这种群聚性质的族群信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族群中个体的荣耀或失败视为己身的荣耀或失败。”Alvin平静地说道,“其实这也是大部分异族族群的特点。毕竟跟整个人类社会相比,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孱弱了,必须要紧紧地团结在一起才行。这也是Sue先生当年用来说服德布莱恩入世时的话。” 安瓷茫然地抬起头,为这句话中的两个陌生名词发出疑问:“德布莱恩?入世?” “精灵族群一直是所有群居性异族当中人口最稀少的族群,而且因为我们的外貌更加显眼,能够控制思维和植物的天赋也更加叫人害怕,在中世纪的猎巫运动中被迫害得非常厉害。所以从12世纪过后,精灵一族就开始了避世,由长老会以生命树为圆心建造广阔的结界,并让族人在结界中自给自足地生活,永远不离开森林。那个结界中的地域就被叫做德布莱恩,而围绕生命树建造的庞大宫殿则是精灵族的核心,长老会居住其中,它则被叫做津利。”Alvin语速极快,安瓷甚至有些难以跟上,“精灵族入世也只是十六年前的事情,这是Sue·Romanov一手促成的,他说服了长老会,每隔五年就选派几名族人外出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这一次是我和Night。” “难怪你经常被骚扰。”安瓷恍然,“你们精灵势单力薄的话,确实很容易被针对。” Alvin露出一个堪称轻浮的微笑。安瓷看着他的神情,只觉得这张熟悉的脸颊不知为何陌生无比,她不知所措地往后缩了缩:“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Eric的那帮小狼崽子针对我,可不只是因为我势单力薄。”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而是因为他们想试探出我的某个秘密。不过今天早上的事故嘛,可能还要加上你的。” “什么秘密?”安瓷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无论是Alvin现在的态度,还是他们现在的话题,都带给她一种浓重的违和感。Alvin垂下头,似笑非笑:“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没等安瓷给他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就靠近过去:“关于我身体中的另外一个……” 医务室的大门被霍然推开,Alvin的声音被淹没在沉重的响声中,他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看向来者:“Ivan?” “我很感谢你代替我把我的朋友送到医务室来了。”即使步履匆忙,Ivan的神情依旧镇静,语气也彬彬有礼,他迅速走到了安瓷身旁,“我会照顾她的,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